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离开了。
琴酒看了眼降谷零还剩一半的血袋, 不耐烦的直接开始赶人:“拿着你的东西滚。”
?你让我滚我就滚?
降谷零冷冷勾唇,张嘴就怼了回去, 句句不离两年前的那件事和琴酒如今的虚弱debuff, 堪称戳人心窝子的典范。
但他到底记挂着陷入两难的幼驯染,遂只是略占上风就见好就收,举着自己的血浆袋在琴酒看死人一样冷冰冰的注视下潇洒离开了。
关门之前, 他飞快地扫了眼一直没说话的黑泽瑛二。
后者本来一直低头编辑着邮件, 但在这一刻,他却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抬眸,似乎十分偶然的和降谷零碰了个眼神。
黑泽瑛二:老实呆着, 这件事我会负责处理。
降谷零:他在担心我?哼,想多了, 谁在乎你跟琴酒在一起会做什么!我要去干正事了!
短暂的一眼让两个人传递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消息,病房门关上之后,瑛二回想着降谷零最后一瞬间那个混杂着触动、傲娇、凶狠和酸溜溜的眼神, 陷入了一阵微妙的沉默。
是错觉吗?总感觉零好像领悟了什么不太对劲的东西……
“人都走了, 还没看够?”
阴冷的嘲讽忽然在耳边响起。
黑泽瑛二立刻把所有小心思都抛到一边,打起十二分精神,朝眼前即便加上了虚弱debuff也依旧敏锐多疑的男人露出标志性的灿烂笑容:“大哥,你吃醋啦?”
琴酒对他脸上明晃晃的惊喜和狡黠视而不见,叼着烟冷冷勾唇:“怎么, 百加得, 看样子在四个选项之中,你最中意的是波本?”
好家伙,“百加得和他的四个情人”的传言怎么被这人听去了!
“大哥, 你可不能相信那些无聊的传言啊!”黑泽瑛二立刻正色, “那些都是假的, 根本就没有四个选项!”
这话真的不能再真了,因为科涅克就是他自己,他又不可能跟自己玩水仙,所以百加得的情人从始至终就只有三个嘛!
一点都不觉得这文字游戏哪里有问题的瑛二君在0.1秒内上号【黑泽瑛二】,扳住琴酒的肩膀严肃又专注的看着他,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大哥还不了解我吗?我心里一直都只有大哥!两年里从没停止过思念你——大、大哥?”
深情的表忠心被戳到脑门上的伯.莱.塔打断,黑泽瑛二对上琴酒漆黑如锅底的脸色,绝不承认自己慌了一秒钟——妈诶,不会真的哄不好了吧?
“你找死?”在他慌得一批的注视下,琴酒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会回血!把手放下!”
黑泽瑛二:“!”
黑泽瑛二看了眼自己搭在他肩膀上的、还插着针头的手,在一瞬间的怔愣后连忙把手放下,嘴里讷讷的唤了一声:“大哥……”
琴酒没回应他,只是瞥了眼他的表情:“你那是什么眼神?”
