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士程当上太子后, 豁然发现,就算他早就准备了不少可以自我收割的韭菜,但做为监国每天的事情大小事务也非常多。
张叔夜虽然可以帮他分担一部分, 但大部分还是需要他来批准, 这不是相不相信谁的问题,而是权不可轻赐,否则动摇的就是整个朝廷的存在基础。
而赵老爹的日子就好过多了,每天只需要把玩皇帝宫中百余年积蓄的上品珊瑚, 然后按时批阅很少一部分奏章, 写上自己的名字,就算完成任务, 虽然不太自由, 不像以前可以随时随地出门遛弯,但问题不大——反正他熟悉的亲戚朋友都去了辽东, 就算不当皇帝, 也找不到谁出门去玩。
而种氏觉得这样不太好, 于是悄悄去探夫君的底,询问他:“官家啊, 你这好不容易当了皇帝,这样大权旁落的滋味,你会不会心中有愤慨呀?咱们是多年夫妻,若有什么事, 我必是站在你这边的……”
老赵对这种嗤之以鼻:“咱们夫妻多年, 何必如此拐弯抹角,你还不了解我么, 我这样的宗室, 从小便是往废了养, 这天下的担子,我是担不起的!强行去担,怕就又是一个先帝。”
种氏静静地听着。
“哪怕机缘巧合,”他在机缘巧合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让我当上了皇帝。但我能怎么办?是和你商量,去联系种家军支持?还是和老大商量去联系刘家的兵马?又或者写个衣带血诏,让西军或者是边军前来勤王?那不扯吗!若说我全然不想试试大权在握的感觉,那必是假的,毕竟哪个男人不想?”
说到这,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但我又不傻,儿子的羽翼如今是遍布朝野。我若是乱来,说不定虎头一孝顺,就送我去辽东和儿孙团圆。风险那么大,我图什么?再说了,如今大宋这样子百孔千疮,远的不说,就算我拿了大宋的权柄,辽东要是再打过来那可怎么办?”
所以他现在已经习惯了自我开解,就当以前的日子还没变。以后的事他说不准,但至少目前他是没这个心思的。
种氏听完,这才放下心来。她和老赵曾经多年夫妻,对彼此性情心中有数,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自然也明白,不由笑着叹息道:“虎头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真的是天下无双,我事后知晓,也是胆寒,也好在他是咱们的儿子,否则光是想想,我怕都睡不安稳。”
老赵心有戚戚地点头,谁说不是呢,他这些天不也是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宗室、百官、皇帝,都被他布局剿灭得如此干净,当时他要愿意,把他们一起送了能是什么难事?
种氏自然对他多有宽慰,按她的想法,自然不是希望见到老赵和儿子反目的,所以得了老赵的承诺也放心许多。
两人又对儿子的婚礼伤透了脑筋,太子妃那可是将来一国之母,万万马虎不得,种氏其实有点想让娘家的女儿过来亲上加亲,被老赵无情地否决了,只能继续慢慢找合适的。
见完老赵,种氏回头又去见了儿子,把她和老赵的谈话暗示了一部分给他,儿子也很满意,向她提起现在还要办一件事,就是决定把皇城搬迁到画宗修的艮岳,因为皇城里面的水银和汞太多,长居于此对身体极为不好,种氏听说以前大宋皇帝子嗣单薄、且大多早逝是因为这个原因,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立刻同意了,表示马上去把老赵找过来,然后便瞬间飞奔出门。
赵士程失笑,其实他心中也明白,就算他不说,自己的手下也会早早布局,他们效忠谁自然是心里清楚的。老赵若真有什么太过麻烦的心思,怕是也躲不过他们的眼睛。
至于大哥,老赵都那么聪明了,大哥更会管好自己和亲戚,只是……以后一家人,必然不能再如往常那么亲密了。
好像还有一点点忧伤呢……
啊!矫情了,还是工作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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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老赵通过中间人达成战略默契后,赵士程自然也全心全力投入政务之中。
如他所料,他的那一批公务员报名人数虽然不少,但没有一个有进士之身的前去报名。
但是这次报名还是引起了很大争议——居然有两位女子,也想报考吏员。
这件事很快闹到了他面前。
赵士程则在思考之后决定允许她们参加,按他对手下的说法是:“女子识字者稀少,若你们男儿都考不过女子,那让她们上位,也没什么不对,反而对生员们是一种督促。”
属下们自然不会在这点小事上反对,便将两人加入了考试名单。
但不到半天,朱淑真与李清照两个人能报名的事情便做为头条上了各种报纸,一时引得京城民众大哗。
原因除了两个女子报考之外,还因为这两个女子的名声都不太好,朱淑贞就不说了,性子叛逆又是离异女子,又没有父母在身边,成日里与男子在一起幽会,于旁人看来,她便是那道德败坏之人。
而李清照成婚多年,却不相夫教子,没有子嗣便罢了,还不允许丈夫纳妾,也不是有清名的人,让这两个道德败坏的女子参加考试,哪怕只是一个吏员考试也是违反道德人伦、不合常理之事。
一时间,太学生和辟雍的学子们又开始在皇城门口静跪上书,要求取消他们的资格。
赵士程的回复也很简单,你们不都是不愿意报考这个吏员吗?那又凭什么在这里指指点点,他可以扩大范围,将吏员数量增加到一万,派到全国各州府,你们若是不满,大可一起参加考试,若是报考人数不够,便从你们中选人补齐缺额!
