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他俩一气儿睡到下午, 到了晚上真正该睡的时候,倒不怎么困了。
陆老板抱着笔记本办公,小刺猬就坐在边儿上玩手机。
宁晃玩手机的习惯不大好, 总侧躺着玩。
被陆忱瞧见了,就要用手挡他眼睛, 示意他坐起来, 正着玩。
他凶陆忱,陆忱就说“本来晚上就视力不好,这下好了, 要全瞎了。”
“宁老师以后拿什么写歌”
来回几次,他便干脆放下手机不玩了,看陆忱修长的指尖儿在键盘上敲出一段又一段的英文。
闷闷的键盘声响,似乎是回复什么邮件。
半晌问“是不是快要回去了”
陆老板笑了一声“再不回去, 安助理非得杀过来不可。”
他不说话, 陆忱便垂头轻声问他“舍不得了么”
“也没有。”宁晃沉默了片刻,小声说, “其实我不那么习惯回家。”
这种不习惯,在十八岁的他身上尤其明显。
他初中是跟母亲一起, 拎着包住进继父家的, 那时房子只有两个房间,继父和母亲睡一间,总不能让他跟妹妹睡一间, 只好给他在客厅安置了一张小床。
每天他都是上床最晚、起来最早的那一个, 离家也最早的那一个,因为不想让他们看到他躺在那张逼仄小床上的样子。
有时母亲夜里来问他要不要加床被子, 他尴尬得手足无措。
尽管他们都知道他睡在那。
没有恶意, 只有无可奈何。
这个家本就没有留给他的位置, 而他是硬挤进来的那一个。
而最后,也是终究要离开的那一个。
他将旧事说得粗陋又简单,陆忱却还是忍不住揉他的头发。
半晌说“下次请阿姨去咱们那边玩吧。
他“嗯”了一声,不声不响搂紧陆忱。
扔给陆老板一个眼神儿,示意对方多摸一会儿头。
像是喜欢被顺毛的小动物。
陆忱眸色柔了几分,把笔记本合上放到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膝盖。
他便自动自觉坐到他怀里,等着他温暖的手摸头,又顺着头发,往下轻轻捋到背,安慰似的一下一下轻拍。
夜静而深,风声在窗外静静穿梭,他把自己埋在陆老板的怀抱,就像是把自己搁在了柑橘味儿的港湾里。
港湾里的橘皮船,橘皮船里的他,和围着围裙的陆船长。
他嘀咕说“陆老板,你说我喜欢你,会不会是因为恋母情结什么的”
话没说完,就被揍了一下屁股。
响亮的一声。
他羞恼地从他怀里弹起来,说“比喻我这是比喻”
陆忱淡淡说“换个比喻。”
“那,因为恋家癖”宁晃嘀咕。
又被揍了一下。
他耳根涨红,眯着眼睛看他,说“陆忱,我警告你,你别想趁着我失忆欺负我。”
陆忱露出疑问的神色,等着他接下来的威胁。
便听他说“小心我记忆恢复了,把你吊起来打。”
陆忱笑得发颤,不顾他不情不愿又嫌弃的神色,搂着他亲脸颊,说“小叔叔,你这好狠的心啊。”
他的小叔叔怎么会这么可爱。
片刻后,他们面对面拥着,一句一句说闲话。
说陆忱公司即将开始的年会,宁晃快要录完的节目,宁晃的病情还要回医院去复查。
他看似找回了好些记忆,但其实大都跟陆忱相关,余下的还要慢慢找回来,这种变大变小的症状,兴许还要持续两三年,才能逐渐消失。
随着记忆找回来,他会越来越趋近于自己正常状态的模样。
直到两者之间再无差别。
陆老板顺着他头发,说“没关系,慢慢恢复就好。”
宁晃却顿了顿,说“也不是只想起了以前的事。”
“其实这两个月记忆正常做的事情,我好像也会零零散散记起一点。”
他说着话,不知想到了什么,仿佛后颈被隐藏的吻痕,又一次灼热了起来。
陆忱怔了一怔。
小刺猬慢慢吞吞地嘟囔“就是,跟你做那个”
“想起了一点。”
空气变得静默又胶着。
他不安分地捉着陆忱的手,放在自己后颈的吻痕。
睫毛颤了颤,那双傲慢带一点凶劲儿的眼睛,此时却直勾勾的、毫无遮拦地盯着自己喜爱的人看。
小声喊他,陆忱。
嘴唇轻轻地动,热气也在涌动。
缱绻潮湿的吻,三下两下就被弄得熟透。
他面对面坐在陆忱的怀里,膝软得跪不住、咬着他的肩,一点儿声音都不发出来,却又被陆忱细碎的呼吸声,弄得红而凌乱。
他年长的爱人娴熟又恶劣,他毫无招架之力,却越发攀紧了他,像是抱紧了心爱的大狗狗。
眉眼间终于褪去了青涩的执拗和尖锐,浸染了温柔的爱意和欲望。
