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钰不知他在门口站了多久, 他看着程似非一点一点地爬到程瑾芝的房门前,用头不停地撞着门,直到额际全是鲜血也没有停下。
可那扇门在此时显得那么坚固, 直到天微微亮,门才打开。
管家踩着程似非的后背,离开了程瑾芝的房间。
管家离开时没有关门, 池钰也看见了房间内的情况。
大夫人程瑾芝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她披头散发地坐在镜子前,正慢慢地梳着头发,桌子上放着那根刻着“瑾芝”的木簪和一双蓝布学生鞋。
绵绵说
“那根木簪是程似非小时候亲手为他母亲雕的。”
“池钰,你还不知道大夫人程瑾芝的来历吧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大夫人为什么姓程吗”
池钰没说话,他只是看着远处的程似非和程瑾芝。
程瑾芝已经放下了梳子, 她并没有看趴在门口的程似非, 看她的儿子一眼。
她只是拿起那根木簪,放在掌心仔细地看着。
绵绵用着池钰的声音,缓慢地说着, 这声音像是魔咒般萦绕在池钰耳边。
“程瑾芝本就是程家人, 她是程老爷的义妹, 是程老爷父母好友的孩子。程老爷父母的好友对程家有恩, 意外出事后,程老爷的父母就将年纪尚小的程瑾芝接回了家, 又怕程瑾芝难过, 所以让她姓程, 趁着她年纪小, 记忆还不定性, 让她以为自己本就是程家的孩子。”
“程瑾芝从小就把程老爷的父母当亲生父母, 把老爷当亲哥哥。”
“可惜流年不利, 程家很快落败了,穷到程老爷马上到三十岁了还娶不到媳妇。”
“程老爷的父母眼看着要入土了,他们怕程老爷一直娶不到媳妇,怕程家断子绝孙,便瞒着程瑾芝,联合程老爷一起给她下了药,强娶了她。”
“程瑾芝直到被下了药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她当时正在上学,程家虽然穷,但她一直没放弃,一个女子,天天争着抢着做粗活去赚钱贴补家用”
“可惜这一切都断送在程家手里。”
“池钰,你猜程瑾芝怎么看待程似非这个儿子”
在绵绵如魔咒般的声音中,程瑾芝缓缓举起木簪,对准自己的脖子,当着程似非的面,用木簪捅穿了自己的喉咙。
鲜血涓涓流了一地,流到程似非面前,浸湿了他的指尖,那血,还是温热的。
“程老爷的父母去世后,程瑾芝怀孕,程家的生意却突然红火起来,慢慢变成现在的模样,程瑾芝也成了程老爷最不待见的人,他认为程瑾芝是他人生中的污点。”
“绵绵。”
一直沉默的池钰突然说道
“吃过人、害过人的才会被困在围屋的循环里,你呢你吃过人还是害过人”
绵绵的声音戛然而止,池钰的话似乎触犯到了他。
池钰并没有绵绵想象中的怒气大发,他反而很冷静,冷静到质问绵绵。
绵绵离开门缝,紧紧关上房门,控制着池钰的身体躺在床上。
他并没有回答池钰的问题,只是说
“池钰,你只是我的后代。”
池钰突然轻笑了一声。
他学着绵绵的模样,漫不经心地笑着。
“如果你是指在这围屋里,我的身份的确是你的后代。”池钰说道。
在这个围屋里,在他参加海底迷城的考核中,他获得的身份,的确是绵绵的后代,仅此而已。
绵绵一直以来的自得突然出现了崩裂的一角
“池钰,你笑什么”
池钰不再说话,任凭绵绵如何询问,他都不再回答。
下一瞬,他又昏迷过去。
围屋的时间不断在跳跃,池钰再醒来,已经是秋天了。
依旧是热热闹闹的院子,奴仆们挤在一起,只是这回他们指指点点的人是程家老爷。
程家老爷身形消瘦,一眼看去只剩骨头架子,瘦得十分可怕。
他怀里抱着一个枕头,正坐在一楼院子的地上,衣服凌乱,双手上有被指甲抓过的血痕。
不一会儿,管家带人从老爷房里搬出来一具尸体,是三姨太。
三姨太被老爷用枕头闷死了。
