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 横滨。
驱车到达指定地点,兰堂还没来得及等到不耐烦,前来接应的人就到了。他走下驾驶位绕到后座,拎起不断扑腾着朝母亲方向挣扎的小姑娘下车朝本部方向进发。
大爱丽丝因着椎名的镇定剂还在熟睡当中, 对女儿的挣扎全无半点回应。
眼见另有几个衣着朴素低调的护卫将轿车开走, 森由纪逐渐收回动作, 挂在“坐骑”胳膊上闷不出声。兰堂还以为多少要花点功夫才能“说服”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大小姐, 没想到她的挣扎与反抗结束得和开始时一样突兀。
“抱歉,小姐, 森先生只要求我把你带回ort afia。”虽然对方不过是个干巴巴的平板小姑娘,他还是非常在意的轻轻放下她,顺手把那些碎发理进发辫“他说你会懂。”
“嗯。”
森由纪转头看着轿车开走的方向“我懂。”
如果这个时候还非要和母亲待在一起,会害死她。内务省是伪君子没错, 然而不至切肤之痛时他们多少会在乎下舆论与脸皮。一旦重归黑手党的世界,背信弃义才是常态。
森由纪和森鸥外一样,都不会允许弱点被人大喇喇摆出来展示。
女孩深吸一口气,朝身边高大的男人露出微笑“先生,感谢您这一夜的辛苦。”她说得是法语,兰堂顿了顿, 态度比刚才温和了不止一倍“您真可爱, 小姐。”
试探到此为止, 森由纪收回观察此人的目光, 走在他手边一路来到血迹未干的ort afia本部前。虽然是深夜,这里仍旧繁忙如同白日, 或者说比白天还要更忙些。
敞开的大门不断有身穿黑色西装的“工作人员”进出, 几个类似小头目的人佩戴着非常时新的微型耳麦。
仿佛一窝白蚁, 哪怕尸体留下的骨头也不会被它们放过。
“走这边, 跟我来。三个小时后天就要亮了,森先生今天会很忙”
兰堂提醒了一句,进入不引人注意的侧门。
森由纪跟着他,几经辗转来到一处僻静走廊外,穿着医师外套的男人正站在廊下等待。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逐渐靠近,他转过身,露出古怪的笑意。
“我的小甜心。”
女孩走向男人,在距离他一米的地方停下,抬头。那双晦涩的紫色眼睛里没有属于人类的温情,瞳孔微扩,充斥着野心与自信。
他身上还带着些许尚未消散的血腥味。
看来胜败已定。
森由纪低头“父亲。”
他不爱我。
别说“不爱”,她甚至能从他的表情中解读出一丝隐藏得极好的抵触与忌惮。
对于父亲,即便知道他是个人渣,女孩子也不可能没有过半分幻想,然而事实是他还不如前面那个思女成疯的外守一。
果然,只要不去期待,就没有什么好难过的。
两双相似的紫色眼睛再次接触,森鸥外惊讶的挑眉,进而了然她在示弱不,不是,这个狡猾的孩子企图用这幅姿态向他讨要承诺。
关于她母亲的承诺。
意识到自己得到了什么,男人露出完美无瑕的慈爱笑容“我可怜的小爱丽丝,你一定吃了不少苦。”
“我能理解您,亲爱的爸爸。”女孩回以骗死人不偿命的甜蜜微笑“我很想念您,母亲也是。”
“这里有点太急切了,孩子,你把底牌递到我手里了。”他眯了眯眼睛“不过我是个会替女儿考虑的好父亲,可以给你一个满意答复”
“爱丽丝是我深爱的妻子,永远都是。”
除此以外,现在的他再也给不了那个可怜女人任何东西。
小爱丽丝原地摇晃了一下,勉强自己挺直脊背站好“谢谢您的慷慨,先生。”
这就够了,还奢望什么呢面前这个与她构成生理上父女关系的男人会给予爱丽丝维尔根特生活所需要的一切,除了他自己。
他必须保证她的安全,让她衣食无忧,借以控制、或是交换她的驯服。
至此,“父亲”这个形象在小爱丽丝心目中彻底碎成一地残渣。
“嘛等会儿爸爸会很忙,今天是非常重要的日子呢,你有什么安排,小由纪”
他换了称呼。也就是说,至少承认了她具有作为部下的能力,进而可以用看待“女儿”的态度对待“森由纪”。
“交易达成”的意思么
两双相似的紫色眼睛里闪过相似的光。
