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不说话了, 不知道是答不出来还是不想回答。
周晓月拿他没办法。反正系统的作息习惯,比周晓月都还要稳定。
这个系统连正常对话都费劲,“滋滋”声不断, 不到关键的时刻,系统都是不会冒出来说话的, 生怕浪费能源。
但是系统可以歇下, 周晓月却不行,她也不能放着那么多条信息不回复。
周晓月没办法,先从长辈开始回复。
她想了很久, 实在是想不出来一个肯定的答案。最终, 周晓月还是一律打出“好的阿姨,我会认真考虑的。”
她当然没有真的回答得这么简洁, 周晓月还回复了很多的话, 她一边安慰一边劝解, 但总结出来,就是用考虑来拖延答案。
可是。
这个问题最终还是回到在霍长英和卫沉的邀请之间做选择的。
她都还没有回复他们两个。
周晓月又僵住了。
她被两个儿子和两个母亲一起逼着做这道选择, 脑子都变得乱糟糟的。
现在周晓月倒是完全没有心思去想自己爸爸妈妈的问题了。她在床上躺了一会, 又爬起来。
这种时候, 她倒是宁愿去做试卷, 至少那上面的题目都有标准答案, 对与错分明。
用学习来逃避,会让周晓月觉得自己并不是虚度时光, 而是认真在做事, 意外地减轻负担感。
只可惜, 周末的作业再多, 也总有做完的时刻。
周晓月刷完题目, 觉得自己的心情在试题中归于平静, 她才再次拿起手机看。
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消息,两个少年中,一个隔了一会儿发了新的信息过来,一个继续保持沉默。
周晓月没有回复,卫沉就没有再发消息。
霍长英似乎猜到她的犹豫、纠结,体贴地发来一段安慰。
“想不出来怎么回我,就先别想了,不要再熬夜了。周晓月,早点睡吧。”他就像是能穿透手机屏幕看到周晓月的一举一动,将少女的心思掌握得一清二楚。
他的文字里尽是温柔和宠溺,足以包容周晓月所有的想法。
无论周晓月想要一直逃避下去,还是选择退缩拒绝,霍长英都已经提前想好了应对。
“如果你不和我一起,也没有关系。这次宴会不一样,压力会很大。你自己和叔叔阿姨来的话,要做好心理准备。明天见,周晓月。”
霍长英一口气把他的全部想法发送过来,做好了周晓月不看手机、不回复的心理准备。他甚至在末尾加上了每一天必说的结束语。
这细微之处展现出来一丝小心谨慎,让周晓月刚平复没多久的情绪再一次动摇。
她和霍夫人隔着一层,对孙若男更是陌生,周晓月对她们的感同身受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就错综复杂,难以厘清。
但这种理解式的共情远远比不上霍长英能在周晓月心间引起的巨大震动。
她几乎是立刻点开了输入框。
周晓月知道,在聊天软件那个界面显示里,她的状态一定已经变成“正在输入中”
霍长英会看到。
即便她都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她也还是下意识地想要给出回应。
这个少年,是周晓月从小到大都在仰望的存在。
他们从小就开始黏在一起,周晓月就没有长时间地和霍长英分开过。从小学,中学再到高中,从霍家到周家,他们来来往往,亲密无间。
她依赖霍长英,仰慕霍长英,不是因为他是霍家的继承人这个身份,是因为霍长英能做到她做不到、也想不到的事,是因为霍长英一直在她身边,一刻不离地照顾她。
周晓月忧心、害怕的,从来都是她跟不上霍长英的脚步,是霍长英会忍无可忍,最终丢下她。
所以周晓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这个问题会在某一天反转过来,变成她会扔下霍长英。
她怎么忍心呢
“霍长英,你的压力是不是很大你做好了心理准备吗”
周晓月刚敲打出这两句问话,又立刻删掉了,没有发送出去。她斟酌许久,把那些对霍长英的关心转全都换成自我表述。
“霍长英,我还没做好准备,我很紧张”
她把这段发了出去。
“爸爸妈妈知道霍家要举办宴会的事情后,就开始用心筹备。
他们为我挑了好多好多的礼服,其实我根本没有心情参加这场宴会,但我什么都没有说,也不敢说。可他们还是会知道的。
