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军警方面的代表在三方会谈中躺平弃权,国会的文官集团趁机出面平息事件。这并不是让人心情抑郁的工作,要知道即便同为国家机关,不同机构与部门之间也存在着勾心斗角轧苗头的常规操作。别说军警与国会了,曾经的陆军和海军也不是没有在军事会议上抡拳互殴过。
越过军警直接“招安”关东地区的新势力,国会内部比过年还高兴,人人走路带风,遇上军警系统的“同僚”马上便会下意识提高嗓门儿聊一些会让对方尴尬的“悄悄话”。
接连经历两轮失败,唯一可以当做依仗的福地樱痴滞留国外迟迟不归,群龙无首之下军警方面不得不忍气吞声同意撤离横滨。很多人抱着“看热闹”的怨恨心态提前摆烂,没想到大街上还真和ortafia首领预料的一样有没有军警完全无所谓,治安案件没有减少但也没有增加。
也就是说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吃纳税人的税金外他们还真没做啥符合职业描述的工作。军警这一撤,最高兴的除了港口外就是可以平白减少一大笔行政支出的市政厅。于是横滨知事和神奈川警视厅伙同ortafia办了个“告别会”欢送,被邀请者高不高兴不知道,故意恶心人的三家高高兴兴瓜分掉别人留下的“遗产”。
市政厅省了开支,警视厅少了抢饭碗的对手,ortafia为先代首领报仇雪恨顺便巩固地盘,大家都很高兴。
自从第一批军警拔营走人时起,森由纪就分批将地牢里的“俘虏”送出交界地,都不给他们回横滨驻所整理东西的机会,直接将人赶出“家门”,一副生怕人藏点尾巴的小心眼模样。直到最后一批军警确认离开,那位最早被俘虏的指挥官才在黑蜥蜴的“护送”下直达东京新驻所。
军警方面有理由相信俘虏遭到非人的虐待,然而等这些人回来往眼前一站,平均体重增加五公斤有余,横竖都不像吃过苦头的样子。再分别找来几个人一问才知道,ortafia不但没有殴打辱骂俘虏,更没有强迫他们从事体力劳动。就跟养猪一样关着,碳水甜食不限量供应,没吃出高血糖已经很对得起职业素养了
虽说是俘虏,这些人到底也是国家公职人员,不能全都杀了也不能轻易放他们自由行动。想来想去森由纪努力忍住伸向这些绝佳劳动力的黑手,放他们蹲在地下室结结实实吃出一身膘。有魏尔伦看着,只要这些俘虏不暴1乱,亏就亏点吧反正食品原材料都是走私来的,价格远低于市场行情。
完成这件大事之后,ortafia将目光移向身边总是不听话的“邻居”们。
时间进到九月,第一批从京都来“进修”的“客人”被森由纪不讲情面尽数扔进擂钵街直面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绝望之人,想方设法让他们从最后的居留地搬走。
这是项注定会失败的任务,因为除了这个垃圾堆那些人再没有别的容身之所。她这么安排就是为了摁头让过得再差也没饿过肚子的世家子弟们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什么叫做“绝望”。
为什么诅咒层出不穷总也无法完全根治因为世上还有人在泣血哀鸣。
一开始这些年轻人仍旧像他们的祖辈父辈一样将眼睛举在头顶,居高临下指着窝在破旧铁皮房的擂钵街居民们“勤快起来活得像个人”,很快他们就发现这根本不现实。
居住在擂钵街的人大多没有受过教育,哪怕是基础教育,更别提掌握什么技能。除了简单粗暴的重体力劳动他们很难找到能够果腹的工作,即便运气好被录用,也无法长期忍受周围人总是带着歧视的调侃。
绝大多数人唯一的出路就是加入帮1派组织,通过不要命的暴力表现以期获得赏识进而脱离原生环境。
这还是身体条件允许的幸运儿,更多妇孺老幼想要活下去,不依靠欺骗与掠夺几乎不可能。每个人都像鬣狗一样防备着周围的生物,随时准备跳起来亮出牙齿保护自己那微不足道的“财产”。
你要让连最基本的生存手段都不具备的人如何“活得像个人”
所以这里完全就是块信奉丛林法则的法外之地,孩子们抱着加入大型帮1派才能出人头地的“理想”捱到成年,没有出路的人则留下日复一日循环着可鄙的人生。对比即便不受家族重视也没有被放弃的世家子弟们,哪怕大家双脚站在同一片土地上也会让人恍惚看见那堵割裂世界的墙壁。
