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知之洋。
光听名字,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知识的海洋”这一类正面又常见的比喻,但实际上,只有进入过这里的人才知道, 这地方有多糟糕。
准确来说,是进入过这里,又能保有对应记忆的人。
而蒲晗,不知幸与不幸,正属于这极少数的一类。
他此刻,正在“全知之洋”之中艰难跋涉着虽然名字中带着海水, 但他脚下的这条路却是干的。地面上铺着凹凸不平的石头, 即使隔着鞋子,也能感觉到地面的粗粝。
至于海水,其实是有的。不过都在远处。在蒲晗视线的尽头,在他的四面八方,包括头顶。
浩瀚的海水, 似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拦着、托举着,被推成又厚又高的水墙, 远远包围着他。
蒲晗不记得自己已在这片空间里走了多久。他只是尽可能地、努力地往前走去。和大多数人不一样,他在进入升级空间后,还是能保持相对清晰的记忆和自我认知的,因此, 他对自己此行的目的十分明确
努力往前, 冲击辰级。
老实说,放在一个月前, 这对他来说绝对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毕竟当时他还在遭受升级空间的惩罚, 在这空间里的形态只是一坨烂肉, 连动弹都只能靠蠕动的那种。
直到不久之前, 他按照菲菲的建议,向徐徒然借来了那支辉级笔仙之笔,情况才终于有了改变也不知是沾了对方的仙气还是怎样,他在那段时间里频频登入“全知之洋”,并最终实现了真正的跨越。
他推开了拦在“辉级”与“辰级”之间的那扇门。他破烂的身体在穿过那道大门后瞬间恢复原状,一个新的区域出现在他的眼前。
我已经来到了属于辰级的区域蒲晗无比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他只要再找到那团光,他就能升级为“辰”。
如果不出意外,多半还会是当前人类中,唯一的“辰”。
蒲晗再怎么吊儿郎当,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因此那次醒来后就给慈济院打了报告,又认真准备了好一阵子,最终在其他能力者的辅助下正式“闭关”,开始专心去冲辰级。
按说作为一个“辉”级,他对升级这事应该算是十分熟悉。再加上他是在用脚走路,比当初那种只能在地上蠕动的状态不知道好多少倍然而事实却是,蒲晗很心慌。
他也不知这心慌究竟来自于何处。或许是因为这空旷无垠却只有他一人存在的巨大空间。或许是因为那四面八方高高立起、极富压迫感的水墙。又或许是因为,他的本能在告诉他,这地方本身就不安全。
但那又怎么样呢他已经来到了这里。总归要继续走下去的。
就像某人说的,来都来了。
蒲晗如此想着,停下脚步休息一会儿,在心里默数了几个数,然后猛吸口气,蹲下了身体几乎是同一时间,远处的水墙晃动了几下,忽然泄出铺天盖地的水流,浩浩汤汤地直朝蒲晗冲了过来
蒲晗面色严肃,就那样维持着蹲下的姿势,慢慢地朝前移动着。那海水眨眼就扑到了他的跟前,重重冲击上眼睛与耳朵,带来丝丝的疼痛,但他的口鼻却丝毫没受影响
那水虽然汪洋恣意,给人一种排山倒海的架势,但底下却是悬空的。
水流与地面保持着一段矮矮的距离。正好够蹲身的蒲晗露出口鼻,保持呼吸。
这是蒲晗这段时间得出的经验在这片区域内,他每走到一定的步数,周围的水墙便会对他进行放水攻击。一旦被水流淹没,就绝不会有逃脱的可能,只能被活活“淹死”,然后被踢出空间,回到现实。
但每次放出的洪水看似铺天盖地,实际都会留给人一定的逃生空隙。只要利用好这些空隙,他就可以在水流的袭击下继续保持前行,而当他前行满一定步数,水流就会消失
嗯,对,没错,只要再往前走满固定步数就好了。
