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眠想, 她应该猜到了陶野的意思。
她会在暨宁等着她回去,等她将这块狗牌亲自给那只小博美戴上。
她会等她。
这串手机号,就是她随时为她敞开的属于家的怀抱。
夏星眠长长地喘出一口气, 把那块铜牌握在胸口, 眼眶红着笑了起来。
一瞬间,这些日子所有在异国他乡的不安与游思妄想,都被这块狗牌轻轻易易地抚平了。像猫咪受惊后炸起的刺猬般的毛, 只需要主人一捋而已。
她马上拿起自己的手机, 打开陶野的对话框, 打了两个字谢谢。
国内现在是半夜, 但只过了一小会儿,陶野就回复了她加油。
夏星眠笑了, 说好。
“走啦, 又该忙了。”
温灿从楼上下来, 路过她时揽了她一把, 叹息里透着社畜的疲惫。
夏星眠收起手机跟着她,顺口问“阿灿, 我问真的,以你之前巡演的经验, 咱们上半年什么时候可以回国休息段时间”
温灿说“你既然这么问了,我就和你交个底。以我的经验,起码要忙到7月。”
“7月”
“嗯。上半年这几个月正是还人情的时候, 老师认识的朋友多,等他把要跑的场子跑完,咱们就可以一起回国。你想陪陶野玩儿就玩儿, 想弹琴了来南山别墅, 钓钓鱼游游泳弹弹琴。最少也能闲上俩月。”
夏星眠笑了“那不是很好”
“对呀”温灿凑近了她, 上下打量,“不过看你这么高兴,应该不止是因为期待假期吧。”
夏星眠便举起手里的铜制狗牌晃了晃,“姐姐把家里小狗的狗牌寄给我了。”
温灿笑道“这是要等你回去亲自给狗子挂上”
夏星眠睁大眼睛“你也这么想”
“难道不是”
“应该就是这样我也是这么想的。”
温灿感叹“真好啊,家里有个人等着你呢。”
夏星眠忍不住嘴角扬起的笑意。
她把那块狗牌放到了胸口内袋,和千纸鹤搁在一起,捂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她大概算了算,忙到7月,攒下的钱差不多可以全款买下那对叫“野火”的耳环了。到时候回国,刚好可以给陶野一个惊喜。
六个月后。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何时,半年的光阴就溜了过去。
明明感觉昨天还是暨宁的初春,可今天就已经到了夏末。
今天一大早就出了明晃晃的太阳,夏沁站在花园里,穿着外套觉得热,圆乎乎的小手自己就开始扯拉链脱衣服。
周溪泛正在厨房焦头烂额地鼓弄榨汁机,一抬头就透过落地窗看见夏沁在脱衣服,忙扔下榨汁机跑出去,一把将小姑娘领子拽回去,“别脱别脱风一吹就着凉了。”
“好热”夏沁不满地嘟着嘴,细细的小奶音。
周溪泛安抚她“乖,我不是在给你弄你喜欢的苹果汁吗再等会儿,马上就能喝到了。”
夏沁抓着头发,一脸憋了很久不想这么没礼貌但还是忍不住的样子“可是姨姨弄的好难喝”
周溪泛脸色一变,蹲下去平视着她,轻声警告“可不许告诉你妈妈,我做苹果汁不好喝这件事儿。”
夏沁委屈地皱起眉,乖乖点头“哦”
“我这次加了酸奶进去,肯定比之前好喝。”
夏沁抗议“姨姨上次加黄瓜汁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我怎么晓得黄瓜榨成汁菜腥味那么重”
“可是妈妈就弄得很好喝”
“我跟你妈妈能比吗”周溪泛叉着腰,一本正经和夏沁较真,“我才成年没多久好不好,我自己都是个小孩子,我哪知道怎么样带小孩啊”
