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时分, 从车站走出一小股贪图低价不顾安全警告的游客。提醒归提醒,降价促销归降价促销,旅行社是做生意的地方, 不是运输公司, 更无需保证“货物”是否完整往返。
横滨街头连日发生数起暴力冲突事件,为了保护自己, 警察不得不放弃维持社会秩序的工作内容。经历过前几年动荡时期的本地人同样经验十足,基本上都知道这个时候没有要命的事就别出门了, 也就外地游客敢这么大喇喇的在夜色即将降临时四处乱走。
“请各位跟紧团队, 不要落在后面以免迷路”
负责带团的导游绷紧了神经, 迫切想将游客们领进酒店安顿, 越快越好。
眼下有钱还有空闲坐着大巴四处旅行的基本上都是些头发花白的退休老人, 今天这个团里却额外多出了个同样白发但非常年轻的“游客”。
他只是刚巧和旅团坐在同一节车厢, 也许听了导游“略带”修饰的介绍词,下车后就一路坠在队伍尾巴上不远不近的跟着。
对于咒术师来说,横滨是个特殊的地方。按照同类型其他城市的平均情况看, 黑1道如此猖獗人口密度又这么大的地方,怎么想也得步就遇上个诅咒, 二级满地走一级多如狗才符合规律。
然而这都能在大街上听见枪声了, 举目望去四周却干干净净,这片土地仿佛被什么东西笼罩着屏蔽在咒术世界之外。
年轻人跟着老年旅行团走了一段距离, 停在路边朝两旁张望此处树立着“出租车停靠点”的牌子,然而一辆等着拉人的车也没有。嗯,没有接过这边的祓除任务, 没来过这座城市, 也没有具体地址, 只能仰赖本地人指点。
他翻出手机低头抠了一会儿, 又等了快一个小时才勉强等来一辆。
出租车司机的技术还不错,精准停在等待区黄线内。年轻人抬头看了眼车牌号,收起手机双手抄兜走过来“你好,去啊,不是,去森氏航运会社,应该不难找吧”
“森氏航运会社”
司机转头看他看了许久,目光一一扫过对方穿着的黑色的学生制服以及搞笑黑色圆形小墨镜。现在道上的年轻人不流行穿西装了吗
也就是今天有点空闲出门兼职,换一个人绝对哭着把这小子赶下去。
确定对方没有更换目的地的打算,他这才转回去发动车子“好吧,全程大约需要两小时,会根据具体情况适当调整路线,请您谅解。”
真不是恶意绕远想多收些费用,实在是有的路段与“安全”二字无缘,避开这些地方才是对乘客生命负责。
“知道啦,快到地方要记得提前提醒我哦”年轻人腿太长,动来动去挪了好几个姿势也不舒服,最后只能委委屈屈伸到座位底下。他应该是个性格活泼的人,手脚根本闲不下来,好不容易坐稳便马上扒着前座的靠背边向外看边找司机聊天“ 好像有烟花的声音耶,路上人也好少,大家都在参加活动么”
嗯该怎么解释呢那种间隔数年便出现一次的,应用了先代烟花燃放技术的,集体参与的,街头活动
“”
司机完全没有聊天的心情,踩下油门行驶在萧条空旷的道路上“森氏航运会社本部位于港区海岸线旁,请您坐好扶稳。”
“那是个什么样的会社呀我在京都见过他们家的大小姐,真好看呀”
年轻人说话声音都变甜了,美滋滋的像是回忆起了某段美好时光。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大小姐听说确实很漂亮,性格也温和,可惜身体不太好,一年里总要有大半时间在外修养。”
年轻人跟着大点其头“就是就是感觉碰一下就会跌倒的样子”
与此同时,被人议论着“性格温和身体虚弱”的森由纪,正与父亲森鸥外隔了张欧式长桌面对面坐着。
“我让人专门准备了你可能会喜欢的食物,试试看”
摇曳的烛光中,森先生的脸在光线明暗间若隐若现。森由纪看了眼面前的盘子,叉起截熏肠咬了一口“还不错。”
她对家乡的食物并没有什么特别追求,一定要想出点偏好的话,熟肉和甜品都是首选。也可以这么说,无论世界上任何国家的餐点,只要熟了,能吃,她就都能顺利咽下去。
“你喜欢就好,旁边有利口酒,如果愿意也可以尝尝。”
森鸥外看着女儿皱眉尝试饮料,略有点好奇“好喝吗”
“凑合吧,我比较喜欢百利的甜奶油酒。”那并不是昂贵的奢侈品,普通便利店就能买到。比起组织里其他大权在握的年轻人,大小姐反倒朴实得令人意外。森由纪摇摇头,放下手里的杯子,显然不是什么奉公守法到成年后才会去接触酒精的人。森先生垂下眼睛低低笑出声“口味上你们也很像。”
烛光中坐在长桌对面的女儿已经完全是个大姑娘了,五官轮廓酷似母亲,细节之处却又像极了父亲。她穿着米白色连衣裙,被摇曳的烛火染上层橘黄,乌黑微卷的长发垂在一侧,露出白皙颀长的颈项。