蒲晗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维持着蹲下的姿势,一面默数,一面继续往前走。
他是闭着眼睛走的。这水是海水,进眼睛会疼。而且根据蒲晗的经验,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最好不要让自己的视线看向海水深处。
他只这么试过一次。第一次时他只远远瞟了一眼,刚看到些许巨大的轮廓便本能地觉得不对,立刻闭起眼睛,之后迅速“下线”,因此根本就没看清海水里的东西。
即使如此,在他醒来后,他还是长久地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后背的冷汗盖了一层又一层,菲菲和他贴贴好久才缓过来。
打那之后,他就学聪明了。眼睛一入水,死都不睁就对了。
八、九、十嗯,只要再走十步,应该就行
蒲晗默默计算着,脚步忽然一顿。
他听到了水声。
不是水流动的声音,而是水被击打的声音。
有人正在这水里移动而且是朝着他这边。
意识到这点的蒲晗心中一紧,立刻加快脚步往前走去。然而身后的击水声眨眼靠近,下一秒,他就感到自己的头皮一痛有什么东西,抓着他的头发,在死命将他往水里拖。
蒲晗受疼痛刺激,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紧跟着便愕然地瞪大了双眼。
只见抓着他的,是一团黑影。
那黑影圆圆扁扁,看上去十分庞大,轮廓外扬着无数长长短短的触须,其中一根,正揪着蒲晗的头发,努力往上拽。
不仅如此,更多的触须还朝蒲晗伸了过来,试图去卷他的脖颈和肩膀。
蒲晗终于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奋力挣扎,疯狂挥手,一面拍开对方伸来的触须,一面撕开抓着头发的那两根。旋即往前一扑,整个人匍匐在地,加快速度往前爬去。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蒲晗惊魂未定地想到。是人吗还是可憎物是和他一样正在冲击辰级的存在吗可之前明明从未在区域里见过其他身影
而且它为什么能在水里移动又为什么要攻击自己
脑中的问号越来越多,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慌袭上蒲晗的心头。他默念着菲菲的名字,努力往前爬着,试图找出一线生机,然而迎接他的却是更深的绝望
十步、二十步、三十步他明明已经走满了规定的步数,然而悬在上方的水流却迟迟没有消失。
它们依旧在他头顶流淌着,涌动着。触须击打水流的声音如影随形那个东西、那团黑影,它一直在跟着他。
它像是个胸有成竹的猎人,好整以暇地看着蒲晗挣扎、逃跑。直到看厌了,方再次伸出触须,层层叠叠地卷上蒲晗的脖颈和身体。
蒲晗的身体被向上拖拽着,强行拖入了海水之中。
冰冷的海水冲进鼻腔、灌进耳朵、呛进肺里。不管是大脑还是身体,都疼得像是要被人生生撕开。
蒲晗死命挣扎着,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海水中隐隐可见巨大的轮廓,耳边有喃喃的声音响起,更加剧了他的头疼。
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他只能如此期待着。然而本该早被踢出空间的自己,此刻却仍在这里挣扎着、痛苦着,意识逐渐模糊,挣扎的力道也逐渐变小。
那团黑影再次朝他靠了过来。蒲晗徒然地张了张嘴,却什么都做不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团黑影贴近自己,将自己完全包裹
躺在床上的蒲晗猛地睁开了双眼。
首先看到的,是画在天花板上的重重符文。