奴仆们不断交谈着,声音并没有掩饰,似乎并不怕程老爷听见。
“听说三姨太太半夜总是突然大笑,眼睛看着一处说话,还不停叫着大姨太太和二姨太太的名字”
“听说三个姨太太和二夫人的感情很好,她们是拜过的姐妹呢。”
“是啊,刚来围屋的时候,不经常一起去四楼教训大夫人吗”
突然,一声尖锐的笑声打断了奴仆们的交谈。
二夫人从楼上晃晃悠悠地走下来,她脸上画着浓郁到有些诡异的妆容,大红色的口脂涂出来很多。
她围着程家老爷转圈,竟然一点不避讳在三姨太刚死的时候大笑。
程家老爷仍旧面容呆滞,抱着枕头,任由二夫人在一旁狂笑。
“哈哈哈终于,你也死了就剩就剩一个了。”二夫人笑着看向四楼的一个方向。
池钰知道,她看的是程似非的房间。
程家勤跟他母亲二夫人一样,抱着什么东西从楼上跑下来,一边跑一边大笑
“哈哈哈,终于是我的啦这个玉白菜终于是我的啦”
程家勤怀里抱着的是程似非房里的玉白菜,这个他向程似非要了很多次的玉白菜,程似非无论如何也不肯给他的玉白菜,程瑾芝送给程似非的玉白菜,现在终于属于程家勤了。
他一下来,看都不看被放在一旁的三姨太尸体,目光在人群里寻找,直奔池钰而来。
池钰尝试着动了一下,发现他现在是可以自由控制身体的状态。
程家勤将玉白菜举到池钰面前炫耀,言语兴奋,竟隐约和他狂笑的母亲一模一样。
这像是一场闹剧,院子里摆着尸体,杀人凶手抱着枕头无人质问,审讯者们自顾自地大笑,围观者指指点点,只当这是一场喜剧。
这样的闹剧,围屋一直在上演。
池钰拿过程家勤举着的玉白菜仔细观察,玉白菜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和池钰在围屋重启前看到过的没区别。
管家叫人拖着三姨太的尸体去埋了,二夫人扯着老爷进了屋,院子里的奴仆也渐渐散去。
池钰打发走程家勤,看着纷纷散开的奴仆,发现人少了很多。
张翠翠走到池钰身边,扯着池钰往大厨房走。
“绵绵,走吧,我药已经熬好了,你给大少爷送去。”
张翠翠面色不太好,有些憔悴,她一边走一边跟池钰抱怨。
“自从老爷把生意都交给二夫人后,程家是越来越不行了,我现在送香包都得不到什么奖赏了,程家的工钱也是一减再减,就连奴仆都辞退了一大半。”
怪不得池钰发现程家的人少了很多,原因竟是这个。
此时三个姨太太已经死亡,程老爷半疯不疯完全不管家里的事,二夫人虽然接手了程家的生意,可她明显不是做生意的料子。
不过几个月,程家就衰败成现在这个模样,程家勤更是什么都不管,只顾自己吃喝玩乐。
程似非呢
程似非现在如何了
池钰抬头,看向四楼的方向。
他这次醒来,跳跃的时间比上一次久,不知道程似非那里又发生了什么。
池钰接过张翠翠递过来的药碗,找了个角落,将药汁全部倒光,刚要把碗也扔掉,突然顿了一下。
他又回到大厨房,要了点红糖,冲了一碗红糖水端上楼。
四楼依旧很安静,如今大夫人已经死了,四楼只住着程似非和绵绵。
程似非房门紧闭,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池钰站在门口,看了眼手里的红糖水,抬手敲了敲门。
门里无人应答,池钰又敲了敲,还是没人应。
池钰干脆推开门走了进去,程似非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腿上放着一本书,头微微歪着,似乎睡着了。
直到池钰关上门,程似非才动了动,他转动轮椅,看了过来。
依旧是那副清冷淡漠的模样,黑眸半敛,只看了眼池钰,说道
“药放那儿吧。”
池钰没听,直接走到程似非面前,把药递给他。
程似非半敛的黑眸上抬,视线落到池钰脸上,又很快移开,接过药碗,直接喝了一口。
只一口,程似非的手顿住了。
他睫毛轻轻颤抖,又抬眸看向池钰。
池钰穿着旧式的长袍,总是遮挡眼睛的黑发被绵绵梳到两边。