有大爱丽丝在手,既是对森鸥外的束缚也是好处。平白多了个能拿来就用的劳动力有什么不好这孩子将带给他远大于付出的收获。对于森由纪来说,这笔买卖同样利大于弊不用再担心母亲的安危,同时还能拥有真正适合她发挥的舞台。
混在一群小学生中间插科打诨固然活得轻松,但也实在是太过平淡无聊了。即便森先生不出手,过不上许久她自己也会想法子带着大爱丽丝摆脱内务省控制。
现阶段远低于正常水准的年龄,始终是她无法回避的短板。好在这块短板的弥补只需要时间
森鸥外等了一会儿,给出他的提示“兰堂君你已经见过了,还有一位值得尊敬的红叶君,这两个人,你想跟着谁”
最近这段时间里他不会把这孩子放在身边碍手碍脚,倒不如随便先给她找点事做做,也方便拉开距离仔细观察。
观察内务省的“教育”到底为她带来些什么。
森由纪忽得灿然一笑“爸爸,我可以自己去不碍事的地方玩儿吗”
“哦不碍事的地方可以倒是可以,去那里的话,爸爸可就照顾不到你咯。”森鸥外意味深长的抬手轻轻在女孩头顶摩挲“你是个聪明孩子,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即便如此,也要坚持这个主意么。”
“我确定,爸爸。既然帮不上什么忙,我也不想给您的合作伙伴添乱。”
被提及的两人无疑是森鸥外的亲信,跟在他们身后稳妥归稳妥,却也相当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待在这个男人眼皮底下。彻底沦为他的附庸,被他捆绑在战车上不得超脱。
去一个存在着阴影、可以躲藏的地方,她才能获得与之慢慢周旋的空间。
即便达成了“可以在范围内合作”的一致,森由纪也不乐意把自由拿出来做代价。
不要急,蛛网成型前蜘蛛不可以露出毒牙。
“好吧,谁叫我是个对女儿没有任何抵抗力的好爸爸呢”森鸥外摊掌“只能让小由纪随心意跑出去找新朋友玩了。”
这孩子意外的敏锐,而且大胆。
主动要求前往他目前无法顾及的区域,短时间内还给出了他无法拒绝的理由把亲生女儿放在合作伙伴旁边固然是种信任的表现,反过来却也跑不脱“监视”的嫌疑。
她倒是会给上司找台阶下。
在她露出獠牙和利爪前,倒也不是不能容忍这种小小的出格与任性。
森由纪立刻把大眼睛眯成两条缝“谢谢爸爸”
“不客气,亲爱的。”
谈妥了“生意”,森先生这才将做了亲爹的“感动”从垃圾堆里捡出来拍拍灰“爸爸为小由纪准备了礼物呦在你的专属房间里。”
生了个女儿的好处就是可以趁她还小玩各种更换小裙子的游戏,比臭小子性价比要高多啦尤其当女儿只有十一岁时虽然她的身高已经快赶上自己,脸上仍旧一团稚气。
萝莉赛高十一岁赛高
至于说那份狡猾与危险,难道不是更好么
还带着婴儿肥的包子脸白皙里透着健康的红润,嘴角上翘,左边脸颊上隐约有颗小酒窝。如果闭上眼睛,她看上去几乎和大爱丽丝一模一样。要不是天亮后还有一堆事急等着森鸥外去做,他说不定会愿意和女儿多待一会儿培养感情
额,也许会有的感情
目送森鸥外离去,早已离开的兰波神出鬼没般再次出现“我带您去您的房间,天亮前请不要出来。”
森由纪接受了他的好意,很快就被送到一间充斥着粉色装饰品的屋子里。入目满眼皆为娇嫩粉红,甚至连家具和地板都是这个调调,看得人眼睛痛。
这间屋子原本是森先生那个异能生命体的所有物,由ort afia一小时前刚“病故”的老首领赐予,专门用来羞辱这个疑似萝莉1控的单身男人。森鸥外一点也不在乎它的影射含义,直接拿来搪塞便宜女儿。
站在这种画风的房间门口,兰堂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请您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孩子是好孩子,可惜爹有点大病。
“谢谢,我可以把它弄得,额,更加宜居些吗”
正常人都不会放任这种视觉折磨,粉色是很可爱啦但连窗户框都喷了粉漆究竟是怎么回事