蒲晗嘲讽地挑了挑眉,眼底一抹金色一闪而过。旋即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呵欠,就打算从床上爬起。
下一秒,一只手从天而降
蒲晗愕然地睁大双眼,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那只手一下拍在脸上。他暗暗骂了一声,伸手想将那只手挪开,却怎么做不到,不仅如此,那手还不停锤他。
监控室内,正在观测蒲晗房间的两名能力者吓得当场站了起来。
紧跟着,警报被拉响,能力者们的示警响彻整层楼
“紧急警报蒲晗有危险”
“是家暴菲菲正在殴打他”
“不,等等她改谋杀了保安呢快进去救人”
话音落下,几名武装保安破门而入。床铺上,菲菲仍维持着用枕头死死捂着蒲晗脸的动作,见有人进来,还挑衅地亮了亮指甲。
她不知怎么弄伤了自己,血迹顺着手掌往下淌,看着十分惊悚。
而被枕头捂着的蒲晗,已经动也不动,也不知是休克了还是如何。
保安们登时紧张起来,扑上去想要拉开菲菲。菲菲狂躁地在空中抓挠着,死活不肯离开枕头的上方。眼看其中一人终于捏住了菲菲的手背,被按在枕头底下的人忽然咳了一声,缓缓抬起左手,在空中摆了摆。
保安们的动作登时停住。菲菲也缓了一缓,在枕头上停了片刻,默默跳了下去,主动拿开了枕头。
蒲晗深深吸了口气,用左手撑着坐起了身体,再次冲其他人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没事了,都是误会。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都散了吧,啊。”
保安“”
其中一名能力者看了看放在蒲晗床头的摄像头,委婉道“可我们刚才观察到,菲菲的表现,似乎有一些异样”
“有异样的不是她,是我”蒲晗张口想说些什么,被菲菲轻轻拉了一下,于是果断改口,“是我躁动的心。”
能力者“”
“最近一直闷在房间里太无聊了,想和她闹着玩,没控制好度罢了。”蒲晗语气肯定,“真没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你们都玩这么野的吗
在场几个能力者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而问询了一下蒲晗的身体情况并简单测了下精神状态后,便都退了出去。
房间内一下子安静下来。蒲晗垂下眼眸,将一直藏在被子下方的左手稍稍露出些许。只见那手指,仍在不停地颤抖着。
他喉头滚动一下,给菲菲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用遥控器关掉了架在床头的摄像头。
蒲晗这才完全地放松下来,强行压抑的不适瞬间反扑。冷意一层一层地从骨血中蔓出来,牙齿都在咯咯作响。他试着坐起身体,只见床上已经被汗湿一片。
菲菲担忧地靠过来,往他脸上蹭了蹭。蒲晗心疼地摸了摸她泛红的手背,注意到她掌心中的血迹,更是难过,忽似意识到什么,翻开了菲菲刚才用来捂“他”的枕头。
只见那白色枕头的正中央,正用血画着一个符文。是蒲晗没见过的图案。
但他非常确定,刚才正是这个符文,暂时“击退”了那东西,让自己得以回归。
“不过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他喃喃自语,惊魂未定,“它想杀我然后,取代我”
幸亏菲菲反应够快,直接将对方击退回升级空间,而自己又尚保有着一丝意识,挣扎逃生不然之后会怎样,还真不好说。
“你又为什么不想让我告诉其他人呢”蒲晗若有所思地说着,努力克制住手指的颤抖,起身翻出消毒纸巾给菲菲擦拭,“是有什么顾虑吗”
菲菲空白了片刻,似是没理解他的话。过了片刻,方点了点蒲晗的掌心,开始在对方掌心中写字
因为,我不确定,谁是好的。
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但它们不止一个。我不知道还有谁。
