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真正在意的吗”
甚尔曾经装作不经意的这样问我。
还别说,博学多才如我什么都能跟他扯两句,唯独这个我回答不出来。
所以我反问了回去“为什么这么问”
“总感觉你虽然人在这里,但心里面是空的。”
少年沉默了一下,抱着刀懒洋洋的看过来,说出了出乎我意料的话。
我愣了一下,扭头认真的看向他。
那时已是黄昏,我和他刚刚结束了一场单方面的暴揍,正并肩坐在驱俱留队训练场的栅栏边休息。
我一扭头,就看到了少年精致出众的侧脸。他简短利落的短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鬓角,因为酣畅淋漓的打了场架,整个人有种饱食的狮子般懒散餍足的感觉。
温暖的夕阳照在他脸上,让他的脸庞看起来半明半暗,但他往日里堆满戾气的眉眼却很是平静,绿色的眼睛映照着夕阳和我,色彩像琉璃一样清透。
这个少年无疑是好看的。
我看着他发了会儿呆,但他却突然不自然的偏开了头,小声嘟囔着“夕阳”之类的词汇。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他的耳根有点红。
“喂”耳边传来少年有些恼羞成怒的声音。
我眨了眨眼,在他发怒之前收回了视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回刚才的话题“要说有什么真正在意的嗯,大概是家人吧”
我回想了一下自己对那个忘掉的“最珍贵之物”的感觉,有些不确定的回答。
一点都不在意家人的甚尔蹙了蹙眉“父母还是兄弟”
“唔不,都不是。”我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虽然便宜妹妹是很重要没错啦,但很遗憾,对我来说她还没重要到可以为她献上一切的程度。”
我顿了顿,有些苦恼的笑了“是不是觉得我很冷漠”
又一次出乎我意料的,甚尔完全没有对我的发言表示什么,只是两眼紧紧的盯着我,毫不停顿的问道“那对你来说,重要到可以为他献上一切的到底是什么”
那时的我已经因为愧疚而在想什么时候回去看看便宜妹妹了,闻言也没有注意他话里人称代词的转变,只是心不在焉的回答“嗯妻子吧”
“妻子”甚尔的指尖微微一抖,脸色一下子变得晦暗不明,“你结婚了”
我“噗”的一下笑出了声“哈哈哈你在想什么啊我还是风华正茂的十八岁,怎么可能结婚”
并不是十八岁但坚信着男人至死都是少年的我如此随口胡诌着,乐不可支的揉了揉他的头。
“听好了,所谓结婚,就是为了那一颗小树苗放弃一整片大森林啊值得我做出这种傻事的人恐怕还没出生呢,哈哈哈”
“”
在我的大笑声中,少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意味不明的回答“我记住了。”
我当时以为他是说记住了我成熟豁达的婚姻观,便洋洋得意的拍了拍他的脑袋,压根没去想他这话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但是最近,我却从他越来越不妙的反应中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少年当时说的那句“我记住了”,恐怕是另有所指。
我有点头秃。
讲真,我其实很清楚从来没见过光明的人对突然照进生命的阳光会有什么偏激的反应他们会把那束光视作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珍惜到死也不肯撒手,对它依赖到近乎病态。
但我本来以为甚尔这个年龄的孩子不会再那么轻易依恋别人了,所以才放心的伸出手的。
谁知道他反而比一般人的反应更大。
说真的,你们禅院果然都有毒吧
结束了回忆的我抓狂的揉了揉头发,果断祭出了自己的处世法宝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想了万一问题自己就解决了呢
“甚尔我们去外面玩吧”我跳起来一脚将碍事的火盆踹翻,兴高采烈的提议道。
甚尔瞥了眼纷飞的衣物灰烬,带疤的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好啊,只要你出钱。”
“放心放心,怎么都不会让你这个未成年出钱的”
我对这点微不足道的要求自然满口答应,兴冲冲的拐着他出了门。
两个小时后。
新宿歌舞伎町赌场外,萧瑟的秋风卷着落叶吹过,我浑身褪色的跪在地上,身后落下重重阴影。
