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
这人出现在他们第一次欢爱之前。
宁晃那时正因为赡养费用跟父亲打官司, 负责的律师很年轻,比他们俩都要年轻些,竟然还是宁晃的半个歌迷。
像只活泼多话的小狗一样跑前跑后, 一口一个宁老师。
一来二去, 就熟悉了起来,小律师不知怎的,竟越发迷上他了,甚至倒贴钱请他吃饭见面。
那时陆忱的生意蒸蒸日上, 跟小叔叔也相守多年, 知道时,自己怔愣了许久。
他那天去常去的餐厅, 瞧见宁晃在的身影, 便走了过去。
隔着屏风, 他瞧见宁晃坐在椅子边,喜欢的焦糖布丁吃了一点点,就搁在手边, 慢慢听律师讲开庭事宜。
神色专注,马尾扎高, 一件简单的衬衫穿得慵懒松垮,听人说话时惯性盯着对方眼睛, 惹得那小律师不自觉脸红结巴起来。
正事谈得差不多了,小律师低头从包里翻卡,被宁晃捷足先登。
宁晃在冷淡毒舌之下, 是有一些天然的体谅温和在的, 无论是对夏子竽, 还是对当年的他一样。
眼下对小律师也是淡淡的, 说“这是你的工作时间, 我付钱就好。”
小律师不好反驳他,有些沮丧,眼睛却忽得亮晶晶“宁老师,你能不能等我一下”
小律师去把餐厅的钢琴师替了下来。
弹了一曲钢琴。
那小律师长得不错,白净斯文,光是坐在钢琴前,都显得卓尔不群。
自始至终,盯着宁晃不放。
那眼神儿他一眼就能瞧出来,与他当年的迷恋那样相像,只要一个火星儿,就要把他的小叔叔卷进火焰里头去。
下来时眼巴巴问宁晃,说“宁老师,我弹得怎么样”
宁晃说,还可以。
能让小叔叔说还可以,那就的确是弹得不错了。
小律师说“从小家里就让学的。”
“宁老师,你知道我弹的是什么吗”
宁晃怔了怔,似乎想了什么,骤然弯起了嘴角,懒懒散散“嗯”了一声。
一直慵懒锐利的眉眼春风化雨,让那小律师看得愣了。
他便胸口一窒。
那笑意他很熟悉。
小叔叔最初喜欢他、不经意间冲着他撒娇的时候,便时常盯着他这样笑。
他曾经让这笑意蛊得晕头转向,如今却不知多久没有瞧见了。
他没忍住。
就这样走上前去。
轻声喊他“小叔叔。”
宁晃笑着看了他一眼,问他怎么来了。
“过来谈客户,听说你也在。”
他垂眸装作漫不经心,却轻轻按住他的肩。
当着小律师的面儿吻他。
宁晃怔了怔,少见他在外人面前这样,不自觉轻轻推了他一下。
那只手却被他攥住,握在胸前。
在嘴唇上驻留了良久,他将温存的笑脸摆在小叔叔面前,对着小律师,却伸出手去“你好,陆忱。”
“宁晃的男朋友。”
那小律师跟他握了握手,目光却在他和小叔叔之前游弋。
短暂交流后,他温声询问小叔叔“谈完了么”
宁晃问“怎么了”
他垂眸低声说“我想你了。”
小律师手足无措了好半晌,收拾好东西,匆匆逃了。
宁晃懒洋洋低头吃布丁,笑着说“陆老板,你突然犯什么毛病。”
“又亲又抱的。”
他替他切开没有动的牛排,慢慢问他“钢琴好听吗”
宁晃慢慢说,还可以,磕磕绊绊的,但其实有点音乐天赋。
那眉梢眼角的柔情笑意已经褪去了,但始终没法儿忽略,越发收拢了指尖儿。
半晌才问“打官司的事情,怎么没跟我说过”
宁晃随口道“不是什么大事,跟你说什么。”
陆忱说“你父亲”
宁晃“嗯”了一声,显然不愿多说什么,勺子戳了戳布丁,漫不经心推到他面前,说味道不错,让他尝尝。
他拿过来尝了一口。
是焦糖口味的。
甜得浮皮潦草。
连宁晃看着他的眼神儿,都不知飘到了哪儿去。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温声询问,小叔叔,你想不想跟我出去度假
宁晃挑了挑眉,说“最近不忙”
他轻声说,有时间。
其实只要小叔叔开口。
他随时都有时间。
244
陆忱有些固执地,酸溜溜地盯着他。
宁晃坐在料理台上,瞧着陆忱黑了的面孔,笑话他,吃醋
陆忱“嗯”了一声。
宁晃看了他半晌,把手机扔给他,翘起嘴角说“你想跟着去,就自己回吧。”
陆忱这才满意起来,拿起他的手机,就在那小律师的信息框里,一个字一个字回。