它们蒲晗的心脏因为这个词而重重一跳。
意思是,像方才那样的东西那样可以在升级空间中杀人并取而代之的东西
还不止一个
蒲晗怔在原地。
有风透过纱窗吹进来,吹在他糊满冷汗的背脊上,传来阵阵刺骨的凉意。
另一边。
数小时后。
某间狭小又潮湿的卧室。
闹钟响起,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女生从床铺上利落地坐起,三两下套上衣服,哒哒地往卫生间走去。
又脏又花的镜子里映出她的倒影,一头奶奶灰的卷发十分抢眼,但显然,这头发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了,发根处露出了大片的黑。
女生无所谓地扒拉了两下头发,随手扎起,伸手去拿牙刷,手背忽然一阵疼痛下一瞬,便见她手背上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口子张开,露出颤动的金色眼珠。
女生不耐烦地翻了下眼睛,换了只手拿牙刷,边挤牙膏边淡淡道“你死了”
“啊。”那眼睛默了一下,不太高兴地回答道,“出了意外。”
“让我猜猜。你前阵子一直神神秘秘,应该是自己去找猎物了。”女生幽幽道,“你的主倾向是战争。最好的猎物,就是战争辉级的能力者或可憎物。符合要求的能力者现在基本没有,可憎物倒是有一个可以定点刷的。”
“你去了金香树学院然后被它打了”
眼珠“”
眼珠“啊。”
“不过不止是它。”察觉到女生眼神中流露出的轻蔑,眼珠慌忙补充道,“我在那里还遇到了星星。重点在她。”
女生刷牙的动作一顿。
默了一下,她吐出嘴里的泡沫,迟疑道“她怎么会在哪儿她不是才醒没多久吗”
“谁知道她。跟开挂了一样。不过我看她像是入了慈济院,应该是去做任务的。”眼珠明显不太乐意谈这事,“真可惜了。我当时挑拣了很久才挑到一个带秩序的”
“那肯定也是你自己犯贱去惹她。不然她打你干嘛”女生不客气地说着,将牙刷杯重重顿下,“身体没了就去找个新的来我这儿做什么给我加餐,还是指望我养你”
“别误会,我只是还没想好接下去的攻略对象。”金色眼珠骨碌碌转动着,“我我需要一个地方进行思考。”
“我们有整整四个升级空间,那么多地方都容不下你非要来我这儿”女生嗤了一声,“而且,有什么好纠结的既然她在慈济院,那你就去慈济院啊。那里不是正好有个辉级全知。”
眼珠“我去了来着。”
女生“然后”
眼珠陷入了沉默。他能说什么总不能说他才刚盗号成功就被人老婆打了一顿赶出来了。
“他不是个合适的对象。”眼珠最终选择了一种迂回的说法,“我们需要利用好这次机会,不能莽撞。”
“是你不能莽撞。别和我捆绑。”女生语气愈加不耐,“都已经知道她在慈济院了,还有什么好纠结的随便挑一个不就好了她又不可能第二天就跳槽走了。”
眼珠“”倒也是。
“所以,你现在能滚了吗”女生望着镜子,冷冷道。
“何必那么凶呢我们好歹是一体,就算现在分开,以后也是要一起的”眼珠颤动着,又开始废话。奶奶灰发色的女生闭眼偏了偏头,忽然拿起牙刷,猛地朝那眼珠捅了进去
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响彻狭小的房间,女生淡漠地盯着镜子,稳稳地握着手中牙刷,一丝动摇都没有。
又过几秒,疼痛传了过来。她斜了斜眼,发现手背上的眼珠已经消失,只剩一道长长的伤口。
她嗤了一声,将牙刷抽出来,随手用水龙头冲了冲伤口。水流停下的瞬间,手背上的皮肤,也已基本愈合,只皮肤表面留下了明显的红痕。
女生望着那红痕,不太高兴地皱了皱眉,忽听敲门声响起。
她趿拉着拖鞋过去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个快递员。
“将临是吗”快递员对着单子确认道,“有你的快件。”
女生眨了眨眼,淡漠地点头
“嗯,对,是我。”
又两个小时后。
星星公园别墅区。
