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长角会顶人的黑蹄羊, 后院这头母鹿攻击性明显弱一些,加上被拴着,它只能警惕地看着陆谷, 再做不了别的。
一到秋天, 山林里不少树果草果都熟了,陆谷有时候出去挖野菜或是剪枸杞子碰到了,会采一些带回来吃。
听沈玄青说鹿也吃果子,他有时候打草会给母鹿也摘一些, 山里的果子随处能摘,把母鹿养肥了好卖钱呢。
野物大多都警惕不亲人, 陆谷也不是讨嫌的性子,每次喂母鹿的时候把果子和草枝倒在它面前就走了,不会多待。
今日趁着天气好, 太阳亮堂堂的, 他提上篮子到不远处的林子里捡菌子。
周围林地他和沈玄青常挖野菜采菌子, 是以并不很多,他转悠好一阵才捡到六朵能吃的,不过这也够了, 六朵菌子的伞盖都大, 撕成条肯定有不少, 在院里挖一棵秋菜就能炒一大碗。
靠山吃山就是这样, 深山里人少物多, 只要出门寻找,总不会在这林物繁茂的山中饿死。
山柿子树结的十分繁硕, 熟透的小柿子红彤彤挂在枝头, 没熟的黄澄澄瞧着也漂亮。
鸟雀落在枝头啄食软柿子, 待陆谷靠近后惊动了它们, 全都扑棱棱飞走了。
陆谷踮起脚抓着一根树枝将其拉下来,在其中仔细端看,捡了没被啄开的好柿子摘了七八个放进篮子,这一树山柿子长得都小,一个不够吃呢,他还想着多摘几个,沈玄青已经出门两天了,今日或许会回来。
他们家也有柿子树,娘在家里肯定晒了柿子干和柿饼,冬天就有的吃了。
可惜深山离家实在太远,重物背回去太累,而且大部分肯定是沈玄青背,打猎已经够累人了,他就不愿弄太多山货,再说家里那些足够他们过冬。
还没进院子,陆谷下意识往东边林子看了眼,没听到狗叫,也没有人影,他心想或许傍晚才回来。
菌子他没有立即去洗,若沈玄青今晚不回来,菌子沾着泥土能放到明天,等沈玄青回来再和秋菜炒着吃。
他把竹篮里的柿子在厨房窗沿上放了一排,挑了两个特别红特别软的剥开皮,柿子果肉很是软甜,吃的人心里都高兴起来。
尝过甜柿子后他没有歇息,天色还早,不到做晚饭的时候,他就拿了长斧在院中劈柴,忙忙碌碌,总也闲不下来。
正忙着呢,忽然听见一声远处传来的“谷子哥哥”,叫他愣在原地,还以为是自己一个人待久了听岔了,就像做梦那样,沈雁在家里呢。
然而他又听见第二声,甚至还听到大青哥也在喊谷子,便扔下长斧匆匆出门去看。
不远处的矮坡上来两个人影,叫他惊奇又欣喜,答应一声连忙走过去。
“谷子哥哥,这一路可累死我了。”沈雁走得脸颊通红,额头上也出了汗。
“快到了,进门就能歇。”陆谷眼睛弯弯。
沈尧青没听到狗叫,也没见沈玄青,便问道“二弟不在”
“他前天出门打狐狸去了,还没回来。”陆谷答道。
沈尧青拉着空板车,上面就两个竹筐,竹筐里塞了几个麻袋,这一路上来倒也不沉。
陆谷瞧见板车后就知道他俩是上山捡山货来了,于是开口道“娘和阿嫂在家里”
去年他们一家六口一齐在山上打栗子榛子,想一想竟也过去一年了。
“可不是,阿嫂一个人照看不过来,娘得陪着她。”沈雁边走边弯腰,从地上摘了朵野花在手里转着玩。
沈尧青也说道“禽畜吃的草有何志呢,无需娘去割,我让三叔夜里歇在新宅子那边帮忙看着,只大白在那里肯定不成。”
三人很快进了院门,板车停在前院,陆谷柴也不劈了,一问他俩只在路上啃了干粮,连忙挽袖子进厨房做饭。
菌子是现成的,他撕菌子清洗的时候让沈雁在院里拔了一棵秋菜。
“二青前两天抓了头母梅鹿回来,在后院拴着呢。”他满脸喜意,对院子里坐着歇息的两人说道。
沈雁坐在凳子上把秋菜最外面的叶子挎下来扔掉,这两片叶子太老了,一听这话她眼睛都亮了,放下手里的菜先和沈尧青到后院去看母鹿。
不像羊肉,鹿肉很值钱,别说沈玄青了,就是别的猎户抓到梅鹿回来同样舍不得吃,一般都是整只卖给酒楼或是高门大户,不然自己宰杀去卖肉,寻常百姓根本吃不起,只会糟蹋了新鲜鹿肉。
等他俩出来,沈尧青脸上也有了笑意。
多了两个人,笑声和话语也就多起来,院子里比方才他一个人在时热闹许多,陆谷是很高兴的,吃饭时馒头都多吃了半个。
沈雁和沈尧青走了这一路又累又饿,可谓是风卷残云,一碗菌子炒秋菜,一碗炒野葵都吃完了,连野菜汤都喝得一点不剩。
