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客厅中的壁炉火焰升腾而起,滚出噼里啪啦的柴火爆裂声,而被那一片火光映亮的区域,明灭阴影落在年轻人英俊的面庞上,他的表情却实在称不上高兴。
同样不高兴的是安德烈,在三名玩家游戏获胜回来后,他的眉毛微微一挑,神色连遮掩都懒得费心,反正摆不出庆贺的脸,反而目光嘲弄又恶意地流连在玩家中间。
视线直白,巡视般地一个个扫过。
这种来自nc的恶意,像是某种死亡标记,危险预兆常常会让玩家们坐立难安。但现在,他的警告威胁却完全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因为被安德烈恶意凝视的其中两个人,注意力都落在了其他人准确说是那个新人的身上根本没注意到他的打量。
就不要提害怕了。
安德烈更加生气起来。
被安德烈的恶意视线“照顾”的最久的人,自然是中间那个新人。
可偏偏元欲雪垂着眼走来,冷冽安静,不要提给予什么反应,连目光都不曾和他有一瞬相接。安德烈眼里简直能蹿出火来,视线从元欲雪的头发丝细细刮过了他的足踝每一处,存在感十分强烈但元欲雪就是不看他。
安德烈的郁闷都要写在脸上了。
这个人怎么就这么让他恼火。
还处理不掉。
卷毛嘴里含着颗糖。这是他刚刚咬牙切齿地盯着屏幕,兔子怕他能活生生把牙咬碎,给他找出来的道具糖果,让他嚼着玩。
元欲雪一归座,他就面无表情地把糖咬碎了吞下去,盯着他半晌才道“你能不能别这么逞个人英雄主义啊又没多厉害,上赶着受伤是不是”
兔子不知道他哪来的火气,拍了一下他的肩。连行队都皱着眉,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警告,卷毛却还是不罢休地开火,“你有几条命够送的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就那个眼镜不比你能打吗,还急着帮人挡刀呢是吧。”
眼镜站起身。
他的脸色还是很难看,透着股病气,目光却很锋利,不掩锋芒。
“不要太过分。”眼镜冷淡瞥了他一眼。
卷毛一点不怵他,冷笑着说,“说实话不叫过分也不要觉得你有天赋就多了不起,谁没有啊”
“我没有觉得自己了不起。”眼镜语气很平淡,“只是比分不清喜欢还是讨厌,整天只能靠叫嚣得足够大声吸引别人注意的幼稚小鬼要好多了。”
这一句炮轰显然超出卷毛心理预备之外,他一下愣住了,脸在一瞬间变得通红,看上去倒真的很像是心虚。在短暂停顿后,自认问心无愧的卷毛大声又无力地反驳,“能不能别说不过就扯开话题我看不惯你骗元欲雪给你挡刀,不行吗”
他见到屏幕转播中,元欲雪替换眼镜的位置而受伤的时候,的确产生了非同一般的焦躁感。
卷毛当然将这种焦躁归结为了生气愤怒虽然他平时并不是个多富有多余正义感的人。
被提到名字的元欲雪,终于疑惑地抬头,望了眼卷毛“”
就卷毛刚才的话,元欲雪完全没往自己身上套,也没意识到卷毛是在和自己说话。
他的能量储备下降的很快,为了维持在执行任务时的高灵敏度状态,在环境判定暂时安全的时候,元欲雪启用了待机模式。
状态和第二代机器人的待机模式不同,能走能动,能听见说话声音,只是反应会迟钝一些也是因为这种迟钝,只有被明确提及姓名时,元欲雪才会给予一些反应。
而突兀被元欲雪注视的卷毛,简直好像案发现场的嫌疑人被当场逮住。
他看见少年人那双黑沉漂亮的眼,含带着一点迷惑的问询看向他,简直好像所有的小心思都被戳破,一下心虚得厉害,脸也跟着发烫。就算是再想嘴硬,也很难说出刚才同样强硬的话,甚至产生了一种微妙挫败感我为什么要那么说他
真的会很惹人讨厌吗
元欲雪半天没等到卷毛的回应,也没收回目光,只是顺势垂下了眼。他的睫羽长而细密,低垂时掩下一层淡青色的阴影,看上去就是特别乖的模样,一下能激发出人强烈的愧疚感。卷毛简直是坐立难安,也就是这时候,他听见安德烈的声音,难得觉得顺耳许多,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正在黑着脸宣布来玩第三场游戏的安德烈“”
妈的,不知道为什么鸡皮疙瘩起来了,有点不爽。