他们对我的期待,我达不到,我就怕他们的希望落空,会对我更失望。”
周晓月一边打字,一边咬嘴唇,她知道霍长英是不会轻易袒露那些负面情绪,她便一如既往地向他倾诉自己的不安和忐忑。
一直以来,他们都在按照这样的相处模式。
她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对的,周晓月只是凭直觉写了一些话。结果,霍长英的回答来得很快。
甚至太快了。
霍长英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收她所有的情绪,尽数收藏,最好能够封存在他一个人那里。他心甘情愿、费尽心思地成为周晓月的守护者。
“不会的。”
霍长英给出他的承诺,“周晓月,我不会让他们对你失望。”
那字里行间漫上来细致密布的爱怜意味和保护欲,但是这些情感过于汹涌,淹没过过周晓月眼前看到的文字和标点符号,侵吞到她脑海中的每一个想法。
周晓月只是想通过用自己的父母举例,来安慰霍长英面对即将到来的落差。
可是霍长英实在太敏锐,太聪颖,他一瞬间就读懂了那隐含着的,周家满心期望成为霍少爷亲家的事实。他也察觉,周晓月意识到了这件事。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
只是周晓月才刚刚明白过来,她还很难直视那层婚约遮羞布之下的赤裸真相。周晓月指尖微颤,不知道该发什么。
霍长英却替她想好了。
“那个宴会,你只要来就好,其他的事,你什么也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他恢复到完美的霍长英,发来霍长英才会说的话。
霍长英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他已经深思熟虑过要怎么应对。周晓月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但紧接着而来的,就是霍长英的第二个请求。
比起女伴邀约,这根本算不上请求。
“我只想见你,周晓月。无论宴会上发生什么,我只要看见你为了你,我也会无所不能。”
周晓月的心一跳,敲鼓似的震动起来。她总是计较着自己的软弱、无能,给霍长英惹麻烦,还拖霍长英的后腿。
她甚至不敢从霍长英的角度细想,她自己有多么烦人、讨嫌。
所以她想不到。
原来霍长英是这样看待她的依赖、她的倾慕。他把这一切都当成万分重要的事来对待,珍重至极。
只是,他不仅要捧在手心里,还要小心地装进盒子里,仔细严密地封好,藏进私人的柜中锁起来。
他的文字、他的语言,他的一切,都是别有图谋。
但他一贯会包装。霍长英会找到最昂贵最精致的盒子,挑选最漂亮最特别的丝带,打造最牢固最安全的收藏柜。
周晓月还只看得到那些美丽的装饰,温清如水,甜蜜似糖浆。
当周晓月摸着手机,她指尖触碰到霍长英那些语句,感到一丝微热的烫意,连带着让她的脸颊都热了起来。
她知道,那是因为手机打开了多个后台,运行过载开始发热,但她又隐隐觉得是另外一种情愫在发酵作祟。
她想和霍长英一起去。
她要和霍长英完成“明天见”的愿景。
周晓月答应霍长英“我会去宴会的。”
周晓月也这样和卫沉说。虽然她感觉卫沉不止是在询问她去不去宴会这件事,但在卫沉真正开口之前,周晓月也不好说什么。
她以为卫沉还会再问一些事。
然而。
卫沉没有再追问周晓月任何的问题,他不问周晓月能不能陪他一起,他也不问周晓月关于霍家的那堆事情,他只是立刻回复。
“好。我也去。”
等了这么久,一句话,四个字。
言简意赅,却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卫沉所有要说的话。
不论卫沉自己面临多少问题,他绝对不会给周晓月抛出难题,他只会默默地跟在周晓月后面帮她解决。
周晓月看着那四个简单的字看得一愣。
之前孙若男发来的请求还历历在目,连从小养大卫沉的母亲都无法擅自做卫沉的主,还要小心翼翼措辞来拜托周晓月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年轻女孩。
