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的想法？

    “1——”食蜂操祈喊出最后一个数字。

    那一瞬间, 太宰治松开了手。

    “滴！”

    同时一刻，一方通行抬起头，笑容狰狞地迎上满天超电磁炮。

    这次不再是御坂美琴用普普通通圆钝无棱角的游戏币加速所获得的超电磁炮, 而是由几十驾战斗机降落在海面上的, 还带着火焰的金属碎片组成, 它们的耐磨性导致了射程大大加强, 不再是区区50米, 而是一直加速上百米。

    初速就有三倍音速那么高，直到后面这些碎片全都化为了等离子体, 闪耀着富有死亡意味的白色弧光, 而且它们一开始就被重力加持，于是攻击力便成倍上涨。

    就连中原中也都不敢说自己在污浊状态下能受得了这些攻击，御坂美琴这次是真的下了死手, 对待一方通行这种敌人怪物，她如果还是用平常那种杀不死的电流的话，这场战斗能在一秒之内结束，所以她必须拼尽全力，为食蜂操祈那边争取时间。

    只是一刹那的功夫，比声音更快到达人这边的，是光。

    然后，黑夜变成了白昼。

    比上次更大量的爆炸产生在空气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海面咆哮着，升起巨浪，而大量海水被蒸发, 水蒸气迅速蔓延在海面上, 铺天盖地。

    大地震动, 比上次还要厉害，直接形成了地震波沿着大陆板块朝城市移动。

    电流在海面上四处流转，很快海面上浮起大量泛着白肚子的死鱼，还有奇怪的烤鱼香味。

    食蜂操祈耳膜刺痛，她看向对面，太宰治同样表现的不好受，他们和御坂10032号全都站在岸边，直面了这次战斗的余波。不过，已经计算到会发生这种结果，所以她选择的地方正好能躲开因为攻击余波产生的海啸，太宰治显然想到了这点，看向食蜂操祈时候的眸色顿时深了少许。

    海面上，在一片浓白色的烟雾中，中原中也往前看去，什么都看不见，一方通行那边毫无动静，于是他看向站在他升起碎片上的御坂美琴，问道：“结束了吗？”

    御坂美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死死盯着烟雾深处，身上电火花一直闪耀。

    于是中原中也从她的反应中获得了答案——对方还活着，并且具有战斗力。

    中原中也继续道：“情况如何？”

    因为会不停散发电磁波，御坂美琴本身就相当于一个雷达，能完美监测对方在战斗时候的动作，从而对此作出反应——这点中原中也在跟她战斗时候就深有体会，那时候他往往刚刚扔出一块墙，甚至还没扔，只是作出想扔的动作，御坂美琴就能在下一秒避开那墙块沿着抛物线降落之地。

    御坂·雷达·美琴这次却让他失望了，她低声道：“我找不到他。”

    中原中也惊讶。

    “一方通行没有反射我的电磁波，他应该是直接操控了电磁让其绕过自己。”御坂美琴回答道。

    “中原先生，麻烦你飞起来，到雾气不能笼罩的地方。”她站在那块碎片上直视前方。

    中原中也问道：“喊我中也就好，我说，你想做什么？”

    “接下来的攻击就拜托你了，我打算朝这里通电，虽然说纯水的雾气无法导电，但是这毕竟是海水形成的，里面有充足的无机盐电解质可以利用。在我通电之后，一方通行必然会控制电流远离他，到时候所有的电光之中就存在一个空白的人影，你就从上面攻击他！”御坂美琴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明白。”中原中也道。

    就好像在空白的地面上洒下面粉就会彰显犯人脚印一样，不过是利用排除法让无法被正常雷达监测到的一方通行显现出来。

    “你不要靠近他，一方通行是只要触碰到皮肤就能让你全身血液逆流而死的超能力者，只管朝他扔碎片就好。”御坂美琴又道。

    因为计算力存在上限，她并没有将所有的战斗机碎片都扔出去，只是利用了一部分碎片零件，现在剩下大块的零件全都因为中原中也的重力漂浮在空中，提供给她落脚。

    中原中也又带走了一部分，打算从上面投掷攻击一方通行。

    交代完战斗计划，中原中也上升，脱离了那一团白色的雾气。

    御坂美琴深吸一口气，看向前方，在中原中也离开后，一方通行终于出现，就在她前方五米左右，雾气的可见范围内。

    他依然是当初她见过的样子一般，穿着黑底白条纹的衬衫，皮肤和头发都苍白到好像一辈子都没见过太阳，两只眼睛如血般殷红，之前的爆炸没有对一方通行造成一丝一毫的损伤，连衣角都没有发生损坏。

    一方通行静静站在她面前，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

    他在笑什么呢？笑我的无能为力吗？御坂美琴此时此刻没有抓紧时间计算公式，脑海中闪过这种想法。

    实际上，她让中原中也升起不是为了对一方通行发起进攻，而是为了让他躲开——躲开她面前这个恶魔！

    她知道那些攻击对一方通行没有作用，甚至连一丝伤痕都不会产生，但是在亲眼看见的时候，还是会产生深深的挫败感，那种天堑一般的差距，时时刻刻在提醒御坂美琴，你救不了妹妹们。

