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无极岛上空飘来沉沉乌云,颇有风雨压境的预兆。
内岛中心伫立着一座十八层的华丽琉璃塔,层层塔檐下悬挂八角琉璃灯, 光华璀璨。塔顶坠下一颗七彩风铃,风吹过来,风铃尾巴上的彩色铃铛叮叮当当地响。
少年一袭黑衣倚栏而坐,单腿悬空, 手中捏着两串红绳正在百无聊赖地编花绳, 有风夹着细雨吹过来,润湿他的指背。
少年揩了下手指上的湿雾,在风铃叮当的响声中侧歪了下头,眸光远去, 漫声道“要变天了。”
九郡主正站在风铃下仰头艳羡地望着那盏漂亮的风铃, 闻言转过头,右手搭着额头, 远眺一番后感慨道“雷公真给面子,希望今晚电闪雷鸣,劈死季狗贼。”
她听小王爷喊了一天的“季狗贼”,如今张口也是“季狗贼”。
少年扫了眼她头顶上的七彩琉璃风铃,严重怀疑无极岛人的审美, 但瞧着九郡主如此喜爱的模样,便转开了目光继续编花绳。
九郡主跳起来试图够一下风铃尾巴上的铃铛,但她个子矮,蹦起来也够不着,她没有放弃, 也没有使用轻功,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围着风铃蹦蹦跳跳。
风铃被风吹得发出清脆的响声, 悦耳的音色无形中绕着九郡主转圈圈,少年不自觉停下编花绳的动作,偏头瞧着她,浓黑眼底不知何时漫上细微的笑意。
少年直起身,手肘支在屈起的膝盖上,手背慢悠悠托起半张脸,好笑地问她“阿九,喜欢风铃”
九郡主头也没回答道“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不过我以前的屋子里挂着一串白色的风铃。”
她转过头,眼眸弯起,声音轻快地告诉他“我小时候喜欢叮当响的东西,阿娘知道我喜欢,花了好几天的时间亲手做了一个风铃给我当生辰礼物。”
她抬手比划了一下风铃悬挂的高度“那个风铃就挂在我窗户上,我开窗关窗时它都会响,我最喜欢下雨天坐在窗边听风铃的声音了。”
因为那会让她感觉阿娘还在身边。
“可惜的是,我走的时候太匆忙,没能把阿娘的风铃带走。”她不太放心地嘟嘟囔囔,“我那些兄弟姐妹看我不顺眼,我走了之后,他们大概早就去我屋子里把里面的东西全砸光了吧。”
少年瞄了眼她发梢系着的银铃铛,若有所思。
云澜派人来喊他们去三门九室挑宝贝,小王爷还没选,他来无极岛就是为了进入内岛,他得等六郡主到了才能知道她想要内岛里的什么东西。
六郡主来信说她路上遇见两个偷东西的小贼,为了抓人耽误了些日子,但也快到了。
九郡主没有特别想要的,其实她更馋天鸳和金色鲤,可惜这俩不能长期存货,吃完就没了。
她左挑右选了许久,也没能从一堆珍宝中选出让她出爱不释手的。
三门九室一共十二间藏宝阁,每一间都摆放着不同的物品,有专门存放琴棋书画的,也有专门存放刀枪剑矢的
挑到最后一间,云澜道“这间里面的东西比较特殊,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的。”
说到这,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看着九郡主和少年道“挺适合你俩的,你俩挑挑看。”
九郡主“”
少年难得有了点兴趣。
云澜说的没错,最后一间里面存放的全是一对一对的宝贝,大到千年檀香木的桌椅壁橱,小到出自冰原雪山的白玉扳指。
他们每走到一处宝贝前,云澜就会解说似的开口“那个是根部交缠的六百年海人参,世间应该仅此一根,因为它们根部交缠,看着像是一对无法分割的夫妻,我们便将它放在第九室了。”
小王爷伸手戳了戳两锭金元宝,好奇“为什么金元宝也放在这里它们比其他金元宝有哪里特殊啊”
云澜“那个不是金元宝。”
小王爷狐疑“可它怎么看都只是一个金元宝。”
他又戳了下金元宝,下一瞬便亲眼目睹这两锭金元宝变成粉色。
小王爷大惊“它它它会变色”
云澜“那个是万年海玉,能够通过触碰转换颜色,不同颜色代表它感应到的那个人的心性。”
“这么神奇”自诩见过这世上最多宝贝的纨绔小王爷面露震惊,“这个粉色,我碰了它,它变成粉色是什么意思”