这话一出,先前在在皇城前静坐的士子们虽然很要面子没有立刻走,但到天黑时,便一个个悄然消失了。
开玩笑,要是在皇城附近为吏还说的过去,要是去偏远州府当吏员,他岂不是终生都陷进去了,不就两个女子么,不至于不至于,随她们去吧。
这事虽然就此告于段落,但李易安回到家后,还是免不了被丈夫苛责,觉得她此举太过悖逆,让他在同窗面前抬不起头来,李易安不得安不安抚他,说这只是为了朱家姐姐壮些声势,便是考上了,她也不会去的。
赵明诚这才作罢。
李易安还专门让夫君去寻了一些算科书籍,与朱淑真一起参悟,她们本身便懂得管家,略懂算术,反复多做几次,便也应心得手。
朱淑真为此还专门去宗泽那里转了转,想看看要在各地修的工坊到底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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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朱淑真去宗泽那时,赵士程也正在宗泽这里,视察进度。
这些个工坊除了锻造武器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制作火/药了。
但才一进去,赵士程就发现了不对,宗泽看不出问题,在他眼中的问题却是极大!
“为什么不用称?”他拦住一个正在添像面粉一样的硝片的匠人问,“不是规定了必须称量么?”
对方看他华贵的衣物,有些惶恐地道:“回贵人话,草民做这火/药三十年了,每一铲是多少分量,都心中有数,不会有差错的。”
“给他结两个月的工钱,”赵士程冷冷道,“不得再录用他。”
那人立刻跪地求饶,却被无情地拖出去:“贵人饶命啊,草民真的手很准,可以立刻上称证明啊——”
宗泽有些汗颜:“这人确实是很准,每一铲都没有失误,是他的绝活,我亲自检验过……”
“老宗啊,科学不能凭着经验来。”对此,赵士程有些惆怅,要是他有个系统啊、外挂啊什么的东西该多好。
要一点一点爬的科技树实在是太难了。工业从来就不是空中楼阁一样的东西。需要从基础采矿、化工、锻造开始,构建一套的体系,缺一不可。
就比如现在这些各地找来的优秀工匠,更喜欢用经验来控制药量,而不是按他的要求,一点点用工具精确称量,这代表着,他们很有可能按自己想的配方来配。
如果他们懂得化学方程式,那么就可以轻易地用化学式的分子量算出黑火/药的最佳配比,是硝74.64%,硫11.85%,碳13.51%,而按如今常见的火/药配方,含硝是过多的,而硝很容易吸水,然后板结,影响使用。
“人的感觉是有极限的,他们不可能一直做到,所以一开始,就不能允许这种风气,”赵士程叹息道,“化工这一行业,是很危险的,稍有不慎,自己粉身碎骨就罢了,还会牵连无辜,老宗,我可不想你出什么事情。”
宗泽认真的点头,将这要求牢牢记在心里。
赵士程继续视查,好在,除了刚刚的违规,倒也没其它问题。
火/药都用酒做溶液,融合成了颗粒,能达到了十七世纪的威力。他倒是想把硝酸甘油这些东西做出来。但这玩意儿的产量根本不可能大规模应用。所以还得一步步从最基础的黑火/药、颗粒火/药、火/门枪、火/绳枪做过去。
工业之路来不得偷工减料,先前欠的学费后来总会补回去的。
然后他又见到一批新的硝石和硫磺,不由头痛,这两批东西明显和先前的货产地不同,需要重新加提纯步骤。
提纯真是化学狗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
但是没办法,他才刚刚当上太子一个月,这种工业科技树,没一年时间出不来效果,只能继续看着了。
唉,他当年怎么就在这方面只养了一个林道长当韭菜呢,应该多来几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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