夏沁气得小脸通红“那你还要妈妈把我送过来,还带我这么久”
花园外,送报纸的邮差骑着电动车转了个弯,停在小栅栏外,揶揄道“周小姐,今天又和小姑娘吵架”
周溪泛直起腰,换上了大人的成熟表情“小孩儿不懂事,您见笑了。”
夏沁嘟囔“姨姨才更像小孩儿。”
邮差扔了份报纸进来,挥手和周溪泛告别。
周溪泛捡起报纸大概看了一下,又是意料之中的新闻。
最近这些日子,总能在头版上看到“夏星眠”这几个字。这半年在国外的连轴转真是没白费,她的名气随着一场又一次音乐会层层叠加,已经差不多站稳了属于她的那一方地。
暨宁少出名人,抓住一个夏星眠拼了命地报道,给她的声名传播又是一次锦上添花。
感觉
夏星眠好像一下子去了另一个世界。
铺满鲜花,只有光和热的新天地。
“都快8月份了哎。”周溪泛翻着报纸,“这家伙不知不觉,都走了这么多个月了。”
夏沁忽然拽了拽她的衣角,激动地结巴“妈、妈妈的车”
周溪泛抬头,果然看见夏怀梦的车从街拐角开过来。
她合上报纸,轻轻笑了。
夏怀梦停好车,从花园的栅栏门进来,轻车熟路,看样子这小半年已经来过周溪泛这里许多次了。
她才走进来,遥遥的打了声招呼
“小稀饭,沁沁”
嘭
一声巨响。
几个人顺着爆炸声愣愣地看过去,见一楼落地窗后的厨房俨然黑雾弥漫,火星四溅。
“我的榨汁机”
周溪泛花容失色,扔下报纸就朝厨房狂奔。
半个小时后。
两个大人一个小孩站在好不容易抢救回来的厨房面前,三个人都是满脸的黑灰,夏怀梦的袖子挽到大臂上,周溪泛的头发乱得像个鸟窝,夏沁那小脸蛋像是刚挖煤回来。一个赛一个的狼狈。
周溪泛把连着管子的水枪头丢到地上,几乎是奄奄一息地打了保洁的电话“阿姨,快来,救命。”
夏沁紧张兮兮地和夏怀梦说“姨姨是为了给我做苹果汁,她不是故意的,虽然姨姨平时也是毛手毛脚的,可是之前没有爆炸过喔”
周溪泛见这小孩还给自己说好话,叹着气说“真是谢谢你啊。”
“人没事就好。”夏怀梦也没有要怪谁的意思,把湿拖把靠到墙上,看向周溪泛,“走吧,洗个手,我给你们泡茶喝。”
梳洗好后,三人到花园阳伞下落座。夏怀梦泡了一壶她的拿手花茶,给“劫后余生”的各位都倒了一杯。
“喏,你妹的新闻。”周溪泛将报纸递给夏怀梦。
夏怀梦笑了笑,“你每次说你妹,我总感觉你在骂我。”她将报纸放到一边。
“你现在怎么对她的消息不感兴趣了”
“不是不感兴趣。”
夏怀梦也坐了下来,端起茶抿了一口。
“一开始知道她的行踪后很着急,后来慢慢的,沉淀下来,也就没那么慌了。反正她有了些名气,行程都是透明的,在哪儿演出我不需要花太大力气也能知道。她现在不得闲,不是和她相认的好时候。等她回国吧,面对面地聊一聊或许更好。”
周溪泛耸肩“那你都知道她在哪了,也不需要从我这里获得什么信息了,干嘛还不把你女儿接回去”
夏沁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说“姨姨嫌我烦”
周溪泛坏笑了一下,故意说“对啊,就是嫌你烦。”
夏怀梦笑眯眯的,“我看你俩相处挺好。正好我画室也忙,你帮我带着,我省心。”
周溪泛指着那扎成一片黑的厨房,扬高声调“你真的省心”
夏怀梦抿着茶,“我要求不高,不用把她养得白白胖胖。活着就行了。”
周溪泛
夏怀梦放下茶杯,深思了一会儿。
“想一想,距离那场她一鸣惊人的暨宁音乐会,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