云澜沉默片刻,移开目光。
小王爷“”
小王爷不依不饶“你不敢看我什么意思粉色究竟什么意思”
云澜不忍心地实话实说道“粉色代表没脑子,愚蠢。”
小王爷“”
小王爷决定把笑得擦眼泪的九郡主也拉下水,恼羞成怒道“不行你也试试你让它测试你的品性,我就不信它这么神奇,简直像是成了精”
他绝不相信自己是个蠢货。
九郡主倒是也挺好奇这个万年海玉能测出来她什么心性,便抬手戳了两下。
万年海玉没有反应。
云澜解释“它反应迟钝。”
过了没多久,万年海玉终于有了点反应,从全身粉红渐渐褪色,最终变成通体澄澈的纯白色。
小王爷把头伸过去左右打量“白色是什么意思”
云澜看了同样疑惑的九郡主一眼,笑了起来“白色是心性单纯,为人通透。”
小王爷觉得自己被针对了,死活要拉个垫背的“我不信,我不信我一个人是粉色,你的是什么颜色”
云澜试了下,万年海玉变成青蓝色“青蓝色是聪明。”
小王爷不服气“我看你也没聪明到哪里去,连武林盟主妻子失踪是假的都猜不到。”
云澜“”
小王爷又说“有点奇怪,这个元宝它明明一个就能感应出别人的性格,你们为什么还要搞两个”
云澜刚想解释,抬头就看见九郡主已经拉着少年的手戳了戳万年海玉,她还有些恋恋不舍地戳了下另一个万年海玉。
少年神色疏懒,由着她玩。
云澜亲眼看着万年海玉变成透明色,静默片刻后无奈地摇摇头。
万年海玉最主要的作用是测试有情人是否心意相通,异色代表不同心,单纯的同色代表相爱,而完全变成透明
那是可遇不可求。
云澜看他俩现在的状态,琢磨着兴许还没到捅破窗户纸的地步,便没有直言,含糊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九郡主没有太在意,转头便去另一边研究有没有其他好玩的。
少年后她一步收回手,将手背到身后闲散地迈步跟上九郡主。
云澜是最后一个走的,他原本也没有太在意万年海玉的变化,习惯性驻足整理了一下略松的发冠,眼风向外一扫,竟无意中发现万年海玉通体漆黑,黑色浓郁似描画的墨。
云澜神色大骇。
他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眼神,急切追随黑衣少年的背影,少年似乎察觉到了身后不同寻常的目光,微微侧首看了过来,眉梢轻扬。
云澜慢他一步收敛起大骇的神色,心中波澜翻涌,竟没能立刻注意到少年的目光落点却是他身后的黑色万年海玉。
少年凝眸瞧了两眼,也许是看出来黑色的含义,也许是没看出来,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眼风掠过思绪纷乱的云澜,不以为意地转回头,背影依旧显得漫不经心。
云澜心情复杂,万年海玉出现黑色的情况极少,最近的一次据说还是几百年前探出的一位天之骄子,那位天之骄子明面风光霁月,背地里却心狠手辣屠杀数万人。
后来因万年海玉太过神奇而引起无数江湖中人为之争夺,江湖不宁,便有人将万年海玉送去了无极内岛,此后,万年海玉尘封数百年。
万年海玉的黑色代表随心所欲的恶,是百年难见的恶,亦是让人束手无策的强大的恶。
云澜皱起眉,正在思索接下来该如何面对少年,抬头却发现那位本应极恶的少年慢悠悠抬起手,将九郡主左脸蹭到的灰尘轻轻抹开,九郡主毫不害羞地将右脸也转过来。
少年拍了下她脑门,又捏着她下巴将她的脸转过去,忍着笑道“没了。”
“哦。”她摸了摸被他触碰到的下巴,自以为没人察觉地偷偷弯起嘴角,悄悄向他挨近半步。
再挨过去就直接挨到人家怀里了。小王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云澜回过头,目光落到黑色的万年海玉上,微微一怔。
海玉正中心的圆点竟是白色的。
这是什么意思无极岛一千八百个秘密上面没有记载过啊。
云澜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个中缘由。