兰堂又退了一步,他的审美已经快要到达忍耐极限“随便您,只要不拆房子,或者有钱重新修缮,随便您对它做什么。”
说完这位超越者转身就跑,好像身后被什么猛兽追着似的。
“哈”
吐出一口浊气,森由纪走进房间,反手关门,从裙子内衬里抖出一地“手工艺品”。
拿内务省公款买的那些工具,都有很好地派上用场。
这一夜,ort afia换了个首领,天上掉下来的大小姐通宵搞“装修”。确定房间内以及门廊上的所有监控设备失去控制,她开始把带来的小玩意儿安装到“正确”的位置上。
只不过添加了亿点点具有安防效果的装饰品而已,总比那些看得人血糖骤升的满屋子粉红要顺眼得多。
天亮之后森由纪看着熬夜的成果心满意足,抱着枕头倒头就睡。扮演良民时多少要表现得更加“遵纪守法”些,但是到了ort afia这种法外之地先撩者贱,死了活该,可别怪她不客气。
异能特务科。
“有谁能告诉我,ort afia突然更换首领的情报为什么拖到那么晚才递上来”种田山头火环视一周,他的部下,有一个算一个,通通把头一低生怕被点到名字。
想起上午高层会议中被内务大臣指着鼻子痛骂的经历,光头心底火气难抑。
异能特务科呈递这份情报的时间,也就比内务省从外面高价购买来的晚了一个小时,平白被情报贩子敲去笔不菲的佣金。钱其实不算问题,问题在于丢脸,且肉疼。就像花大价钱打了疫苗后听说从下一位开始所有人享受免费颇有一种让人脸皮热辣的酸爽感。
没人应答。
这种场合,谁出头谁是傻子。
种田山头火等不到主动献身的勇士,只能暂且跳过这个话题“另一件事,从今天起,异能特务科实行内部自查自律。我奉劝那些在外面别有兼职的同仁们,尽早回头是岸。你们最好赶在军警上门前把首尾收拾干净,好好珍惜手里这份公务员的工作。”
诛心之语仿佛烹入热油的冷水,瞬间激发无数议论。
自律自查
内部出了叛徒么
种田山头火表情沉重内务省的情报外流了。
不是国内社会团体间频繁易手的那些花边新闻小道消息,而是年底的政策草拟稿被人直接贩卖给其他国家。作为美国的附庸,很多岛国政府作出的政策调整都可以用来佐证或逆推宗主国的观点,这种事本也可大可小,奈何最让人难为情的是大臣们的态度。
跪得脸疼。
有一说一,这个贩卖情报的家伙对内务省了若指掌,甚至预测出了官方察觉到情报泄露后可能会做出的应对。属于那种既敬业又良心的卖家,不但保证情报真实可靠且有效,还替买家考虑如何回避风险。
如果被卖的不是内务省就更好了。
经过会议讨论,各科室长官一致认为此人必然藏身于内务省内部,否则根本没办法解释那些情报的精准程度就像一双无形的眼睛,连内务大臣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底裤都能看到。
那些被卖掉的情报让岛国政府在世界范围内颜面尽失,虽然鞠个躬再说句“思米马赛”已经是传统艺能了,到底还是没人愿意去做这个众矢之的。至于针对这位情报“人才”的决定掘地三尺也必须挖出来。要么收编要么处死,少说也得扔进第七监狱判个终身。
“或者有谁从今年九月起就行踪异常的,发现的人可以私下向我报告。”种田山头火再次仔细看过每一个人的表情,看得所有人重新低下头沉默不语。
事实上种田山头火并不认为疏漏发生在异能特务科。
倒不是说他自信于管理有多谨慎,实在是,异能特务科还有能够拿去“泄秘”的情报吗ort afia得知从东京发来的消息往往比自己助手把报告送到桌上还要早,问题的源头根本不在横滨。
全都是些酒囊饭袋
他在心底狠狠骂了一句,情报看不住,人也看不住。
数日前一直都处于掌控下的维尔根特母女突然被劫走,联想到ort afia更换首领的消息,并不难猜出下达这一命令的人究竟是谁。精神失常的爱丽丝维尔根特问题不大,但是她的女儿森由纪,怎么说也是个培养了小半年的“特殊人才”。
早就向上级警示过森鸥外有失控风险,奈何最后唯一被施行的动作只是向那母女俩的饮料里投1毒。
唉都不知道该怎样评价才好。
事后内务省派遣工作人员反复盘查了整片社区,除过紧邻着她们的邻居,完全没有任何用得上的线索被关联到的第三方是个未满八岁的男童。作为小爱丽丝维尔根特的同学兼同桌,他说当天放学时两人曾遭遇过袭击。
