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冥时, 宣芝为了唤醒申屠桃,将施念念送给她的一大叠通感符都用尽了,她一张一张撕开通感符, 看着黑底金纹的符文融入申屠桃体内, 对通感符的符文再熟悉不过。
那两套礼服内衬绣纹里的符文绝对是通感符, 她不可能认错。
申屠桃还能想尽办法弄一株活的分丨身来获得感官,云倦是剑灵,属于死物生灵, 想要自主获得感官只会更难。
通感符能够连通他跟施念念的感官, 将施念念的感官赋予他。这枚符箓是她专为云倦而作。
施念念和云知言成亲, 却在两人的礼服内衬里绣通感符, 她的嫁衣里是阴符,新郎礼服里是阳符, 阳符只对死灵有用。云知言一个活人, 五感齐全,根本用不上通感符。
“事情绝对不像云知言说的那样。”宣芝并指成笔,以真元为墨,在半空画出完整的通感符文。她闭关的这三个月来, 没少苦修,又有地脉在身, 如今已经能以真元作符。
不过通感符和一般符箓不同, 需要特定的符纸和墨,施念念将这些都想办法融合进了礼服的刺绣里,足见她的用心。
阴阳两符悬在半空, 上下对称, 一条基底符文贯穿两符。
宣芝向裴故解释完阴阳符文的作用, 说道:“云知言曾经在沧琅秘境里吞了一只地魔, 那只地魔有蛊惑人心的能力,师姐会在礼服里面绣上通感符,肯定是云知言做了什么,让师姐以为自己所嫁之人是云倦。”
师姐并不是爱上了云知言,也不是为他自愿跳下献祭坑,她只是被骗了。
裴故听得额角上青筋直突,暴躁地一脚踹翻了椅子,想要折返回去狠狠揍一顿云知言,但他走到门口时脚步又蓦地一顿,返回屋里扶起椅子坐下,闭目冷静。
这位临光院的大师兄骨子里的暴躁偶尔会从他温和的表面里泄露出来,但不需要别人劝说,他又会很快收敛好自己的本性,以大局为重。
他揉了揉眉心,“我没在他身上感觉到邪魔的气息,他天天在裘重甫跟前晃悠,无异于在元崇天君眼皮子底下,那只地魔定然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宣芝回想当初在沉云渊地底时看到的景象,猜测道:“云知言能吞噬地魔,吸收地魔身上修为为己用,可能也能吸收它的能力。”
“那这次法会,你对上他可要当心了。”裴故担忧道。
宣芝点点头。
裴故伸手朝半空抓去,将通感符抓进掌中翻来覆去地查看,越看越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知道念念喜欢云倦,但云倦前辈是阴鬼……”
他拍了自己额头一记,改口道,“就算他不是阴鬼,是剑灵,但他身上的阴戾之气比阴鬼还重,以至于就连师尊都没有察觉异常,念念与他双修,是要折损寿元的。”
裴故虽然是师兄,但他是男子,实在不好同自己师妹讨论双修这种事,不过当初师尊察觉施念念的心思时,九尾狐是提点过她的。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专门研制了符箓,简直不要命了!”裴故捏着通感符在屋里转了一圈,若施念念在他面前,他绝对要提着她的耳朵将她从东周拽回拂来宗,到师尊面前去好生说道说道。
可惜,师妹不在他面前。
宣芝宽慰裴故道:“我觉得师姐知道分寸的。”
裴故目光转向她,长眉紧皱,小师妹倒是在他面前。
宣芝一看他的眼神就不大对劲,久违地有种被教导主任盯住的头皮发麻之感,连忙道:“师兄,明日法会就开始了,我得先回去好好准备。”
她说完也不等裴故反对,提起裙摆往外跑,前脚刚跨出门槛,后脚一抹绚烂的绿影从她头顶窜过,扑扇着大翅膀,落在门前的花树上。
绿孔雀浑身绿金相交的羽毛在太阳下熠熠生辉,长长的尾羽从枝头垂落下来,几乎拖曳到地上,华丽的尾羽上一圈一圈的圆状斑纹仿佛扑闪扑闪的眼睛盯着她。
这是裴故的契约妖,也是当初淋了他一头鸟屎的罪魁祸首,脾气不大好,连师父的九尾狐都敢啄,在临光院乃至整个拂来宗都非常横行霸道。
孔雀是实实在在的神兽后裔,它不喜幻化人身,也不喜欢说人话,居高临下地垂眸,高贵冷艳地瞥了她一眼,张嘴长啸一声,鸟喙闪着能啄破她脑袋的寒光。
真是可恶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宣芝头皮发麻,立即调转头,乖乖坐回屋内椅子上,虚心听教道:“师兄,您请讲。”
裴故犹豫了片刻,还是觉得有必要跟小师妹谈一谈,他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和鬼帝的孩子是怎么回事?人神能有孩子么?鬼帝虽然是十二正神,但他同样也是鬼身,你以为你就能承受得住?”
