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帐内漾着靡靡之香, 轻衫软绸凌乱落在榻边,荡进殿内的微风拂动垂落遮光的床幔,从嗓子深处溢出的泣音, 听着都叫人心生怜惜。
短促急切的喘息,楚楚可怜的低求。
隔着殿门, 这声音听得并不真切,低哑的泣声似乎被掐回了嗓子里, 只剩几声模糊不清的呜咽。
曹缘冷汗连连, 客套笑了笑说“殿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这种事还是头一回, 还得是盛姑娘。
先前太后不知道往新帝身边送了多少人,如画貌美的花龄少女,身段窈窕,又生的花容月色。
一个都没收用, 仿佛对这档子事情没有半点兴趣。顶顶清心寡欲, 不近女色的男人。
殿内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其实已经停了, 顾青林压低眉眼,垂着眼眸, 他对新帝床笫之事毫无兴趣, 不过是有几分诧异。
顾青林拢着眉心,显然已经等的早就失去耐性,不得不忍着心头的暴躁, 既然闲着无事, 他倒也不介意多问两句“是哪家的姑娘”
曹缘最怕世子爷问起这个, 怕什么来什么, 他丝毫破绽都没露, 笑吟吟说“奴才也不知道, 是陛下从外头带回来的人。”
顾青林挑了挑眉, 心想还真会玩。
从前去风月楼,新帝身边都不怎么坐人。才貌双全的花魁看不上,只卖艺不卖身的艺妓也瞧不上,良家妇女不要,小姑娘也不喜欢。
眼光挑剔,刁钻难伺候。
顾青也知道还要好一会儿,主动去偏殿里等候,曹缘给宫女使眼色,让她们赶紧端茶倒水。
盛皎月哭起来没什么声音,眼泪平静顺着眼尾滑落,瓷白的肌肤留下一条微微泛红的泪辙,她的双手被用力抵在头顶上方,衣衫不整的。
外头曹公公的声音都听得真切,她紧张腿抖手也抖。
人已经被吓傻了,男人的手指霸道搭在她腰间,漫不经心在她耳边落了声低笑,“这么害怕”
盛皎月浑身流通的血液都一阵发凉,皮肤温度滚烫,身体却在颤抖,她咬着齿关,哆哆嗦嗦的声音说“怕的。”
卫璟只是要吓唬吓唬她,她这一生都被保护的太好。如她所言,她的确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娇气包,没吃过苦,也没有见过这世间险恶的一面。
她率性天真,把事情想的简单。
将盛家三小姐的身份当成拘束,禁锢了她的自由,可这个身份同样也能保护她。至少盛家一日不倒,暗处觊觎她的人也就一日不敢动她。
卫璟捏起她苍白的下颌,细皮嫩肉他都不敢太使劲,指尖稍稍用了点力气,他说“你知道有多少人喜欢你吗”
盛皎月眼神躲闪,水眸颤颤。
卫璟嗤笑了声,看着她发抖的眼睫,语气笃定,“你知道。”
她不仅知道,她还擅于利用别人对她这张脸的喜爱。
示弱讨好,把人哄成傻子,再云淡风轻的逃离。
还好她去的是苏州,风流倜傥的浪子多,强取豪夺的恶霸却没有几个。也幸亏她平日出门都知道掩面,不若此时此刻他能不能再见到她,都不见得。
这些话卫璟以前没对她说过,顾忌着她胆子小,脸皮薄,难听的话都收敛了几分。怕她听了难过,或是被吓得三四天睡不着觉。
不过今日卫璟就不打算对她客气,省的她把事情都想的那么天真。仿佛这世上人人都是好人,个个都对她客气。
卫璟捏着她下颌的拇指收了几分力道,“礼部尚书的儿子,平日是不是对你嘘寒问暖他是个男的女的都喜欢,而且更心仪年轻好看的男子,还只要二十岁以下的少年,你以为他为何对你这么好若你是寻常人家,他早就让家奴偷偷绑了人,届时你连报官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你读书的时候不是和淮关系不错吗他偷过你的帕子,这事你知道吗你不知道。”