九郡主选了半天最后挑了一对最不起眼的银色圆圈,圆圈表面镶嵌一颗小小的红玉,她觉得好看,大的戴在拇指上,稍大,小的戴在小指上,也稍大。
云澜努力不让自己去看黑衣少年,故作镇定道“那个是一对,北域曾经有一个人数稀少的部族,在他们族里,只有夫妻才会戴一对圆戒。”
他这句话刚说完,九郡主摘下拇指上的圆戒并且将之递给少年的动作整个僵住。
少年饶有兴趣地扬了下眉。
云澜火上浇油道“圆戒在那个部族里是用来求亲的。”
九郡主“”
九郡主缓缓缩回手,白皙颈项泛起大片的红,扭头瞪向满脸惊愕的小王爷,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你、你不是说楚六昨天会到吗都今天了她怎么还没到”
小王爷张了张嘴。
九郡主拉着他就往外跑“总之先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少年抱着手臂,在后面慢一拍地笑出了声。
百丈琉璃塔顶的风铃“叮铃”“叮铃”,清脆的响声温柔地融入细风和雨中。
六郡主快到无极岛了,她前两日在路上捉到两名试图偷东西的小贼,设了好几个陷阱捉人,纵使这样,侍卫们也费了好些力气才捉住那两个胆大包天的小贼。
大的那个十八九岁的模样,浑身上下打着补丁,除了那张脸瞧着俊秀些,整个人不修边幅得很。
小的那个十二三岁,绷着个小脸,衣着精致,从被抓住开始就在骂那个乞丐小贼。
“周不醒你就是不长记性这都是第几次被抓了,你就不能少贪点财吗你缺那点钱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次真不是贪小便宜,我就是好奇传言中的双刀长什么样”
“双刀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的”
“所以我才好奇啊,要是我的我还好奇什么”
“你的好奇已经害我们被抓两次了,丢不丢人”
“为什么要丢人这也算是少见的人生阅历了吧。”
“”
小少主被周不醒的无耻惊呆了,一时语塞,气得不想再和他说话,抱着胳膊独自转到一边生闷气。
六郡主敲着手心的一柄水墨扇,倚着马车兴致勃勃地催他俩继续吵架“怎么不吵了听二位吵架真是如听故事般有趣。”
周不醒朝她眨眨眼“这位郡主殿下,你若想听故事找我可就找对了人,我这里还有不少有趣的江湖故事,郡主殿下要不要听听”
六郡主抬起扇子点了点下颌,奇怪道“你如何晓得我是郡主”
周不醒满嘴跑马车道“因为您的气质看着就像郡主,高贵优雅,温柔知礼所以您一定不会与我们这等平民百姓斤斤计较的吧”
六郡主抬了下眼睛,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整整两遍,在他真诚的目光中稍稍直起身,曲臂倚着马车车窗,温柔地笑了。
“平民百姓么我瞧着二位更像是来自苗疆的大户人家。”
周不醒嘴角浑吝的笑僵住,小少主也惊诧地扭过头。
六郡主道“真是不巧,先前听闻我家妹妹要嫁去苗疆,我便苦学了几日苗疆的语言,恰好听得出来二位的口音隐约有点像苗人。”
周不醒笑不出来了,苦学几日就能听得出来他口音里带了苗疆的特色苗疆的自己人都听不出来她是什么恶鬼竟然连这都听得出来
六郡主依旧温温柔柔捅他软刀子“说起来,我对苗疆关注颇多,前几日有人同我说苗疆那位名扬千里的月主失踪,随后苗疆的小少主也带着一位随从离家出走,而小少主的随从恰好贪财好宝”
她故意停顿了下,眼眸点在周不醒窒息般的俊秀脸上,放慢语速道“二位该不会这么巧,就是离家出走的苗疆小少主和他的随从罢”
周不醒敛起笑,脸沉似水。
血蛊是以身体里的血饲养蛊虫的一种法子,杀人无形,并且能够让人在将死之际凭借血蛊的游动与牺牲而苟延残喘片刻,因此血蛊在关键时刻也能救人一命。
但许多人受不住蛊虫养在身体里的痛苦,极容易因此死去,是以能够成功养出血蛊的人很少,也很难。
云澜从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嘴里得知,有两个办法能够引起以血养蛊之人体内蛊虫的暴动。
