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戎岂止无师自通, 他简直天赋异禀。
从浴室到床上,换了几个姿势。倪燕归成了一个被翻来转去的人。
陈戎含住她的耳垂,说“停不下来了。”
声线沉, 尾音挑, 她闭着眼睛也能想象, 他的脸上布满了世间庸俗。
她趴在床上, 颠簸时, 目光向着床头柜的小方盒, 看不清,一晃一晃的, 接着又被她自己的黑发挡住视线。
末了,他伏在她的后肩“疼吗”
她在他的鼻头弹了一下“做完了才问。”
“做之前,我提醒过你。”
他倒是撇清关系了。她哼哼唧唧“不疼,但是好困。”
“今天就到这,你休息一下。”他坐起, 丢掉了套子。
陈戎有几个未接来电是陈若妧的。
他随意套上衣服,去了浴室接听“妈。”很是从容有度。
大约是被丈夫哄好了,陈若妧轻松了起来“还没回学校吧中午一起吃个饭”
陈戎全身的火都在那场激烈的运动里纾解了, 温和地说“学校临时有事,我已经回来了。”
“哦,这样啊。”陈若妧略有失望,“那下次吧。我给你定你喜欢的那一家私房菜。”
“好的。”
“零用钱我打到你的卡上了, 别不舍得花。”陈若妧说,“天气越来越冷了,照顾好自己。”
陈戎应着“妈, 谢谢你。”
倪燕归甩了甩头。莫名的, 她耳尖听见这一句。
上次她以为, 陈戎的母亲劝他冷静,他才道谢。今天又道谢。他对他的母亲竟然这样客气
回来时,她问“你们母子之间很讲礼貌噢。”
陈戎解释“这是我们家的规矩。”
倪燕归将陈戎的“谢谢”理解成,每个家庭的教育方式不一样。她说“你家很严格。”
陈戎不答。
规矩多,未必是严格。更可能是疏离生分。
星期一。
除了散打社社团,实验楼的其他社团都申请到了新教室。有的已经搬走,有的下学期再走。
终归是要走的。
毛成鸿觉得这一个教室如一片孤舟,在风雨之中飘摇。
上一回,散打社的同学帮曲艺社的女生搬了教室,这次又有一个女生社团来求助。
黄静晨见状,问“温社长,这里是不是只剩下我们了”
温文“还有两三个没有搬走,大概会撑到学期末。”
毛成鸿没有隐瞒,直接说“温文提交了新教室的申请,暂时没有回复。另外,格斗社团比较重复,拳击、跆拳道,项目分得散,学校正在考虑要不要合并。”
“合并”温文也吃惊了。
毛成鸿“如果是合并,我们自然就会并到别人的社团去了。”
黄静晨“毛教练,到时候你还当教练吗”
毛成鸿“这个说不清楚。总之,现在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小何同学的综合能力非常强,有望在下次比赛中崭露头角。”
何思鹂没有再纠正毛成鸿的叫法,小何同学就小何同学吧。
她在沙袋前练拳头。
温文拎着手靶过来“小何同学,今天开始你要进入实战内容了。不要光打沙袋,我来当你的对手,顺便分析一下得分的技巧。”
倪燕归拉过陈戎问“对了,何思鹂为什么因你而来”
“她和我解释了,因为在军训演习那天,我帮过她。习武的人可能比较讲情义,她说来报恩。”这话不完全对,但又不算撒谎。陈戎说一半,留一半,给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倪燕归因为其中的字眼想到了别处,她咬了咬唇“戎戎,我想去打散打赛。”