    好可怕……御坂美琴茫然地心想，想这样的怪物，怎么可能战胜，她以往14年的人生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但是她依然站在这里，试图用自己颤抖的身体为御坂10032号争取时间。

    因为要救妹妹们，哪怕让自己死在这里也要救，因为自己身上已经背负了一万多个人死亡的罪孽，不付出点代价弥补怎么可能说得过去。

    “不错的主意，第三位，比我当时看见你时候强多了，看来这些天，你的脑子也不是白长的。”一方通行轻声道。

    “可惜还是不够，不够，差的太远了。”

    “看看你这个样子，小可怜，都怕的发抖了，快滚回你妈妈怀里面去吧！别在这里磨磨唧唧烦人了！”

    一方通行本来以为自己的话能打消她的念头，他对着这张和妹妹们完全一样的脸没有任何好感，没想到御坂美琴就此却停止发抖，直直看向他。

    “我当然知道。”她声音坚毅，“我当然知道我和你的差距，即使我全力防御，也会在第185招死在你手底下。”

    “所以，为什么要来挑战我呢？”一方通行百无聊赖地问，“你会毫无疑问地落败，被我击败，因为我们之间可不是简单的第一位和第三位的差距，而是lv6和lv5的差距！”

    “但是你还没进化为lv6，”御坂美琴道，很奇怪，一方通行没立刻对她下手，两个本应该兵戎相见的人就好像许久未见的旧友一般闲聊起来。

    “我有个疑问——为什么，为什么你已经这么强了，却还是追求更强呢？你已经是lv5了，你已经是学园都市的第一位了，你为什么还不满足，还要参与这种计划啊！”

    御坂美琴声音越来越尖锐，她想起来那些妹妹的死亡，想起回忆里面9982号破碎的笑脸，又想起她被一方通行拆分的肢体和那瞬间被自己超电磁炮的恐惧。

    “你什么都不懂，第三位。”一方通行道，“我追求的，不是什么lv5，不是什么第一位。”

    “你已经是最强了——”御坂美琴道。

    “这不是我追求的最强！”一方通行不耐烦道，“我追求的是无可置疑的最强，任何人都无法达到只能仰望我的最强！看见我一眼就心生恐惧，不敢朝我发出任何挑战，只能祈求我的攻击不要落在自己身上的那种最强！”

    “而不是现在这种区区第三位就敢来挑战我的最强！你口口声声说我已经是最强，可是你现在就站在这里，拦着我，挑战我，明知道不可能还要继续战斗，战斗，这不正是我还不够强的体现吗？！”

    无法理解一方通行的想法，御坂美琴心想，明明已经是最强，还要残杀那些弱的可怜，比本体能力低上一千万倍的妹妹们，为此让自己变得更强。

    这种做法简直太糟糕了！

    一方通行对此感到厌倦，他手中凝聚起光芒，不知道在酝酿什么招数，“你总是挡在我面前也有够烦的，让一切都结束吧。”

    “是啊，让一切都结束吧……”御坂美琴苦笑起来。

    她同样从侧兜里面拿出了一枚银色的游戏币。

    接下来，就是人生里面最后一发超电磁炮了！

    抬头抛起硬币的瞬间，她的眼泪模糊视线。

    一方通行依然用充满恶意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在询问她还有什么花招可以玩。

    然而此时此刻，她并不是一个人。

    “住手！”

    一道黑红色的光芒从天而降，硬生生划开了一方通行和御坂美琴。

    御坂美琴站立的那块碎片忽然被往后拉了几百米，和一方通行拉开距离，御坂美琴抬头，泪眼朦胧中发现一个黑色的身影挡在她面前。

    “中原……先生？”她声音含糊不清，完全就是哭腔，“你为什么……为什么……”

    “只会对小女孩下手算什么？有本事就和我打啊！”中原中也道。

    他升起之后等了一阵子，但是御坂美琴说好的电光却始终没有出现，他这才意识到少女想做什么。

    她单独对上那位一方通行，为此故意让他避开，简直就是自杀行为——就好像之前她和第六位战斗时候，被那位名为“蓝花悦”的家伙点破的那样。

    感受重力的方向之后，中原中也快速进行了行动，他先是将御坂美琴飞快往后拉，再降下挡在她面前。

    “哦？外援啊，第三位，你还真会给我添麻烦。”一方通行平静道，似乎面前敌视他的中原中也完全不存在一般。

    “虽然我一般不杀外人，理事长也强调过这一点……但是这次，是你们先激怒我的吧！！”

    一方通行脚下海水顿时炸开。

    【啊啊啊我磕了！！靠谱的中也！】

    【有一说一，这一方通行太强了，简直就是怪物！我还以为美琴那招出完之后他就死定了。】

    【但是他们两个的战斗力……还是不够吧，矢量操作可是能把重力和电磁都按死的，即使是合作也……很悬。】

    【千万别死啊姐姐大人呜呜呜呜呜呜呜】

    【太宰，太宰快来！！】

    *

    “御坂10032号，醒醒，醒醒！”

