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华夏的历史上, 大宋因为武德常常被拉踩,但在他所处的世界里,欧洲正处在黑暗的中世纪, 阿拉伯的帝国在兴起之后也因为分裂而陷入衰落, 而在东方, 大宋以他的文教与富有,享誉于世。
他有着上下数千年里最雅致的审美,有着最自由的商业氛围,农业上, 占城稻的推广让粮食问题得到极大缓解, 五大窑瓷器让无数后世者追捧, 他更是世界上最大香料和奢侈品消费国,有着最好的市场。
在东京城、成都府、杭州府, 这三大城市, 基本都让土地和人脱离关系, 如果当时有一套科学体系, 那么, 进入工业也不是不可能的。
赵士程是真没想到, 他这些年的布局里,机器的发展十分缓慢,但化工行业的发展, 却快到其它行业跟不上的地步。
今天, 他准备去看看已经全部迁移完毕的神霄学院。
对, 这学校已经在他亲笔提名下, 从学校升为学院了。
不过, 他是太子, 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过去了, 而是要派人去禁掉里边的一切刀兵棍棒,再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免得来个荆轲之类的人物,毕竟学校里可没有能让他绕的大柱子。
如今摩尼教残余将他加入了暗杀名单,加上他上前神操作伤害那么多人,如今安全问题已经不能忽视了。
至于由此而生的大扫除、大清理、摆拍之类的,自然也逃不掉了。
……
“你怎么在看热力学?”赵士程视察自己最重要的学校时,发现校长居然抱着一本不属于他的专业书认真阅读,一时疑惑。
这本热力学他当然不陌生,因为是他亲手写的,只是内容十分基础,大概就是几个定律和化学能、热能、机械能之间的转换,但当年热力学公式他是真的记不起来了,所以,这本书非常薄,看的人也不多。
林灵素看到徒弟前来,放下书本,笑道:“这不是没事做了么,你说有些东西,需要密封、高压的大铁锅才能做,可炸了好几次锅,都失败了,我这便来看看其它书本,找找问题。”
“那是要转炉钢才能做得到的东西,普通的高炉钢达不到那样的强度。”赵士程走到他身边,拿起那本书,不由地微笑道,“你还在折腾炼丹呢?”
他能记得的一些药物,差不多都已经做出来了,更复杂便无能为力,科技水平达不到,什么都是徒劳,但他没想到,林灵素居然比他还要沉迷。
“这可不是炼丹,这是科学!”林灵素断然道,“你不可以将这科学之道,写成神灵之道。”
赵士程不由得有些惊讶:“师父啊,你自己便是神霄派之主,说这话,是不是不太合适?”
“我准备卸任教主之位,”林灵素正要和他说起这事,他认真道,“教中的弟子不应该再以炼丹之术学习这化学之道,应该单独建立学校,编写典籍。徒、太子殿下,老道认为,这学校之道,应改改了。”
赵士程有些惊讶,便扯了个小板凳,坐在他身边:“哦,你仔细说我听听。”
林灵素摸了摸胡须,认真思考了数息,才道:“殿下明鉴,老道在您教导下,学习这造化之术,已有十余年,直至近些年,豁然发现,先人炼丹,不过是盲人摸象,管中窥豹,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你指出的道路,才让我知晓真理,才知道简单‘燃烧’、‘溶解’之中,会有如此多的大道本质。”
“我虽有数十年炼丹经验,但却也是靠了你教的‘理’才造出无数世所未见之物,才明白这‘理’之重要,若无此理,那炼丹也好,医药也罢,都是碰着运气来做,”林灵素感慨道,“我道家千年来,以阴阳为基,五德终始于万物,但在你处,才明白,这世间不是由金木水火土五德轮转而成,这世间‘元素’远不止五德。”
赵士程静静地听着,还给老头倒了杯冷掉的茶。
“这理论之说,太重要了,”林灵素摩挲着手上薄薄的一本册子,轻叹道,“老道我在振兴师门上,已经没有什么可做的,但却不能看着这‘理’落入神道之中。若如此,很快会生出‘神’与‘理’孰高孰低之争,这二者,哪个败了,都不是老道我愿意见到之事。”
他是一派之主,遇到过无数的教义之争,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但你可知,若将‘化’之理拆解而出,你的神霄教便在三教之中,无法碾压了。”赵士程温和地问他。
林灵素看着面前清俊无比的尊贵少年,突然小声问道:“若是老道去了,你会将这门学派从神霄道中拆解出来么?”
