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璃带了手机, 而且很主动地借给了周晓月。
周晓月能感觉到对方的疑惑和好奇,仿佛不明白她竟然会没有手机。
她用“放家里”的话回答了钱璃,然后再次对钱璃道谢。
之前因为答应过老师, 加上为了强制性地戒断线上各种玩乐, 周晓月就没有再在上学期间带手机。
她下决心离开家,更没有想过要带上手机。在那个时候,周晓月是真心想要切断一些什么。
室友们都在寝室里。
这种共享空间并不大, 没有多少私密性, 周晓月不好意思,拿着钱璃的手机去了阳台。
虽然叫做阳台,但面积狭窄, 只留了一段能站脚的地面, 紧挨着就是封边的包墙。
顶上拉了一条铁丝线, 已经挂满各种衣服, 长的裤子几乎快落到周晓月的眼前,微微晃动着。
有些刚洗好的衣物才半干,凝着湿漉漉的水迹,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滴落。
这样的住宿条件对比很多其他高中算得上配置齐全。但和周晓月以前过惯了的生活比,当然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站在夜晚的冷风里, 反而安心许多。
周晓月低头在已经解锁的手机屏幕上输入一串电话号码。
她发现自己不仅背下来了, 而且比想象中记得还清楚。
系统稍稍平息一些, 对此表示鼓励。
滋滋打电话
周晓月却停在最后一步,迟迟没有按下拨号键。
她是给卫沉打电话。
可是, 周晓月又想到卫沉有自己的事,他现在说不定还在上课或许她应该等白天课后再去找他。
万一卫沉同样在为这些事烦恼, 她又去问, 是不是不好
她想到这些, 忽然就变得迟疑。
就在周晓月正犹豫不决的时候,钱璃的手机却轻微震了一下,弹出来一条聊天消息。
作为市一中绯闻最多的女生,周晓月很清楚被人窥探隐私的滋味。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拿开手机,等那些弹出来的消息界面自己缩回去。
但是周晓月的眼睛却本能地先一步地捕捉到消息弹窗里显示出来的关键字样。
“周晓月还好吗”
这是她的名字,周晓月难以忽略。
更让周晓月心惊肉跳的是,发送这条消息的人,就是刚刚送她回来的霍长英。如果不是这只手机型号和颜色差异太大,周晓月几乎要以为这是她自己的。
这就像霍长英曾经每天对她的问候一样,从不曾缺席。
周晓月甚至产生一种霍长英已经知道拿手机的人是她的错觉。仿佛霍长英正在和她对话。
但这确实是钱璃的手机。
霍长英是在问钱璃关于她的事情
滋滋
系统的提醒像是跳动着一样地跃出周晓月的思维,小心
周晓月感觉心脏不受控制般地跳了一下,随着系统频次变化激烈的“滋滋”声一起加速跳动,带动着血液流动和大脑思考的速度不断加快。系统的声音忽然隔得很远,又落到很近的耳边,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小心他
周晓月惊醒,她在那一瞬间发散的种种思绪里走神了。
她差一点就点开聊天框了。
因为周晓月忽然很想要知道,之前霍长英和钱璃聊了什么,他还有问过钱璃其他问题吗钱璃又回答了什么
即使周晓月所有的理智和认知都在努力地说服自己,这只能表示霍长英关心她,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但她的情感早就已经在系统接二连三的指向性引导下发生偏离,迸发出悚然的不安。
周晓月屏住呼吸,等着下一条消息。
发完一个问题,霍长英就没有再追问。但是,他也并没有解释为什么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难道他们之前也聊过她的事情吗
周晓月可以为霍长英想到无数个解释。
因为他早就把相似的话重复过千遍万遍霍长英是不放心她,霍长英另外找了别人帮忙照顾她不仅周晓月熟稔于心,所有人都默认如此。
在成为她的室友之前,钱璃先是霍长英的同班同学。
如果霍长英问起她的事情。
钱璃会说吗
女生寝室的阳台很透风,周晓月能感觉到夜风吹拂的凉意,但是周晓月却被一阵窒息袭击了。
像是无形的、看不见的密密麻麻的东西覆了上来,包住周晓月,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如同困住了一样。
这当然是周晓月的幻觉。是一种恐慌发作。
她没有办法否认。
她对霍长英的所有感情之中,怀疑和排斥越来越多。这不代表她的共情和怜爱是假的,但隔阂也是真实存在的。
这是她的朋友同伴,是她的仰慕对象,是她和爸爸妈妈一样重要的人
在她的认知记忆里,霍长英几乎是凌驾于她父母之上的权威。 、
就算是系统告诉她霍长英错了,周晓月第一反应不是怀疑霍长英,而是验证系统会不会出错。
她的系统是有残缺的。
上一次,周晓月得到的结果仍然是。霍长英不会有错。