然而袭击者的体貌特征与手段这孩子一概不知,打从开始他就被敲昏了
这么点的小孩不可能对警察说谎,那么森由纪的立场就比较可疑了。显然她并未将异常情况及时上报,被掳走后也没有试图与负责对接的工作人员联系。但是派遣至维尔根特母女身边监1视的椎名又信誓旦旦表示她确定自己给被监1视者下了足量镇定剂,无论如何她们也无法凭借自身力量离开那栋房子。
至于警校那边和森由纪相熟的教官与学员,同样问不出有效线索的情况下,恼羞成怒的内务省直接以“宣告死亡”作为结论。
如果结合出了内鬼这件事去理解难道说森由纪并非主动叛逃
怎么想都很奇怪。
撇开维尔根特母女失踪的谜案,森鸥外成为ort afia新任首领这件事让所有人更加难以接受。
特别是军方,生理心理各种意义上的难以接受。
谁想和一个上过战场的疯狂军医成为对手啊,尤其这家伙的疯狂丝毫不显于外,属于那种闷闷的说不来什么时候就会暴起一口咬死猎物的类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揣摩推测。
队友一个比一个会拖后腿,全都是些八嘎
“以上”种田山头火宣布散会,部下们三三两两垂头丧气走出会议室。
同样的议题在宗教管理科也被着重强调了几遍。虽然“泄秘”这种事和养老科室画风不太搭,但为了和其他部门保持一致,主管长官还是将所有人都叫到一起开了个说明会。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的情况,大家多注意一些,不要做瓜田李下引人疑窦的事。相泽,你怎么了”注意到空降来的副长一脸憔悴,宗教管理科长官为表体恤的多问了一句。相泽谦吉急忙弯腰“抱歉,最近睡眠不太好。”
“这样啊,身体欠佳”说着无心,听者有意,霎时间相泽谦吉只觉自己成了为众人所猜忌的头号嫌疑犯“不不不。”
他甚至顾不上掩饰“就是总做噩梦,持续几个月了。看过医生也用过药,一直没有起色。”
“这样啊”
他的长官迟疑片刻,犹豫道“下午要和咒术师总监处的人会见,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也许是有这方面的困扰也不一定哦”
在国外待了十几年的相泽谦吉并不相信鬼神之说,调入宗教管理科后他每天做得最多的不是阅览记录查漏补缺,而是积极寻找新的升迁机会。所以长官也不曾带他去接触宗教团体及相关人士无论咒术师们自己如何圈地自萌,在政府眼里他们就是和神道教、佛教、基督教、飞天意面神教等等等等差不多的存在。
咒灵
呵呵,咒灵能抵几个师两颗核弹下来什么咒灵都是扯淡。当然了,需要“宗教顾问”亮相的时候也并非没有,问题在于另一方的不可视性让战斗少了许多观赏价值。简而言之就是打得不够花俏好看,甚至不如横滨那些异能力者效果绚烂。
至于说“诅咒”和“咒灵”反正天皇一家看不见那玩意儿,首相和内阁议员也没人能看见,只能容忍咒术师们自成一派开张做生意。就当花钱维护“传统民俗”,顺便买个乐子听声响。
没错,确实有那么几个累世以此为生的家族,据说绵延千年尚未断绝。但是他们对国家有什么贡献是缴纳了巨额税金啊,还是能解决大量就业岗位或者从事实业踏踏实实制造些产品出来
全都没有,宗教行当税率低得税务局都想哭,普通人想进去求职也不可能。
说什么每年全国高达上千起的失踪案件都与诅咒有关,一亿多人口里面少那么一两千有必要大惊小怪吗流感死亡人数都比这个多
隔壁超自然现象研究所还说这些都是恶魔人造成的后果呢。
眼下正好副长相泽谦吉有这个需求,宗教管理科长官也不吝啬,决定把他带去给咒术师们刷刷业绩。
闲着也是闲着,看一群老年人满脸严肃的和空气斗智斗勇也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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