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鹏坐上火车的时候已经是金秋十月了。
他一大早下了火车, 先去李家放行李洗漱。然后就去章桂英家门口守着,想着既能给章桂英一个惊喜,还能送她去上班。
他调整好姿势和表情, 满心期待的盯着这门口,想象着章桂英打开门看见他时脸上惊喜的表情。想着马上就能见到章桂英了, 李东鹏脸上就不自觉的露出笑来。
章桂英上任技术总工一个多月了,她现在主管技术和设备。
她升任后,就提了吴中华做设备处长,吴中华能力还是有的,要不是她, 估计吴中华早就升设备处长了。而设备处又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她还是比较放心的。
至于技术处,章桂英对王明这个处长并不满意, 不论其他,她说的只是工作能力方面, 她对王明不满意,她很想找人替了王明,不过这不是说她想找人替了就能立刻把人替了的。
章桂英便想把质检这一块从技术单独分出来,成立个单独的质检处, 先消弱王明的管辖范围再说。
她还对技术方面列了一系列要改进的方面, 等着日后一点点实施。
今天章桂英特意起的早了一些,今天她要早点到厂。
因为今天新的生产副厂长要第一天上任。为了表示欢迎,杨阳让他们这些处长以上的,还有车间的段长主任的都要到厂门口迎接一下。
这位新来的副厂叫赵子良,年纪不到三十, 已结婚生子, 是从杭州调回来的。据说他本身是京城人, 因为他父亲这些年一直在杭州任职,他们一家也就扎根杭州了。现在他的父亲据说又调到京城了,他这后脚的也给调回来了。
听到赵子良这个名字,章桂英就觉得耳熟,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在哪听过,她也就笑了笑没太在意。
章桂英脑海里过着这位新副厂的个人资料,收拾停当就打算出发了。
刚打开门,就看见站在清晨的阳光里,缓缓把眼镜摘掉,正对着她笑的灿烂的李东鹏。
章桂英还真挺惊讶,接着脸上就扬起笑来,“你怎么在这”“这不声不响的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这么不声不响的站我面前,吓我一跳。”
李东鹏刚在隔壁已经好好洗漱了一番,一点也看不出坐了几天火车的疲惫和邋遢。他穿着一身休闲装,戴着帽子和墨镜。这身打扮他是跟香港人学的,看着很特别时髦。
乍一看还真认不出这是李东鹏。
要不是李东鹏摘了眼镜,章桂英都不敢认。
“就是想给你个惊喜。走,我送你去上班。”
“你去二棉厂不怕有人认出你啊,回头你爸知道你回来了,不得给你逮去”
“陈勇都不在二棉厂了,谁这么积极主动的给他报信啊,再说,就是报了也不怕,反正我现在已经走上经商这条路了,而且我现在可是有另一重身份了,我弄了个香港籍的身份证,只要我想,我的身份就是港商。”现在港商在政府这儿可是受优待的,也是受保护的。他现在的身份可不止是李锦泰的儿子了。
李东鹏见章桂英旁边跟着个小萝卜头,就揉了揉这孩子的脑袋,“这就是孟哥那儿子吧。”
“嗯。”“孟山,喊叔叔。”
孟山站的笔直,可不能在外人面前给家长丢份儿,他响亮的喊道,“叔叔好。”
李东鹏又揉了一把孟山的头发, “这孩子看着就机灵。”
他早有准备,递给孟山一个铅笔盒,这可是他从香港买的。“给,拿着,这是叔叔给你的见面礼。”
孟山不接,看向章桂英。
章桂英“拿着吧,谢谢叔叔。”
孟山这才接了,对着李东鹏笑眯了眼,“谢谢叔叔。”
孟山拿着新的铅笔盒高兴的来回翻看,这跟他同桌的那个特别像。他同桌整天拿着自己那铅笔盒显摆,说那是他姑姑从美国给他寄回来的,老贵了。
李东鹏和章桂英肩并肩走着,孟山得了新铅笔盒早就跑着去学校了。
“我也给你带了礼物,等你下了班就拿给你。”
“嗯,谢谢。”“公司那边安排好了”
“嗯,现在公司都有章程了,不用时时刻刻盯着,过几天我再回去也没事。”“等那边公司成熟了,我能抽出的时间就更多了。” “现在政策越来越好了,过几年我就在京城也开个公司,要是在京城这边也能挣到钱,我就渐渐把重心转移到京城这边,这样咱们也不用两地分居了。”
“你想的还挺长远。”章桂英斜他,“你就是在京城我也不跟你住一块啊,你这两地分居都用上了”
李东鹏嘿嘿笑。
“回头我再给你画些不同风格的装修图,这次你走时正好带着。”
两人说着就到了二棉厂大门口。今天二棉厂大门口格外热闹。
二棉厂的大小干部的都穿戴整齐的在厂门口等着欢迎新领导呢,还有一些是纯粹来看热闹的。
章桂英到的时候,厂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了。
大家早就听说这位新领导后台硬,再一看杨阳对这位新领导的态度,更是坐实了这想法。听说,厂长今天还派了厂里的小汽车去接呢。这待遇,谁不竖个大拇指。
