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两人本想再做些没羞没臊的事情, 不想一回去,陆老板就感冒了。
原本这几天出差就是来回跋涉,急忙忙赶回来、好容易睡了一个好觉, 当天夜里就先淋雨后开车,再让车上的空调一吹。
回来就头疼得厉害。
洗完澡出来眼神脚步都昏昏沉沉,头上还盖着大浴巾,擦都不知道擦一下,水顺着头发往下滴答,就一言不发,往人颈窝里埋。
那点儿水,就全都洇到宁晃刚换的睡衣里头去了。
宁晃一手帮他擦头发, 一手往额头一摸, 好家伙,发烧了。
禁不住骂了句脏话, 说早知道就回合宿基地了,先擦干了再走。
陆忱在他颈窝里闷哼“那不白溜了么。”
再说了, 谁要跟一群小崽子凑一起。
宁晃说“那也比感冒了强。”
陆忱不知道说什么, 就知道往他颈窝撒乱拱,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衣服让陆老板脑袋蹭湿了一大片。
宁晃费了好大劲, 才用那张大浴巾把陆忱头发擦干,又强行按在那吹干, 才赶紧把人推到床上去量体温。
又自己换了衣服,跑去医药箱翻药、倒温水,最后一看, 三十七度六。
还凑合, 算是低烧, 不至于烧糊涂了。
这才稍微松了口气,看着他吃药,又开始秉性复苏、落井下石“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又笨又倒霉。”
“一起淋的雨,我怎么就没事儿。”
没擦干就要在车里亲,让他停会儿还装模作样说就不。
啧,能耐。
没说两句,三十岁的陆老板就面子挂不住,极其不高兴地把被子拉到头顶,表示不愿意理他。
越病越幼稚。
宁晃忍不住想笑,戳了戳被子,问“还有哪儿不舒服么,明早我把家庭医生叫来”
“不用,”陆忱在被里的声音发闷,“吃点药,两三天就好了。”
宁晃又说“现在怎么办给你弄点粥吃”
陆忱这才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露出一双隐含期待的眼睛说“你会煮么”
宁晃就说“我给你叫个外卖。”
陆忱又把被子拉回去,不大高兴地装睡。
就差没在后背贴上几个大字。
拒绝外卖。
宁晃又把他被子拉下来,懒洋洋弹了他脑门一下“我给你煮,你敢吃我就敢埋。”
陆忱终于露出一个笑来,轻声说“怎么不敢”
宁晃轻哼了一声,趿拉着拖鞋用手机点超市送菜,心想陆老板这是什么毛病,本来这阵就黏黏糊糊,生病了还脾气见长。
现在更好,已经学会给他摆脸色了。
怎么越看越像
撒娇。
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么个词儿来。
骤然心情大好。
131
菜送来得很快,宁晃略微打扫过浴室,很快就进了厨房。
陆忱在床上发着低烧,又听着动静,又有些躺不住,蹑手蹑脚跑去厨房偷瞄。
刚买回来的食材还放在台面上,看材料应该是要做香菇鸡丝粥。
他家小叔叔正立在厨房切香菇。
刚刚洗过吹干的头发被随随便便扎在脑后,米白的v领棉质长袖,宽松的居家运动裤,围着他平时用的奶黄色围裙,拿着主厨刀,低头垂眸的模样格外温暖。
窗户湿漉漉的,外头是涟涟的雨水,一片漆黑的天空。
但宁晃却是灯火下柔软又温暖的存在。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结果就看见菜板上被剁得七零八碎、万分凑合的香菇片。
陆忱想笑,忍住了。
隔了一会儿,宁晃又摸出超市刚买的鸡胸肉,发了一会儿呆,对着菜谱皱眉思考了半天,最后又是小心翼翼、正经八百地肢解成丑陋碎块。
对照着菜谱,一步一步切葱姜,烧水,焯水材料。
举起装米的量杯,对着灯光确定刻度,眯起眼睛一本正经的样子,像是在做什么严谨的化学实验。
扎不住的几缕碎发,就这样随着动作轻晃,勾得人心里也跟着摇摆。
宁晃低头手机搜索了半天,忽得抬起头。
他赶紧闪到墙后头去。
就听见宁晃费解地自言自语“一比八一比四一比十怎么全说得不一样”
“煮个粥怎么还这么多花样当炼仙丹呢么”
过了一会,他似乎在询问生病的陆忱,和询问其他人之间抉择了片刻。
最后选择给夏子竽打了个电话。
怕屋里的陆忱听见,小声问“我是宁晃对,我先走了,你们太吵了。”
“你别管这个,香菇鸡丝粥,米和水的比例”
“是粥,喝的粥。”
“不是陆老板,是我煮粥”
压着脾气、颠三倒四问了好几句,显然没问出来,终于没忍住,头大如斗“夏子竽,你到底喝了多少”
“算了,喝你的吧,记得让经纪人接你。”
那边儿显然夏子竽已经玩得开心,顾不上他了。
宁晃瞪着手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给夏子竽的经纪人发了条消息。
又倚在墙边,换了个人拨电话。
“对,我是宁晃不是、不是专辑的事,你新歌我还没听,我骂你干什么。”
“那什么,香菇鸡丝粥”
陆忱垂下头,下意识捂住嘴巴。
肩膀无声地耸动了两下,总算压抑住自己喉咙里奔涌的笑意。
却从眼底倾泻而出。
132
