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阿雪重新回到了莫惊春的院子。

    泫然若泣的莫沅泽扒着他的小腿嗷嗷,还得是徐素梅过来才将人带了回去。莫惊春有过一瞬间的心虚,但是在看着兔子若无其事吃草的动作时又很是头疼。

    他不希望看到那个猜想,但精怪行事不会那么简单。

    之前三月的惩罚残酷至极,也没见精怪有半分退让,如今这新的兔尾惩罚毫无期限,他心生困惑,又因这偶然撞见的解说而升起古怪的猜测

    尽管是猜测,莫惊春心里却是悲凉。

    若是真的,当真耻辱。

    是夜,他躺在被褥里,再没想之前那么平安睡去,犹豫再三后,他探手往下,像是要尝试。

    守夜的墨痕在外面打瞌睡,迷迷瞪瞪好像听到了痛苦呻吟声,他猛地一个激灵磕在边上,发出不轻不重一声响,“二郎”他的声音有点迷糊,像是分不清楚刚才那瞬间究竟是他做梦,还是屋内真的叫人了。

    半晌没有动静,墨痕才重新栽倒下去,迷糊地想着该是梦呓罢。

    屋内,藏在漆黑幽暗里的男人面红耳赤,那是一种古怪的羞红,身体逼到极致才会染上这种色彩。

    可莫惊春面上却是毫无表情地撒开手。

    如果要让这惩罚消失的代价需要如此难以承受的抚摸,便罢了。

    他可以在夏日依旧不换轻薄衣裳,顶多会被外人误以为是有什么怪癖,但也总好过再来一回

    他泄气地盖上被子,好半会才沉沉睡去。

    公冶启面色发沉,身前跪倒一片人,包括脸色苍白的柳存剑。

    他安静地坐着,便宛如凶兽盘踞。

    “殿下,您应该早做准备。”柳存剑心里慌,可他不得不说。

    太子并不会因为发脾气就乱砸东西,东宫之所以跪了一片人,不过是因为他们觉察到了殿下的暴怒,心中恐慌而已。

    引得太子凶暴的点,便在于柳存剑方才的话。

    他强撑着说道“殿下,最近朝中局势古怪,您的几位手足异动频频,想来心中是有些成算。若是您坐视不理,怕是会引发后患。”

    以太子之英明神武,柳存剑其实猜出太子不愿动手的缘由。思来想去也是好笑,这天底下最是普通寻常的亲情,居然真的会出现在皇家中,一对最不该有的尊贵父子之间。

    太子肃穆安坐,仿若没有听到他的话。

    俊美面孔上面无表情,就仿佛一切都被尘封在皮下,可那双眼

    是毫不掩饰的浓黑。

    谁都不想体会太子的暴怒。

    他的怒意,并不只在面上的戾气与疯狂,更在沉静压抑下的暴虐嗜血。

    刘昊或许会害怕太子偶尔一闪而过的张狂肆意,却更害怕他平静无声的浓浆怒火。

    那一瞬,仿佛太子的两面融为一体。

    他是唯一一个真正清楚太子发生了什么的人,或者说,除了永宁帝和皇后之外。

    如果主家有什么问题,是瞒不过近身伺候的人。尤其是最为靠近的那一个。

    东宫身边跟着进进出出的人太多,别人以为太子只是喜怒无常,张狂放纵。可刘昊却知道如果若止步于这样,那一切都是美满。

    太子偶尔会流露出暴虐的一面。

    比原来的他更加疯狂,更加嗜血。

    或许他是渴求着杀戮。

    刘昊无法说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但他曾有两次当真与“他”擦肩而过,那时候的下场和带出来的人命,过于严重。他能活下来,也正是基于他在其中的表现。

    正因为如此,他对莫惊春的态度方才如此柔和,那是因为他们同病相怜。

    只不过莫惊春比他更惨了些,至少刘昊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那位太傅或许都不知道自己是十来年的遭遇究竟是为了什么。

    刘昊在柳存剑的示意下巍然不动。

    笑话,现在的太子要是能劝说得动,那该抹脖子的就是他了

    好半晌,殿外传来了别样的声响。

    太子略动了动,刘昊便心知肚明地爬起来。过了片刻,他蓦然回来,穿行过地上跪着的一群,走到太子殿下身边说了什么。

    公冶启幽黑的眸子盯了他一瞬,淡漠起身。刘昊紧跟上,在越过那些个内侍时踢了一脚,机灵的立刻就跟上了。

    至于不机灵的

    刘昊眼底毫无情感,东宫容不下过于精明的,却也容不下愚蠢的废物。

    他们去往了长乐宫。

    殿下在长乐宫待了半个时辰,出来的时候,刘昊看不出他的脸色是好还是坏,不过回去的撵车上,他总算听到太子殿下说话,“如果孤现在出宫”