就像翕动着羽翼的蝴蝶,纤细到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折断。
森由纪任由父亲远远打量自己,慢悠悠吃着盘子里的食物。
对她使用药物是没有效果的,无论哪种。
夜色越发浓重,白色雾气不知不觉笼罩大地,远些的地方传来一连串爆炸声。
“中也君带着人手去东京出差了呢,赶在这个时候上门打扰,真让人不快。”森鸥外撑着下巴听了一会儿,指尖闪烁着锋利的银光。
森由纪推开面前的盘子,顺手从边上拿了把餐刀握紧“那就一起去看看”
他们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更不必说森先生上过战场且在军队里待了那么久。在这场仅限于异能力者的战斗中,留守的首领才是防卫力量。
走出办公室,本部里的普通人就像突然蒸发了一样尽数消失,寂静的回廊里脚步和回音重叠在一起。
“这里是专门预留的紧急通道。”森鸥外走在森由纪前面领着她穿过曲折的暗道,看似毫无防备的背对着女儿。
最后一扇很有几分复古气息的电梯门缓缓开启,薄纱般的白雾瞬间涌入。就像被冰冷刺骨的瀑布当头淋下,异能力随着热量一块被带了出去。他们离开建筑物遮挡走到空旷开阔之处,森鸥外突然向一侧闪避,巨大针筒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砸了个坑。
“哇哦”
森由纪及时停下脚步,挑眉观察着面前的拟人化异能力。
穿着蓬蓬护士裙,带着绘有红十字的头巾,以粉白色为主的金发幼女漂浮在空中,手里抱着玩具般的针筒。指尖传来细微触感,她低头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另一个女孩黑发蓬着扎成一条辫子拖在脑后,打着补丁的裙子外面罩了条洗到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围裙。
两个五官几乎一模一样,连身高也相差无几的小姑娘遥望彼此。
有人天生在罗马,有人天生是骡马。
“去吧。”
少女松开手,杯子攥着围裙一步一步走向漂浮在空中的爱丽丝。
森鸥外眯起眼睛女儿和她的异能力之间似乎呈现出了超出预计的情况
平凡的女孩走到小护士脚下,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精致幼女。她不会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攻击手段,只是安静站在那里,仿佛一道阴影溶于黑暗。
爱丽丝完全被新出现的杯子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针筒笔直照着她砸去。杯子歪歪倒倒向旁边推开,可以看得出她比她的异能力者还要不善搏斗。两个女孩一追一逃,很快就打到其他位置继续拆迁。
森先生攻击性比他女儿要强得多,这一点可以从两个异能力的表现看出来爱丽丝几乎追着杯子揍,要不是黑发女孩动作敏捷擅长躲避,恐怕早就被针筒砸扁了。
一看就知她早已习惯挨打,无论何种险境都能护着要害苟住。
“亲爱的”餐刀的刃尖被男人握在掌心,森鸥外摆出张无辜脸平视少女。森由纪抬头笑得柔软甜蜜,眉眼舒展着仿佛迎向春风盛开的花朵“您可千万别说没想到。”
不能说没想到,只是对她的行动力有了全新认识。
“你本来就是我的继承人,唯一的一个。尤其在太宰叛逃后,ort afia的事业迟早有一天会交在你手里,这又是何必呢”他松开餐刀,并掌敲向她的手腕。森由纪及时松手,银制刀具掉落地面敲出清脆音节“是吗我不信。”
血缘关系对森先生而言还不如利益交换来得牢靠,恰好森小姐也是这么认为。放在这种时候展开讨论,无非转移视线互相试探罢了。
森鸥外像是面对胡搅蛮缠的小女儿那样露出牙疼表情“亲爱的,一开始我们就谈过这个,不是么我确实没法像其他男人那样做个慈祥的爸爸,但我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随意伤害你。”
“我很抱歉,事实是没有别人伤害我,除了你。”
说话间一人投出藏在手中的手术刀,一人拔枪击飞迎面袭来的锋利武器。刷新过武力值评估,森先生举起什么也没有的手皱眉道“虽然不想多做解释,但退役前我是有军衔的军医,在大使馆也承担武官职责,亲爱的,那个年代跨国婚姻本就是个天方夜谭,尤其我还是个军人。”
