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藏在特殊道具后面的小高听见这句话, 忽然生出了一种很荒谬……却又很有可能的想法来。
之前那些被圈养的人类见到他们,却显得很反应迟钝,并不叫喊, 只是从地上匍匐地站起来,来到水池边,像是一种本能般反应的、极其机械性地捞起黑色的卵,一股脑地塞进了嘴里。这是不是说明, 他们将玩家当做了和这些执鞭人同样的存在。
因为只要看见执鞭人,执鞭人便会鞭打他们进行进食的程序,而产生的一种反射性的本能, 就像巴甫洛夫的狗那样。
在他们眼中, 他们这些玩家和那些执鞭者的本质,都是一样的存在。
而他们这些被饲养者, 已经早就将自己划分到了人类之外的另一个群体, 像是真正被圈养的牲畜那样。
一个人类混乱了对自己的正确的自我认知, 本身就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来自不远处,和皮肉相接触而形成的巨大的鞭打声音现在平缓了下来。
当然不会是因为执行者会心慈手软,又或者是那些人类都乖乖地被驱赶到了池水边, 所以让他们停止下了惩罚。
更多的可能性,是他们的体力不怎么好——在进行了挥舞鞭子的动作后,他们发出了轻微急促的喘气的声音。
像是刚做完某件体力活那般。
在继续惩罚他们, 和休息当中,这些执鞭者当然选择了继续休息。
然后站在水池边,监督着被饲养的人类吃完了那些怪异的卵的同时, 两人又继续开始聊天。
元欲雪他们则蛰伏在那一处, 探听着他们所讨论的话题。
但事实上, 却并不能从这一行动当中汲取到更多的信息……因为他们所谈论的内容, 甚至显得非常的平常——是每个普通人都会讨论的信息。
在这样的情况下,甚至给人一种十分诡异的倒错感。
他们会讨论着近来的日头不怎么好,要么干旱许多天要么就大雨淋漓,导致田地的收成都很是一般。
抱怨自家青春期的崽子不怎么听话,八卦住村口的老刘家新娶了漂亮的媳妇——那媳妇比他那老光棍还小个十几岁,也不知是怎么娶上的。
这样琐碎的话题,几乎完全让人无法将他们和刚才显得十分漠然、对于这些人类的处境更没有一分犹豫的形象所连接起来。
好似无形当中划分了一条线——线的一端,是漫不可见的黑暗。
而另一端,是他们光明辉煌的未来。
玩家们紧皱着眉头,对于他们所谈论的话题,显然非常的不乐意于继续听下去。
这种排斥并非因为这些只是没有任何情报价值的无聊八卦,更多的是其中蕴含的倒错感。
一方面让他们十分清晰的认识到这些就是金银村的“普通村民”,一方面也更加清楚,这些村民在面对着另一人群的时候,却能毫不遮掩地展露出自己的另一面。
“……”
手指入水时,搅动着水池而发出淅淅沥沥的水流声。
混合着这些水声的,当属那些怪异的大口大口的咀嚼声音,从水池那一边不断地传来。
他们或许并没有想要发出这样引人侧目的异响,但是这样多的人同时将手伸入水池当中捞取实物,又开始咀嚼那些卵所混合着发出的声音,实在很奇怪。
密密麻麻,像是野兽在分享自己的猎物一般。
掏空里面的血肉,不断啃食,让人光是听着都有些手指发麻。
要等待他们吃完那些……看起来都十分诡异的卵吗?
