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杨爹娘连续听到几个亲戚过来劝说, 甚至连沙杨已经出嫁的三姐都绷不住了,在夫家的怂恿下过来劝了两句“爹, 娘,要不咱们就认了吧就这么一个送上门来的小蹄子,难道你们还治不了他了”
沙杨娘恨恨地瞪她一眼“有你说话的份儿你这次回来吃你弟的喜酒,竟然只拿了三十文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别以为嫁出去了老娘就管不了你了再有下次,你又挨你男人打了别回来求我们帮衬”
沙三姐当场臊得脸皮通红,没敢再说什么,匆匆掩面逃走了。
别看沙杨娘在沙三姐面前气势汹汹, 其实她这会儿心里也乱着呢, 见周围没人了,又变得愁容满面起来“他爹,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丰哥儿那小蹄子太狠了,竟然穿着跟他们家沙杨拜堂时的喜服上吊,别说他们家的亲戚怕, 他们也担心唯一的命根子有个好歹
沙杨爹叹了口气“罢了,就像三丫说的,进了门,难得我们还治不了他不成”
“可是杨儿那里”
沙杨爹不知道又跟沙杨娘说了什么, 两人商议一阵,急匆匆走了。墙角的杂物后面, 丰哥儿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露出了轻蔑的表情。
他就知道这一招管用而且沙杨爹娘真的要“治他”, 他也不怕, 他敢吊一次, 就敢吊第二次
沙家人多口杂, 丰哥儿上吊的事第二天就传开了。
李满仓和吴桂花原本还有点担心,可是看到丰哥儿生龙活虎地跟在沙家人后面,他们的担心瞬间就少了一半
无他,他们三个被洪家人折腾地睡了一晚柴房,此刻连年轻力壮的长生都一脸憔悴,他们两个老的就更别提了偏偏丰哥儿把自己打理地干干净净的,还穿着那身红衣,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竟然还有几分轻松和自得。
“爹,娘,大哥”他趁着众人不注意,凑到三人耳边“你们放心,有了昨晚的事,三爷也不敢拿你们怎么样的”
李长生眼神复杂“丰哥儿,难道你是为了我和爹娘,才”
丰哥儿毫不心虚地点了头,然后像以前一样熟练地说着好话哄他们。可是有了之前的挑拨,除了好骗的李长生,李满仓和吴桂花都有些半信半疑。
毕竟任他们怎么看,丰哥儿做那种事的最大目的都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他自己。从沙杨一家怨愤又隐忍的表情,他们就知道丰哥儿的目的大概已经达成了。
除了沙家,还有一群人也高兴不起来,那就是羊儿村没出五服的李姓本家丰哥儿不要倒贴,还豁出去上吊,让他们姓李的脸往哪儿搁
李满仓家是没有待嫁的姑娘和哥儿了,他们家可都还有呢
李三爷也在此列,好在他的三个姑娘都嫁了出去,不然这会儿也要被气得够呛。
李三爷原本已经打算让族老表决,把李满仓这一家搅屎棍赶出村子了。但丰哥儿这一手不仅吓到了沙家,还把李三爷他们都吓到了,可是不赶出去,他们该给的赔偿也少不了。因而这李家祠堂,还是有打开的必要。
程铎带着永哥儿过来的时候,也听到了丰哥儿的壮举,两人一阵面面相觑。
其实程铎昨天走得那么干脆,就是料定李三爷肯定不想再忍着李满仓一家了,可他怎么也没料到李长丰这么狠
不过程铎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他要真想死,怎么不挂到村口的大树上,非要挂到满院子都是人的沙家
他折腾了这么一圈儿,或许还真的要如愿了
程铎观察了一番沙家人的表情,心里已经有底了。
“永哥儿。”沙杨看见永哥儿站在程铎身边,忍不住叫了一声。他觉得自己委屈死了,想娶的哥儿没娶到,不想娶的贴上来以死相逼他就是着急了点儿,用错了方法,永哥儿怎么就不明白他的心呢
永哥儿被他看得一阵恶寒,连忙靠程铎更近了一点。
这沙杨一开始就喜欢自说自话,现在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喊他。若程铎是个小气的,沙杨这样黏黏糊糊的可要害死他了,永哥儿就不信他这么大个人了,连基本避忌都不知道
“别理他。”程铎安慰了一句,然后眯起眼睛警告地看着沙杨,直看得对方畏缩躲避,才慢慢收回了目光。
永哥儿心里一甜,他本来就跟程铎并肩站着,刚才挪那一下就差点贴到程铎身上。这会儿见程铎为他出头,就忍不住借着衣摆的遮挡,偷偷抓住了他的衣袖。
程铎本来已经转过头去听李三爷说话了,感觉到衣袖上传来的轻微拉扯,他低头看了看身旁小哥儿微红的耳朵,还有他佯装认真的侧脸,好笑地想亲他一口。
“怎、怎么了”永哥儿抬眸无辜地看向程铎,努力保持镇定“你别一直看我啊,专心听三爷说话。”
程铎黑眸含笑“你动手动脚的,我怎么专心”
他们俩昨晚又躺在了一张床上,本来早上起来就一身的火气,结果媳妇儿大庭广众还来勾搭他
