阿拉贝卡山。
漫天星幕,夜色静谧。
胡安裹着一条毯子在帐篷里熟睡。
捷列金翻了个身,瞪视着自己这位助手,他想不通为什么胡安还能睡着。
冷风呼呼地吹着,帐篷有点漏风,捷列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是他们被带到营地的第七天,情况变得很糟。
不是指他们的待遇,而是“任务的进展”。
这座营地里囤积了很多重火力,还挖了一条深深的壕沟,看得出这支队伍做好了跟“怪物”交战的准备,可惜引诱怪物主动离开洞穴的计划彻底陷入了僵局。幽灵电台已经七天没有出现了。
捷列金教授看到那些士兵深入山中,往洞穴里扔了烟雾弹,可能还放了毒气,不过一点效果都没有。
阿拉贝卡山是一座石灰岩成分的山,山体周围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洞穴,都是流水腐蚀形成的。
这些洞穴表面上看起来不相通,结果烟雾弹一扔进去,小半个山头都往外冒烟。
这是因为地下水系的缘故,人类无法通过的岩层缝隙,烟雾并不会受到阻拦。
幸好深藏洞底的怪物体型庞大根据吼声分析的,否则只堵一个洞口是没用的。
如果怪物的藏身地点从一个洞变成了一座山,这还怎么抓
捷列金教授努力地替营地里的士兵想办法,想了火,想了水,想来想去都没有主意,他更加睡不着了,只能躺在那里看帐篷顶。
他想,不是明天就是后天,营地里的头目就会让人拿着武器逼他们进山洞探查了。
捷列金努力解释了这种怪物的危险性,可是这些人一个词都没听进去,他们甚至嘲笑捷列金胆小,认为捷列金在法国待得时间太久染上了法国人的毛病。捷列金相信他们很勇敢,如果这是一场战争,大家光着膀子抱起木仓就敢朝着敌人阵地冲,可是对付神秘从来就不应该采取勇敢、莽撞的方法。
捷列金叹了口气,他见过营地的管理者。
那是一个态度强硬的男人,是一个发布了命令就要看到手下人立刻动起来的专断独行者,根本不容许任何人提出反驳意见,也不想听捷列金教授说的“废话”。
你有能力,你是这方面的专家,那很好,做好你的工作就完了。
没有什么神秘学常识,根本不存在邪神,那都是巫术
怪物都是感染了某种史前病毒或者外星病毒产生异变的生物
捷列金教授差点被气出心脏病。
在这寒冷的夜晚,他一边担心幽灵电台不出现,他与胡安会被强制赶进山洞探测环境,一边又担心幽灵电台出现之后,洞穴里的怪物终于受不住刺激,跑出来搞大屠杀。
这时捷列金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杂乱的声音,他隔着帐篷缝隙张望,发现了几个不像士兵的人。
看起来像是同行,还有一个牧民打扮的人。
他们被塞进了旁边的一顶帐篷,神情惊慌,嘴里焦急谈论的内容,让捷列金想起了当初的自己。
在这片纷乱之中,捷列金忽然听到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呼、呼”
胡安打鼾的声音不算响,可是很扎心。
捷列金瞪了半天眼睛,终于承认这是一种本事,跟他的纸面谈论不一样,胡安是真正走过荒野无人区的冒险者。
第二天,满脸疲惫挂着黑眼圈的捷列金看到胡安披着毯子坐在地上,还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忍不住问“难道你没睡醒”
“不,是没睡好。”胡安打了个哈欠。
“你说什么”捷列金气得要质问了,睡得整晚都没醒过,这叫没睡好
胡安揉揉眼睛,真诚地说“没有做我想的梦。”
“”
“梦是非常重要的。”胡安叹了口气。
自从血月事件结束,胡安就没有再在梦里见过汉斯他们。
这些天胡安努力想要联系上汉斯,结果都没有成功。
好像那个金色罗盘使用完毕之后,某种无形的枷锁就解开。
胡安一度还很高兴,这代表他不再涉及某个隐秘而危险的世界,回到平静安宁的生活里。
现在胡安后悔了,他努力不接触找神秘,神秘还是会来找他的。
这该死的运气,这该死的命运
“起来”
帐篷被大力掀开。
捷列金与胡安早饭都没吃就被押出来了,同路的还有隔壁帐篷里的人。
“昨天晚上来的有点眼熟,我去问问。”
捷列金试着跟那边的人打招呼,一交流发现果然是同行。
还是法国人。
“是著名的探险家罗塔先生,我看过他在非洲的报道。”
“他怎么来了”
“是来高加索山探险的,结果运气太坏,听附近的牧民说起了洞穴怪声很感兴趣就调整路线来这里探险,然后被发现了”捷列金教授摇头叹气,阿拉贝卡山附近都被封锁了,误入的当地人会被驱赶,至于外国人肯定会被扣押
那位罗塔先生一脸黑胡子,矮小敦实,他带了两个助手,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充当向导的牧民。
他们担心的是被莫名扣押。
罗塔先生挥动着手臂,用蹩脚的俄语努力辩解自己不是间谍。
很快那位营地里的长官就来了,还是那副熟悉的做派,听完下属的汇报,确定了罗塔等人是探险家,点点头走了。
从头到尾没跟罗塔先生说一句话。
罗塔还以为自己可以像牧民一样被释放呢,结果在一顿硬面包配罐头的早餐之后,罗塔先生的女助手被扣在营地里做人质,其他人都被士兵带着向对面的山崖进发。
捷列金教授快要晕过去了。
胡安看着一无所知的罗塔等人,不知道该怎么提醒他们,旁边的士兵还端着木仓呢。
罗塔先生的男助手误解了捷列金的表情跟胡安的为难,不知道怎么想的,以为这是带着他们去山谷枪决,吓得跳落山坡试图逃跑。