他们难道真的自甘堕落就到愿意生活在这样的泥潭之中吗不是的,住在擂钵街的人被剥夺了作为正常公民的一切权力,就算挣扎着将手伸向天空,天空也只会无情的朝他们脸上吐口吐沫。
年轻人们沉默,然后开始思考。
普通人产生诅咒,咒术师祓除诅咒。咒术师大多死在祓除诅咒的过程中,遗族憎恶害死亲眷的元凶进而歧视帮不上忙还添乱的普通人这似乎是个并不矛盾的逻辑。
但是谁又会在安稳无忧的环境中产生如此可怕的诅咒就像流落进擂钵街的人,被层层叠叠看不见的压力压到无法喘息,遭遇屈辱讨要不到应有的正义,制造惨剧的凶手大笑着用金钱逃脱惩罚,敲骨吸髓的恶鬼穿着华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他们嘴角上甚至还挂着血,却还能在扭曲的审美下被奉上神坛。
凭什么不能怨恨世上从来没有被剥削压榨到只剩一层皮还得心甘情愿高唱颂歌的道理。有些人只是没意识到,然而当他们跳出那个“蟋蟀罐子”,就会发现无论咒术师还是非咒术师,都只是被压迫的“普通人”。
当诅咒产生时,为什么上层思考的不是如何解决造成诅咒产生的原因假使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劳动者得食四境无怨怒,谁会把经营生活努力工作的时间花在诅咒上
忙都来不及,根本没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邻居过得比我好又怎样我未必不能也让自己过得好起来。
但现实却是上层一味大量派发祓除任务堆到咒术师头上,颇有几分“只要问题不搞大就等于没问题”的架势,除此以外一概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就算真有诅咒偶尔失控,见诸报端的也一定是“煤气爆炸”,咒术界业内讨论的也是“普通人为何如此热衷作死”。
不是热衷作死,而是已经没有了活路。哪怕愚昧无知导致诅咒横行为什么有的人都飞上月球了有的人还坚信求神拜佛之道万物有灵的思考方式本无过错,不过基本的科学道理似乎应该包含在义务教育阶段。二十一世纪了,一个发达国家还存在这么多“九漏鱼”,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说白了,就是懒政。
人人都想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喝汤,没有谁乐意承担责任去开拓,不愿意或是没能力解决现阶段国内的矛盾,索性闭上眼睛躺平摆烂放任矛盾加深直至社会各阶层割裂。
咒术师的人口才有几个了每年因为诅咒死亡的人才有几个了加在一起不一定有交通意外失去生命的倒霉蛋人数多。既然可以用小数量损失替代变革可能面对的风险,“聪明”的精英们自然算得清这笔得失。
改革之初谁也不知道最终会成功还是失败,不去做的人总有理由阻力那么大,反对者那么多,为什么要去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就算真的有些成效,正所谓“众口难调”,也免不了背上一身骂名,何苦呢改革者呕心沥血费尽心机,甚至不一定能活到享受果实的时候。
在这个从来就没有走出过旧日的国家,没人去当那种“冤大头”。
世家门阀轮流掌权党政为得不是为了让这个国家长治久安,他们为得是家族绵延兴旺。只要能保证自家始终享受优越的上流生活,国家将会步向何处那些人并不在乎。
所以普通人不停催生出诅咒,咒术师焦头烂额奔波在祓除诅咒的路上。
“咒术师只是国家用来维护社会稳定的一次性工具,这就是真相。究其深层,也是为什么国会能忍得了我这种坏蛋盘踞一地称王称霸的原因。”面对红着眼眶前来讨要答案的年轻人,森由纪浏览文件的眼睛都没抬一下“我无意羞辱你,如果觉得这些话不好听,大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我从来不知道,即便没有产生诅咒,我也会因为一个孩子咬牙切齿的痛恨表情而恐惧。我以为我们已经成为朋友了”