他脸庞白净,五官精致,明明是和绵绵一模一样的脸,可神情没有绵绵脸上刻意的腼腆,显得有点冷清,但直白又坦荡。
他瞥了眼程似非手里的药碗,问他
“甜吗”
他记得,他在绵绵的日记里看到过,程似非喜欢吃甜的。
程似非在池钰的注视下垂下眼眸,抬起手,大口大口喝着碗里宛如药汁般的红糖水,他第一次在“喝药”的时候这么甘之如饴。
池钰一直等他喝完,接过空碗,看了眼程似非空了一格的百宝架,什么都没问,径直转身离开。
程似非在池钰已经打开门时突然出声
“不要管。”
池钰一愣,微微侧头,并未看向程似非。
程似非的声音从池钰身后传来
“你什么都不要管,找到你需要的,然后离开这里。”
池钰没说话,深吸一口气,将门关上,离开了程似非的房间。
程似非果然记得。
在这个围屋循环里,唯二两个仍旧带有记忆的鬼怪,一个是绵绵,一个是程似非。
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无尽的循环里,只是绵绵并不甘心一直如此循环,绵绵霸占池钰的身体,一定有什么目的。
那么程似非呢程似非让他不要管,程似非又想要做什么
程似非看起来,是整个循环里,唯一一个从头到尾都在被害的完美受害者。
不要管吗
池钰查看目前的三个任务,神情坚定。
离开程似非的房间,池钰走向绵绵的房间,他看了眼楼下,一眼就看到了行色匆匆的章华。
章华身后跟着几个奴仆,她正使唤着奴仆打扫院子里的卫生。
池钰看到章华,顿了一下。
章华明明已经被程似非送出去了,她怎么又回来了
池钰想到了章华年老时的模样,她也是这场围屋循环的主导之一。
看到此时章华使唤奴仆的模样,不像是被抓回来的。
她是自己回来的,为什么
池钰看了一会儿,直到章华的身影消失,他才转身开门,只是刚开门,就看到一个人正背对着他在翻东西。
听到动静,那人回头,是程家勤。
程家勤手里拿着一个本册,眼睛通红一片。
池钰扫了一眼,那是绵绵的日记。
程家勤虽然字认识得少,可简单的阅读还是能做到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绵绵的日记里对程似非的态度很暧昧。
果然,下一刻,程家勤就扑了过来。
他双手紧紧抓住池钰的肩膀不停摇晃,一句又一句地逼问
“绵绵你不是喜欢我吗你日记里写的是什么意思”
“你刚才在程似非的房间里做什么”
“你每天给程似非送药,你是不是你们”
“绵绵你给我解释你给我解释”
池钰皱着眉,刚要挥开程家勤,身体又动不了了。
绵绵重新掌控身体,下一刻,池钰感觉到脸颊上湿了一片,绵绵哭了。
“你不相信我吗”绵绵说道。
见绵绵哭了,程家勤愣住,立刻松开手,后退一步,愤怒又局促
“绵绵,我、我不是故意的,可是你你总得给我解释啊你明知道我最讨厌程似非了”
绵绵抬手抹着眼泪,可眼泪却越抹越多。
“好,我给你解释,晚上我们在河边见面,我解释给你听。”
程家勤失魂落魄地走了,绵绵关上门,捡起掉在地上的日记,声音幽幽地说
“这是最后一次循环了。”
池钰一愣,突然有了一个猜测,一个对绵绵目的的猜测。
晚上,绵绵提着灯笼等在围屋外的河边。
程家勤很快就来了,看到绵绵,程家勤下意识露出讨好的笑脸,紧接着想起什么,笑脸一僵,沉着脸走过来。
“绵绵,现在你该给我解释了吧你和程似非是怎么回事”
绵绵拎着灯笼,面容在月光和朦胧的烛火下,显得越发好看。
程家勤虽然生气,却还是被绵绵的脸吸引住了。
他站在绵绵旁边,被绵绵伸手随意拉了一下,就和绵绵换了个位置。
绵绵背对着程家,看向程家勤,此时程家勤背后是那条河。
这河比池钰印象中宽阔了不少,水流湍急,水位线上升,几乎快把桥淹没了,要不是程家地势高,怕是早就进水了。
绵绵说
“家勤,你往后一点,你离我这么近,我紧张,说不出口。”
程家勤不疑有他,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现在可以了吗”