宣芝乖巧地一一解释:“孩子就是个误会,我跟他现在还没有孩子。人神应该不能有孩子,但他以后应该是可以有孩子的。”
申屠桃说过,如果果子能在他的枝头上慢慢长大,修出精、气、神,就能生出灵识来。这么看来,他不仅能有孩子,还能有漫山遍野的孩子。
宣芝想了想那个画面,感觉确实有点承受不住。
她摇摇头,甩掉脑海里离谱的想象,脸颊上渐渐染上一点红,小声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师兄你想得太严重了,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妨害。”
虽然他们还没有真的双修过,但申屠桃现在拥有鲜活的分丨身,身上鬼气并没有那么重,而且当初他们神交过后,她也没有什么副作用。
裴故眼神麻木,他的两个师妹为什么都陷得这么深,都这么让人头疼。他纠结了良久,叹息一声,妥协道:“那你记得什么事都要以自己为重。”
宣芝郑重点头,“我明白的。”
绿孔雀蹲在枝头,嘲讽的鸟叫哇哇地传进来,宣芝听不懂,只能看到大师兄额角的青筋跳了又跳,裴故忍无可忍地回道:“你不也是单身鸟一只?正好这东周瑞鸟青鸾与你挺相配,你可以去试试。”
绿孔雀昂起头,从头顶翎羽到尾巴尖都写满了不屑。
宣芝噗嗤笑出声,大约猜到那一串鸟叫是什么意思了。
裴故干咳一声,急匆匆地换了话题,两人又聊了一些与法会相关的事宜,如今参与法会的仙门修士都已到齐,另外两国的修士姗姗来迟,也已到达。
裴故道:“大玄这次来了二十三人,都是年青一代的翘楚,实力不凡,估计是想来砸场子的。”
宣芝问道:“有玄晟教的修士吗?”
裴故回想了一会儿才道:“来了几名,不过只是随行,不是什么重要之人,玄晟教的丹修早已经没有以前的战斗力了,只能作为辅助。大玄主神更替,玄晟元君的神力消散,玄晟教在大玄的地位更加一落千丈,退居末流了。”
“我这里还有一样玄晟教的东西要还给他们。”宣芝拍了拍储物袋,里面的丹方是当初玄晟元君送予她的,都是玄晟教经年的积累,她誊抄了一份,打算将原件还给玄晟教。
她相熟的玄晟教修士也就只有曲隐流和魏云时两人,不知这次来了没,早知道当初应该跟曲隐流交换一个通讯符的。
宣芝现在已经是元婴修士,元婴修士想要进入一国境内,需要递交名帖,要想进大玄有点麻烦。
裴故听她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通讯符,并指在上面写了一行字,“我帮你问问。”
通讯符化作流光射出窗外,一盏茶的功夫后一份名单随着通讯符一起返还,宣芝扫了一眼,上面没有熟悉的名字,便只能作罢,打算等法会过后回一趟溪叶镇看看。
……
青云城形如鸾鸟,法会会场在整座城池的大后方,位于鸾鸟尾羽的位置。寅时刚过,悠远的钟声就在青云城上空敲响,伴随着鸾鸟长鸣,焰火呼啸升空炸开了深沉的夜色。
将整座城池都从沉眠中惊醒,宣芝迷迷糊糊来到前庭,跟随大部队往法会会场去。
绚丽的烟花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火树银花缀满苍穹,灯火长龙蜿蜒地铺在青云城中,天上地下都是一片璀璨之景。青鸾幻影在上空盘旋,嘴里衔着彩头洒落,惹来地上人群一阵阵欢呼。
宣芝运气好,没有去抢,就有彩头砸到她脑袋上,砸掉了发髻上一朵桃花。她将掉落的可怜桃花塞进荷包里,打开锦囊来看,里面装着一只用上品灵石雕成的小青鸟,造型精致,还能当钱花,不错不错。
前方忽然传来一片哗然之声,喧闹的话音飘过来,“这锦囊里竟然有上品的灵武!东周这也太大手笔了!”
