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站在门外等待的孟极看到永哥儿从屋里出来, 连忙站直身体叫了一声。
黑衣人首领、也就是魏震远的心腹大将魏厉见状斜了他一眼,这人冲锋陷阵不行,抖机灵倒是不落人下
魏厉也站了出来“小少爷, 您怎么出来了, 是不是将军那里需要我们做什么”
“没有,我去厨房烧点水。”永哥儿被他们喊的怪不自在的,可是他让他们改口, 这些人又不干, 非要这么喊。
他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站在廊下躲雨的黑衣人“我把东边厢房打开, 你们进去躲雨吧,别站在外面了”
“不用麻烦小少爷了, 我们自己来,小少爷给我们指个方向就行。”魏厉很容易就掌控了局面, 一边安排其余人等进屋, 一边让孟极随着永哥儿进厨房烧水。
他虽然觉得孟极滑头, 但是比起其余木讷不善言辞的将士, 孟极确实更合适一些。
至于他自己, 小将军在里面召唤, 他第一时间就进去了。
这一进去, 魏厉就有点傻眼了, 他们将军赤膊躺在卧榻上,露出腹部被血浸湿的断箭头。他其中一条手臂上还插着一根透明的管子, 顺着那根管子往上, 他们小将军手里还举着一个怪异的瓶子。
魏陵把药瓶交给魏厉“你拿着这个。”
“”
这不是来找小少爷见最后一面了吗,怎么又变成治伤了难道他们这位身手了得的姑爷, 是个比军医还厉害的神医
魏厉不明所以, 但还是把药瓶接了过来, 又看着程铎手里银光锃亮,隐隐泛着锐芒的柳叶刀。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制作地这么精巧的柳叶刀,表面似乎被镀了一层银似的,刀口尖锐锋利,看着确实比军医的工具厉害。
不过这程铎要下刀的对象是他们将军,魏厉不知道他能否信得过,下意识看了眼魏陵“小将军,这,这能行吗”
军医都说了,这断箭一旦取出来,将军必定血崩而亡啊。
出乎魏厉预料,魏陵还没说话,脸上围着块布巾遮住口鼻的程铎先开口了“别说话,人的唾沫里有细菌,喷溅进入伤口容易引发感染。”
细菌和感染是什么魏陵和魏厉听得满头雾水,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明白程铎的意思。
就是说他们的口水有毒呗难怪他要用布帛把口鼻遮掩起来。
两人都不说话了,屏息凝神看着程铎操作,见他慢慢划开卡在将军身体内的箭头周围,又用一个非常精巧的钳子快速止了血,又把将军的皮肉翻出来仔细清理了一遍,刮出腐肉,洒药,缝合
这其中最难过的当属他们将军,他身上的肌肉不断地痉挛抽搐,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可他始终没吭一声。
“好了,接下来再给他挂两瓶消炎药,喂点抗生素。他今晚可能会发烧,但是问题不大,你们只需要注意别让他乱动崩了伤口。还有,一会儿热水烧好了替他擦洗一下,换身干净衣服”
一切完成之后,程铎收好工具,看着满头冷汗,唇色惨白,似乎已经陷入昏迷的魏震远,冷静地吩咐道。
他的冷静也让紧张的魏陵两人信了大半,主要是程铎说的很多东西他们都听不懂,而且他拿出来的东西看起来就厉害,他们以前从未见过,处理伤口的手法更是比军医干净利落。
如果这样都治不好将军,他们相信这世上也没人能治好他了。
魏陵这会儿看着程铎目光满是奇异,他之前就觉得程铎这人身上有种怪异的矛盾感,这会儿就更甚了。
幸好他是永哥儿的夫婿
魏陵这会儿只感到庆幸,他为了不让小叔丧失活下去的信心,在他中箭醒来后第一时间把永哥儿的存在告诉了他。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小叔无论如何都要撑到见永哥儿。他原本以为这是自己最后能为小叔做的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程铎竟然还有这种本事
程铎被两人奇异的视线看得不太自在“你们俩看着他吧,我去厨房看看永哥儿的水烧得怎么样了。”
他进了厨房,刚好看到孟极站在灶台边跟永哥儿说话,他嘴皮子利索,又连比带画的“你不知道,那送粮草的小队长还想蒙混过关,结果将军一刀划开袋子,那混着石子儿的陈粮就滚了出来。”
永哥显然听入了迷“那后来呢”
“后来咱们整个营的兄弟都出来了,看他们用这种东西敷衍咱们,个个义愤填膺,若不是将军拦着,那送粮的小队长和他的手下怕不是走不出函谷关大营门口。不过将军也没让他们好过,一个个身上收刮干净了,除了兵勇服什么都没留给他们”
永哥儿笑了“就该这样,这些人实在太可恶了。”
“咳”程铎见两人说得热闹,永哥儿还笑得这么好看,不知怎么有点不舒服,借机打断道“永哥儿,水好了没有”
永哥儿闻言立马起身去揭锅盖,随着屋内的水汽蒸腾,他的声音也朦朦胧胧地传来“好了。”
程铎转头示意孟极“你兑盆热水端到房里去给魏陵,他急着用。”