李东鹏送章桂英到二棉厂后,也没离开。
他也没事,还不如蹭在这看热闹的人群里,也跟着看看热闹呢。还能就近多看会儿章桂英。
只见远处,厂子的小汽车平稳的驶来,终于来到了二棉厂门口。
章桂英看见车里走下来的人时,就有些恍惚。
等轮到这位新副厂跟她握手时,章桂英尘封的记忆打开了。
确切的说,不是章桂英的记忆,是原主的记忆。
原本章桂英并没有接收到原主关于赵子良的任何记忆,可能是原主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关于这个人的记忆,就把它们尘封在意识最深处了。
现在,章桂英与这位新副厂一握手,这些被尘封的记忆,就像找到了打开它的钥匙。
关于这位新副厂的一幕幕在浮现在她脑海中。
这人是她大学同学。
这位比她大四岁的赵同学,当年是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备受校领导,老师和同学们喜爱。
学习好,体育也好,阳光帅气,开朗健谈,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别说原主动心了,就是她,也动心。
临毕业前,原主跟他表白了。
赵子良其实是看不起章桂英这样的人的,在他看来,只会闷头学习的人是不行的,这样的人一看就很难步入并融入社会。
原主沉默内敛不爱说话,要不是次次考试考第一,次次考试压他一头,他压根都不会知道班里还有这样一个人。
要他说,章桂英这样的只适合搞搞研究,去社会上混,肯定吃不开。
原主除了学习好,没一样是能拿得出手的,赵子良是不会看上这样的人的,而且他以后肯定要走仕途,不可能娶一位这样的妻子。
不过赵子良从小在政府大院长大,从小耳濡目染的,很知道怎么为人处事。他看着开朗坦荡,实则心有城府又圆滑。
他委婉的拒绝了原主,并笑着夸奖和鼓励了原主几句才离开。
原主不傻,赵子良说的再委婉,也是确确实实的拒绝她了。
在原主短暂又昏暗的生命中,赵子良就是照进她生命里的一束光,她看见赵子良,就像看见了光。她鼓起全部的勇气想去触碰这束光,可惜,这束光并不属于她,她一碰,这束光就消失了。
她生命中的光消失了。她懊恼又悔恨,她就这么抱着幻想,一直远远的看着这束光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伸手去触碰呢看吧,一碰梦就彻底醒了。
自此,原主一直郁郁寡欢,好像对一切失去了兴趣。
章桂英想,原主可能不只是因为劳累过度才死的。
赵子良握着章桂英,“老同学,好久不见。在报纸和电视上见到你,我还以为只是同名同姓的人呢,后来特意打听了才知道真的是你。”“你这变化可太大了,俨然走出校园你就秒变社会精英了啊,咱们这些老同学现在谁提起你都是钦佩的不行。”
章桂英尴尬笑笑,“呵呵,过奖了过奖了,要说钦佩也是大家钦佩你。我也没想到新来的副厂长真的是你。”
现在这位赵同学已经结婚生子,原主要是知道了也该死心了。
而她也有了男友,那一点点心动的小火苗还没燃起来,就噗呲,灭了。
她又知道了表白这一茬,现在剩下的只有尴尬了。
看出章桂英的不自在,赵子良只续同学情,其他一概当没发生过。
章桂英吐口气,她真怕赵子良爱开玩笑,来一句什么,章总工当年跟我表白过什么的。那以后真是要尴尬死了,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两人在这儿叙旧,周围人也都明白过来,原来这位新来的副厂长还跟章总工是老同学啊。
众人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心里都有了数。
杨阳就在他俩旁边,自然听的更清楚。知道他俩还有这层关系,脸色不是很好。
赵子良上头有人,又跟章桂英是老同学,这两人都年轻能干的,这以后,二棉厂还能是他说了算不过他也知道,这位赵子良就是拿二棉厂当踏板的,他现在只盼着这位赵子良早点踏着二棉厂跳上去,可别在二棉厂联合了章桂英给他作妖。
他当了厂长是不想其他了,这辈子就想安安稳稳在厂长的位子上等着退休了,可不想半道就让人给挤下去。
杨阳想事情想的有些入神,周围人注意力也都放在跟这位新副厂的寒暄上。
等到大家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只见一把匕首已经插进了杨阳的腹部。
陈志高,也就是陈庆的儿子,穿着二棉厂的工作服,一步一步靠近了陈庆,瞅准机会一把把藏在身上的匕首捅向了杨阳。
同时,陈庆的老婆,也气势汹汹眼神凶狠的拿着匕首向章桂英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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