社团面临解散,很是棘手。她要是不尽一份力,感觉对不住毛成鸿和温文。毛成鸿的教学水平并不低,只是为人耿直严肃,不如马政能言善道。要说散打社真的排在倒数第一,倪燕归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好的,我尊重你的决定。”陈戎拿了一个袋子,“这是你的玩伴送的两份礼物。原封不动,物归原主。”
倪燕归想赶紧把烫手山芋丢出去,训练完毕,她喊了林修出来,交给了他。
林修视死如归,两指捏过袋子的绳,捏得紧紧的。
倪燕归幸灾乐祸,拱手抱拳“你保重。”
与其担惊受怕,不如速战速决。
林修回去宿舍,叮嘱其他三个人“危险,禁止靠近。”
他关上阳台门,把两个盒子放到地上,拿起剪刀,剪断了第一个盒子的心形结,再用剪刀尖挑起了盒盖。
果然,有东西从里面弹了出来,伴随着声响“修啊。”
居然是一只仿真鹦鹉。鹦鹉爪子扣在弹簧上,弹簧摇摆,鹦鹉跟着左晃右晃。
林修检查一遍,没有发现其他的机关。
另一个盒子弹出来的是鹦鹉。
第一个盒子的那只,蓝翅,橙色小肚子。后来的这个要花哨一些,翅膀有黑白斑纹,肚子是渐变的绿色。
他捏住一只小鹦鹉,发现尾巴处有一个小开关,他拨下去。
鹦鹉的嘴巴一动一动,发出了语音“林修不要怕,我来保护你。”
林修“”
这把声音很稚嫩,听着不过是岁的儿童。这是倪燕归。
林修明白了,他的母亲之前拍摄过他和倪燕归的生活记录。这是把语音安在鹦鹉的发音器,当礼物了。
林修听着小朋友的吵架。
小林修“你好凶,我不要跟你玩。”
小倪燕归“不玩就不玩,我要去和罗嘉木排排坐。”
等等
倪燕归那时候经常和一个男生排排坐,就是小白。但她说小白是陈戎。那这个罗嘉木是谁对于幼儿园同学的名字,林修完全想不起来。
之后的音频,倪燕归说的人始终是罗嘉木,没有说起其他名字。
林修在脑子里换了一个问法。如果罗嘉木是小白,陈戎是谁
林修给甘妍丽打了个电话“妈,是我。”
“知道是你,有来电显示。”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高兴。”以后别送了。
“哎,我还有你和燕归初中的片段。你俩啊,一直都是迷人的小可爱。”
“呵呵。”林修也不废话了,“妈,我听燕归念叨罗嘉木,这人是谁啊”
“没印象了。”
“那记不记得我们幼儿园班上有叫陈戎的人”
“哎呀,早忘了。你这小子,燕归再喜欢什么罗嘉木,也是幼儿园的事,你计较这个”
“没事了,没事了。妈,你早点睡觉。”林修正要挂电话。
甘妍丽突然说“对了,你们幼儿园不是拍了合照吗照片背面一一写着名字。”
“合照在哪儿”
“我收着呢,改天找找。”
“别改天。妈,就现在,拍照片的正面、背面给我。”
甘妍丽却说“不是想找就能找,翻箱倒柜的工程呐。”
挂了电话,林修问卢炜“你有关于陈戎的消息吗”
“没有。但是”卢炜想了想,“没什么。”
林修查了查课程表。明天他和李筠会在相邻的教室上公共课。
星期二。
李筠没有坐在窗边位了。
林修从窗口朝里张望。
美女就是美女,哪怕挤在人堆里,他也一眼捕捉到了。
但他在这边站了近一分钟,李筠没有转过头来。
倒是她身边的一个同学,见他目不转睛的,给李筠打了一个眼色。
李筠这才发现了他。
除了陈戎的事,她和林修之间没有其他交集。她连忙出来了。
课间休息,时间很短。林修开门见山地说“我先前说,假如我找到证据拆穿陈戎,就不算食言。”
李筠的心突然跳了一下“什么证据”不是她吹,她家弟弟伪装的功夫,可谓是炉火纯青了。能留下什么证据呢她与陈戎,对外从不以姐弟相称,应该不是她这边的破绽。
林修不和她明说“这就不劳师姐费心了。”
“你过来只是为了跟我说,你没有违反约定”这恰恰说明,她没有看错,他确实是一个重承诺的男孩。