    刘昊“您还是先杀了奴婢吧。”他哭丧着脸说。

    他们前脚刚从长乐宫出来啊

    太子殿下不服气,“杀了你能顶什么用你的血铺出宫的路吗”

    刘昊的心漏跳了一拍。

    太子正在盯着他。

    “你一个人的血可不够。”太子若无其事移开了眼,“回去罢,父皇禁足,孤回去睡大觉。”

    刘昊“”什么

    他心里是决然不相信太子所说的话,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殿下还真的就此蛰伏,再没有管外界的风雨,只是经常往返长乐宫,直到一日被凤鸾殿请了过去。

    凤鸾殿内,皇后的脸色稍显苍白,不过都掩盖在了一众胭脂水粉之下,但太子还是一眼看得出来。

    “母后,近来太医可有来请平安脉”太子蹙眉。

    皇后“昨日刚看过,只是睡得少了些。”她的语气不疾不徐,用眼神示意太子坐下。

    太子笑嘻嘻地在她左边坐下,看着皇后手里拿着的账本,“有人给我送来了一份礼物。”她玩味地看着手里的东西,“不过相比较这个,启儿”

    皇后看向太子,眼神稍有不同。

    “对张家,你得拿出个明确的态度。”皇后几乎是明示,神色显得有些严厉。

    张家。

    太子稍显疲倦地盖住了眼底,又是张家。

    “轰隆隆”

    干打旱雷。

    莫惊春坐在茶楼里与同僚吃酒,他们中一人年过三十,膝下总算得了一子,喜得跟什么似的,高兴邀请着诸位熟悉的同僚出去吃酒。

    虽然现在京城气氛不太明朗,但对于他们翰林院的官员来说,大部分并不在意。除了新进来的人,其他多数是后半生都在在这做学究。只做学问的人,与朝堂的风向,向来没有太大关系。

    莫惊春也抿了几口酒,今日请客的人算是翰林院关系还行的同僚,他总得给几分薄面。

    他的酒量一般,吃了几口眉角就飞着红。

    不过一桌有人小酌怡情,自然也有喝大了的。右手边除了还勉强留有神智的请客人,并有两个喝得烂醉躺了下去。

    莫惊春再坐了坐,就发现唯一清醒的人居然是他。

    莫惊春“”就他一个人可不能扶起这么多个醉汉,而且喝得这么烂醉,明日上值他们可有得疼。

    莫惊春吃完最后一杯,慢吞吞起身打算越过地上的“尸体”去包间外叫人,至少得把这些醉汉扶上马车。

    有些还是自己走过来的,想想就头疼。

    “唔”

    桌子下的尸体动了动,发出呓语。

    “皇”

    莫惊春正踩过两个扭曲纠缠的人体中间,真纳闷那两个人身体究竟得多柔软,才能扭曲成那样。

    “皇后落胎唔”

    莫惊春僵在原地,猛地看向今日请客的袁鹤鸣。他那坨红的脸颊与紧闭的双眼,还有那通身的酒气,无不说明他已经烂醉如泥。

    “是男孩”

    “嗷”

    几乎是前后脚落下的声音,袁鹤鸣惊坐了起来,感觉脑袋巨疼,整个人晕乎乎的,勉强辨认出眼前的人是莫惊春。

    “我”

    他含糊不清地嘟哝。

    “你摔下来了。”

    莫惊春严肃地说道“你知道你喝了多少吗”

    将喜悦变为酒量的袁鹤鸣“”嗷,脑袋疼。

    他有种回到了公事又出了错,颤巍巍面对着莫惊春的时候。

    莫惊春无视了他脑袋后的大包,和半醉半醒的袁鹤鸣一起善后,把一堆烂醉如泥的同僚送上马车,又亲自压着袁鹤鸣回去,给守门的阴沉沉留下一句“让他以后莫吃酒”的嘱咐才甩手离开。

    莫惊春神色发冷。

    他今日是走路来的,袁家想派人送他回去,但莫惊春想散散身上的酒气,便婉拒了。

    莫惊春心里有些焦躁,他借着送人的劲全都彻查过,他们醉倒的模样该是真的。

    可谁又能保证这其中不会有伪装

    他对一贯信重的袁鹤鸣有些不满,这酒后嘴巴不牢靠就莫吃酒,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袁鹤鸣家里有个做了太医的妻弟,或许是有自己的门路。至少他在半醉半醒间说出来的呓语皇后的确曾经小产落胎过,那是在太子八岁时,就在永宁帝围场遇险那一年。

    莫惊春心头一惊,很多事情都串起来了

    永宁帝,丽妃,皇后,张家,太子

    狡黠月光下,莫惊春骤然停下步伐,死死地看着地上的影子。他心头微凉,觉察到了一桩他不想知道的事情。

    任务五警告太子

    精怪姗姗来迟的任务,更像是在肯定他心里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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