第一种方法是,用苗疆蛊人的血为诱饵,引起普通人体内血蛊的暴动。蛊虫尊蛊人为王,且每只血蛊都抵抗不了蛊人鲜血的诱惑。
云澜得到的消息,苗疆蛊人正是苗疆那位声名狼藉的月主,苗疆月主最近恰好失踪,没人知晓他去了哪里,一时半刻肯定拿不到他的血,第一种方法排除。
第二种方法是,逼迫养血蛊的人当众使用十成内力,如此一来,他体内的蛊就会因为主人内力耗尽而爆发,届时所有人都能看见季炎鹤体内的血蛊。
然而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大问题,季炎鹤武功高强,当今武林几乎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尤其是年轻一代,哪怕是他那个时期的高手,能与之一较高下的也屈指可数,戚白隐算是一个,可戚白隐失踪了。
九郡主闻言举起手,试探性道“其实,也许我可以试试去挑战季炎鹤我本来就看他很不顺眼的。”
少年直接摁着她手指头将她的手摁了下去。
九郡主没有反抗,却悄悄竖起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比了个“耶”。
少年眉眼一压,她立刻乖乖地缩回手,笑眯眯地戳了戳他的脸,用口型比道放心啦。
云澜道“季炎鹤的十成内力可不是小事,阿九姑娘,你”
少年转眸盯着云澜,开始琢磨该如何堵住云澜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他一点也不想掺和中原人的麻烦事,与其如此委婉,倒不如直接杀光所有人。
九郡主假装没有看见少年危险的目光,眨眨眼道“打不过我可以跑呀,我四师父轻功很厉害,他教过我不少逃跑的功夫,我以前还经常凭四师父教我的轻功偷偷溜去皇宫听八卦。”
皇宫戒备森严,她竟然能数次不惊动任何人地溜进去听八卦
云澜惊讶地看着她。
少年从思考如何堵住云澜的嘴转而思考如何堵住九郡主的嘴,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沉吟能不能先捂住她的嘴。
九郡主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思考一些危险的事情,索性一把握住他的手不以为意道“我五师父以前也带我和不少武林高手打架,我从没输过,当然主要是因为每次快输的时候我都直接用四师父的轻功逃跑啦。”
“逃跑”二字说得理直气壮,不以为耻引以为荣。
云澜被她的轻松感染,刚想说也许可以试试,随之又想到“可眼下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季炎鹤已有八年未曾接受普通人的挑战,仅有的两次还是因为向他挑战的人来历不凡。”
“来历不凡是有多来历不凡”小王爷自信地指指自己,“像我这样的”
云澜直接忽视他“那两位一位是北域第一高手,一位是季炎鹤师叔的关门弟子。季炎鹤不轻易接受他人的挑战,毕竟挑战都是有风险的,若是赢了还好,输了,武林盟面子上多多少少过不去。”
他看向九郡主“倘若表明阿九姑娘师从我无极岛主戚白隐,季炎鹤即使心中不愿接受挑战,也会碍于江湖中人的风言风语而不得不接受。可如此一来,全江湖都会知道阿九姑娘将是下任无极岛主,届时所有人的眼睛都会盯在你身上,想要从你手里捞到一点好处,阿九姑娘日后行走江湖定是多有不便。”
不仅仅是多有不便,而是走到哪都会有人盯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巨大的利益,有些人会使用什么手段谁都想不到。
尤其她此时还只是个单纯的十七岁少女,远不如戚白隐那般实力深不可测。
九郡主用食指指尖挠了下腮帮子,踌躇道“其实,也不是”
“江湖之事与你无关,也与我无极岛无关,这次若非武林大会在无极岛举办,无极岛绝不会参与这种麻烦事。可季炎鹤的确与我无极岛之间有点恩怨,我们都怀疑岛主失踪与季炎鹤有关,这次便不能坐视不理。”