挑选方法当然是一如往常地使用抽签模式。只是这一次,签筒被送到卷毛手边时,卷毛别扭地看了一眼,沉默地一推,在竹签撞击的清脆声音中,签筒被稳稳地送到了元欲雪的面前。
卷毛说“你先抽。”
安德烈若有所觉,冷笑着瞥了他一眼。
元欲雪对于抽签的顺序其实没什么太大要求,因为处于待机状态,他的动作短暂地迟钝了一下,才伸手从签筒当中勾出自己的那支签来。
“鸿运”当头。
第一支签,就漆着朱红颜色。
其他玩家的瞳孔都微微收缩了一下,有人的唇微微一抿,露出了略微怀疑的神色,不客气地看向安德烈。
真的会有人的运气差成这样,连中三把
“最公平的方法。”行队突然开口。他的音色很沉稳凛冽,让人想起冬日高塔外卷起的风,此时这阵风也正刮向安德烈。他并不遮掩自己的质疑,“看起来也并没有那么公平。”
安德烈比了一个手势,无所谓地开口,金色眼瞳中却盛满恶意,“时运这种东西,时高时低,总是很难解释清的。”
“可是这样也太无聊了。”兔子叹息地说,“没什么事干,安德烈少爷。你总不能让我干坐着看一天吧”
她和安德烈少爷打商量,“不能改成自愿报名吗我也很想玩游戏啊。要是一直抽不到,运气也太坏了一点。”
她把“运气坏”三个字咬得很重,有点阴阳怪气的味。
nc的权限当然很大,甚至可以做一些规则外的事情。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也同样要受到副本规则制约否则在照面的第一眼,这些非人的存在就能直接追杀所有玩家了,根本没有走程序的必要。
在两次三番的收到质疑下,安德烈的脸颊看上去不大明显地微微鼓起。大概是收到了某种警告,他恹恹一摆手,“那下个游戏,自愿报名,想玩的都可以来。但现在的话”
他一摊手,“请大家尊重规则。”
即便明知道抽签结果有猫腻,但规则就是定局,玩家们并不能横加干涉。
哪怕还有不满,最后结果也是双方各退一步,其他玩家开始继续抽签。
元欲雪没意识到因为他的抽签结果,甚至差点引发了一场玩家们与nc间的对峙。人类的复杂情绪对他而言本来就是难以被分析的领域,何况现在元欲雪还处于待机状态,对外界的非强烈刺激几乎给不出反应。
那只红签被他放在桌面上,手指轻松拢在上面。朱红颜色从他指尖下露出,更衬得那双手无比苍白细腻,如同融雪。
元欲雪轻轻闭上眼。
他的待机状态,在旁人看来是难掩的疲惫状态,显出一些羸弱意味来。
这次中签的是团队中的另一名年轻女性,染着金色长发,面部特征有很明显的混血标志。自我介绍的时候,也是很简单的两个字。
“阿金”。
是看上去有些冷漠的性格。
阿金看到中签,没什么反应,只是将签放下后,微不可察地飞速瞥了元欲雪一眼。
在安德烈已经打好腹稿,正准备给“幸运朋友”们宣布下一轮规则时。因为顺序被调转而排到最后抽签的卷毛,突然间凑上前,提前从签筒里摸出了一支,看都没看,就很放肆地把那支红签甩在了桌面上。
“总算中了啊。”他懒洋洋地说,“运气还行。”
简直每个字都写满了挑衅。
安德烈微微怔了一下。在他的安排里,卷毛绝对不包括和元欲雪在同一场次游戏中,这个结果完全是出乎预料的他黑着脸看了一眼红签,就算明知道对方一定动了什么手脚,也不能说出“你不可能抽到”这种话。
毕竟这可是“概率”游戏。
所以他沉默了一会,飞速更改了下一轮准备玩的游戏,刻意压低了嗓音,笑着说道“你们的胆子,应该都还大吧”
“这么晚了,为了避免犯困,我们玩刺激一些的游戏。”安德烈仿佛很体贴般,微笑地说,“这栋别墅传闻是由古堡改建成的,地下一层保留有当时的医疗室,还有那个时代的医疗器械和标本,我嫌弃那里灰大又闷,懒得清理,就让佣人封上了地下室的门不过现在,还是可以重新打开的。”
“第三场游戏,就是探索地下室。”安德烈的语气很温和,仿佛他的要求一点也不苛刻,“为了证明大家都有用心探索,获胜的条件,就是带回来一件地下室的标本物。”
阿金突然问道“那里面有什么标本”
安德烈这次是真的放开了笑起来。
“还能有什么标本”他舔了舔唇,“当然是人体标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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