赵士程轻咳一声:“当然不会,我最多扶持一些其它的化学组织,你的还是你的。”
林灵素又问道:“那,若我那教派行打压他派之事,你会轻拿轻放么?”
赵士程眼眸微睁,惊讶道:“老林啊,你是喝多了吧?”
“我就知晓,”林灵素长叹道,“人走茶凉——”
“不用人走,你要是现在改打压其它学派,一样会凉!”赵士程笃定道,不过他也明白林灵素的意思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都不指望大宋能维持两百年,你要求就别那么高了,可否?”
林灵素有些怨念道:“我就知道,你这虎头,有事便是师父,无事便是老林,唉,我自己来,免得你来动手。”
当年他就知道,这船好上不好下。
赵士程感慨拍了拍林灵素的肩膀:“老林既然你这么自觉,我也不能小气,想想看,有什么事情我能帮上忙,趁这人没走茶没凉,你早点办了。”
林灵素摸了摸胡须,道:“你别说,还真有。”
于是两人一番耳语,最后都很满意,林灵素还把太子殿下送出了自己的化院门口。
……
赵士程又在护卫的陪同下,去看了隔壁的医院。
在他当太子之后,密州的大医院的主力便搬迁到这里。汴京的医疗典籍极多,原本太医院的那些高人最近都沉迷于此地,加上终于化院做出了医用酒精与苯酚,大大降低了手术死亡率,外科派终于在内科的铁拳之下活了下来。
只是今天显然是没有手术的,毕竟刀具不能带进来,于是赵士程便看到一堂人体结构课。
但这堂课的口味过于重了……居然是在讲解一只带着肩膀的手。
赵士程一时头皮发麻。
而且……
“张泽端,你怎么也在这里?”
不修边幅的画师从画板边起身,向太子行礼后,便献宝一样将自己的画纸送到赵士程面前,热情道:“太子殿下,先前在密州,陈大夫希望草民帮助画一张脏腑图,用来教导学生。我无意之中,发现这人体结构的奥妙,便极为喜欢,每次解剖,都不错过,您看这张……”
他指着其中的阴影关系,激动道:“我不但画出了你说的‘体积感’,还在您说的‘透视’上大有收获,如今,不但我要画这些结构,画院弟子们,都得练习这基础……”
赵士程瞬间头皮发麻,惊道:“什么,你去画人体解剖图了,那你的清明上河图、额,东京之图怎么办啊?”
张泽端不以为然道:“这人体奥秘,草民都未来参透,哪能轻易动笔画出这东京城之繁华,您放心,等我画技更进一步,必然为您画一幅不输给《千里江山图》的画作。”
“不行啊,你这、这,”赵士程麻了,“可那样的画,就不是清明上河图了啊。而且你这样画下去,那是不是要画血管、画鸡蛋、你是张泽端又不是达芬奇!”
“达芬奇是何人?”张泽端好奇问。
赵士程一时无言以对,沉默数息,才终于道:“算了,你高兴就好,但是,一定要记得画一张东京全景图啊,就算画了人体,以前的手艺也不能丢啊……”
张泽端点头,表示虽然您要的画我还没有动笔,但这事我一直记在心里,不会忘记的,下次一定画出来。
赵士程按着额头,又去视察了医院远处的器械院。
让他惊喜的是,这次他们的草图,已经不是原本那种简陋的手绘了,而是用尺规清晰地拆解每个零件,标出大小、材质,还有平视、侧视、俯视图。
他一问,才知道张择端最近沉迷透视,不但画人体,还来他们这里观摩绘画,研究器械的学子们有些数学功底,非常喜欢这种清楚明了的图,所以都学会了这种画法。
太棒了,这才是学校应该有的样子。
这里还是在研究蒸气机,不过这次又有新的改进,先前“循环”启发了他们,终于让机器多出冷凝管,效率大增。已经很接近他记忆里的蒸气机了,这新机器正在调整中,等调整好,会生产更多的进入工坊试用,再来修改调整。
赵士程很满意地表扬了他们,给他们加了大笔经费。
离开器械院,他又准备去匠院,但这时宫中有事寻他,便暂时搁置了行程,离开了这学校。
等他走远,校中诸人都大松了一口气,脱掉麻烦的校服,热闹起来,大家对太子殿下的外貌和态度进行了热情的讨论。
……
赵士程回宫处理的事情,是五月份的全国招标,如今没到五月,这些世家大族居然都已经齐聚京城,开始明争暗斗。
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刚刚,金国也派使者渡海而来,询问能不能入股,更麻烦的是,他们和辽国使者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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