绵绵摇摇头
“再往后一点。”
程家勤依言不断往后退,他十分相信绵绵,都不回头看看,在他身后,有一节树根横亘在河边。
“嗯,再退后一点就解释给你听。”绵绵的声音越来越冷淡。
程家勤一连后退,突然脚跟绊倒树根,身体不稳,向后倒去,“噗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他不会游泳,在河水里不断挣扎,看着站在岸边的绵绵,大喊着求救
“绵绵,救救我救救我我不会水我不会水啊”
绵绵提着灯笼的手慢慢放下,灯笼的光逐渐下移,只照亮了他的下半张脸。
他站在河边,身形隐在黑暗里,看着程家勤在湍急的河水中越挣扎飘得越远。
程家勤在失去意识前,只能看清绵绵的唇,那张他幻想了无数次的唇,那张漂亮的唇,嘴角微勾,笑着看他消失在河流中。
查清程家勤的死亡真相已完成
剧情进度70
一直未完成的三个任务,终于完成了一个。
池钰看着这一幕,说道
“这就是你离不开程家的原因吗”
绵绵唇边的笑意冷了下去,他提着灯笼回到四楼的房间,拿起圆镜,跟池钰对话。
“池钰,以后离不开这里的人就不是我了。”
绵绵的心情似乎很好,就连池钰挑衅他都不生气,或许不放在心上。
他的目的逐渐暴露出来,因为计划即将成功,也懒得再一直隐藏。
池钰不再说话,绵绵有他的目的,他同样有自己的目的。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各怀鬼胎,用着同一个身体,睡在一张床上。
第二日,二夫人没找到程家勤,程家乱了起来。
这场混乱持续了整整一周,程家勤的尸体顺着水流又飘了回来,尸体已经被泡得肿胀不敢,面上神情狰狞,双眼还是睁着的,像是死不瞑目,死也要回来,讨要他到底也没得到的解释。
二夫人看到程家勤的尸体,没尖叫也没说话,只是弯腰,费力地将程家勤拖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自以为成功害死程家三个姨太太和大夫人的女人,成功霸占程家生意的女人,因为儿子的死亡,彻底疯了。
程家外面的河水越涨越高,终于水患彻底爆发,程家被困在了这里,谁也出不去。
若是以往的程家,或许还能够靠着家里的囤粮多生存一些时日,可自从程家的生意被二夫人接手后,一日不如一日,衰败迅速,哪还有钱囤粮。
程家的氛围一直笼罩在阴沉之下,连最爱对主人家指指点点的奴仆都沉默了下去。
在程家被困的第三天,悍匪的船逃到了程家,推开了程家的大门。
在这之前,池钰一直被绵绵控制着动不了。
他的生命值又掉了一次,在悍匪到来时,他只有15点生命值了。
悍匪一到,管家立刻带着所有奴仆倒戈。
比起程老爷,程家的奴仆更听管家的话。
在悍匪到来后,绵绵就不许池钰再掌控身体。
管家和悍匪一起,将老爷、二夫人和程似非都关守在各自的房间里。
但他却将绵绵和章华藏了起来,并没有让悍匪发现。
这群悍匪明显与那些灾民成匪的不同,他们是故意趁着水患行凶,个个凶恶、彪悍,不是善茬。
绵绵被管家藏在地下室,章华被管家锁在绵绵隔壁。
虽然在地下室,偶尔还能听到上面的喧哗,这群悍匪自以为找到了好地方,日日夜夜在围屋里喝酒放纵,肆意享受着程家剩下的食物。
在此期间,池钰也触发了相关的剧情卡信息,剧情进度不断上涨,从70一路涨到了75。
剧情进度75。
按照剧情卡上的信息,池钰知道,程家的食物很快就会吃光。
只是那艘船呢
悍匪带来的那艘船是怎么消失的
藏在地下室的这段时间,绵绵偶尔会去隔壁,隔着门跟章华说话。
可惜章华从不搭理绵绵,她日日抱着膝盖缩在角落,连管家送来的饭都不怎么吃,倒是绵绵每次都吃干净了。
绵绵似乎不着急,一直静静等着。
终于,程家的食物很快败光了。
管家送来地下室的吃食越来越简陋,从一开始的有菜有肉,到后来的咸菜、馒头,现在更是连咸菜都没有了。