“结束了。哼,真短暂啊,我的人生。”
“短暂的是你钱包的寿命吧。”
甚尔无语的俯视着我,毫不客气的吐出一口毒。
我倒吸一口冷气,痛苦的捂住心口“居、居然是如此犀利的吐槽可恶,看来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甚尔”
“嘁除了战斗,我本来就不需要你教什么。”
甚尔不屑的撇了撇嘴,眼底却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他也不管旁人古怪的目光,自顾自在我面前蹲下,冷绿色的眼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影“虽然我没进去,但是说实话,会输光想也知道是因为你的技术太差吧。”
“什你懂什么”我一下子悲愤的瞪大眼睛,恶狠狠的一拳锤向地面,“要是多多注意一下那个时候手的翻转,我一定不会输得这么快”
“啊是吗”
“没错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把之前输得全部赢回来可恶啊”
“这个东西这么有意思吗”
“那是当”不假思索就要答应的我突然反应过来,大惊失色的看向他,“等等,你在想什么你这样的小鬼怎么会想去这样的地方听好了,只有最没用的大人才会天天混在这种店里面”
甚尔脸上还有没褪去的饶有兴致,闻言翻了个白眼“反正我已经决定了,等成年我就要来这里赚钱。”
“什么”我难以置信的抱头大叫起来,“啊啊啊你在说什么啊你这不争气的小鬼好孩子怎么能来赌场这种地方你快给我把这句话收回去唔唔唔”
我崩溃的哀嚎还没嚎完就被甚尔暴力镇压了,他蛮横的把我拽起来,捂住我的嘴带着我往僻静处走,同时还皱眉冷冷的盯着四周看过来的人“啧,我只是开玩笑的,你突然那么大声干什么”
什么啊,原来是开玩笑啊。
我顿时狠狠松了一口气,拽下他的手,重点错的惊奇道“咦我以为你是不在意别人目光的类型”
毕竟我刚才在赌场门口那样撒泼打滚他都没露出丢人的表情,要是卡卡西的话,肯定早就黑红着脸揪着我跑路了。
啊,又出现了,突然冒出来的、完全不认识的人名。
“我被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他们刚刚看你的那种眼神”
甚尔不假思索的回答着,脸色不悦的回过头。
他“”
我“”
我不解地看着突然卡壳的少年,过近的距离让我能轻易看到他比一般男性更纤长的睫毛,还有火速在耳朵上扩散开的红晕以及一丝若隐若无的幽香。
嗯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有什么不对
我猝不及防被甚尔狠狠推了一把。
我“”
“你突然干什么”我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十分不满的看着他。
可恶,这不还是在嫌弃我吗干什么啊,就这么看不起把最后一分钱都输掉的大人吗说不定你将来还不如我呢
“没什么。”甚尔的视线飘忽了一下,掏出钱包扔到了我怀里,“去吃饭吧,我饿了。”
我“”
我瞬间忘掉了他推我的事,感动的一把揽住他“甚尔我果然没看错你,你真是个超级大好人啊”
“啊、喂”甚尔在我怀里不自在的挣扎起来,但只是几下就放弃了。
他自以为不着痕迹看了看我,又很快收回视线,没好气道“你在想什么我又不是把钱全都给你,吃完饭要还给我的。”
啊这。
我的一腔感动瞬间冷却下来,面无表情的推开了他“哦。”
甚尔被我的变脸速度一噎,反应过来后立刻气笑了“你刚刚是谁说要照顾未成年的”
“啊咧刚才有人说过这种话吗”
我熟练的开始装傻糊弄人,甚至还想转移话题“对了,我记得这附近有家很不错的家庭餐馆来着,不如我们去那里吃饭”
“你这混蛋”甚尔咬牙切齿的看着我,然而就在我以为他会抢回自己的钱包时,他却冷不丁说道“你看起来对外面很熟悉。”
他在说什么废话
我有些奇怪的看向他“那当然,我可是从小在普通人的家庭长大的,怎么可能对这些不熟悉”
“呵就是这一点最让我奇怪啊。”甚尔眯了眯眼睛,双手抱臂犀利的看着我,声音微低,“瑛二,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想不开为禅院卖命”
我微微一顿。
甚尔只有在很认真的时候才会叫我的名字。
一般情况下,他总是不可爱的摆着张小混混一样痞里痞气的脸,懒洋洋的叫我“喂”。
注意到这一点的我轻轻勾唇,露出了一抹捉摸不定的笑意“我在禅院家是做什么的,你难道不知道吗我烧衣服的时候可没有避讳你呢。”