年轻人不知所措,双臂甚至脖颈上都是被抓挠出的伤痕“我带给他糖果和书籍,他却像动物一样嘶吼着扑上来攻击,完全没有想过究竟是不是我的对手,我居然会感到害怕”
“放心吧,和你起摩擦的小不点已经被送去医院,你没有一怒之下活活打死他我已经很意外了,干得不错。”
森由纪翻到文件最后一页写上处理意见,将这本纸张合起来放到手边,抬起头终于给了那年轻人一个正眼。
他看上去二十出头,同样白色柔软的短发,眼睛却是岛国非常普通的黑褐色。不得不说,有血缘关系存在的堂兄弟之间相似度也非常高,不过他显然比五条悟要像个人类,也更容易通过共情体会到他人的痛苦。
报告显示他是放出线人之后第一批进入擂钵街的“工作人员”,在劝离过程中与当地一个不满十二岁的男童发生冲突,后者已被紧急送医救治。本来他可以当做无事发生继续工作,但这个人鼓起勇气走进首领办公室,问出“为什么”这三个字。
这引起了森由纪的注意。
“很抱歉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总之,这位五条先生,从今天起,你将成为ortafia的正式员工。后续有关擂钵街拆迁的一切事由都将归你负责,给你两天假回去好好休息。等忙完这件事,我会给你另外一份工作试着和你们家家主一起去改变自己的家族。”她笑了一下,表情轻松“改变擂钵街和改变五条家在我眼里没什么本质不同,只要去做,哪怕出错也没关系,总能找到合适的出路。”
年轻人一愣,慌忙补上自我介绍“对不起,森小姐,我叫五条弘也”
“你们家起名字就没有一点规律可言吗对外国人来说可真不友好,啊,我在开玩笑,不用太紧张。”
不得不承认自己幽默感不佳,森由纪指着办工桌前的椅子道“坐,关于你们来横滨的原因以及目的,我想你比我要清楚得多。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事吧,兜底的麻烦交给我就好。”
ortafia经过整合旗下有足够充裕的各种资源,只要人没被玩死,走错路子也有办法拉回来。这种容错率极高且异常奢侈的练手方式也就只能在横滨实现。
“传闻说因为小悟降生于世诅咒才会跟着变强老实讲,这种屁话我是根本不信的。原因与结果同时出现时往往会被人为颠倒,这不就跟我与内务省互相甩锅时的措辞一模一样么把责任尽数堆到某一个人头顶,其他那些蠢货就可以笼着袖子空口指点了。”
明明政府无能导致国内形势越来越糟以至于让人无法忍受,和一个婴儿来到世间有什么关系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天选之子那一套,写都不能这么写了,会被读者喷“情节太水”打负分的。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不知道哪里的俗话叫做荣耀加身之时,命运的憎恶也会降临。”森由纪面对这个饱受惊吓又被自己威胁的年轻人,言辞直指所有五条都无法接受的弱点“再这样继续下去,总有一天他会成为替所有人承担罪责的替罪羊。”
不是说天生具有某种才能就一定要去做某种事,如果世间人人信奉这种理论,那么天赋才能就不是天赐的宝物,而是与生俱来的枷锁。
“我想你们家里应该没人愿意看到那种局面。”
森由纪扫了眼墙上的挂钟,察觉到花费在这个人身上的时间有点多了,于是她挥挥手“请您自便吧,五条弘也先生。”
“是”
年轻人忙从沾了点边的椅子上起身,礼节齐备的安静退下。转身他就乘车往东京跑话虽然不中听,森小姐的分析却很能说服人。咒术界一直偷偷流传着“六眼”使得咒灵上限飙增这一理论,总监处甚至会拿这套谬论去安抚不幸失去搭档与亲友的平民咒术师要他们接受事实。
诅咒等级没法精准预报啊,受在场普通人的影响,强度总是会变。
诅咒越来越强那当然是因为五条家有个改变力量格局的六眼。
站在五条家的立场上看待这个问题,十个人里有十个会沾沾自喜于这是对“六眼”实力的承认。换到另一个角度才会发现,这不就是妥妥的推卸责任他想去东京那所咒术学校亲眼确认五条悟的安全,确认五条家的信仰并未倒塌。
然后这位运气可能不太好的年轻人就亲眼看到自家家主不好好听课、用水笔在睡着的女同学脸上大书特书的鸡掰行为上课睡觉理应谴责,但至少不该横遭此等社死羞辱