黑泽瑛二摸了摸后脑,真诚又无辜的直视着他的眼睛,开启自己跟琴酒在一起时惯例的满嘴跑火车:“‘没想到大哥居然这个时候还在担心我我太感动了话说大哥难道真的愿意相信我吗’的眼神。”
“……蠢货。”琴酒放下枪,没好气的低声骂着。
明明平时又聪明又蔫坏,算计起人来精明的像个外星人一样,偏偏在他面前毫不掩饰大大咧咧又脱线的本性,又蠢又傻,每次都气的他肝疼。
都过去两年了,怎么还跟以前一个样。
被骂的黑泽瑛二撇撇嘴,不满的嘟嘟囔囔:“大哥你怎么又叫我蠢货……我都是干部了,又给组织立了好多功,根本一点都不蠢好吗……”
是啊,都是干部了,还能干出连续两年给一个死人发短信的蠢事。
想起那些找回电话号以后差点挤爆新手机的上千条短信,银发男人默不作声的垂眸,咬了咬嘴里的烟。
……一个这么蠢的家伙,有什么值得他怀疑的。
“大哥?”或许是见他许久都没说话,黑泽瑛二试探的唤了他一声,眼底染上关切,“是太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琴酒神色平静的摇头,完全没怀疑他是在内涵自己体弱。
对现阶段神经敏感的高傲孤狼来说,任何人对他表示关心,都只会被他反应过激的认为是挑衅、嘲讽和怜悯,但这些人里唯独不包括黑泽瑛二。
这种信任,同样也是他一下了床就来寻找对方,将对方身边视作唯一可以暂时栖息之地的理由。
但是这种堪称软弱的信赖,冷酷的杀手先生自然是不会宣之于口的。
他只是抬手囫囵个揉了揉瑛二的脑袋,声音低沉的对他说:“以后少给我发短信。”
黑泽瑛二一愣。
琴酒绿眸晦暗的看着他,左手缓缓抚摸着他的发顶,动作有种无意识中的轻柔。
两年时间,七百多个日夜,上千条短信。
明明内容都是些无聊的小事,搁在以前的琴酒,天天被如此骚扰(有时候还是一天好几条)肯定已经阴着脸拔.枪了,但是在体会过醒来后的虎落平阳、人走茶凉之后,即便是从不对情感抱任何期待的顶尖杀手,也不能说自己对此毫无触动。
在百加得眼里,他明明已经是个死人了,可这个白痴依旧锲而不舍地给他发短信,几乎日日从不间断。
——要是这个人的心有哪怕一天不在自己身上,要是这个人有哪怕一丁点演戏的嫌疑,都不至于做到这个份上,也根本做不到这个份上。
即便是最铁石心肠的人,看到那些数量多达上千条的留言,也会被蕴含其中的那些明晃晃的情意所打动,也不会再怀疑那个人的真心。
这些话,琴酒说不出来。
但他至少可以用少发短信这句话告诉瑛二,自己已经醒来,再也不是不会回应话语的死人。
他想告诉他,自己相信着……或者说,信赖着这个将情感全部托付给自己的家伙。
黑泽瑛二显然是明白了。
因为,在短短几秒钟的怔愣之后,他深蓝的眼眸中猛地放射出极为耀眼的光亮,毫不吝啬的朝琴酒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知道啦,大哥!”
……这种时候脑子转的倒快了。
琴酒别开脸,过了一会儿又默不作声地转回来,用指腹摩挲着他线条锋锐凌人的眼尾。
瑛二眨了眨眼睛,双眼近距离倒映着他,伸手取下了他嘴里没有点燃的烟。
“大哥什么时候成了会遵守医院禁烟规则的人?”他开玩笑似的说着,声音却压得很低,倾身慢慢凑近了琴酒,像在与恋人亲昵的耳语。
温热与凉薄的呼吸相互交织,带着浅淡草木气息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如同最炙热的火种,轻易便点燃了渴望。
琴酒的呼吸急促起来,苍白的面庞在急速升温一般暧昧起来的氛围中染上淡红色,他的喉结滚动着,抬眸看了眼所剩无几的血袋。
黑泽瑛二会意的勾唇,自己拔了针,而后伸出那只还贴着医疗胶带的、骨节分明又遒劲的大手,如同朝圣者一般,轻轻揽过了男人的头颅。
他们在寂静的病房中拥吻。
琴酒的体温很低,但深吻他的瑛二是热的,滚烫的温度如同岩浆一般,几乎能将男人的理智也在那个过于湿热甜蜜的吻中融化。
“我帮你取暖好吗?”