    是谁在喊御坂？御坂10032号迷迷糊糊心想。

    在被重伤之后又骤然受到了冲击波，御坂10032号理所应当地晕了过去。

    她睁开暗淡无光的眼睛，看清了面前的人。

    看上去很焦急这位金发少女，是第五位的大人，是她指挥中也将本御坂从实验地撤离，破坏了实验，御坂10032号心想。

    而旁边这位凌乱黑发的先生，则是中也的搭档青花鱼先生，他之前陪御坂去游乐场玩耍过……

    御坂10032号眨了眨眼睛。

    “那么，中也呢？还有御坂昏过去时候似乎听见了姐姐大人的声音……”

    食蜂操祈让开身体，将海面上的战斗清清楚楚映入御坂10032号的眼中。

    “他们快死了。”食蜂操祈冷漠地阐述一个事实，“为了让你脱离实验，他们去拖住了一方通行。”

    御坂10032号猛然抓住了食蜂操祈的袖子：“……什么？”

    “我是说，”食蜂操祈眼里面的金色好像燃烧着的火焰，她一字一顿道，“他们快死了！”

    “为了从一方通行手下救你！”

    “可是这是根本没有必要的事情，御坂急切说道。”御坂10032号忽然道，“为什么要把御坂脱离实验现场？御坂们出生就是为了被一方通行杀死，为了参与这个实验，为什么要否认御坂唯一的人生意义？”

    她朝着海面的方向看去，努力想朝那边走去，想要阻止实验，却因为重伤而无法移动分毫。

    “还有姐姐大人和中也他们，御坂不能理解，不能理解，为什么要为了御坂这样廉价的工业产物拼命？快让他们停下来，再打起来真的会死亡！！御坂发出警告！”

    食蜂操祈冷眼旁观一切，没有说出任何话语。

    太宰治看了一眼御坂妹妹，又看了一眼食蜂操祈，发现食蜂根本没有看上去那么冷静，她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拳，早就被自己的指甲刺破，流下鲜血。

    “……为什么要为了御坂而去送死……”

    御坂10032号和其他御坂脑电波相通，她拥有一万次以上被一方通行杀死的记忆，因而她对一方通行的战斗力有着清晰的认识，即使不知道树状图统计者计算的结果，她也知道姐姐大人是绝对绝对不可能赢过一方通行的，并且就目前御坂10032号观察到的情况来看，姐姐大人和中也应该很快就会落败……

    御坂不是不懂生命的可贵，恰恰相反，如果有人在她面前濒临死亡，她会尽一切努力去拯救对方。

    她只是不知道自己生命的可贵，认为自己的生命是可以随意舍弃的东西。

    因此，欣然接受了这么没道理的实验。

    “你的人生意义根本不是被一方通行杀死。”食蜂操祈道，“我不管你的人生意义到底是什么，这是你需要去寻找的东西，而不是被那些研究员定义的东西。”

    “他们愿意为你和一方通行战斗，直到死亡也不停下，是因为他们认为你的生命有这样的意义。”

    “……怎么可能啊……”御坂10032号喃喃自语道，“御坂的身体是借来的，御坂的心灵是虚假的，只要按下一个按钮就能制造出大量的御坂，周期14天，单价18万日元……这样的存在怎么会是有意义的呢……”

    “别天真了，他们正是为了救你才会站在这里的，不是为了什么廉价的商品，也不是为了单价18万日元这么愚蠢的理由，而是因为你是你，你的生命是独一无二的！”食蜂操祈厉声道。

    “你会觉得自己是御坂10031号么？即使基因上相同，甚至记忆也共享，但是你才不是其他什么御坂！”

    “所以，想要救他们的话，想要一方通行停手的话……”食蜂操祈低声道。

    “就大声说出来吧，说出来你真实的想法。”

    “你到底想不想参加这个实验？愿意不愿意自己继续被一方通行杀死？”

    好像来自地狱的魔鬼一样说着没道理的话语，御坂10032号心想，明明御坂的生命确实是廉价的，明明御坂出生的意义也确实是为了这个实验，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第五位的大人，阻止了御坂去摩天轮上玩耍还不够，现在又来对御坂的任务指手画脚。

    但是，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

    自己的生命是被珍视的，被人看重的存在，即使廉价，依然有继续生存下去的价值，也有被拯救的意义，有人愿意为了让自己活着而不顾一切地去战斗，而自己一旦死亡，同样会有人为御坂而感到伤心。

    所以这就足够了。

    御坂已经没有坦然死亡的理由了。

    “御坂不想参与这个实验……快停下来吧……”

    这句话从御坂10032号的嘴里面传达而出，沿着空气的震动传递向四周。

    按理来说，海面上激烈的战斗所激发的声音，足以掩盖任何少女的大声嘶吼，更别说御坂10032号这一声连正常音量都算不上的呢喃。

    然而，一方通行切切实实地停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