杨不弃开着车,熟门熟路地驶入了徐徒然所在的小区。才走到前门边上,便见徐徒然推门冲了出来,扯着他就往屋里走。
“可算来了,对面的面试都过了一轮了。我看网上说,这种多轮面试,是不是都要搞个什么压力测试我好像已经遇到了你有经验吗”
杨不弃“”
有一说一,如果真有那东西,真正会感到有压力的不该是对面吗
“你先别急,和我说一下之前的情况你面试是开摄像头的吗”眼见就要被拖上楼,杨不弃忙将人往回扯了扯,“等等,我还带了东西。这个得放冰箱。”
“诶你说你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徐徒然抱怨了一句,瞟了眼杨不弃手里的黑色袋子,“什么东西奶茶吗”
“嗯不是。”杨不弃顿了一下,“是那个,匠临的部分”
眼见徐徒然脸色瞬变,他连忙补充“不是尸体起码看着不像我已经处理过了,现在外表就像颗石头似的,而且一点味道都没有,真的”
他琢磨着匠临也持有秩序倾向,说不定能提取出部分能量给徐徒然用,在提交尸体的时候,就昧着良心留下了一小部分。
横竖那尸体本来就是不完全的,大槐花域内的驻守能力者也分走了部分。就算院里要查,也查不出来。
知道徐徒然讨厌这东西,他还熬夜用道具对其进行了处理不过看徐徒然那表情,哪怕处理后她也不太想要就是了。
“行吧,那我还是先放我车里吧。”杨不弃暗叹口气,庆幸自己很有先见之明地带了个冷藏泡沫箱过来。徐徒然默了一下,却还是指了指自己家的冰箱。
“算了,别浪费时间。你快点跟我来。”
“”
杨不弃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点了点头,迅速放好东西又赶了过来。
他心里还有些奇怪昨晚就听徐徒然说她找到新工作了,而且对方对她十分热情。怎么到了白天面试,反而让徐徒然感到不舒坦了
是对方在刻意刁难人吗
杨不弃的表情不由严肃了些,紧随徐徒然进了卧室。
只见她房间内,一台笔电正放在桌上。和寻常线上面试不同,姜老头店铺的面试是通过一个特殊的网页论坛来进行的面试官在论坛内开了一个限制进入的帖子,只给了徐徒然进入权限。她们两人,就全程在论坛里进行彼此回复。
面试是今天早上九点开始的,面试官用的id是“小小姜”,徐徒然则是游客身份,完全匿名。
在杨不弃过来之前,她们已经完成了第一轮,正准备进入第二轮面试。
徐徒然是那种不太容易被他人态度影响情绪的人。但在带着杨不弃来到桌前时,她明确说了,这轮面试让她“心里不太舒服”。
杨不弃安抚地拍拍她的肩,拉动网页去看之前的交流记录,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其实也没聊什么特殊的。就是一些面试常见的对话,甚至比杨不弃看过的面试还要聊得更日常些。
而且对方的态度,可以说是相当热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算是热情过了头。
打个比方,正常的面试,面试官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姐姐你对我店铺如果有哪里不满意一定要说,你的质疑就是我们的动力”这种话吧
更诡异的是之后的对话徐徒然非常正常地回了一句没有不满意,挺好的。
对方再给出的回复却是如果担心同事间不友善的话,没关系。公司可以孤狼模式,尽可能减少你与他人的接触
杨不弃“”
他将这段对话反复看了几遍,横竖看不出对方如此回复的目的。
倒是徐徒然,缓缓开口“我在回复那个问题的时候,实际想的是,匠临那家伙真的好欠揍啊。”
也就是说,徐徒然在暗中腹诽匠临的前提下,给出了“没有不满意”的回复,而对方,却直接回复了关于同事关系的话题。
虽然回得也是牛头不对马嘴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读中徐徒然心事了。
杨不弃现在知道,为啥徐徒然会觉得第一轮面试就是“压力测试”了。