空气在潮热的吐息中蒸腾,一吻毕,黑泽瑛二捧着琴酒的脸,五指插.入他散发着冷香的银发中,在他的低喘声里如此发问。
他搂着琴酒过分纤瘦的腰,清冽的嗓音微微发哑,传递的意思让琴酒素日强悍的心脏稳步加速跳动。
他看了青年一眼,上手一个个解开对方的纽扣,露出胸腹上雪白的绷带和狰狞的伤口。
黑泽瑛二低笑了一声,将他的指尖攥入掌心:“这个没关系的,大哥不是知道吗?我的体质。”
琴酒没说话,垂眸安静的盯着他的伤口,墨绿眼眸倒映着绷带上已经干涸的血迹,二者混杂成晦暗的颜色。
他被青年环抱着,四肢百骸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醉人的暖意,像是甘甜的毒.药,让他连细胞都叫嚣着想要。
想要。
想要……
琴酒闭上了眼睛,眼尾发红的捱过了两秒钟的忍耐,而后在再也忍受不了的寒冷中蓦地扯过瑛二的衣领,在他惊讶的轻笑中凶狠的吻住了他。
他无法忍耐,更无法拒绝。
无法忍耐沙漠中出现的水源,更无法拒绝严寒中灼热的火光。
密不可分的相拥中,阳光洒在男人的银发上,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淡金的荣光。
明明是骨血中流淌着黑暗的人,但他在光下却也能那样神圣、修长而绝美,又因为病弱带走了他的健康,让他看起来是那样苍白、瘦弱而冰凉。
矛盾又畸形的美。
暗红色的疤痕纵横其上,那是火焰的烧伤,诉说着那一夜的惊险和疯狂。
黑泽瑛二的指尖落在那些伤疤上,小扇一样的睫羽轻轻颤抖,而后俯首印下轻而虔诚的吻。
“害了你的到底是谁,大哥?”他声音嘶哑的问。
琴酒紧紧地拥着他,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闭上眼睛,而后像是没听见一样揪着他后脑的头发,抬身去寻他的唇。
“再一次。”他声线不稳的说着,凌厉的眼神在天光中因恍惚而软化,嫣红微张的唇无论颤抖得多厉害,都没有说出任何一句关于那晚的事。
毫无疑问,即便在唯一的信赖者面前,头狼也无法吐露耻辱的过往,更别提他本身就根本不记得那刻骨铭心的败北一夜。
荒唐和愤怒如同附骨之蛆般涌上,琴酒用力抱紧瑛二的后背,在无论如何都不能平息的不甘中,放任自己沉浸到他仿佛能融化一切的怀抱里,在他似乎能吞咬自己的深吻中哽咽,急喘,放纵,沉沦。
黑泽瑛二一开始是怜惜的,但琴酒似乎更想让他粗暴。
于是他们的吻和拥抱就都变得粗暴起来,骨子里刻着冷酷的青年仿佛不再掩饰本性一般用力扣紧琴酒的下巴,将他无处可避的崩溃尽数映入眼底,逼他溃不成军的直视着自己,被欺负的流出羞耻却徒劳的泪水。
到最后,一切发泄一样的亲吻都结束了,瑛二的拥抱重新变得温柔起来,他甚至理了理琴酒凌乱的长刘海,在他的额头印下了一个满足的亲吻。
“大哥……”他轻唤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琴酒几乎无法抬起的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用这微弱的动作打断这声呼唤。
瑛二听话的俯下身子,任由对方苍白的手臂搂住自己的肩膀,右手捧起自己的脸。
带着薄茧的指尖颤抖着。
“苏格兰叫你黑泽先生。”他用沙哑的声音微弱的说着,墨绿的眼瞳深深地望着头顶这张染上了汗水的、野兽般富有攻击性的英俊面庞,“为什么?”
“为什么?”瑛二不解的眨了眨眼,“因为这个是朗姆给我取的假姓啊。”
“朗姆……”琴酒用一种原来如此的语气低低叹息着。
“大哥?”瑛二困惑的歪头看着他。
琴酒轻轻摇头,竖起一根食指抵住他的唇。
“阵。”
他用沙哑的声音说着,眼睫意味不明的垂下,遮挡眸中的真意。
“以后。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叫我阵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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