宣芝手里的灵石青鸟一下子就不香了。
五只鸾鸟幻影还在上空盘旋,有这么一个上品灵武出来,不少原本矜持的修士都跟着加入抢彩头的行列中。
焰火煌煌,凤鸣悠悠,地上的灯火长龙罩着沸腾的人声,彰显着一方大国的盛世繁华。
宣芝听到身旁的师姐感叹道:“还是海这边的人会玩,怎么有这么多花样。”说着,也手掐剑诀,跃跃欲试地想要去抢彩头。
有人附和道:“就是,上一次九州法会是越望宗办的吧?从头到尾都无趣至极,动不动还得下跪拜神,就一大型庙会,我中途没看完就溜回宗门了。”
“哎呀,你说话怎么没个把门,不怕神灵降一道雷劈死你。”
那师兄捂了捂嘴,双手合十,“罪过罪过,神灵宽宏大量,应该不会跟我一个小小修士一般计较。”
大家正调笑间,便听一道夹着灵力的声音从隔壁街道传来,越望宗的修士冷声哼道:“我倒是想要看看轮到你拂来宗时,能办出个什么花样来。”
裴故摸着下巴沉吟,似乎真在忧虑下一次拂来宗筹办法会时,该怎么才能别出心裁了。
焰火停歇,金乌也跃出山巅,金色的朝光恰好笼罩住整个法会会场。
会场的禁制开启,前方出现一座一座环形的比武台,呈阶梯状层层往上,中间以雕刻翎羽纹路的白石阶梯相连,一眼看去像是一条巨大的鸾鸟尾羽,环状的比武台便是鸾鸟尾羽上的圆状斑纹,从下往上依次数上去一共十二层。
这样的尾羽一共十条,即每一层横向排开共有十座比武台,最底下一层的比武台规模最大,容纳人数最多,越往上比武台的面积便渐次缩小,最终连通最顶上的一个大平台。
最终只有十个人能踏入顶上的大平台。
每一届九州法会的比试规则不尽相同,往年的九州法会有入秘境的,也有诛杀邪魔,或是入世完成指定任务的,当然也有像现在这样,在比武台上决胜负。
但前面的形式不论如何变化,最终都要筛选出十个人来,这十个人将有机会进入承天塔中,获得难以想象的机缘或是秘宝。
宣芝记得原著里面,男主一共拥有四枚神符,他的第二枚神符便是从承天塔里获得的。
这一枚神符她怎么着也要给他抢了。
阳光照亮整座鸾尾会场,会场规模委实有点震撼人心,陆时游和裴故这两位大师兄的表情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满脸都写着:这得花多少钱。
九州法会沿袭这么久,自然也有专门的法会委员会之类的,巽阳峰主便代表着拂来宗,他老人家已经早就在顶层的看台上落座。
陆时游和裴故领着拂来宗弟子入内,交代完事项之后也沿着翎羽石梯登上看台。他们两人以及其他峰院的几位师兄师姐往届都参加过法会,这一次是带自己师弟师妹们前来,并不参与此次法会。
走之前裴故拍了拍宣芝脑袋,说道:“师兄在上面等着你。”
前来围观的人群往第一层的比武台分流,人员散开,只剩下参会者站在下方广场上。又一声钟声鸣响,大家手里的令牌都发出光来,众人纷纷埋头查看。
令牌上的字决定了他们会在哪一个会场。十条尾羽十个会场,按照天干命名。一轮结束之后,晋级者会被再次打乱重新划定比试会场。
宣芝拿出令牌看了一眼,令牌上浮出“柔兆”两个字。
拂来宗弟子聚在一起,互相问道:“阏逢,有人在阏逢的?”
“我我我,我是!”
林肴哭唧唧道:“重光,我在重光,呜呜没人跟我在重光吗?”
他喊完之后没人应话,宣芝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也不是团战,人多没有用的,加油。”
另一边有同门在叫柔兆,宣芝跟他挥挥手,拎着令牌走过去。
拂来宗分入柔兆场的一共三人,他们边聊边往那一座比武台去。第一场比试的规则很快发布出来,每一轮上场二十人,淘汰一半,剩下一半晋级下一场。
还真是团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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