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江湖八大门派今日皆见证了这一场决战, 说是决战有些夸张,只能算是一个规模大点儿的赌。
八大门派与江湖散人皆同意九郡主的提议,毕竟他们来这一趟除了想做武林盟主, 也想进入无极岛内岛选宝贝,如今有人说只要挑战输了便愿意献出她的宝贝, 谁不心动呢
九郡主能打归能打, 之前和季炎鹤对战时却没来得及使出全力,因为中途季炎鹤不知为何血蛊暴动, 导致他后期不战而败,因此她才捡了个漏。
可中原武林高手遍地,前辈毕竟是前辈,内力浑厚, 是她这个年纪没有的。
九郡主反手将斩刀横于身前,仔细凝视着前辈的动作,脑中却在快速思索接下来该用哪一招。
丐帮的棍法不行,她和臭老头已经不是曾经那种似师似友的关系了,用了他的打狗棍法,若是日后传到京城,臭老头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她人在无极岛。
四师父的轻功不行,轻功可以搭配出其不意的攻击打出做漂亮的决胜招。
五师父的暗杀技正好可以搭配四师父的轻功使用, 再加上大师父的双刀斩
琢磨到这,九郡主心下已有了决定,很快将身前横握的斩刀转到身后。
二楼一处帘后,头戴斗笠的白衣女子轻轻放下杯子,同身前低着头的护卫轻柔道“消息可打听到通缉上那个杀了水里镇五人的小九, 可是这位阿九”
护卫沉声道“是, 但我检查过死掉的五人尸体, 他们是被蛊杀死的。”
“如此说,那位阿九倒是被迫顶替了罪名。那你猜,杀人凶手会是谁呢”白衣女子眼中毫无光彩,侧耳倾听窗外的打斗声,笑了笑,“我猜啊,又是你们苗疆那位杀人如麻的月主。”
护卫因那句“你们”眉眼微动,却没有抬头“夫人救了我的命,往后我就是夫人的人,苗疆与我无关。”
“可我救你只是为了伺机揭穿季炎鹤的真面目,再利用你的蛊杀死他的蛊。”白衣女子声音依旧温和,“这么多年,我若是不弄瞎这双眼睛,他怕是早该怀疑我恢复神智了。情蛊真是个好东西,害得我识人不清险些丢了性命,你说对不对”
护卫没有说话。
白衣女子自顾自地说“他给我种下情蛊,害我失去孩子,还害得我失去争夺无极岛主位置的机会。戚大哥以为我是真的爱他,可我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虚伪的男人呢不过这也不能怪戚大哥,毕竟被种了情蛊的我确实没有脑子,戚大哥误会实属正常。这一切,怪只怪当年在北域给了季炎鹤情蛊的苗人。”
她突兀地笑了声“为了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我弄瞎自己的眼睛,在季炎鹤注意不到的地方救下无数人,我等啊等,等啊等,只为了等到这一天,报仇雪恨。”
她手指捻起一块桃花糕,摸索着蹭掉边缘的粉渣,没有吃,只是轻嗅“我很久没有吃到无极岛的桃花糕了,可我嗅着我的手,为何有一股银环蛇草的味道是还没有洗干净手吗”
护卫道“我去打水。”
白衣女子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她笑得趴在桌子上,揩了眼角的泪水。
“你看到季炎鹤死掉的样子了吗他求我别杀他,他求我啊,他跪下来,像狗一样求我。可是他不知道,从我恢复意识开始,他的所作所为不经意间都受我暗示。
“戚大哥真的很好骗,只要用王灵灵的消息诓他,他定然舍不得对王灵灵的老家袖手旁观,季炎鹤把他骗出来,给他下了蛊,想要他把无极掌内力传给他,戚大哥却命大没死掉,王灵灵倒是人如其名,机灵得紧。
“我好不容易等到今天,等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让季炎鹤身败名裂,我卖个惨博人同情,再拿到三门九室里的任命锦帛我就可以名正言顺成为无极岛主,无极岛人即便再不甘愿也得顾忌武林盟人对我的同情而不得不同意我做岛主。