然后摔断了脖子。
这段山坡看似平缓,其实绿草下面全是石灰岩,别说人了,就算羊滚下去也会撞断骨头的。
队伍就这样意外减员了。
罗塔先生脸色铁青,几次呼喊没有结果之后,他也知道了事情的怪异。
特别是爬上山坡之后,他看到了一片地雷阵。
埋好的地雷有小旗做为标志,埋得浅而稀疏,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的撞击扣环。
穿过这片地雷阵之后,胡安终于看到了那个神秘洞穴。
它不在山壁上,而是一个位于山坡顶端的黑窟窿。
洞口随着坡度微微倾斜,是名副其实的地洞,如果不说,胡安还以为那是两块岩石之间形成的空洞。
洞口不大,四周还长满了青草。
胡安目测这个洞口正好够两个人并肩挤进去。
平平无奇,没有难闻的气味传出,也没有幽冷的风,乍一看,可能以为里面就三四米深。
营地了探险装备,衣服绳索、建议的测绘设施。
然后他们就被驱赶进了洞穴。
“这个洞很深。”捷列金改用法语对话。
这支临时队伍只有三个人。
捷列金与胡安是一起的,捷列金又是俄罗斯人,罗塔对他很防备。
罗塔简短地听完捷列金的朋友在这里失踪,以及洞里有怪物的事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
他们使用了吊索,只下降了大概十米,就踩到了一处湿滑的平地。
胡安心想,从这里开始,神秘洞穴的送死之旅大概正式开始了。
胡安借着手电筒的光亮,看到洞穴逐渐变得狭窄,通道倾斜着往下延伸,坡度大概在七十度左右。
如果不小心滚下去,估计不是摔死,就是卡在洞穴通道里。
“这段路很长我的朋友试过,一百米一卷的登山绳都用完,还是没探索到底,我的朋友就上来了,打算补充物资改天再去,他给我写了一封信。”捷列金拼命回忆着信件内容以及这些天他在营地里听到的信息。
“只要我们带出一点有用的东西就行,多看洞壁、还有岩石的缝隙、积水。”
捷列金教授还想继续念叨,罗塔先生低声斥责“闭嘴。”
都知道洞穴里有怪物,怎么还敢说个不停
胡安无所谓,毕竟邪神也好,邪神眷属也好,它们杀人又不是通过辨别声音。
保持安静其实没用,人类的心跳声、血液流动声、身体的温度热量这些东西是无法掩盖的。
别说神秘存在,就连野狼都有这种追踪能力,可以悄无声息地袭击人类。
胡安以前进过洞穴,他不太喜欢这种环境。
黑暗、压抑,而且不知道会遇见什么。
可能是一群蝙蝠,也可能是毒蛇。
这个洞穴被“怪物”盘踞,倒是免了这些烦恼,胡安一路走过来,连一条虫子都没看到。
洞壁忽大忽小,宽敞的地方可以容纳一辆军用卡车,狭窄的地方需要侧着身体才能挤过去,有几次捷列金差点失足滚下去他扶着的岩壁忽然消失,变成了空洞的断层,里面风声呼呼的,还能听见隐约的流水声。
“这是岔道。”
罗塔往下面扔了一小块石子,听着它落地之后又往下滚落的动静,很肯定地说。
“需要二十多米长的吊索,才能下去。”
“绳索不够,不走这条路。”胡安坚定地说。
罗塔没有反驳,虽然他们都热爱探险,但现在保命是最重要的。
又摸索着前进了一百米左右,胡安感觉到了一股风,同时从左右两边吹来,而他面前是一道坚硬的石壁。
“路在这边。”捷列金与罗塔同时说。
三个人开始面临一个两难的选择,应该走哪个方向。
两边都有冷风,两边通道都很深邃。
“阿拉贝卡山内部的洞穴很有可能是贯通的,我们有机会逃出去的。”
捷列金教授的话让胡安眼睛一亮。
“我的助手被扣在营地里,我不能走。”罗塔烦躁地说。
临时队伍似乎出现了分歧,胡安立刻劝说“也许这两条路都通往地底,根本没有逃跑的路,我们在这里争执没有意义,还是尽快选择”
胡安忽然感到了一阵剧烈的头痛。
“沙沙沙。”
右边的通道传来了古怪的声音。
“这边”胡安奋力抓住捷列金教授,往左边通道冲去。
罗塔也陷入一阵强烈的不适,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能驱使他跟了上去。
胡安浑身战栗,毛骨悚然。
这时通道恰好中断,胡安一脚踩空,三人一起掉了进去。
“砰。”
洞穴下面是一个水潭。
水潭面积还很开阔,距离通道尽头只有四五米,胡安死里逃生。
“快,深吸气。”
他带着惊恐的捷列金与罗塔潜入水底。
洞穴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潭底的水流很急,胡安被冲出了很长一段距离,最后被推上了一个岩石堆积的弯道。
冲击力被背包卸掉了,只是有点闷痛。
不幸之中的幸运,水位跟洞壁还有一段距离。
胡安浮上水面,大口喘气,然后他又去救同样趴在石头上的捷列金。
“那是怪物吗”捷列金声音颤抖地问。
“不是。”胡安不等捷列金松口气,继续说,“那是邪神。”
“什么”
捷列金惊叫,罗塔不知道漂到了哪里,远远地朝这边喊了一声。
捷列金死死地抓住胡安的手,哆嗦着问“你,你确定”
胡安点点头,随后想到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完全看不见。
“我确定。”
胡安想,以我遭遇过四个邪神的头痛经验,刚才那玩意就是邪神。
幸好我们跑得快,跑得及时,没撞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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