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地方哪怕白天去看, 你仍旧会觉得毛骨悚然,不想踏进去一步。
两人眼前的这座小木屋就是这样。
小木屋破败得不算很厉害,周围杂草和屋上青苔似乎都有人去除,屋顶也完整。就是昨晚还对王叶敞开的门扉, 这会儿全都被木板钉在门框上, 窗户上也被人钉了木板, 就好像在防止什么出来。
“小叶子”一个壮实的少年冷不丁从木屋后面冒出来。
“烈苍”王叶惊讶“你没有随船走”
“我已经十四了, 可以第二批走。”烈苍很骄傲地道。
“你怎么在这里”
村人出于对寄生虫族的恐惧,佣兵公会让大家收拾行李后,哪怕没有轮到第一批上船的人也都集中到了码头那里, 打算就在那儿板等船只回来。
感恩村几乎成了一座空村,连土狗都看不到一条。
说到狗,这座岛上是有狗的, 据说是看守们带来的,一开始用来巡逻和看守监狱。狗也比较能生,没几年,岛上就有了不少狗, 感恩村里就养了不少。
但不知哪一年开始,村里包括监狱里的狗就开始不断失踪,到现在几乎都看不到活的狗在外面奔跑, 也听不到一般村里最常听到的狗叫声。
烈苍沉默了一会儿,反问“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王叶看烈苍表情,心中一动,猜测难道这木屋就是烈苍的机缘烈苍的机缘并不是在逃出囚犯岛以后遇到, 而是就在这座岛上
如此也能解释为什么烈苍最后能逃出几乎被寄生虫族占领的囚犯岛。
王叶眼珠一转, 直接道“昨晚我经过这里时, 这座木屋的门打开了, 我没进去,还听到了一声叹息。”
雷木侧目,这些王叶之前都没告诉他。
烈苍脸上露出奇怪神情,但不是惊讶,而是一种“原来你也碰上了”的安心和信任表情。
烈苍甚至笑起来“我就在想你们俩救了我们村这么多人,连爷爷怎么可能没有一点表示,原来他已经找你们了。”
“连爷爷”
“嗯,连爷爷就是这栋木屋的主人。”烈苍点头,对两人招手“既然连爷爷邀请你们了,那你们跟我来吧。”
两人莫名所以地跟在烈苍身后。
烈苍绕到屋后,拨开草丛,拎起地窖入口的木板,自己率先走了下去。
雷木和王叶对望,两人也跟了下去。
地窖里意外的很干净,而且里面生活用具和床铺齐全,就像一个经常有人住的住处。
烈苍像主人一样的伸手介绍“这就是我家,我母亲失踪以后,连爷爷就让我住在这里。”
“那位连爷爷还活着”
烈苍点起油灯,一手持油灯,一手按到一扇小门上,摇摇头“连爷爷很早就去世了。你们不要害怕,一开始我也很害怕,但和连爷爷接触后你们就会知道连爷爷是好人,他一直在试图守护这岛上的村民。”
烈苍推开小门,弯腰钻进去。
两人只好跟上。
小门过后是一条往上的狭窄通道,上面还有一扇门,推开就是小木屋内。
两人上来进入小木屋,第一眼就看到木屋正中的地面裂开了一个大洞。
洞的形状特别像人的嘴巴,看着瘆人。
烈苍忽然发出嘿嘿笑声“原来这个裂口不是这个样子,是我慢慢搞出来的,大家看到都很害怕。”
王叶和雷木“”
王叶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烈苍
烈苍指了指裂口“想要找到正确的入口,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得到连爷爷的邀请,一种就是得到我的邀请,从地窖那边进来。否则进来的人就算看到裂口,也会掉到其他地方,不会到达连爷爷那里。”
王叶这是从动物世界跳到怪异事件频道了吗下一站是不是走进科学
雷木拉住王叶,不让他靠近裂口,语气冷淡地对少年烈苍道“你带我们来这里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我们要过来”
烈苍委屈“明明是你们先找到这里,也是你们说连爷爷邀请了你们,你们又救了村人,我才想带你们去见连爷爷,如果你们不想去,那就算了。”
王叶想到上辈子烈苍那嫉恶如仇的性子,决定多给这名少年一点信任“能跟我们说说那位连爷爷的事情吗”
烈苍对王叶好感更强,而且他自诩是村里所有孩子的头,对所有年龄比他小的孩子都有一种关照心理,见王叶跟他说话,表情就缓和了一些,索性在坑边坐下,放下油灯道“好啊。”
雷木在木屋里找了一条还没腐朽的长条木凳,拉着王叶一起坐下。
烈苍不是个擅长说故事的孩子,说话时还经常丢三落四,需要王叶和雷木询问,他才想起来补充一两句。
经过烈苍叙述,王叶拼凑出了一个关于连爷爷故事的大概。