仿佛又经历了一次生长,这次是在陆忱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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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笔记
陆忱居然敢揍我那个等我恢复记忆,要把他吊起来打
张牙舞爪,拿着皮鞭的小人
三十四岁回复
好,打过了。
十八岁
真的吗
三十四岁
真的。一本正经、抱胸点头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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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收拾行李时,宁晃再三确认自己把自己身上的痕迹都遮掩住了,才乖乖去跟妈妈说自己要回去了。
宁妈妈依依不舍道“好歹再多住两天。”
宁晃说“不了,还有工作呢。”
顿了顿,瞧见宁妈妈的神色,又说“我下次还会带陆忱回来的。”
忽得听见宁妈妈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十八岁的面孔,忽得轻声说“你走的时候,原来还这么小啊。”
青涩的五官,有些天真的眉眼。
明明还是个刚刚长大的稚气学生模样。
宁晃低着头,嘀咕说“也没有多小。”
宁妈妈说“毕竟是生病了,记不住事儿的时候,自己在外面多注意。”
又说“陆忱是个好孩子。”
“你俩好好的。”
他低着头应好。
半晌没听见后话,一抬头,却瞧见宁妈妈微红了的眼圈。
怔了怔。
有些不好意思,手指动了动,继而伸出手臂,轻轻抱了抱她。
妈妈很瘦。
拥抱的一瞬间,他眉眼绽开了微微的笑意。
他的声音青涩却温柔“妈,你放心。”
“我一切都好。”
259
陆忱在房间里收拾行李箱。
陆老板的特殊能力,兴许就是能把行李箱里的东西,俄罗斯方块一样塞得整整齐齐。
衣服、证件、充电器、日用品。
一件一件核对之后,还剩下一件在外面。
是小叔叔的吉他。
宁晃为了录节目带了出来,怕磕了碰了,一般都随身带着。
陆忱收拾起来的时候,蓦地发现这就是他给宁晃买的那一把,不知什么时候,宁晃随身带着的、平时最常用的,都变成了这一把。
漆黑色,木质,一时间没认出来的原因,是琴身上面用白色的漆笔,画满了张牙舞爪的简笔画。
看风格,应该是宁晃自己亲手画上去的,远远看去,是很酷的涂鸦。
大都是些表情各异、动作夸张的小人。
偏下方画了一大一小两只刺猬,大刺猬拍着小刺猬的头。
还画了一个温柔美丽的、很像宁妈妈的长卷发的q版女人。
还有他给宁晃做过的小蛋糕和饼干。
各色的英文歌词穿杂其间,让整个琴身都变得不一样。
陆忱看着看着,指尖轻轻拂过这些涂鸦,却忽得在角落里指尖一顿。
在一个磕坏的角落里,画着一条笑眯眯的大狗。
他想起来了,好像是当初宁晃面对程忻然上台时,曾经把琴的一角给磕坏了。
那时候小刺猬还没什么见识,心疼了好久。
而现在那个位置,画上了一只微笑着的白色大狗狗,覆盖了曾经的伤痕。
画得很用心,微笑着的神色活灵活现。
像极了陆老板。
陆忱看着,终于还是笑了起来。
在吉他包侧面找出那支笔,在狗狗涂鸦的旁边一笔一画,画了一颗小小的爱心。
吹了吹,促进笔记赶快风干,又趁着小刺猬没发现,偷偷放回原处。
宁晃回来的时候,陆忱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
小刺猬一见他就有些脸红,却还是磨磨蹭蹭拉住他衣袖,半晌说“陆忱,要回家了。”
陆忱笑着应了一声,转身抱住自己的黏人小刺猬,亲了亲发顶,说“行李收拾好了,随身的东西你自己整理。”
宁晃就去收起自己的吉他,没发现他的涂鸦。
陆忱忍不住得意地扬起嘴角。
宁晃回过头,正对上他的傻笑,说“你笑什么呢”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说“没笑什么。”
“走,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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