入校后与他同行的监督辅助也不知道该怎样向这个五条家的年轻人解释他们家家主作风一向如此,额,随心所欲。
“悟大人”
五条弘也满肚子腹诽不敢冒出来一个字。
我只知道您在家里不爱听人说话,我没想到您在学校也不怎么做人事
快快乐乐在家入硝子脸上画了个海盗十字疤,五条悟听到声音转过身看向教室门“哦弘也,你从横滨过来干嘛”
没错,五条弘也,就是早先被他抓来当狗腿的那个五条家的年轻人。在那之后他一直留在本家里不上不下混日子,这次又趁机钻进队伍跑去横滨,属于五条悟阴差阳错才关系较近的堂兄弟。
“没,没什么,我就过来看看您。”
松了口气的同时五条弘也不得不承认,森小姐比悟少爷更像个合格的家主。看看别人家的孩子都在干嘛,再看看自己家的
唉,不能比。
五条悟在家入硝子脸上画下最后一笔,顺手将水笔放到隔壁同学课桌上嫁祸他人。夏油杰微笑着召唤出咒灵一口将水笔吞下去“原来是家人来了想必下节课你不会出现在教室里,好走不送。”
“你是嫉妒有人来探望我咩”五条悟嘻嘻哈哈绕过仍在补眠的家入硝子走向五条弘也,后者往女孩脸上看了好几眼,隐约回忆起些许碎片“这位似乎是反转术式的掌握者”
勇还是家主大人勇啊,连医生也敢惹,这就是仗着无下限术式几乎不会受伤是吧
“你说硝子她就是啊。走了,有什么出去再说。”五条悟抄着口袋走出教室,赶在任课教师出现前领着堂兄翘课“是不是由纪让你来传话好奇怪啊,明明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开看看,手速如同闪电般噼里啪啦发了一长串字符。
“森小姐正在忙,是我自己突然想来探望您。”五条弘也深呼吸,然后将最近发生的事一一向家主描述,包括森由纪的每一句话“感情上想不惜一切代价反驳她,但理智告诉我她是对的。”
拖拖拉拉讲了二十多分钟,青年泄气似的塌下腰“所有咒术师都一样,头上顶着不知要如何去抗衡的力量,悟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嗯”五条悟一直安静坐着听他说话,最后被问到也只是懒散笑笑“终于有人明白我的想法了,真好啊。”
“办法由纪不是已经条件让你们随便试手去找了吗不要急,一千多年都这么过来了,情况再差也不会比现在差到哪里去。”
逐渐朝青年方向变化的大男孩咧嘴无声大笑“这下总该知道了吧,千万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啊,弘也堂兄。”
隔着墨镜五条弘也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是能感受到那道灼热的视线。所以这就是“六眼”能看到而我们所看不到的“未来”么那并非神子的特权,而是智慧的远望。
惶恐的情绪一下子就平稳下来,五条弘也吐出胸中憋闷许久的浊气“是的,我们有时间,还有条件,总能找到一条和从前不同的出路。”
“哈哈哈哈,就是这样嘛”五条悟抬手在堂兄肩膀上“啪啪啪”用力拍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校园霸凌“脚踏实地一点一点去做,总有改变世界的一天。”
送走五条弘也他嘚瑟着返回教室,就连夜蛾正道怒吼“无故旷课给我写检查”也没让他心情变坏。熬了二十分钟熬到下课,用无下限硬抗女同学挥椅暴击的年轻人得意洋洋朝好友炫耀“杰,由纪她人可好啦,是吧”
“虽然但是,你要这么想也行。”夏油杰宛如老僧入定,面无表情收拾课本“别忘了你今年还欠我多少个人情没还,闲得慌就去给我抓个大一点还会飞的咒灵来代步,谢谢。”
所谓森由纪的“成熟稳重”,只是她叛逆期来得比较早走得也比较早而已。当年那家伙连小朋友的午餐便当和棒棒糖都不肯放过,路过鸟窝也得伸手进去薅一把,悟那是没见到,见到的话绝对说不出“好人”这个评价。
不过也不能说她坏,有这样一个朋友倒也不赖。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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