云澜抱臂想了想道“我与云渺功夫也不弱,若能乔装打扮一番弄个假身份去骗季炎鹤使出十成内力,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可目前的难题是,假身份该如何凭空捏造”
季炎鹤越来越多疑,要是只捏个假身份空口无凭去挑战他,他当然不会答应,除非拿出让他无法拒绝的证明。
难题,又是一个大难题。
云澜长长地叹了口气,捏造假身份需要一点时间,不知道到时候季炎鹤会不会已经走了。
“这有何难”
门外传来一道温雅的女音。
九郡主愣了下,熟悉的声音让她精神一振,立即起身望向门外。
匆忙赶来的六郡主吃力地抱着两柄漆黑长刀,微微喘着气站在门外,神色虽有疲惫,却在见到屋中的九郡主后顿时精神奕奕。
“楚小九”
九郡主惊喜得原地蹦了两下“楚老六”
六郡主一抬下巴,骄傲道“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你大师父的传家宝”
屋内众人的目光皆落在她手中的两柄漆黑长刀上,刀鞘上浓郁的黑没有一丝杂色,质感宛如黑色的万年海玉,刀柄极长,与少女小臂的长度相近。
六郡主身娇体弱,费力地抱刀走进门,九郡主扑过去高兴地和她抱作一团。
随后而来的云渺脸上带着遮不住的得意的笑“哥,这位郡主说认识阿九姑娘,并且还带来了岛主的下落,我就将人带来了。”
六郡主郑重地将双刀放进九郡主手中,双刀刀柄之上分别深刻着“斩”与“堑”字。
刀柄刻下的凹陷棱角分明,走势凌厉,一股独属于“江湖第一”的狂妄霸气扑面而来。
见多识广的云澜腾一下站了起来,不可置信“这是双刀客李斩的斩堑双刀”
翌日下午,武林大会最后的决战即将举行,武林盟主季炎鹤不得不露面,他需要将武林盟的令牌交给下一任武林盟主。
擂台上的两名盟主候选人分边而立,看热闹的站在楼上看热闹,加油鼓劲的在台下撕心裂肺。
擂台上二位盟主候选人互相行了个礼,客套话说完正要起手式,却没料到两柄黑色长刀“嗤”地一声从天而降,破风声猎猎,锋利刀刃深入擂台半尺,稳如泰山的擂台竟亦为之震动一瞬。
黑刀现身突然,刀势却极为霸道,傲然立在擂台中央,不容置喙地将台上欲动手的二人阻隔开,宛如天然的一道深渊屏障,让人不敢贸然侵犯。
双刀刀身通体漆黑,刀身垂直落下一线金色,金色刀槽细得几不可见,经年累月流过的血将那抹金色浸成暗色,却依旧亮眼。
左刀柄刻有“斩”,右刀柄刻有“堑”。
全场寂静,台上台下皆是一片沉重的愕然。
九郡主头发扎成一股辫子,辫子发梢系着少年送她的那枚银铃铛,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从后方的楼梯一步步走上擂台。
她每走一步,发上的铃铛就响一声。
铃铛声响十次后,红衣黑发的少女抬手冲擂台上愣神的二位盟主候选人拱了拱手,满面歉意。
“抱歉抱歉,打断了二位前辈最后的决战,只不过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必须今天做,晚辈担心过了今日就没有机会在诸位江湖前辈的见证下完成这件事,望各位前辈见谅。”
若她只是孤身一人而来,无论台上或是台下的人都会为此不悦,可偏偏,她带来两柄长刀。
斩堑双刀。
没有人会对斩堑双刀说“不”。
九郡主缓缓直起身,身姿纤细,脊背却格外英气挺拔,鬓边碎发被风撩起,拂过眉眼。
站在二楼观赏台扶拦边的黑衣少年手中把玩着一枚天青色的釉瓷,指节修长,与天青色相得映彰。
少年眼睫微敛,静静地看着擂台上的少女。
九郡主今日换了身窄袖劲衣,束腰长裙,在台下人追问她所来何意之后,嘴角轻轻弯起,不卑不亢地朝前方神色凝重的季盟主抱了抱拳。
“前任江湖第一刀客,前任武林盟主”
她彬彬有礼地笑了下,眉眼清冽,朗声继续道“双刀客李斩门下弟子,阿九,今日特携大师父的斩堑佩刀前来向季盟主挑战,望季盟主应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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