小高大概是有一些想动作——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此时的冲动。只是在她开始向外面挪动的瞬间,便被西装给按住了肩头。
西装略微显得有一些沉郁的面容传来。
他此时的神情看上去,是前所未有的严峻,和平日没有半点相同。
他们的视线微微接触,西装垂着眼睛,用口型示意道,“不要”。
这句话也像是冰水泼面,让小高骤然的冷静下来。
现在出去也没有什么用。
他们既然已经选择隐藏在这里,这时候也并没有暴露的理由。
于是只沉默下来,她全身紧绷,听着那些怪异的咀嚼的声音不断传来,又结束。
他们先前走进来的时候,看过一眼水池当中的卵,大片大片的粘连在一起,占据了整个的水池池底的部位。
这些卵的数量巨大,但因为这处密室里封锁着这样多的人,却很快的……就被他们给食用完了。
在咀嚼声停下后的不久,紧接着,传来的是某个执鞭人在抖动着什么物件的声音。
似乎是一些蛇皮口袋被打开的声响。
他们从那些袋子里取出了某样东西,重新投放到了水中。
不用细想就知道,这大概就是那些卵的来源。
等待着那些卵被重新孵化起来,就是他们所说的几天一次的“投食”了。
在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们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那让他们避之唯恐不及的臭味,使他们没有任何继续检查这处密室中有没有异常的想法——何况在这里,本来就一览无余,根本藏不住什么人。
他们是这样想的。
玩家们都在等待着这两人的离开。
他们也的确是一边谈论着,一边往那处石门走去。
大概是重新启动了什么机关,石门又重新挪动起来,露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那些被饲养着的人类对这露出来的通道毫无反应,似乎根本意识不到自己也可以从那里跑出去,避开这简直像是地狱般的场所。
不管是拥有记忆以来接受的驯化,还是下意识被训练出来的本能,对于这样的动静,他们甚至没有一个人将目光转过去,展示出好奇情绪。
那不是他们应该思考的问题,或者说他们本来也不该学会思考。
而就在这两个人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
其中一人询问同伴,声音当中似乎还带有一些不自信,“你看看那边,其中的一条鱼,是不是已经成熟了?”
“哪里啊?我怎么没看着?”
“就是那里——”
像是焦急着同伴的眼神不好,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指向了某一处。
这下就算是同伴的眼神再不好也看见了。
他不情不愿地承认,“看见了——看来这次的鱼,比先前的长得要快一些。”
“要处理一下吗?”
“啧,这也不是我们的活计,不如交给下一班的人员吧,那个时候大多数鱼都应该成熟了,他们一并处理就好了。”
另一人似乎微微迟疑了一下,却还是说道,“可是老板要是知道我们干活偷懒,一定会生气的。而且他先前不是还吩咐过,马上鱼就不够用了,最近如果发现有成熟的鱼的话,一定要早早地给他准备好才对。”
不知是不是这人左思右想的犹豫状态,也影响到了另一人的想法。
另外那人虽然也依旧不耐烦,但好像也是认怂了,没敢继续提留给别人偷懒的事,说道,“那好吧,真是倒霉,什么活都能轮上我,那我来处理它吧。还是和以前一样,你按住手脚,我来帮它蜕皮?”
他的同伴当然应了一声好。
只是这段对话里隐藏的信息,还是让身处洞穴中的玩家们眉眼微微一跳。
……蜕皮?
这是个什么形容?
另一人又囔道,“哪里需要按住手脚?这些鱼已经被驯养的熟了吧,不用这么麻烦。”
“别,我怕它把我的衣服给弄脏了,还是需要按着的——带工具了没有?我嫌沉,也没带上。”
“你还真是偷懒啊。”另一人叹息着感慨了一声,倒是也说,“我带了,先借给你用。”
接下来的两人倒是没有再继续沟通,只是元欲雪他们,也听到了一些金属碰撞的声音。
显然他们口中的“工具”,是某种极其具有危险性的利器。
他们也上前,大概是从那些被圈养的人群当中,拽出某一个特定的对象,将他拖曳在地上,硬生生地拉扯了出来。
于是玩家在不远处,都能听见皮肤摩擦着地面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被带出去的人,应该都是清醒着的。
但是这一过程当中,他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当然也不会有任何的反抗。
像是那些人拉扯的只是一只沉重的死物,和一袋米粮、一块石砖没什么区别。
短暂的摩擦声音停下来后,便是磨刀的声音。
那些执鞭人将刀在石面上简单摩擦了两下,金属发出的尖利声调无比刺耳,让玩家们的眼皮也跟着弹动起来。
“……”
一种更加显得细微的声音传来。
元欲雪对于锋利的刀锋刺破皮肤的声音,是极其敏感的。
没有人能够比他更清楚这些声音的变化代表了什么——他甚至能够分辨出温热血液是流淌在刀锋上,还是落在地上的差异。
而在短暂的、刺破皮肤的声音结束后,他们也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啊”声,似乎是被拖动着带来的那个人类,下意识发出的一点声音。
他并不清楚如何使用人类的语言,大概只是因为下意识的宣泄痛苦,才会发出这样“啊、啊”这样叫着的声音。
这种挣扎对于那些村民当然是没什么意义的,他们也不会手软。真说起来,过年杀猪的时候,猪叫得声音可比这惨烈多了,连着几家都听得见声音。
那样的轻微声响,落到玩家们的耳中,却像是惊雷一样的响亮。几乎所有人都很清楚,那些村民在做什么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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