“可是戚白隐他不仅没有死,还收了个亲传徒弟。”
“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坏了我的计划,我也要她不好过你瞧,她多么有活力我真羡慕她。”
她的手指在桌子上咯吱咯吱地刮蹭,脸颊却是柔美动人的,自言自语。
“十八听力好,我派他去小屋外打探消息,那位苗疆月主已经给她种下摄心蛊,可惜却半途而弃,他可真是让我失望。情这种东西就像是毒药,伤人伤己,你说情有哪里好呢”
护卫还是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迅速垂下眼。
白衣女子笑着问“你不觉得好玩吗一个是不顾大局自私自利的逃婚九郡主,一个是人人惧怕且厌恶的苗疆月主。若是将他二人一伙的事情公开,你说他俩在江湖还有立足之地吗不,不仅是江湖,整个中原都会厌恨他们。
“戚白隐的徒弟,未来的无极岛主,真实身份竟是朝廷的九郡主,并且与一人便击退两大族的苗疆月主在一起,两人情比金坚,死也不肯分开。你说,江湖人会眼睁睁看着无极岛这么大的一块肉,落入中原腐朽的朝廷嘴里吗抑或是势趋庞大的苗疆手里”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如此一来,江湖与朝廷都不会坐以待毙,要么齐齐围攻无极岛,要么一起追杀那位九郡主。
闻笑捏碎手中的桃花糕,染了一手桃花香,双目无神地望向窗外,喃喃自语“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赢了”
看台下挤满了一半空地的无极岛众人大声欢呼“阿九姑娘赢了”
“道歉”
“道歉”
“道歉”
此起彼伏的喊着要江湖中人道歉的声音几乎要冲破云霄,震聋欲耳,甚至有人当场敲起了四周立着的鼓。
“承让了,前辈。”
恰好略输她一招的前辈畅快地摇摇头“小姑娘不愧是李斩的弟子,年纪轻轻,前途无量。”
九郡主扫了眼台下众人,压低声音道“多谢前辈让招,晚辈看得出来前辈想让我赢的这一局。”
前辈严肃脸,也压低声音“胡说什么,你是堂堂正正地赢。”
赢了,看不起她的人便要实现比试前的承诺。
九郡主更加不好意思地对他鞠了一躬,鬓边都是汗,阳光下的眉眼熠熠发光,生动夺目。
这一刻,哪怕她用的只是易容出来的普通面容,也会有人忍不住对她心动。
少年眼也不眨地望着她,看见她朝自己伸出手,她朝他勾勾手,招呼他上去,站在她身旁准备迎接赢来的尊重。
她眉眼含笑,红裙灼灼。
她是阿九,是愿意为了他主动站上擂台与前辈对战的阿九,是不顾一切选择站在他身边的阿九,也是赢了后第一时间想与他分享快乐与尊重的阿九。
她应该是她自己的,而不是他的。
少年在这一刻后知后觉地真正意识到,他曾经险些犯下会让他终生懊悔的错误,那是永远无法挽回的,也是会让他彻底失去阿九的。
他神色平静,袖中的指尖却在细微地颤抖,昨晚亲手钉上的一条经脉传来翻倍的痛,痛觉传到四肢百骸,他脚下麻木,无法迈得动步子。
他突然感到害怕。
九郡主见他迟迟不上来,疑惑地挥了下手喊“阿月,我赢啦。”
少年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歪头不解,看着她等不及亲自下来拉住他的手,看着她将他带上擂台,迎接他曾不以为意的道歉与尊重。
九郡主感觉很奇怪,他握着她的那只手非常用力,用力到她甚至有些疼,因为疼,她几乎忽略他的手在发抖。
可她还是注意到了。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了,但她选择用另一只手坚定地握住他这只颤抖的手。
少年沉默地注视着她。