这位连爷爷的原名叫连升,他是一名看守,轮值五年后,本来有机会离开囚犯岛,却因为喜欢上一个还没有刑满的女囚,也不放心她,就在岛上留了下来。
那时岛上还没有村落,就是一些刑满释放又不想离去的囚犯在岛上建了简单的房屋居住。连升那会儿还很年轻,也在岛上建了一座房子,就是这栋小木屋。
那时候的囚犯岛管理非常混乱,用连升的话说,那时的监狱长是个比最恶毒的囚犯还要恶毒的恶棍。
那时女囚的日子过得非常凄惨,男囚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时的监狱长喜欢看人打斗,经常在监狱里组织囚犯之间的比武,所谓比武其实就是互相用命搏杀,只有杀死对手才能继续活下去。
那时的监狱长还在监狱里搞出自治,也就是看守完全不管事,监狱全部交给囚犯自己管理,谁厉害谁做老大。
而谁给监狱长的孝敬多,谁就能得到食物等重要物资。
为了获得食物,也为了能长期压制其他囚犯,那些当老大的囚犯就会不停孝敬监狱长,他们没钱没东西,就拼命欺压其他囚犯。其他囚犯就强的欺负更弱小的,整个监狱简直比丛林还丛林。
外面有钱、家里也愿意付出的囚犯还好说,那些家里没钱或者家人不愿给钱的囚犯,如果不想活在最底层,就只能拼命压榨其他囚犯,想发设法搞出钱来孝敬上面的囚犯。
很多囚犯不堪折磨死掉了
那样的监狱,可想而知有多可怕。
年轻的连升实在看不下去,就暗中串联其他同样看不过眼的看守,想要联名上告那名监狱长,让上面换个监狱长过来。
结果有人出卖连升,那位监狱长知道后,就把连升抓进监狱,让他和囚犯打斗,说如果活下来就放他离开。其实监狱长根本就没有放他离开的意思。
连升不愿意打斗,他还呼吁那些囚犯和看守一起反对监狱长,说人多力量大,只要大家一起反抗,监狱长也不敢做什么,大家的日子可以过得更好,不必为了一点本应该得到的食物就活得像野兽一样。
连升还对看守说,做人要有良心,问他们现在晚上能睡得安生吗,真的愿意和这样的监狱长一起同流合污吗
其实囚犯们除了极个别人,谁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囚犯们开始骚动。
看守们看到连升被抓,心里也都不舒服,不是他们良知觉醒,而是今天监狱长能抓连升,把他随意丢入比斗场,那么明天是不是就会轮到他们
监狱长大怒,命人把连升的爱人从女囚营抓来,当着连升的面,把那名女囚虐待至死。还不住问连升后不后悔得罪他。
最惨的是那女囚死时,已经怀孕八个月,就要生产。
监狱长最后剖开女囚的肚子,把连升的孩子取出来,当场丢给狗吃了。
连升在监狱长出手凌虐爱人时就疯了,等亲眼看到爱人和未出世的孩子惨死,连升也不想活了。他恨监狱长,恨出卖他的人,更恨自己。
连升打赢了第一个囚犯,但监狱长并没有信守诺言把他放出来,而是让其他囚犯进去继续和连升打。
连升实力不错,但也禁不住车轮战。
接连打了五场,连升被活活打死。
监狱长还觉得晦气,让人把连升的尸体和那女囚的尸体都拖去喂狗,还命令其他看守都看着。
监狱长想利用这招杀鸡儆猴,让其他看守都不敢不听他的话。
但并不是所有看守都良知泯灭,他们只是害怕监狱长的权威,不敢反抗他。
当他们看到曾经的同事连升死得那么惨,连即将出生的孩子都没保住,他们对监狱长的畏惧心变质了,变得充满憎恨。
三天后的深夜,监狱长的别墅内突然响起监狱长的惨叫。
监狱长从他的别墅内逃出来,不断大喊有鬼,还高喊连升的名字。
监狱长一路逃跑,想跑进看守的宿舍区,同时呼救。
那晚听到监狱长呼救的看守很多,但想要出去救人的看守被其他看守拦住。
当晚监狱长就死了,死得非常诡异也非常凄惨,开膛破肚,浑身都是伤,全身骨头都断了。
从头到尾看到监狱长死亡经过的看守都讳莫如深。
曾经出卖连升的看守疯了,他想夺船逃跑,却在跳进海水里推船时被毒海蜇蜇死。
曾经跟着监狱长做尽恶事的看守也在一个接一个死亡,他们想逃,却怎么都离不开看守宿舍和监狱区。
那时的看守宿舍都没人敢去住。
之后剩下的看守一起伪造了监狱长和一些手下出海捕鱼散心,遇到风暴再也没有回来的假消息,请上面重派监狱长。
上面派人来查看情况,但派来的那名贵族对囚犯岛厌恶无比,来了后竟然连船都没下,就让管事的上岛随便问了问,拿了看守们准备好的证据,就回去了。
之后,新的监狱长和新轮值的看守们来了,原先的大部分看守离去,只有少数几人留下。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过去,新的监狱长来了又去,连升在传说中变成了连爷爷,他当年的事也没多少人知道了,但他原先居住的那栋木屋一直没有人敢占据,而且那座木屋那么久没人居住,竟然也没有腐败倒塌。