这种直接读出你想法的面试,确实让人怪有压力的。
他又往下翻了几行,发现类似的事比比皆是。比如对方问偏好,徐徒然故意撒谎回答说不喜欢冒险,对方却回应说店铺允许工作人员自行挑选接取高难度任务,只要你敢接,我就敢给;对方问徐徒然倾向,徐徒然故意答了蒲晗给她捏的那一组,对方则回复说不想说也没关系,这些资料也不是必需的。
杨不弃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徐徒然趴在旁边“她是不是和你一样,也有预知啊”
“不太像。”杨不弃琢磨了一会儿,摇摇头,“我最多只能辨别真假,可不能读心。”
但说读心吧,读得还不太准。真要说的话,有点像那种说智能,又不算完全智能的对话ai。
杨不弃略一琢磨,问徐徒然“你第二轮面试什么时候”
“差不多就现在。”徐徒然点头,“她说我觉得可以开始就开始了。”
说完,直接开始敲键盘,询问第二轮的准确时间。
对面回复得很快
行,那现在就开始吧。
姐姐不要紧张,第二轮实际是给你问我问题的机会,畅所欲言就是。毕竟是双向选择,我们也想好好展示的。
啊对了,姐姐那边有其他人吗保险起见,建议去没人的地方继续哦。
完了还发了个卖萌的表情包。
徐徒然“”
她与杨不弃对视一眼,杨不弃理解地点头,当即便要离开。
却见徐徒然立刻就在帖子里回道是我家人。不放心想在旁边看看,也不行吗
家人杨不弃因为这个称呼而耳廓微热,离开的脚步登时一顿。
紧跟着,对方的回复出现了
哦哦,原来是男朋友吗那没关系,继续吧。
杨不弃“”
他脚步再次顿住,再看徐徒然,对方正专心往键盘上敲字,头发落下挡住侧脸,看不清表情。
杨不弃原地踌躇了一下,略显僵硬地从旁边拉过椅子,坐了下来,故作淡定地伸手挡住发烫的耳朵。
另一边,徐徒然紧抿着嘴角,若无其事地敲出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请问你知道匠临吗
杨不弃“”
他撑在桌子上的手差点滑下去。
不是,你这么直白的吗
“干嘛,她说让我想问什么就问什么的嘛。”徐徒然理直气壮。
对面很快就给了回复我个人的话,不认识。那个员工得罪姐姐了吗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去查一下。不过如果对方申请了高保密模式的话,即使是我这边,也没法查到太多东西的,还请姐姐谅解。也请不要因为一个员工的恶行,就对我们公司有偏见呀
徐徒然“”
她看向旁边。杨不弃盯着那一段字看了会儿,摇了摇头。
“她没说谎。”
徐徒然点点头,继续问道
好的,没事,我就问问。查就不用了。毕竟部分尸体都在我家冰箱了。
敲完想想,又补充一句我个人还是很喜欢你们公司的。
对面又发出一个开心表情包。
谢谢姐姐对我的信任
特意强调了是对“她”的信任。也就是说,她所说的,并不是对整个公司的信任,而是仅对她那段话。
一旁杨不弃抿了抿唇角,提醒道“或许你可以旁敲侧击地试探下她的能力她可能”
他话未说完,就见徐徒然又一行字发了出去
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能力啊我感觉你好像会读心。
杨不弃
对面居然还真正面回答了
嗯。我的倾向是长夜,正好拥有相关的技能。
徐徒然继续直白,我还以为是预知或者全知。
没有啦,真的只是长夜而已。
徐徒然
她再次看向杨不弃,后者再次点头“都是实话。”
长夜那听着似乎还挺安全。不过长夜居然能发展出读心的能力吗
徐徒然琢磨了一下,顺口又问了下等级。这回,对面的回复却慢了一些。过了会儿才道是炬级。
旁边杨不弃瞬间皱眉。
“不对,她这句话说的是假唔”
他话未说完,忽然脸色一白,跟着猛然站起,当着徐徒然的面,捂着嘴跑进了卫生间中。
阵阵干呕声响起。徐徒然担忧地皱了皱眉。
就在此时,网页上再次跳出对方回复
姐姐,你这男朋友的能力还挺有意思的哈。这是预知,还是全知啊