洗碗筷时陆谷没让沈雁动手,她吃得那么饱,还是歇着。对他来说,沈雁和沈尧青的到来无疑是欣喜的,那股子高兴劲始终不散。
到傍晚夜幕降临,沈玄青还不见回来,沈尧青只好先把院门顶上。陆谷给他在另一个屋子铺了床,三人随便洗了洗就各自回房睡觉,沈雁自然是和陆谷一起睡。
听陆谷问起昭儿,沈雁翻过身来面对着他,紧闭门窗后房间里很黑,但她依旧笑眯眯地说“昭儿长胖了,小手肉肉的,就是身子骨还太软,我不怎么敢抱。”
“娘和阿嫂给他换衣裳时我瞧见了,胳膊也肉肉的,可软了,尤其是小屁股上的肉。”
有了昭儿以后,沈雁常常以姑姑自居,言语间对昭儿全是喜爱。
陆谷听得心里同样欢喜,只是忽然,沈雁将话转到了他身上。
“谷子哥哥,你和二哥哥什么时候生一个到时,我就是两个侄儿的姑姑了。”沈雁语气天真烂漫,甚至还说道“昭儿是个小汉子,要不你和二哥哥生个小双儿或是小女儿,我就能捯饬打扮她了,给她梳头发采花儿戴。”
她并不知道陆谷之前看大夫的事。
“我,我”陆谷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情急之下找了个借口,说“我和你二哥哥不急,家里有昭儿呢。”
“也是,一个娃娃就够忙了,若有两个,家里岂不乱了套。”沈雁天真,也没有多想。
说起戴花儿打扮什么的,她想起自己在家里绣的手帕,摸黑拉一下陆谷衣袖,欢快地开口“谷子哥哥,我前几日绣了个芙蓉花的帕子,可好看了,连娘都说绣得好,这回上来忘带了,回去给你看。”
生孩子的事揭过去,让陆谷悄悄舒一口气,答应道“好,回去一定看。”
白天赶路到底累,说了一会儿话后,听见沈雁在打哈欠,他便低声说该睡了。
三人皆是一夜好梦。
翌日清晨,沈玄青依旧没回来,陆谷在厨房热早食,沈尧青起来后没别的事做,将昨天没劈完的柴劈了一些,沈雁盥洗后就把他劈好的柴火抱进柴房中,放在外面万一下雨就淋湿了。
赶路疲累,平时连沈玄青上山来都会歇个一天半天的,沈尧青和沈雁也是如此。
不过吃完晌午饭后,因栗子林离得不算远,沈尧青闲不住,他一个大男人,和沈雁待在一块儿也就罢了,和陆谷之间到底要避避嫌,水缸挑满之后就不知要做什么,陆谷和沈雁做绣活纳鞋底都有活干,他总不能一直站在旁边看,就背上竹筐说要去栗子林那边转一圈,多少捡点回来。
他这么一说,陆谷和沈雁放下手里的活也跟了出去,毛栗子和榛子捡起来还是很方便的,熟透了自然会掉落,到林子里弯腰捡就是。
之所以早上没去,一个是觉得没带狗,只有他们三个人,早上的山林或许会有危险,另一个是想等沈玄青回来,他都出去好几天了。
临走时陆谷没锁门,只将门栓挂上,他怕沈玄青万一回来没见到他会着急,拿了根树枝在地上留了句话,说他和大哥还有雁雁去捡栗子了,写好后三人才往栗子林那边走。
沈玄青打猎这几年很少会和家里说起山上的危险,但上次陆谷遭遇了公野猪袭击后,这回连沈尧青都多长了个心眼,没有走的太远,三人捡了两筐栗子后,眼见太阳渐渐往西去,他虽背了镰刀出来,但还是带着沈雁和陆谷往回走,十分谨慎。
还没走多远,陆谷就听到狗叫声,下意识看过去,很快就看见飞奔而来的乖仔,大灰和大黑紧跟在后面。
许久没见沈雁和沈尧青,乖仔尾巴摇的很卖力,转来转去,不断在几人腿边乱蹭,显然高兴极了。
“大哥。”沈玄青在远处就喊道。
“二哥哥。”沈雁也喊了声,一双杏眼弯弯,平时她挺讨厌两个揪她辫子的哥哥,可一个多月没见了,到底会想念。
走过来后,沈玄青接过陆谷背上的竹筐,笑着同他们三人说“我一回去就看到地上的字,就带狗过来找你们。”
其实刚才没看到陆谷出来迎他和狗,三只狗全都吠叫不止,他也变了脸色,赶忙跑回去,在看见地上留下的字迹后才将悬起来的心放回去,原是大哥和沈雁来了。
山货同样是过冬的口粮,可捡山货备口粮是乡下人家家户户都做的事,就算今年米和面都足够,他们家也不例外。
沈玄青和沈尧青背着竹筐走在后面,说起上个月割秋稻的事。
这些昨天晚上陆谷已经听沈雁说了一遍,但不妨碍他听到沈尧青说家里余下那八个大瓮全都囤满了新米,心中那股油然而生的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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