“是挺久了,”周溪泛在心里数了数,“那时冬天才刚结束,现在夏天都快要过完了了。她已经走半年了啊。”
“那之后,她就再没回国过”
“没有。她真的很忙,米兰,维也纳,巴黎,丹麦,图卢兹,纽约,地球都被她绕了好几圈。”
周溪泛沉吟片刻。
“不过她马上就要回国了,下个月一号。”
“下个月一号”夏怀梦反应了一下,“那不就没两天了”
“嗯。”周溪泛点点头,“她昨天才和我发消息说的。”
夏怀梦“那除了说下个月一号回国,她还说什么了”
“还说,叫我这两天有空去找找陶野。这几个月她们联系得越来越少了,本来就很少,最近几乎是快失联了。这一次,好像有一个礼拜都没能联系上陶野。”
夏怀梦从周溪泛口中听说过陶野。她知道,这是她妹妹深深爱着的人,不过可惜一直都没打过照面。
“一个礼拜没联系上,她都不着急”
“她们本来就有时差。”周溪泛见怪不怪,“而且夏星眠说,不管她们各自有多忙,陶野肯定等着她呢。所以她不着急。”
“那今天去找一下她”
“我也是准备今天去找。”
“我陪你”
周溪泛皱起眉,小声咕哝“干嘛,我现在对你来说又没有利用价值了,等夏星眠回来你找她就好了,还和我浪费时间”
夏怀梦打断她“我说过的吧。我和你之间的纽带,应该不止是夏星眠。”
周溪泛红着眼飞快地瞥了眼夏怀梦,见对方在看自己,慌乱地看向地面,嗫嚅半天,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搁在桌上僵硬的指骨边缘,忽然碰到了一点陌生的温度。
周溪泛抬起眼,见夏怀梦轻轻用指头碰了一下她。
“我和你”
夏怀梦的指尖蜷回掌心。
“还是能继续来往的,对么”
周溪泛沉溺了片刻,马上回神,重重干咳一声,“嗯咳以、以后再说。”
夏怀梦眨了几下眼,“那就先去找那个陶野吧”
“好,走吧。”
她们叫来了保姆,将夏沁交给保姆,然后动身前往南巷酒吧。
南巷还是之前的南巷。狭窄的小胡同深处,走过好几条小路才找到酒吧的位置。
没过晌午,便利店的老板端着碗面条站在门口吃,不知道哪里来的流浪狗坐在一边使劲摇尾巴,等吃面的老板给它扔些断了的面条。
小石子铺成的路映着阳光明灿灿的颜色,是夜晚看不到的别样风景。
酒吧这么早不营业,周溪泛敲了好久的门,才等来一个卷发女人不耐烦地开了门。
“您有事么,还没到开门时间呢”
周溪泛认得这人,知道她叫赵雯,忙抵住门说“赵姐,你不记得我了我之前来找过陶野姐姐的。”
赵雯打量了她一下,“哦你是那个、那个那个夏星眠的”
周溪泛接道“同学。”
“啊,同学。怎么了”
周溪泛“是这样,夏星眠托我过来,看看陶野姐姐在不在这里。她想带句话,说陶野姐姐已经好久没回复她消息了,要是可以”
“陶野”赵雯啧了一声,“陶野已经不在这里干了,你不知道吗”
周溪泛一愣。
“什么”
“嗯,陶野已经离职了。她走的时候说,她要离开暨宁去别的城市。”
赵雯说着说着,忽然想起来。
“对对对,她还说,要是夏星眠来找她,就告诉夏星眠祝她前程似锦,她们以后呢,就不必再联系了。”
“不必再联系”
周溪泛不可置信地重复。
“不必再联系是什么意思啊”
赵雯摊了摊手。
“就是分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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