“连爷爷在杀了那个恶毒的监狱长以后,就一直待在岛上守护无辜者。他说这是他对自己的惩罚,他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儿,做事不周全连累她们,他就罚自己的灵魂不得安息。”烈苍长长叹息。
“他后悔对付那个监狱长了吗”王叶忽然问。
烈苍一愣,随即用力摇头“当然没有连爷爷说他不后悔,他说这事必须有人领头做,如果没有人出头,那大家谁都不敢。他只恨自己做得还不够秘密,才导致事情没成功就先败露,他恨自己没有先保护好自己的爱人,恨自己考虑不全面。但他不后悔对付那个监狱长。”
“如果你以后遇到这样恶毒的人,是不是也会做和连爷爷同样的事情”王叶又问。
“当然”烈苍挺起胸膛,“强者必须保护弱者,这是强者存在的意义。强者不是用来欺压他人,强者的意义在于守护和拯救。你们不也是这样吗”
王叶看得出来那位连爷爷的观念对烈苍影响很深。王叶不是这样正直的人,但他欣赏拥有这种观念的人。上辈子如果囚犯岛没有后来的事,烈苍应该会成长为一名顶天立地的伟男儿,成为无数人的保护者。
雷木看烈苍的眼神缓和了许多,语气也变得温和“你知道那位连爷爷为什么找小叶子吗”
烈苍吐气,猜测“也许跟寄生虫族有关连爷爷知道这岛上很多事情,但他不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他说我还太小了,而且他不能和我经常交流,说人类和幽灵不能长期待在一起。”
“连爷爷是不是在教你武技”王叶问。
烈苍眨眼,这个现在还没什么心眼的大男孩张口就道“你怎么知道”
王叶很好,烈苍的机缘果然就在这座岛上。不过那位连爷爷有那么大本事把一个普通少年调教成武宗还是三十岁的武宗还是说那位连爷爷只是在给烈苍打基础,烈苍的机缘还没到
王叶只是好奇,并没有抢夺烈苍机缘的意思,他已经有因果之力和虫巢,足够用了。
“你们还要去见连爷爷吗”烈苍问。
王叶看向雷木,对他道“我想去看看。”
雷木点头“那就去吧。”
烈苍单手撑住坑边,“直接跳进来就可以。”说完,人就落入坑里。
王叶和雷木也跟着跳入坑中。
王叶留了个心眼,他给雷木和他自己都套上了一个因果循环保护罩。
落下的过程感觉中很长,实际很短。
粉尘溅起,王叶感到脚下踩住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用手摸了摸,滑溜溜还有点韧性。
雷木伸手把王叶拉起来。
“你们没事吧这里很安全。”烈苍显然已经习惯这种降落方式,落地很平稳,手里拿着的油灯都还好好的。
烈苍摸出火折子,吹燃,重新点燃油灯。
王叶觉得油灯的光太小,就拿出了两个矿灯,和雷木一人一个戴上,就戴在了手腕上。
烈苍对矿灯十分好奇,盯着看了半天,他似乎很想要一个,但不好意思开口。
王叶就假装没看到。
王叶再看那软绵绵的东西,上去摸了摸,心里有所猜测的同时施展了鉴定术。
果然是石棉矿石的风化物。
这些矿石风化或水化后,就留下了这种手感较为绵软的丝丝缕缕的纤维组织。这种纤维组织就是纺织石棉布的原材料。
石棉布是好东西,在古时候被称为火浣布,可以防火,脏了以后放在火中燃烧可以重新变得干净。
不过石棉这东西加工时产生的粉末容易造成严重的尘肺病,甚至致癌,并不适合拿出来当经济作物。
幸好他给雷木和自己都套上了因果循环保护罩。
王叶提醒烈苍“以后这里你最好少来,要来也要蒙住脸,这里扬起的粉尘吸入身体无法排除,会残留在肺部,导致生病甚至死亡。”
烈苍张大嘴,又迅速捂上。
雷木轻声道“这里是溶洞群。”
王叶也看出来了,这里应该是溶洞群的一部分,水分很足,而且这里风感很强烈,像是那种过道风。
烈苍原先不得不用手遮挡油灯,防止被吹灭。现在有两个矿灯照明,他就把油灯灭了。
“跟我来,往这边走。”烈苍走在前面带路。
王叶忽然睁大眼睛,就在刚才,他似乎看到烈苍背后出现了一个影子
“你来了。”幽幽的声音在王叶耳边响起。
王叶飞快地握住雷木的手,贴到他身边,惊恐无比地道“木木,鬼来了。”
雷木好笑地看他,这小子心里明明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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