“是,我这就去”孟极被他的眼神看得后背凉飕飕的,动作利落地兑了热水,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天地良心,小少爷虽然漂亮好骗,但他可不敢肖想。他和程铎第一次见面,对方就利索地在他面前砍了两颗脑袋,他又不是不要命了
永哥儿到这时才敢问“程哥,他怎么样了”
永哥儿暂时也不知道该称呼那人什么,干脆含糊过去了。
其实他刚一走出门就猜到程哥故意支开他的,大概是不想让他看到他那亲爹身上狰狞的伤口,不过这会儿都让送热水了,应该是没事了吧
“他没事,箭头已经取出来了,我让魏陵给他擦洗一下,你先别过去”程铎说着,又开始委屈“永哥儿,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样了”
“你,你怎么了”永哥儿立马紧张起来“难道刚才打斗的时候伤着了”
他走到程铎面前,上上下下地摸索,因为两人大炕都滚了好几轮,他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如果不是顾虑到家里还有别人,他都想解开他家相公的衣服仔细看了。
“我没受伤,就是刚才帮忙取箭头,现在手酸得很。”事实上程铎的手上都是老茧,他的力气又大,如今手上连处泛红的地方都没有。
但这并不妨碍永哥儿相信,他殷勤地帮程铎揉着手“程哥辛苦了。”
程铎将脑袋埋在永哥儿脖颈处,呼出的热气烫得永哥儿缩了缩脑袋,但他喜欢程铎这样的亲近,垂下长睫轻轻地笑了。
他往门外看了看“程哥,他给的那胡公的藏宝图,是不是”
程铎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同一个胡公。”
“啊,那我阿么和他的族人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就为了一张似是而非的藏宝图,最后这东西甚至都没用上
程铎叹了口气“人各有命,你别想太多了。”
永哥儿也知道过去的事不能勉强,他就是听完了他阿么的故事,为他感到惋惜而已。
魏震远是在第二天傍晚醒来的,除了四肢乏力,伤口还有些微疼,他感觉自己的状况很好。
“将军,您醒了”看到他睁眼,旁边立马有人问道。不过他嘴里似乎嚼着东西,口齿含糊不清,空气中也飘荡着一股特别的辛辣。魏震远从未尝过这种辣味,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香。
孟极根本不舍得放下碗,又快速扒拉了几口,抹了抹嘴,才凑过来问“将军,程大哥说你醒来可能想上茅房,要我扶您起来吗”
魏震远点了点头,艰难地由孟极扶着坐起来,但是当看到对方拿出一个尿盆,他还是黑了脸。
“不用,扶我去茅房。”魏震远不容拒绝地道。
孟极有些为难“可是程大哥说,您的伤口还没长好,最好不要乱动”
魏震远虎眼一瞪“他是将军还是我是将军”
好吧,你是将军听你的
孟极无奈,只得帮将军穿上鞋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出了门。
这一出门,空气中热腾腾的辛辣味道就更重了,热气顺着窗缝和屋檐飘散出来,偶尔还传来他手下那群蠢货抢食的声音。
“诶诶欸,你抢什么,这块肉是我下的,要吃你自己下”
“嘁于大嘴,老子在战场上帮你挡刀挡箭都挡过,现在吃你一块肉怎么了”
“这是两码事,我上次还救过你一命呢战场上可以两肋插刀,但抢我的肉就是不行”
魏震远忍不住了,转头看着孟极被辣得红通通的嘴巴“你们吃的是什么”
别以为他没闻到,这家伙嘴里的香气,跟厢房里飘出来的一模一样
孟极又用衣袖擦了擦嘴,有点心虚“将军,你可不能吃火锅,你伤还没好呢小少爷在厨房里煮了白粥,一会儿我去给您盛一碗”
“”
正说着,东厢的房门突然被打开,带着满身火锅香气的魏陵出现在门口。看到院子里的两人,特别是目光不快地瞪着他的小叔,魏陵顿了顿,尴尬地道“小叔,你怎么起来了”
魏震远继续瞪我要不起来,都不知道你们背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孟极赶紧撇清,顺便告状“小将军,我都给将军准备尿盆了,他非要自己去茅房。”
魏陵当然知道他小叔的德性,换了是他,大概也不想躺在床上屈辱地使用尿盆。
他对着孟极挥了挥手“没事,我来,你继续去吃吧。”
孟极欢快地跑了。
魏陵扶着他小叔,边走边解释“永哥儿和程铎昨晚照顾你一晚上,好不容易守到你烧退了,天亮了才回去睡觉。今天大家一个个都没精神,程铎才提议吃火锅的。”
魏震远“火锅好吃吗”
魏陵想也不想就点头“好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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