“您是个医生,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森由纪从裙摆下抽出弹鼓替换掉克1洛1格过于精致小巧的原装弹匣“没有人该比一个全科医生更清楚怎样才能避免让不打算娶的女人怀孕。”
“我并没有说不娶你母亲”他试图将话题带往其他方向,女孩子“吃吃吃”笑了几声,偏开枪口示意他移动位置“您似乎忘了,维尔根特宅对面就是一座教堂。在您留学前它就已经存在了几十年,在我出生后它仍旧站在老地方。”
“我不想听解释,完全没必要。您和我母亲的事,还是由您二位自行解决。”
另一柄手术刀迎面飞来,森由纪只来得及开枪击飞面前的诱饵,紧接着肩头一痛,握紧克1洛1格的右手无力垂下“啊,原来首领的枪法也很好呢。”
“所以说你真的很像我,这里有点疑惑。亲爱的,你不可能在这种地方疏忽,究竟还有其他什”
冰冷潮湿的小手不知何时握住了他的手腕,那里没有被白色手套包裹。
“什么”胸口传来烈火灼烧般的痛苦,呼吸困难,视线模糊。森鸥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倒在地上无力起身。腥甜味儿充斥着口腔,血液呈粉红色不断喷溅而出毒素破坏了他的肺脏“”
极富效率的封口办法。
罩着破旧围裙的小女孩站在原地,低头望着蜷缩在地面上不断痉挛的中年男人。森由纪上前摸摸她的头发又轻轻捏了下她的脸“心情有没有好些”
“嗯,好些了。”
女孩握紧异能力者的手“你会爱我,不会离开我,对吗”
“是的,我爱你,也不会离开你。”她低头看着年幼的另一个自己,肩头淅淅沥沥不断涌出的鲜血慢慢止住,新生的肌肉退着嵌入骨缝的弹片向外蠕动。随着伤口不断恢复,森由纪弯腰从地上捡起父亲的手术刀“晚安,森先生。”
冰冷刀刃划破身体的痛苦也比不上毒素的侵蚀,森鸥外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睁大眼睛看着面无表情的女儿“”
双系异能,其中之一正是他极度渴望招揽的治疗
藏得可真深啊。
能如此熟悉白雾的作用,想必她留在内务省的马甲并非只做些接收情报的小事。但是爱丽丝呢异能生命体并未被击溃,否则他也不至于如此轻易遭到暗算。很快答案就出现了,另一个同样罩着破旧围裙的黑发小姑娘拉着爱丽丝从远处慢慢兜着圈子跑来故意给他看。
双系异能,拟人后出现双胞胎的效果,一点也不奇怪。
啊我犯了个错误,可惜早已来不及纠正了。
森鸥外闭上眼睛的瞬间,森由纪抬手一枪击碎爱丽丝额间受他人异能影响而出现的宝石,拉回便宜爹半口气后紧接着一手术刀扎在他胸口。
“雾马上就要散了,如果不想整个岛国沦为国际游资的猎食场,就无条件把ort afia给我。啊,我是不是忘了告诉您”女孩子那双紫色的眼睛晶莹剔透仿佛一对上好的紫色钻石“我在外面有个还算出名的代号吧,熟人都会喊我女巫。”
浓雾在她停下话语的同时宛如银瓶炸裂般消失,被隔离在龙彦之间以外的普通人赫然发现首领和大小姐带着血迹与伤痕倒在坑坑洼洼的碎石场中。
“首领遇刺通知外科医生急救”
大小姐双目含泪抱着首领,森先生当着所有守卫的面指指女儿,用尽最后力气将代表着首领的红色围巾摘下来挂在她脖子上。
他赌不起,坐在赌桌另一边的女儿同时兼任了庄家,不管怎么算也赢不了。
非常漂亮的博登将杀。一开始她就将底牌藏得结结实实,在中局抛弃了手里极有威胁力的棋子,让自己处于看上去不利的地位以迷惑对手,紧接着偏出一步跳出对手所能监视的地区另行积累优势。最后,制造出一片混乱迫使对手双王对面,进而绝杀。
精彩至极的一盘棋,森先生心想,这大概算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棒的一局。
棋手间不见半点火星,棋盘上峰回路转百折千回。
万万没想到道上成名近十年的“女巫”居然是个尚未成年的女孩子,这一刻森鸥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女儿的眼神气质与自己如此相似如果不是每天都要为如何活下去而绞尽脑汁,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早慧到那个地步。
“抱歉,爱丽丝”
谁也不知道他喊的究竟是恋人还是女儿,然后在部下们的惊呼声中彻底闭上眼睛。
森由纪松开手,起身看着倒在地面停止呼吸的父亲“boss遇刺身亡,临终前将首领之位指名交在我手,大家都是看到了的。”