“我带着爱人一起去,方便吗”
得意洋洋,耀武扬威。
过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
“你见过的,陆忱。”
宁晃看着手机屏幕上不要脸的话,忍不住笑了一声,陆忱却仿佛得到了偏爱的大狗狗,无声地翘起了尾巴。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没一会儿,对方回了一串亮晶晶可怜巴巴的黄豆脸。
说宁老师,我也可以带着爱人一起吗。
他也是你的歌迷,想见见你。
陆忱傻了眼。
鲜少见到陆老板错愕的表情,宁晃轻笑了一声:“傻子。”
便跳下料理台,自顾自拿起海绵去洗碗。
留着他一个人来回看了那两条消息好半天,隔了一会儿,从背后搂住小叔叔,说“你早就知道”
宁晃说闷笑“他发过朋友圈。”
“也不知道你当初醋个什么劲儿。”
陆忱搂着他低声说“你不就喜欢这个类型么”
宁晃倒挑了挑眉,嗤笑说“我喜欢哪个类型”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倒让你陆老板给发现了。”
他便温声一本正经地总结“乖的,听话的,温柔的。”
宁晃“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他又继续说“声音好听的。”
“胸大的。”
“能快能慢、干起来卖力气的”
话没说完,就让宁晃把嘴巴给捂住了,一张脸又黑又红,扭过头去张望厨房外头。
他闷笑了一声,说“刚刚看了,阿姨回屋了。”
宁晃这才松了一口气。
偷偷踢了陆老板一脚,低声埋怨“你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眼神儿却又不自觉淌出笑意来。
就是这种笑,一眼就能读出纵容和欢喜,勾勾缠缠,丝丝缕缕。
连带着发丝都跟着这笑意晃晃悠悠,挑逗似的调皮。
他眸子暗了暗,把宁晃的发掖到耳后,轻声低语。
说,小叔叔,你对他笑的时候,我真的特别心慌。
怕宁晃能给他的,也能同样给别人。
怕他抓不住的,会被别人抓住。
最后只能用最笨拙的方法来确定对方的心意。
一次又一次地索求,小心翼翼、又谨慎克制,做过了一次,依旧粘着他不肯放。
只要愿意跟他做,至少就是有几分心意。
在发现小叔叔变小的时候。
甚至产生过难以言喻的窃喜。
宁晃早把这事儿给忘了,皱眉思考了半天,说“我笑过吗”
陆忱笃定地说,笑过。
宁晃想了半天,似乎终于有了点儿印象,慢慢问他“你记得那天他弹得是什么吗”
陆忱想不起来,说那时被醋意烧得神志不清。
恨不得进去把那家伙从钢琴下扯下来。
更别说钢琴曲了。
他原本就是音痴。
宁晃看了他一会儿,骂了一声,说“我真他妈对牛弹琴。”
他怔了怔,却又听宁晃第二次问他“那我问你,你记得我教了你两个月的练习曲吗”
那天小律师弹琴的时候,他不知怎的,想起的却是陆忱笨拙学琴的样子。
陆忱说想要学吉他。
宁晃就曾经在露台上、在月色下,一夜一夜口干舌燥、让音痴气得头疼,教他弹同一首练习曲。
曾经手指被琴弦磨破,让宁晃握着手,低着头认认真真上药,骂他太笨,又让他歇两天再练。
就是这曲子。
他曾经在采访里说过喜欢,就有意教给自己的大侄子。
结果换了个乐器,这个傻子就听不出来了。
宁晃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他一夜一夜注视着他,教他弹的曲子。
是这个音痴这辈子也读不懂的谜语。
他看了这头英俊温柔的蠢牛半晌,终于骂了一句,自己揭晓了谜底。
那曲名译成中文。
是我想要你。
不是想要谈一场恋爱。
是想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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