台下依旧在大喊“道歉”,本该道歉的江湖中人面红耳赤,一个个张开嘴,却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这个面子。
九郡主对着台下扬首道“你们该实现承诺了。”
“对”
一声声憋了半晌的道歉卡在“对”字上,愣是没有一个人好意思说出口。
无极岛人继续浑身摸鱼“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嘲笑人家是女人吗你们自诩男子汉大丈夫,现在却连一句道歉都说不口,我身为男人,真替你们丢人”
“丢人”
“丢人”
“道歉”
九郡主不着急,反正有的是时间,她转而用手指头勾勾少年手心,发现他手心竟然湿了,诧异扬眉,用眼神问他究竟怎么了。
少年移开目光扫了眼台下,在她愈发迷惑的目光下慢慢转回头,颤抖的右手也不再继续颤抖,紧紧攥住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阿九,对不起。”
台下有人听见他突如其来的道歉,以为他只是在起个好的开头羞辱其他人,于是纷纷羞辱胆小鬼们羞辱得更加起劲。
这回终于有人先撑不住,大声喊“对不”
“且慢。”
最后一个“起”字被霍然而来的一道温柔女声截断,众人不由稍稍收声,转头凝向声源处。
“是失踪的盟主夫人”窃窃私语声起。
闻笑一袭白衣,手中抱着一顶斗笠,迎着众人意味不明的目光一步步登上擂台,中途因失明而险些被阶梯绊倒,还是九郡主及时伸手将她拉上来的。
九郡主都没来得及问少年为何要道歉,想着日后还有机会,便好奇地问“闻笑”
闻笑淡然颔首“我是闻笑,也是季炎鹤的妻子,我知道你是谁,你不仅是李盟主的弟子。”
台下的人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九郡主却知道她的言外之意。
她知道她是戚白隐的徒弟。
于是九郡主凝视她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
闻笑任看不见也知道她在打量自己,嘴唇一张一合“我是说,我知道你是谁,中原的九郡主。”
九郡主与少年同时抬眼。
闻笑人畜无害地微笑“我也知道你身边的那位少年是谁,当然,也许你还不知道他是谁。”
九郡主感觉少年的手骤然收紧,他不想让她知道他是谁。
少年冷淡地抬了下眼,道“让你闭嘴的方法有很多。”
“是吗可是如果我的人没弄错的话”闻笑在逐渐安静下来的氛围中,声音不大不小地开口,“你这段时间不可以动蛊,更不可以动武,否则你体内的血蛊将会暴动反噬你自己,像季炎鹤那样死得面目全非。”
她救下的人太多,每一个都有所擅长的方面,十八擅长打听消息,因为听力极好。她的所有消息都来自十八。
这句话说完,闻笑觉得解气,但又不是非常解气,便满含恶意地补充了一句“也许这位少年瞒着你的不止这一件事”
少年倏地抬眉,侧颈筋脉鼓动,眼眸变得浓黑阴郁,手腕忽然被人攥住。
九郡主听见闻笑的话就知道她来者不善,但她说的话也许都是真的,阿月不能动蛊。
九郡主死死攥着他的手,从未有过的警告“阿月,不许用蛊。”
少年不说话,扫向闻笑的目光冷得似北域冰原的寒风。
闻笑身后落下一名浑身有疤的男人,男人将她护在咫尺,像一座山。
少年眼中杀意涌现。
九郡主攥着他襟口,将他狠狠往下拉,让他只能看见自己,不高兴地说“你不许用蛊,剩下的交给我,你不相信我吗”
少年垂眼,半晌,说“我相信你。”
九郡主这才满意,重新直起身望向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中的闻笑。
闻笑却率先转头看向台下“诸位想必都认识我,我是闻笑,季炎鹤的妻子,但我恨他,是他用蛊害死了我的孩子,甚至毒瞎了我的眼睛,给我种下情蛊,让我永远无法远离他。若非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街道上莫名出现的第三张“武林盟主以蛊残害妻儿”是她命人散布的,她却将一切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从而博的八大门派的同情。