关于照顾别人这件事,宁晃在遇见陆忱之前,是没有任何概念的 。
他对自己的生存要求就是,有吃有住,活着就行,能偶尔下馆子吃顿好的,就是全部要求了。
对别人那便更是如此。
但遇见陆忱之后。
才隐约意识到,生活中多出一个人的变化。
他演唱会之后生病的那会儿,在外地住了好几天的医院,后来还是陆忱没忍住,找了个借口过来看他。
他那时也实在不想拒绝了。
带着粥菜水果来的,俊美颀长的男生拐着大包小卷过来,难得冒着点儿傻气。
他左手挂着点滴,只有右手能吃饭,也贴着输液后的胶布,还留着许多吊瓶后的痕迹,陆忱看了就抿嘴唇,说怎么打了这么多针。
他说,最近病情总反复,而且我血管好像长得不大标致,护士扎得也怪费劲的。
说着,舀一勺粥水,原本皱着的眉宇,也就跟着不自觉舒展开。
难得没有挑剔。
陆忱便不再说什么,叹了口气,帮他把粥水摆好,又问他吃苹果还是橘子。
橘子。
陆忱就认认真真坐在他床边,给他剥橘子。
医院的一片寂白里,陆忱坐在那,仿佛是他床头暖色的一盏小灯一样。
橘子递到他嘴边,他咬住,薄薄的皮破开,酸甜的汁水就在口腔中肆意流淌。
他小声说“晚上就回去吧,你不还得念书吗”
陆忱摇摇头,说没事。
又去给他剥开一个黄澄澄的橘子。
他其实真的不愿陆忱陪床,因为他身体不舒服时,脾气也不会太好。嗓子疼,头也疼,有时鼻子还不通气,说话更是没耐心,三两句就不想说了,便总想赶陆忱走,省得让他受他的气。
但陆忱就跟听不见似的,帮他把枕头垫高,问他舒不舒服,会把药盒垫在他输液的手底下,会帮他调节吊针流速。
偶尔在他床边坐着看文献、写报告,等打完一瓶针剂,又替他找护士来换。
然后认认真真问护士,他适合吃点什么。
护士见他俩都长得好看,还当他们俩是兄弟,一边换吊瓶,一边笑说“你们兄弟俩是一起长大的吧感情真好。”
宁晃听了,再看陆忱,竟油然而生出一种骄傲自豪感。
便也不再赶他,倒是开玩笑,说“陆忱,我要不以后收你当义子吧。”
“等我老了,就缺你这么个人床头尽孝。”
陆忱敲键盘的手一顿,用无奈的表情看他。
他便笑,说“你爸在乎你喜欢男的,我不在乎,我还比你爸有钱,以后财产都继承给你”
大男生无奈又忧愁的表情更甚,连嘴角都耷拉了下来“小叔叔”
他便难得心情好起来,笑意也跟着展开。
陆忱看出他无聊来了,便问他要不要看电影。
他俩便支了个小桌子,用陆老板的笔记本看迪士尼。
人物唱歌时,他也忍不住打着拍子哼。
但挂吊针的手不能动,一动就会被陆忱按住,说别把针头给碰掉了。
几次下来,把手掌轻轻覆盖在他的手背,低声说“输液的时候,手会很凉。”
“我帮你暖一会儿。”
他看不清陆忱的神色,只知道那时候陆忱的手,的确是很温暖的。
他愣了半晌,到底是“嗯”了一声。
屏幕上的人物还在活蹦乱跳地唱歌,可他原本哼到一半的歌,忽然就停了。
却又忍不住去神游天外,想,这有点像是牵手。
像是那种在电影院约会的学生小情侣,不好意思在大街上亲近,便在黑暗的角落,无声无息地牵一牵手。
然后就一路牵着,走出电影院去。
谁都假装没有发现。
这幻想真傻。
133
陆忱看了好半天,眼看着宁晃把材料都放进电饭煲,才恋恋不舍地躺回去。
过了一会儿,宁晃把粥端过来,还给他找了个小桌子支在床上,方便他慢慢喝。
香菇鸡丝粥热气腾腾。
宁晃有点不大自在,眼神飘忽,摸着后颈说,居然还挺成功的。
他自己也没想到,除了菜切的很丑之外,味道居然还挺好的。
陆忱就在腹中偷笑。
他是看着小叔叔按菜谱步骤一步一步,笨拙又认真地做好的。
很难不成功。
但表面上,仍是一副虚弱疲惫的样子,病恹恹地说“小叔叔,我生病了。”
宁晃说“废话,没生病你躺这儿干嘛。”
他便露出正直且温文尔雅的神色,轻声询问“能喂我吗。”
宁晃看了他半天,面无表情说“陆忱,你是感冒了。”
“不是手断了。”
“一会儿尿尿是不是还用我帮你扶着”
陆忱被他噎得没话,失望似的垂下眸“哦”
他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
只是最近因为宁晃的病情,给他一种隐隐约约的感受宁晃对他,比他想象中要更包容一些。
便忍不住想要超出平时相处的边界,一而再、再而三地偷偷试探。
他磨磨蹭蹭地伸出手。
却又见宁晃拿着勺子的手停了停,到底是从碗边舀了一勺,犹豫了半天,递到他嘴边。
轻哼一声,说“张嘴。”
见他傻了。
宁晃越发尴尬,眼神儿也跟着飘,半晌要收回手,说“我就说,你又不是手断了”
俩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看都怪腻歪的。
也不知道陆忱是不是脑子让驴踢了,才搞出这么一个提议来。
宁晃犹豫着收回手,却冷不防手腕被轻轻攥住、拉了过去,再松开时,勺子已经空了,听见陆忱忍着笑说“从现在开始,已经断了。”
陆忱想。
小叔叔也不要对他这么好。
他会忍不住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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