他甚至帮助她反抗了爸爸妈妈的错误。
周晓月都不知道自己这样徘徊纠结的迟疑到底是因为系统,还是因为她自己的叛逆心蔓延。
她已经从家里逃出来了。
但是她的身上还有另一层笼罩着的壳。
他
周晓月小心地移开手指,她没有再去点那个聊天界面。她想了一会儿,还是把自己按下的一个个数字删掉了。
她忽然不想用这个手机给卫沉打电话了。
鬼使神差的,周晓月打出另外一个号码。钱璃的手机里是有对方的通讯录,周晓月才输入一半,就跳出了霍长英的名字。
这很正常。
周晓月说服自己。
他们本来就在一个班。
周晓月心头跳动,她咬着嘴唇,在系统变调的“滋滋”声里拨通了霍长英的电话。她打给了霍长英。
但霍长英并不知道是她。
周晓月在紧张的等待中被加快的心跳和血液流速轰热,她脸上温度升高,头也有些发晕。
“嗡”的一声,电话接通了。
霍长英温和有礼地询问“钱璃,你打给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周晓月咬着嘴唇,没敢说话。
她连呼气吸气也憋住了,生怕被对方听出来。
霍长英沉默一会儿,忽然叹气说“对了,有件事可能要麻烦你。今天我送周晓月回来的时候情绪不太好,担心会影响到她,抱歉打扰你,帮我看顾一下。”
在一阵安静中,霍长英继续说“没事是最好的”
周晓月知道自己该说话了。
她大可以说出借了钱璃的手机的事实,只要随便说一段担心霍长英才打电话,就能往下询问了。
可是她心慌意乱,在说完自己是谁之后,竟然再说不出一个字。
明明霍长英的回答也是她能猜到的,一点也不奇怪。他听上去也确实都在为周晓月考虑。然而周晓月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到一种形容不出来的阻塞和艰涩。
她的舌头被堵住了。
心口也被压着。
她最多只能说出“我是周晓月”
“啊。晓月。”
霍长英只是停顿片刻便笑起来,他的语气转瞬就变得更亲近了。那不仅仅因为对霍长英来说,周晓月比钱璃更亲密、更重要。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有一份真切的高兴。
霍长英知道大概情况后,笑道“你这么担心我啊我很开心。”
他似乎真的只是意外接到同班同学的电话,然后发现是周晓月打来的,于是流露出极其自然的惊喜。
可是霍长英先发了消息问钱璃
周晓月困难地结束了通话。
几乎都是霍长英在说,周晓月大部分时候都是“嗯”声听着。他们的情绪像是调转了一样。
霍长英恢复得温柔而善解人意,周晓月却磕磕绊绊。
挂掉电话的时候,周晓月竟然松了一口气。
她捏着手机,手心里隐隐冒汗。
系统催着周晓月联系卫沉。系统向来对这件事很热衷,周晓月知道系统很在意卫沉和她的关系。
但现在显然不是最合适的时候。
“晓月快熄灯了,你还没有洗澡,先洗漱吧。”
钱璃冲阳台关上的门喊了一声。周晓月听见了。
这毕竟是别人的手机,周晓月也不好一直占着打电话,她从阳台出来就还给了钱璃。
周晓月匆匆地洗了一个澡。
她越来越适应这些平价的沐浴液、洗发乳这些日用品了。
第一次起反应后,没有再出现什么问题。
洗完后,周晓月像往常一样坐在自己的桌前翻看了一会儿书,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她本来该做一些新的笔记整理,现在却没了任何心情。
周晓月抬手支起额头,垂眼看着铺满字的书本。
那些文字密密麻麻,全是要背下来的考点知识,但周晓月眼前一晃,就看着字和字之间拆分重组,再次排列,最终组成一个又一个的“霍长英”。
这是周晓月最熟悉的名字。
她喊过无数遍,叫过无数遍。
这甚至会让周晓月不禁产生错误的记忆,仿佛她学会写的第一个字就是“霍”,而不是自己的名字“周”。
她的人生似乎就这么被困在这两个家族之间来回地绕圈,缠到一起。
周晓月知道自己看不进去。
但她还是在真正熄灯前多坐了一会儿,挨到最后一个再上床。
周晓月不禁想着。
除了钱璃,其他两个室友也收到了霍长英的询问吗她们的关心是因为霍长英吗她们会把一切都告诉霍长英吗
刚好是1班的寝室空出了一个床位,这是霍长英安排的吗
一个疑问冒出来。
紧接着的就是接连不断的发散和蔓延。
何况周晓月心底里原本就已经有足够多的疑问
她在那件事后第一次主动问系统是霍长英吗会是他做的吗
我该小心什么
系统“滋啦”一下,艰难地挤出一句滋滋我、滋你们都得小心
这听上去不仅是对周晓月的提醒。
她想到霍长英说的那一句“不好过”,即使是再次回想也还是能被那一闪而逝的阴暗惊吓到。这种惊诧太过颤栗以至于就像是一个关于霍长英的噩梦,应该和霍长英本人根本毫无关联。
周晓月很希望,这只是一场恶梦。,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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