“我筹划了几年才等到今天这个机会,本想当着众多江湖前辈的面彻底揭穿季炎鹤的真面目,却没想那位阿九姑娘先我一步,我很感激她,我的孩子瞑目了。”
她哽咽地停顿,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是第一受害人,江湖中人早就信了她的言语,纷纷替她不平,咒骂死掉的季炎鹤。
她又命护卫们拿出各种证据展示,江湖中人更加相信她的言语。
九郡主直觉不对,等她继续往下说。
闻笑暗自抹了下眼泪,勉强压下言语中的哽咽,双目无神地望向九郡主所在地方向,泪眼婆娑道“我是感激你的,可是,我没想到的是,我的朋友偶然发现了一张通缉画像,我挣扎矛盾,该不该告诉大家这个真相,可是”
护卫拿出九郡主易容后的通缉画像,展示着。
护卫道“阿九姑娘曾在边关的水里镇杀害五名无辜百姓,官府通缉画像在此。”
一阵哗然,众人不可置信地看向九郡主。
她神色不动,旁若无人地看着闻笑“还有什么,一次性说完了吧。”
闻笑怔了下。
少年低嗤“虚伪。”
闻笑笑了“我确实不相信阿九姑娘会做出这等残忍之事,于是派人连夜赶往水里镇探查消息,终于找到可靠线索。那五人死于食人蛊。”
“食人蛊那个食人蛊”
“那不是传言中才有的蛊”
闻笑道“是,那是只有苗疆月主才能够驱使的蛊。”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九郡主身旁那位神秘的黑衣少年。
气氛顿时变得紧绷,危险,一触即发。
中原与苗疆这么多年来友好相处,可自从苗疆出了那位残忍无情的月主,尤其是他一人击退两大族这件事传到中原,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胆他会对中原做什么。
如今听闻边关已有数人死于他的食人蛊下,目光纷纷变得不善起来。
“幸好方才没向他道歉,啐晦气”有人不屑。
无极岛之人迟疑地挤在中间,不知该如何相处,毕竟那是苗疆的月主,涉及中原与苗疆,这可不是他们一个小小的岛可以解决的问题。
九郡主表情未变,她站在少年身前,背对着少年,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心中杀意再现,黑眸中出现的每一个人,除了阿九,都应该死。
闻笑收了会儿声,转着无神的双眸,虚无地看向九郡主所在的地方“阿九姑娘,你身边那位少年极度危险,你可知道”
少年心尖发紧,他抿唇看着九郡主黑发上的小铃铛,攥着她的那只手越收越紧。
“我不知道。”九郡主诚实地说。
闻笑疑问道“难道你不知道,他就是苗疆那位失踪许久的月主吗”
“我不知道。”九郡主迎着所有人质疑的目光,感受着快要将她手骨捏碎的力道,一脸坦然地直面众人道,“他对我来说,只是阿月,不是什么苗疆月主。”
底下终于也有人质疑“闻夫人,你说那少年是苗疆月主可有证据季盟主的事他也出了不少力,说他是苗疆月主,总该有证据才行吧”
“证据自然有。”闻笑道,“北域冰原的人可在”
一排人迟疑地应了声。
“玉皇子被人中下一线生蛊,险些去了,这件事你们应当都清楚。而我身后这位侍卫恰好也是苗人,一线生蛊他了解一点,当今世上解一线生蛊的法子只有两种。一,挖掉眼睛,二”
她轻笑“用苗疆蛊人的血,将一线生吸引出来,你们亲眼所见,应当知道我是何意思。”
北域众人沉默不语,随后道“阿月少侠于我玉皇子有恩,但你们中原与苗疆的事我们北域不好插手。”
言下之意,你们继续打,我们还要视情况而定。
九郡主心中火气再加一层,面上却滴水不漏。
闻笑道“阿九姑娘,你坚持不认为他危险”