永哥儿大窘“我什么时候动手动脚了那,那我不拉你的袖子就是了”
“不行,你这时候收手,会被人家看见的。”程铎连忙阻止,又对他眨了眨眼睛,永哥儿面红耳赤,倏地转过了头。
程铎低低地笑了,永哥儿也微微抿起了唇。
其实他们这一番互动,都被身后的钱阿么和雨哥儿、山娃子等人看在眼里,不过钱阿么好心,帮他们挡了挡。
雨哥儿看得羡慕不已,原来两个人相处还能这样昨天程猎户亲自打水帮永哥儿擦手擦脸,话里话外都是维护,他以为那样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两人私底下相处,竟然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山娃子倒是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他虽然才十一岁,可是村里有些小子十五岁就成亲了。他家里条件不好,或许可以学学他程哥
一群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吴桂花已经哭天抢地起来了,因为李三爷让她归还洪家的聘礼,还要赔偿人家的酒席和置办费用,光后者就足有八两。
洪家的聘礼他们为了自己的私心,已经花用了六两,这一去一来缺口就有十四两之多。
更让他们难以接受的是,程铎还替永哥儿要了他们家两亩地
“凭什么,永哥儿不是没有去成洪家吗”
“你们下药卖人家的哥儿还有理了不服气我们就报官,这两亩地不要也罢,亲眼看着你们遭报应,就当给永哥儿出气了”程铎看了看吴桂花,又看着丰哥儿,冷笑“你们可别想用吊死在我家门口那套威胁我,我随时可以把那院子推倒了重建还有,我不怕鬼”
那是,你比鬼可怕多了
在场见过程铎出手的人同时从心底冒出了这么一句,都说鬼怕恶人,程铎这样的大概还真不惧。
吴桂花还没怎么样,李满仓听说程铎要报官,马上想起了两个多月前在县城那一幕。程铎太厉害了,连师爷和捕头都给他面子,他若是再肯花点钱,他们绝对出不了县衙大牢了
李满仓是见过流放和处斩的犯人的,那画面他想想都发抖,与其跟程铎硬碰硬,他宁愿舍了最后的田地。
“别、别报官,那两亩地我们给”李满仓低下头,颓丧地道。
吴桂花拼命去拽他的衣袖“当家的,那几亩地可是我们的命啊,没了地我们怎么活”
李满仓咬了咬牙“老二瘸着腿都能养活一家老小,难道我和长生两个健全汉子还不成了”
“可是长生还没娶媳妇儿啊”
洪四哥看得这里“嗤”了一声“咋地,你们家儿子要娶媳妇儿,我们家老幺娶媳妇儿就活该被骗了呗”
真是难缠的怕横的,他们家大业大,也怕有人半夜吊死在他们家门口。还是姓程的猎户爽快,要么给地,要么送官,吊死他也不怕,人家愿意拆院子
要说最憋屈的,那非沙家莫属了,他们也给了十六两的聘礼,丰哥儿虽然带回来大部分,可这媳妇儿根本不是他们想要的
其实认真算算,李满仓和吴桂花手里的银钱是足够赔洪家的,可是别忘了他们还欠了债。
一看李家这副败家之象,那些债主不干了,李姓同族本来就恨丰哥儿上吊连累他们丢脸,这会儿当然一窝蜂地上前来要债。
“爹,咱们家可还借了五两呢”李二牛在背后推了推他老爹。
李三爷握拳咳嗽几声,他是村长,又借得最多,他去了不是把人逼上绝路吗,这让他怎么要
李二牛无语,他爹纯粹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而且他也忒大方了,一借借五两,这下好了,这笔债不知道还能不能收回来
洪家也急了,怎么着也应该先赔他们吧
最后还是程铎出面,用十二两的价格把李家最后那亩地买了。其实不是他愿意慷慨解囊,而是最后那三亩地的地契是一起的,他买了地契就到手了。
李二牛双眼一亮这时候不上去要,什么时候要哥,你是老大,你说句话
李大壮
两人一起转头盯着自家老爹,李三爷其实也不是那么坚定的,很快在两个儿子的期盼下,颤颤巍巍地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借条
一群人把银子瓜分一通,李家除了他们家那破房子,真的就什么都不剩了。
“那我们呢,我们家也出了聘礼的”沙杨嫌弃地看了眼丰哥儿,然后用手肘碰了碰他爹。
“沙杨你什么意思我都嫁给你了,你们家出聘礼不是应该的吗”丰哥儿自从沙家咬牙认下亲事,他就把骗婚的事实彻底忽略了,这会儿要多理直气壮,有多理直气壮。
“李长丰,你他娘的脑子是不是有病我们是成亲吗,明明是你们骗婚”
“那我不管,反正我嫁进来了”
永哥儿看到沙杨和丰哥儿吵起来,沙杨一脸有理说不清的痛苦模样,突然觉得非常解气。
这沙杨不是听不懂别人说话吗,如今丰哥儿也执拗地相信自己认为对的,这两人简直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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