等管家终于只送来一碗看不见米的粥时,绵绵行动了。
他在深夜控制着池钰的身体,走出了房间。
池钰全程没有多说一句,他这段时间一直保持沉默,也不问绵绵要去做什么,只是默默查看自己的信息。
海底居民池钰
等级1
生命值15总生命值110
防御力1
移速2
个人技能无
隐藏身份人鱼
技能卡
吞噬s级一个吞噬邪恶鬼怪的伴生灵,每次吞噬邪恶鬼怪都会为持卡者增加属性。
当前海底迷城围屋惊魂考核版
他要在今晚解决绵绵,用他仅剩的15点生命值。
绵绵刚走出房间,隔壁传来了章华的声音。
章华可能预感到了什么,一直不理绵绵的章华,勉强将上锁的门推开一条缝隙,看向绵绵,问道
“绵绵,你要去哪儿”
绵绵冲章华微笑,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离开地下室,走上地面,围屋里一片狼藉,到处是垃圾和空酒坛,可见前些日子悍匪和这群奴仆过得有多放肆。
这群悍匪在水患灾情下,霸占着围屋,和奴仆们一起狂欢。
绵绵静静路过这些垃圾,轻巧的走出围屋。
他来到河边,看到了那艘拴在岸边的船。
那艘船不小,在夜里静静飘在河面上。
绵绵走过去,解开拴着船的绳子,走上了船。
他放下船帆,船在夜风下慢慢离开岸边,远离围屋。
绵绵迎着夜风,突然从池钰的身体里出来了。
池钰只觉得身体一痛,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他旁边。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长相,神情却完全不同。
绵绵永远是腼腆的、垂着眼眸,一副无辜的模样,他就是用这样的神情看着程家勤淹死在河水里,看着程似非喝下带毒的补药,看着程家发生的一切,最后还要带走这艘船,让程家人和悍匪全部困死在围屋里。
“池钰,终于见面了。”绵绵说道。
池钰不说话,平静地看着他。
一瞬间,他在脑海里想了无数种解决绵绵的办法。
对于绵绵一开始用脚印的形式出现,一副无害的模样带着他发现围屋的秘密,到后来绵绵霸占他的身体,让他经常莫名其妙地掉生命值,池钰早就有了一个猜测。
在后面绵绵越来越不掩饰的情况下,池钰逐渐确定了这个猜测。
“你想让我代替你,被困在这围屋的循环里。”池钰说道,声音平静。
绵绵微笑着,抬起手,猛地掐住池钰的脖子。
明明只是被掐住脖子,池钰却发现整个身体都动不了了。
窒息感慢慢传来,绵绵一边掐着池钰的脖子,一边推着他,将他推到了船边。
池钰半个身体都悬空了,此时船已经离开了岸边,飘到了河中央,在池钰身后,就是水患下湍急可怕的河水。
此时池钰全身只靠着绵绵掐着他脖子的力道留在船上。
绵绵笑着,一点点松开掐着池钰脖颈的双手,像是在逗弄濒死的猎物。
“我会乘船离开,你会代替我,永远留下来。”绵绵说道。
池钰艰难的呼吸,勉强吐出几个字,说的话断断续续,脸颊因为呼吸不畅涨红一片
“这就是你在每一次循环里,做的选择吗”
“每一次,你都会带走这条船,让那些人全都困死在围屋里。”
“就没有一次,你做过其他的选择吗”
“你到底,喜不喜欢程似非”
绵绵双手蓦地一松,他脸上的笑消失,看着池钰掉进河水里,河面只溅起几点水花。
看着湍急的河水,绵绵冷漠地说
“我喜欢啊,我喜欢很多人,翠姨、管家、姐姐程似非,我都喜欢,可我更喜欢我自己。”
“池钰,我想活下去,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
“明明我没有吃人也没有作恶,凭什么要我也困在这围屋里”
在池钰的直播格子里,他在河水里紧闭双眼,头顶不断飘起掉生命值的红字。
生命值1,当前生命值14。
生命值1,当前生命值13。
生命值1,当前生命值12。
叶星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池钰死定了”