少年轻呵了声,仿佛已经懒得继续掩饰,反正都已经被发现了,一切都无所谓。
九郡主反问“因为他杀了五个人,我就要抹消他的一切好而认为他很危险吗”
她转头问少年“你为何杀那五人”
少年皱了下眉,偏开头,似乎不太想回忆那几个讨厌的人。
九郡主隐约懂了“与我有关”
少年转回目光。
九郡主点点头,肯定道“我自私我先说,他对我而言并不危险。”
闻笑见她如此,笑得愈发意味深长“可是,若你知晓他对你做了什么,你还会觉得他无害吗”
少年眼皮一撩,衣下钉上的一条蛊脉蠢蠢欲动想要冲破封印。
“我从没觉得他无害。”九郡主想了想,又说,“至于他对我做了什么,我想听他亲口告诉我,而不是由一个教唆手下给人下蛊的伪善之人告诉我。”
“什么”
“什么意思”
众人的大脑已经快转晕了。
闻笑嘴角的笑略微僵住。
九郡主说“无极岛上会下蛊的苗人很少,阿月既然宁愿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也要救人,自然不会是下蛊之人。阿月曾同我说过,一线生少见,有的苗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养出来一只一线生。可你的这位苗人手下不仅了解一线生,还知道如何解它”
她顿了顿,掰回一局后灿然笑道“我相信北域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
北域众人顿时感到自己被愚弄了,脸色也不好看“这件事我们一定会查清楚,闻夫人,我们虽然不打算掺和你们的事,但既然牵涉我们玉皇子的性命,这件事我们定要彻查。”
闻笑嘴角的笑僵了僵,最后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阿九姑娘,你方才扶了我,你是个善良的姑娘,我本不想与你为难的,可你也该知道,若你的身份暴露你的姐姐与你的叔叔,回去后定是免不了家中长辈的一顿责罚,你也不想她们因为你而受苦吧”
她在威胁她,若九郡主再敢多说,她就将她的身份暴露出来,而一旦身份暴露,六郡主和小王爷在岛上的所作所为就会传到京城,他们包庇逃婚罪人的罪名会传进修帝耳中,朝中各方势力也会随之变更,从而引起修帝对伪装多年的六郡主的怀疑。
不能坏事。九郡主眼睛里都快冒火了,却还是不能冲上去揍她,只能咬着牙恨恨地低声说“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闻笑似乎是觉得差不多了,竟也不怕死地在护卫的领引下主动向九郡主走去。
“小心”
“小心什么,他们都不是好人”
“可是”
“可是我觉得两个都不坏”
“都怪那个苗疆月主”
“都怪他,对,都怪他”
闻笑停在九郡主身前“阿九姑娘,可愿听我单独说几句”
九郡主非常诚实“我怕你想趁机暗杀我。”
闻笑“其实我也有这个担心。”
“那你为什么还要凑过来我真的很想揍你一顿。”九郡主说,“你再过来我就真的要揍你了。”
闻笑只好说“那好吧,其实我只是想问你,你听没听说过摄心蛊”
少年神色微变,周身气压也因为“摄心蛊”三个字而变得低冷,封在蛊脉上的银色碎钉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崩开一颗。
接着是第二颗。
“摄心蛊,摄走人的神智,失去自我,永生只能听从摄心蛊主人的吩咐。”
第三颗封蛊钉。
“也许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中了摄心蛊后依旧残留理智的人,不知该说你幸运还是不幸呢。”
闻笑故意说得模糊不清,让人误以为少年给九郡主种下的摄心蛊仍存于血肉之中。
九郡主久久没有言语。
第四颗封蛊钉掉落在地。
闻笑转头对台下八大门派扬声道“诸位,苗疆月主昨日自封一条蛊脉,一月之内无法用蛊,若想杀他,今日便是最佳时机”