徐徒然“”
心知杨不弃这回是踢到了铁板,她略一思索,回复道抱歉。无意冒犯。他只是不放心我。
没事。理解的。我这边不也一直开着技能嘛。不过老实说,我只是想让姐姐入职入得更放心,没想到会给姐姐带来压力。
老实说,面对这种事,很难不会有人有压力吧。
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真正干呕声,徐徒然闭了闭眼,硬着头皮继续回复那个,我朋友他现在还是不太舒服。
对面抱歉,这不是我能解决的事,那是他自己能力带来的反噬。姐姐你让他多喝热水试试呢
徐徒然微微皱起了眉。
反噬
她猛地转头看向卫生间,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蓦地瞪大了眼。
一般来说,会造成反噬的,只有过度使用能力,或是越级挑战这两种情况。本质都是因为超出了自己的极限。而杨不弃,他之前鉴定辉级能力者和可憎物都毫无问题
唯一一次受伤是在匠临手上,但他们事后分析过,这应该是因为匠临的个人能力,而非反噬。
唯独在鉴定出对面人的谎言时,他遭到了反噬
难道说,现在面试她的这家伙,等级比辉级还高
徐徒然略一沉吟,将注意力转回电脑桌面。
我暂时没什么要问的了。
好的对面迅速回应,我知道姐姐是个聪明的人,可能已经发现了些事情。很希望日后能和姐姐和睦相处。姐姐也是需要隐藏自己身份的人,万望推己及人。
翻译成人话我知道你已经猜出我的真实等级了,希望你放聪明点,不要到处乱说。
徐徒然呼出口气,给出了肯定的回复,对方显然十分开心,要了徐徒然的大概尺码,又给了一个链接,要她进去填资料。
不是真实的也没关系。只是用来捏个人物而已。就当车张角色卡。对方如此说道。
徐徒然不是很懂什么叫“车卡”,只点进去看了眼又退出来。正好杨不弃从卫生间里出来,顺口问道“对了,你问了她你上班时长的事了吗”
徐徒然“”对哦。
慈济院那边,杨不弃已经帮忙办理了退院和消档案。朱棠那边,徐徒然给出的解释是要去帮哥哥打理家业,外加读书,不干这行了。
对哥哥那边,给出的理由则是想过一个间隔年,所以要办理休学。
杨不弃虽然觉得可惜,但也赞同休学这个决定既然当初匠临可以找到徐徒然家给她设埋伏,以后谁知道会不会在校园里安排什么诡计。
这样一来,等于徐徒然再找“工作”,就可以找全职的了。
徐徒然在慈济院时向来是想去就去,暂时没什么上班打卡的概念,闻言立刻多问了一句。
对面回复得相当迅速
不用特意来打卡哦,我们有专门论坛,每周上去签个到就行。姐姐想做的是供应商对吧那有空翻翻论坛里的信息收集板块,找找想接的任务就行。如果有了收获,可以自己送到本部,也可以留下信息,等人来接取。经过核验后即可获取对应报酬,可以折算成道具。
不过需要提醒一下,对于高保密的供应商,我们不会太加干涉,相应的,能的保障和保险也有限。如果你出了意外,除非特意上论坛求救,否则我们是不会派出增援的,收尸工作也不在我们的保障范围内。
是吗
徐徒然想起冰箱里放着的东西,暗暗松了口气。
那可太好了。
当然,姐姐的话,也可以直接联系客服。你在我们这儿的身份是不会变的
另外,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在出任务前在论坛申领道具辅助。可憎物道具需要一点抵押,封印类道具视等级而定,银色封印盒每种尺寸限一个,银色色纸不限量供应。
徐徒然
她盯着最后一句话看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杨不弃。
“可以。我觉得我跳对地方了。”
正在为对方开出的糟糕福利而担忧皱眉的杨不弃“”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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