池钰双手平静地张开,身体随着水流飘动,黑发轻扶过脸颊,一直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淡紫色的光芒在他眼中慢慢消散,池钰开始挥动双手,游了上去,一直在掉的生命值也停在了11。
谁都会害怕水,唯独池钰不会。
他迅速上游,抓住船边的锚,从另一边爬了上去,猛地扑向绵绵。
绵绵还沉浸在即将离开围屋循环的兴奋中,不想突然被人按倒在地,他剧烈挣扎,却被池钰从后面猛地掐住了脖子。
池钰身上不断滴着水,浑身都湿透了,可他的双眸明亮,亮得惊人。
他掐着绵绵的脖子不断用力,一手探到绵绵的脸颊,捂着他的脸将他的头猛地扭了过来。
“咔嚓”一声,绵绵的脖子被转了360度,明明身体还被池钰按趴在地上,脸却面向了池钰。
绵绵总是腼腆的神情消失,漂亮的脸蛋扭曲一片,怒吼道
“池钰”
池钰薄唇微勾
“好丑,我的脸在你身上变得好丑。”
“绵绵,你看,就算把脖子扭成这样,你还能说话。”
“你早就不是活人了,你早就离不开围屋了,你是鬼,是怪物,你丑陋不堪。”
“不是亲手杀人才算作恶。”
池钰微笑着说完这一切,语气很轻,他压着不断挣扎的绵绵,话中的笑意慢慢消失。
“使用技能卡吞噬。”
海底居民池钰使用技能卡吞噬s级,扣除10点生命值,获得24小时“身体变小debuff”。
池钰的身形逐渐变小,在他身后出现一道红色的影子,影子与池钰的身体丝丝缕缕地连在一起,细看去,影子长着池宇的模样。
扣除生命值成功,当前生命值1。
绵绵看着池钰身后突然出现的红影,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
池钰压制着这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一点都不留情,在绵绵惊恐的目光下,轻声说
“池宇,去吃吧。”
红影猛地暴涨,将绵绵笼罩其中,窸窣的咀嚼声在红影中响起,紧接着是绵绵凄厉的惨叫。
“池钰我要杀了你”
“啊啊啊”
“啊好疼好疼啊”
“池钰”
“你该死”
“疼死了疼死了”
池钰站在一旁,因为身体变小,袍子套在他身上,大部分都拖在地上,因为变小而显得可爱的脸上一片沉静。
他静静地等待着,并没有让池宇将绵绵全部吃光,等红影散去,绵绵还躺在地上,他的脖子依旧像麻花一样扭曲,只是四肢都消失了,只剩一个躯干和一个头颅。
因为只让池宇吃了四肢,不算全部吞噬成功,池钰连属性也长得很垃圾,只涨了1点移动速度。
池宇的身影慢慢消失,池钰看向地上神情扭曲、狰狞的绵绵。
哪怕是这幅样子,绵绵还活着。
池钰越过他,打算把船带回去,谁知池钰一碰到船帆,船身突然发出刺耳的“吱嘎”声,下一刻,船开始崩塌,眨眼间就碎裂了一大半。
绵绵突然开始大笑,笑声恐怖
“哈哈哈哈我说过的,池钰,你什么都改变不了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池钰抿唇,这船马上要崩塌了,他干脆上前,拽住绵绵的头发,拖着他跳入水中。
绵绵被拽进水里,口中灌满水,笑声破碎。
池钰拎着绵绵,借助巧劲,游回到岸边。
他此时身体变小,把绵绵一起拽到岸上费了不少力气,他只有1点生命值了,干什么都要万分小心。
绵绵断裂的四肢处不断流着血,池钰从绵绵破碎的衣服上扯下来一块浸满血的布头,塞进绵绵嘴里,不让他说话。
他拽着绵绵的头发,小小的身体拖着绵绵,费力地往围屋走。
绵绵说不了话,身体像虫子一样摆动,却无法挣脱池钰小小的手。
池钰要带着绵绵藏进围屋,他轻轻推开围屋的门,将绵绵又拽回了这个他以为即将摆脱的地方。
“绵绵,你的噩梦刚刚开始。”
围屋的院子里没什么人,悍匪和奴仆都待在房间里。
因为一直吃不饱,他们渐渐减少了活动,不像刚来到围屋时那样夜夜狂欢。