第五颗封蛊钉坠落,银钉已被蛊毒染成黑钉。
少年静在原地,中指指尖凝下一滴鲜血,周围寂静,血落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倏地笑了,屈指揩去指尖上的准血,缓缓抬起眼,眸中杀意浓郁得几要惊动鬼神。
“想杀我,来试试。”
空地不见一只蛊虫,台下有人眼中出现蠢蠢欲动的色彩。
毕竟谁不想杀苗疆月主只要杀了他,苗疆便不足为惧,可他危险也是真的危险,没人敢冒着生命危险第一个冲上去。
这样的情况早在闻笑预料之中,她倏忽靠近静默不语的九郡主耳边,轻声道“楚随允给你的耳饰是我拿走的,我就是想引起北域和中原的矛盾,等玉琉原死了,北域不会善罢甘休。我本想将玉琉原的死嫁祸给你这位朋友,再引发中原与苗疆的矛盾。”
九郡主说“还有什么,你一次代完吧。”
闻笑眼中出现疯狂“其实是我蛊惑了季炎鹤,我告诉他只要取得无极掌的内力就可以继承无极岛,他太贪心了,对戚白隐下了蛊,却没有弄死他,反而给了王灵灵机会救走他。”
“戚白隐太蠢了,他以为我想要的是岛主夫人的位置,其实我只想做岛主,我要把权利捏在自己手里,谁也无法夺走。”
闻笑笑得喘了口气“你不知道吧,是我亲自带人将王灵灵和戚白隐逼下悬崖,他们没有死掉真是太可惜唔”
她的话语顿住,垂下眼眸,亲眼看着一柄长刀深深没入她胸口。
很痛,却也很痛快。
这才是她想要的结局。
闻笑冲脸上溅了血的九郡主笑了下,她明明已经看不见,却总觉得能看见面前这个姑娘多么愤怒。
闻笑是真的想要杀死九郡主的两位师父,这个罪永远无法饶恕,她也是故意激怒九郡主,想逼她杀她,只有她死了,江湖人才不会犹豫地冲上来围杀他们。
而九郡主宁愿冒着被愤怒的江湖中人群起而攻之的危险,也要替师父报了这份相隔十年的仇。
闻笑因她刺出的这一刀舒了口气,脸上的癫狂逐渐淡却,嘴唇发白,却轻声道“谢谢你扶我的那一下,我决定不告诉他们你是当朝九郡主,但中原已经容不下你了楚今酒,你还是快点逃吧”
护卫没想到闻笑会这样自寻死路,惊怒之下迅速抱起她渐凉的身体欲杀九郡主,身后不知何时乍现大片的蛊,颜色各异的蛊爬过擂台,啃掉木头桩子,蔓延至他脚下。
护卫冷静下来,使用轻功逃离。
八大门派震惊不已,亲眼看着台上的阿九姑娘捅了闻夫人一刀,而那位苗疆月主也没有封印蛊虫,相反,蛊虫与周围的毒虫一同肆虐。
于是一直很犹豫的众人纷纷抄起武器灭蛊,剩下的飞身而上,试图趁机依靠人海战术斩杀那对沆瀣一气的男女。
准武林盟主心情复杂,他本想替阿九姑娘说话,可当他亲眼看见阿九姑娘一刀刺入闻夫人胸口后,犹豫顿时烟消云散,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得不加入围攻的行列。
九郡主面无表情一脚踏出,蛊虫自动绕过她脚下,她侧过身,一刀挥出,斩下最先杀过来的两人手臂。
只因那二人想杀她身后的少年。
她曲臂横刀立于黑衣少年身前,身形纤细,背脊挺直,脸上满是不容置喙。
“我与苗疆月主还有账没算完,你们若想杀他,试试看。”
少年却因她更改的称呼而心口紧缩,指尖蜷缩着压进手心,脚下的蛊暴动中数次试图反噬他,却都因杀心蛊的存在而不得不暂时改变方向愤怒地冲向人群。
九郡主罕见暴躁地转身,将刀指向他,毫无理智地骂道“我说过不许用蛊你要是因蛊反噬变成季炎鹤那样,我就把你尸体捐给大理寺让他们仵作天天在你身体上动刀子”
少年茫然了一瞬,蛊虫也随之停滞。
九郡主更加暴躁,眉眼都染着星星点点的怒火“我都没见过的身子,绝对不能便宜大理寺那群老家伙,你听见没有”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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