“啧你觉得那种狗屁理由能糊弄得住我”
甚尔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有些烦躁的咋了下舌。
“直毘人那个老家伙上任的时候力排众议,执意要雇佣你一个外姓人当他的贴身护卫,之后又让你担任直哉的老师”
“别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你的实力到底如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区区护卫和一个三岁小鬼的老师,和你的能力根本不相称,你也不可能是为了直毘人才留下的你到底在想什么”
“嗯也许是这样没错。”
我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一脸诚恳的说“但他给的钱很到位啊。”
甚尔看起来像是被我噎了一下“你说什么钱”
“是啊,钱。”我耿直的点点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妹妹对我来说还挺重要的。”
“她刚出生的时候,我家恰好欠了很多钱,更糟的是,那时候我的父母还因为意外死掉了。还在上学的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有段时间甚至连奶粉都买不起。”
“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直毘人找到了我,说他不仅可以帮我还债,还愿意承担我妹妹所有的教育费用。”
“而他唯一的条件,就是让我做他的护卫。”
“你答应了”甚尔声音干涩的问我。
“我答应了。”
我的声音沉静下来。
“在那之后,他就带我进入了咒术界,陪我训练,帮我开发我的术式,作为担保人让我一路升上特别一级咒术师,从不限制我在外面接私活,还给了我这把价值七亿的特级咒具。”
我敲了敲腰间被我起名为罪的太刀,朝甚尔轻轻微笑了一下。
“或许你会说,直毘人想要的只是我的才能嗯,或者身体但对我来说,那都无所谓。”
“因为他对我有恩,甚尔。”
“为了偿还这份恩情,哪怕禅院家再怎么恶心,我也会继续留在这里,直到直毘人不再需要我。你明白了吗”
“”
甚尔一动不动的看着我,脸色不知为何有些苍白。
“但你明明说过自己什么都不在意。”
他有些倔强的这样说着,像个不肯服输的小孩。
我微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真不愧是我看中的天才,直觉真够敏锐的。
没错,我这番讲述大部分都是真的,但我隐瞒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前提
禅院直毘人对我施加的这些“恩情”,全都是因为他想要得到我。
我确实因为便宜父母突然死亡而过了一段手忙脚乱的日子,但也没窘迫到连奶粉都买不起的地步,毕竟日本还是有很多店家愿意给高中生打工机会的。
而且我自认自己很能干,再加上身体很棒,所以同时打了好几份工。
也正因如此,我才会在一次晚归的途中,偶遇了陷入危机的禅院家主候选人因为标记了自己的aha突然自杀,又没有随身携带抑制剂的习惯,他陷入了突然而至的热潮期,马上就要被咒灵干掉了。
我救了他,并且在他的苦苦哀求下“帮助”了他。
在那之后,禅院直毘人就单方面缠上了我,这才有了我对甚尔说的那些事。
嘛,总而言之,我跟直毘人的关系确实是不平等的,只不过与外人想象的不同,更加被动和卑微的那个从来都不是我。
直毘人对我没有恩情,这只是场你情我愿的追逐游戏罢了。
我之所以愿意待在他身边不,应该说从一开始,我之所以愿意在那天晚上救他,就是因为他让我看到了一种可能
一种脱离平凡而无聊的日常,通过鲜血与战斗,寻找过去的自己“踪迹”的可能。
啊当然,直毘人的身体也是让我留下的一个重要原因。嗯,大概占了全部原因2的样子。
而现在,我的周围又出现了与我当初踏入咒术界时极为相似的、脱离“日常”的可能
六眼神子即将觉醒术式,五条家在寻找可以保护他的咒术师。
我有预感,对现在的我来说,前往五条家已经成为了崭新的、追寻“真正在意之物”的途径。
所以是时候跳槽了,伏黑瑛二
向着更为刺激美好的生活,冲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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