“白麒麟”女孩子抬起闪过猩红光芒的眼睛“从现在起,ort afia将此人列入格杀令,不死不休”
“是boss”
ort afia成员们立刻从首领死亡的可怕场面中惊醒,强烈的愤怒化作火焰急需发泄。森由纪顺势将这股愤怒钉在白麒麟涩泽龙彦头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位仁兄此刻也已经死在前去执行暗杀任务的禅院甚尔手里。
对于敌人,我们必须致以最高敬意,那便是彻彻底底斩草除根。
“至于诸位,带上枪跟我走我们必须报复”
已然成为“先代”首领的森先生被人“暗杀”,新首领总该做点什么表示一下。与其放着成员们游兵散勇一样满大街小巷乱窜,不如借刀杀人把“大佐”总也清不完的小山头们一波全部清理掉。
无非养匪自重嘛,懂得都懂。
热血上头的ort afia发出狼嚎般的尖啸。将先代首领“遗体”交给来迟一步的外科医生,森由纪随便从人群里指了个幸运儿“去给我开车,也该让某些人回忆回忆ort afia的行事手段了。”
她从地上捡起森先生落在那里的马球大衣,拍掉尘土挥开衣服盖在自己身上,走向应召而来的黑色轿车。
身后跟着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武装成员。
一直以为大小姐是个温和改良派,没想到她激进起来比其父疯狂得多。失去缰绳的滨海巨兽随着她的指挥迅速重新凝聚出身形,张开血盆大口咬向真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且同样在今晚损失惨重的邻居。
前半夜要么与白雾争斗要么抵抗偷袭的军警,后半夜人困马乏迎面又被人一枪怼在脸上,横滨大大小小的组织意识到事情不太对也已经来不及了。当然了,这些本地特产有着相当灵活的道德底线,眼见不是对手就把武器一扔双手抱头往地上一躺,单等天亮以后领新衣服新证件。
谁赢跟谁混,以后大家都是ort afia一员
真正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是奉命前来肃清的军警。
那些身穿黑色西装的帮派分子没什么素质没什么战力更没什么准头,但却凭借着源源不断的军1火供给以及指挥者的战术硬是将正规武装压得喘不过气。
错综复杂的巷道被火力切割成不同片区,ort afia们对地形了如指掌,军警们叫苦不迭。
简直就是叛乱然而他们打死也不能承认这一点。否则就是承认经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部队打不过一群地痞流氓,怎么想都不应该啊
等等刚刚那发rg是怎么回事私人武装配备这种武器是不是哪里有点不太对难道你们打算把坦克开上街头
“快撤别管这些内讧的暴1力1社1团了”
军警的负责人急中生智,临时想出一条脱困妙招只需向外界解释今天这场大规模街头械斗实乃帮派之间内斗就好,我们只是接到命令介入斡旋而已才没有和这些无赖动手,更没有被无赖按在地上摩擦
虽然这样一来也会放纵ort afia继续逍遥法外,但是至少从上到下大家的脸面得以保全。反正新闻媒体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煽风点火大肆胡说,只要不报道这场战斗就不存在,横滨安全得很
谁说横滨乱我跟谁急
“撤撤撤全体转向,快点”
军警们撤退时毫无纪律可言,乱糟糟挤在一条条小巷中,仿佛即将进笼的鸭子。
“诶今晚月色不错,来者是客,怎么不多玩一会呢”
大量胡1椒1瓦1斯1弹在军警脚下爆裂,没想到对手完全不讲武德的军警负责人糊了满脸鼻涕眼泪,还没看见对方指挥官的影子就被人从背后下黑脚踹翻在地。
直到被拖到空旷地区获得新鲜空气,他才睁开眼睛看清楚面前站着个白裙子黑大衣挂着红色围巾的少女。对方浅笑着抬脚踩在他摔出来的伤口上来回碾压,压低身体单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不如随我去港口喝杯咖啡怎么样。”
我居然被这样一个女孩子给俘虏了
不仅不科学,这件事从前到后,他也不玄学啊
当然,还有人比他更惊讶,惊讶到手机都掉在地上的白发少年瞪大眼睛。
我是不是最近祓除任务做得太多,用眼过度视力下降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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