霍老爷子、霍总、霍夫人劝了一天才让他同意先转学。
他们全是为了让卫沉认祖归宗,回到霍家。
可是从养母到生母,再到其他人,谁也不知道卫沉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就像是一块沉闷的硬石头,不管用什么手段都难以敲开。
孙若男和霍夫人都想到了周晓月。
霍夫人很难接二连三地拉下脸找小辈帮忙,所以直接用和周晓月一起上学的条件来说服卫沉,孙若男找了周晓月去劝。
不过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会想到。周晓月甚至都不需要开口,卫沉就松动念头,改变主意决定参加宴会。
周晓月其实都还没想好要不要劝说卫沉。
在她看来,这是卫沉自己的事,他需要也应该自己想清楚,也有权利自己想。
可是。她还没有劝,卫沉就答应了。
周晓月只是说了她会去,卫沉就自己跟上,毫不犹豫。
这样一句坚定的回应,也像是块石头碰撞上来,让周晓月心口一软,泛滥化开。她觉得胸口有点酸胀,冒出许多的心疼。
她对卫沉的帮助只有那么一丁点,微不足道。
甚至,她最开始接近卫沉,也是因为系统的提示,让她误以为卫沉身上有“真千金”的线索。就连她对卫沉的好,也全然纯粹的。
偏偏卫沉就认定了她,像极了一只因为一块随意丢下来的面包而认了主人的流浪犬、流浪猫。任凭谁再对他好,他也只会对自己认可的那个人蹭上来,摇尾巴。
周晓月刚想到这个形容就摇了摇头,想要抹除掉这个画面。
她歉疚地涨红脸。这样想,太贬低卫沉了。
他当然不是动物。
他是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
周晓月慌忙提醒“卫沉,你去宴会是因为你自己想去吗”
“我去,是因为周家接到了邀请函,我们家是不可能不去的。如果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就按你想的来,不用顾及我。”
她又怕卫沉误会自己的意思,再次解释了一遍。
卫沉回答“你去,我就想去。”
周晓月被他的话一噎。那这还不是被她影响了吗。
关键是,周晓月还什么都没有说呢,他就自顾自地选择跟从。
卫沉唯独对她认死理,钻牛角尖,即使周晓月被他这句话顶了一下,也被顶得心肠柔软,泛起阵阵暖意。
虽然周晓月当卫沉更多的是出于感激的报答,但是能被另一个人这么坚定地选择,周晓月也很难不感动。
可她又知道这是不对的。
情绪就陷入了开心、动容与心虚、负疚之间的摇摆和挣扎。
这种纠结的悸动在周晓月心脏里发作起来,一震一震的,和心动的感觉相差无几。
周晓月被动地成为“主人”,她不知不觉也真的担起角色操心起来。
“卫沉,你知道宴会上要干什么吧”
她就怕卫沉只是因为她去,就答应了,没有认真想好,所以还得再确认一遍。卫沉也没有疑议,把霍家教过的事项如数转告周晓月。
他知道宴会上要穿正式礼服,穿西装,学习各种礼仪,规范举止。
他也知道,这样的宴会最好是结伴参加。
卫沉去的话,他同样需要一位女伴。
但是,卫沉始终没有提出邀请,他在和周晓月聊到最后才憋出一句“他们请来的老师说,之前霍长英都是和你一起参加宴会的。”
周晓月看到卫沉问出来,悬在心上的剑也终于落下,她总算可以明确地回复卫沉“嗯呢,我一直都是霍长英的固定女伴。”
毕竟,他们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
霍长英要么一个人,要么带周晓月一起,不会再邀请其他女伴。
卫沉却问周晓月。
“那你还需要一个男伴吗”
他倒换了主语,始终把周晓月放在第一位。
他不是想让周晓月陪他,他只是想陪着周晓月。卫沉的这句话里面,有一个“还”字。卫沉甚至不介意,和霍长英一起陪她。
他从来不说自己需要不需要,卫沉只关心,周晓月需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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