他不置可否“我去上课了。”
星期四。
上午的课结束,卢炜走到林修身边“十二支烟有消息了。”
林修张望。
倪燕归早跑了。她沉浸在甜蜜的恋爱里,每每中午都要和陈戎去吃甜蜜餐。
卢炜“那人很谨慎,非得让我们亲自去见。”
林修“去见见吧。确定了人,再跟燕归说。”
刚走出教室,林修收到了甘妍丽发来的幼儿园合照。
今晚的影视鉴赏选修课,陈戎请了假。
倪燕归和柳木晞一起去上课。
电影放的是恐怖片。教室门一关上,灯暗下来,到处阴森森的。
柳木晞说“可惜陈戎不在,否则这样的气氛,你正好可以扑上去。”
倪燕归笑起来“或许他的胆子比我的还小。”
柳木晞调侃“你俩恨不得天天腻在一起,他今天去哪儿了”
“他有个朋友过生日。”很正当的理由。林修生日那一天,倪燕归也没有陪陈戎吃饭。
柳木晞却联想到,她认识的一个人今天也过生日。是她不小心瞟到他的身份证,记下来的。她假装不知道,没有给他发祝贺语。
这一堂课就在时不时的尖叫声中度过了。
才走出教室,倪燕归接到林修的电话“燕归,今晚有空吗”
“刚刚上完选修课,怎么了”
林修说“出来聊一聊。就你一个人。”
倪燕归和柳木晞说“你先回吧,我有点事。”
倪燕归和林修遇到重大事情,就会约在操场观众席上见面。空旷,人少,而且黑。底下跑步的人如果不仔细搜索,不会发现上面坐了人。
风比较大,倪燕归戴上了兜帽“什么事这么郑重其事的。”
“你知道我们幼儿园班上有个人叫罗嘉木吗”
“幼儿园”倪燕归摇头,“早忘了。”
“你为什么说陈戎是小白”
“他自己说的。幸好他不记得掐他脸的女生叫什么名字了。”倪燕归捏一下自己的脸,“我可不能让他知道,我从小就很霸道。”
“有件事。”
“嗯”她等着林修的话。
“我们幼儿园同班的男生之中,没有叫陈戎的。”
她愕然“你怎么知道你记得”
“我当然不记得。但我妈留着我们幼儿园的合照,和你站在一起,被掐脸的男生,名叫罗嘉木。”
“那”倪燕归有不祥之兆,“陈戎是谁”
“我也想知道,我更想知道,他编排他是小白,目的何在。”
她低下了头。
林修拿出一支烟,在指间转了转,“对了,还有件事。柳暗花明,有人拍到了十二支烟。”
风袭来,帽子坠下,倪燕归立即掀起来。
“一个同学是无人机爱好者,那天他也在小树林。无人机差点飞到大槐树,他控制得及时,躲进了密林,没有被学校查到。”林修点燃了烟,“无人机拍到了你去的前一刻的情景。”
“真的”
“这个同学知道你受罚的事。但他的飞行计划没有向学校递交申请,而且又是校方巡视的那一天,他不敢讲。上周说漏了嘴,才被卢炜盯上了。”
“视频呢”
“他不肯发过来,也不允许我们翻录,他怕我们去揭发他。卢炜好说歹说,才拿到几秒视频。”林修呼出一口烟,把手机给她,“自己看。我想把视频导出来,比对看看是谁。我猜,其中一个是朱丰羽。”
无人机飞得较高,画面一闪而过,拍到两个少年的背影。
一个染了金色头发,头发乱得像野草。
另一个人,一手夹着烟,微微向上望。
虽然是背影,虽然距离远,虽然无论有多少“虽然”。
但是,倪燕归凭一眼就知道,这是她的心上人。
兜帽挡不住风,寒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
夜里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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