一个小小的身影踩着过长的衣袍,踉跄地拖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悄悄往楼上走。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有人的地方,还不忘时不时停下,用自己过长的衣袍擦拭绵绵留下的血迹。
绵绵被堵住了嘴,支支吾吾的,眼睛怒瞪池钰,恨不得把眼珠瞪出来。
池宇不仅吞噬了绵绵的四肢,还吞噬了绵绵的能力。
池钰拖着绵绵,偷偷藏进一间杂物间,在里面静静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天亮后,已经弹尽粮绝最终决定离开这里的悍匪们,愤怒地发现他们的船不见了。
关立年也发现绵绵不见了,船是谁带走的不言而喻,但他不敢说出来。
这个他一直当亲生儿子对待的养子跑了,跑之前摆了所有人一道。
已经有些日子没吃饱的悍匪们气红了眼,他们纷纷将视线对准了管家。
管家身后站着跟他一起背叛程家的奴仆,奴仆在悍匪的怒瞪下瑟缩着身体。
悍匪的领头红着眼睛看向围屋的三楼和四楼,那里关着老爷、二夫人和程似非。
紧接着,悍匪说的话让围屋里的所有人都觉得浑身发冷。
“谁说没有食物了这围屋里不还有三头活猪吗”
“找几个刀工好的,去给我割那三头活猪的肉,别弄死了,一边养一边吃,才能一直有肉吃。”
悍匪头子话落,几个悍匪立刻拿着刀跑上了楼,很快老爷和二夫人的嘶吼和惨叫传来,程似非的房间却仍旧一片安静。
池钰躲在杂物房偷看,他没想到悍匪这么快就开始吃肉了,他看向四楼,咬紧牙关。
他只有1点生命值,现在莽撞出去就是送死。
池钰静静等着,等几个悍匪纷纷端出一盘血肉后,才悄悄上楼。
刚得到新鲜血肉的悍匪们很兴奋,一时放松了警惕,让池钰趁乱跑进了程似非的房间。
程似非听到开门声,并没有回头。
他可能以为是悍匪去而复返,并未搭理。
程似非仍旧穿着那身白袍,只是白袍染血,可以想象他衣袍下的身体是什么模样。
池钰拖着绵绵的身体走过去,绕到程似非面前。
程似非微微抬头,看到小小的池钰,黑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唇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坐在轮椅上,像是不敢置信池钰会出现。
“我以为,你已经离开围屋了。”
池钰摇了摇头,抿着唇没说话。
绵绵看到程似非,在一旁疯狂扭动。
池钰这才想起绵绵,小小的脚丫抬起来踢了绵绵一脚,因为沾了绵绵的血,又在衣袍上蹭了蹭。
“程似非,这是绵绵。”
程似非听到了,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像个蠕虫一样扭动的绵绵
池钰顿了顿,又说
“我不是绵绵。”
在这围屋里,谁都把他当成绵绵。
程似非看着池钰此时小小的身影,他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长袍拖在地上,袍子上沾满了泥巴,头发也乱糟糟的,脸颊上到处是灰尘,可程似非看得很认真。
他总是清冷淡漠的嗓音,此时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度
“嗯,我知道,你不是绵绵,我一直都知道。”
也许是变小了,池钰的神情也外放了很多,不再那么内敛。
他微微扬起一点下巴,似乎有些满意,明明只有1点生命值了,却自信十足地说道
“程似非,我来带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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