“他偷你的手帕能做什么还用我细细跟你说吗”
盛皎月听得发怔,尚书大人的儿子确实对她很好,尤其是她刚入职的那段时日,平时各种殷勤。她没有往深处想,也不愿将人想的龌龊。
至于淮,她几乎都快要忘记这个人了。
少时同窗,后来甚少见面。
淮跟着他的祖父去了扬州,比他先考中进士,在扬州已经当了两年的官,都道他是个清白正直的父母官。
卫璟压下不忍,“你以为他们为何要收敛是看着你父亲的面上,碍于盛家的门庭,不敢也不好对你动手。你真是毫无家世背景的人,早就不知道被他们劫到哪儿去了。”
盛皎月承认男人说的有道理,但是
但是她在苏州遇见的是好人。
张大人一家对她都十分的好。
她张了张嘴,话都还未说出,卫璟的拇指用力搓了搓她的唇瓣,“不许提张俞,谁知道他是不是冠冕堂皇的禽兽,把你骗到手才让你见识了真面目。”
盛皎月觉得张大人不是这样的人,骨子里的温柔是装不出来的。
卫璟提起张俞这个不起眼的人,心中来气,貌似像是针扎过一样的痛,她对感懵懵懵懂懂稀里糊涂,不过短短几个月,就被张俞骗走了心。
卫璟此念头像是被扯过,呼吸不太通畅,他松开拇指,解开捆住她双手的腰带,过于娇嫩的皮肤上已经留下两条红痕,雪白色里印着绯红,触目惊心。
他沉默拉过少女的手,轻轻帮她揉了揉,低头垂眸,敛去方才威风凛凛的煞气,多了许多不怎么明显的温柔。
盛皎月逃过一劫,松了口气。她以为他会像上辈子那样对待她。霸道将她纳为妃子,对她为所欲为。
就像小郡主说的那样,她不过是个陪床的宠物。
她的手不疼,只是迫切的想穿好衣裳。
外衫顺着肩侧滑落,雪白锁骨尽显,半遮半掩,欲盖弥彰。
哪怕卫璟的眼神没有看她,她还是面红耳赤,感觉臊得慌,她小声喃喃“我手不疼。”
卫璟还是在帮她揉手腕。
盛皎月有了点胆子就忍不住要试探,“您不用腰带捆我的手,这会儿也不用帮我揉手腕了。”
卫璟抬头,眼珠漆黑,深深盯着她看了一眼。
她立马噤声不言。
她这个人确实也喜欢蹬鼻子上脸,做些得寸进尺的事情。
卫璟觉得好笑,果然是娇惯的千金小姐,他帮她揉手腕,仿佛成了件理所当然应该要给她做的事情。
盛皎月实在难受,缩了缩肩膀,试图将身体藏在被子里,“您松手,我要穿衣服了。”
怯怯低低的嗓音,不高兴而微微鼓起来的脸颊,眼神透着自然而然的高贵。
卫璟松开了她的手腕,拇指拾起散落在榻边的衣裳,先是帮她整理好里衫,系带成结,拢好了衣襟,而后又帮叫她抬起胳膊,帮她穿好了外衫。
姑娘家的衣裳,穿起来有些复杂。手指不可避免蹭到她的肌肤,男人面色镇定,耳根悄然泛起了薄红,轻咳两声,用着不自然的声音遮掩住了内心的不定。
盛皎月倒是没察觉到男人的耳朵都变红了,她扭扭捏捏开口询问“刚才里面的动静,是不是让外面的人听见了”
卫璟轻笑,明知故问“什么动静”
当然是她的哭声、惊吓过度的哀求声。
盛皎月泛着薄红的面颊一下子变得更烫了,她略有不满,又不敢让他瞧见,低着头叽里咕噜,“您知道。”
卫璟嗯了声,“全然顾青林听见了。”
盛皎月面上无光,“他应当不知道是我吧”
卫璟慢条斯理穿戴整理好衣衫,衣冠整齐,斯文儒雅,抬起胳膊让她看了眼他手臂上的齿痕,”你一直咬我,堵住了声音,当然听不出来。“
他又意味不明笑了笑,”小世子日日抱着牌位睡,没有闲心管我们的事情。”
盛皎月这人要脸,找回了脸面就放下了心。
她的小腿伸在外边,白白嫩嫩像一段玉藕,生的纤细雪白,男人的目光扫过来,她自觉收回小腿,藏在被子里。
母亲说过,女孩子的脚不能让男人看见。
不然就得嫁给他。
虽然她和殿下也不差这点不该有的接触,但她还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脚。
脚踝上挂着的铃铛仿佛无时无刻都在响,她稍微动两下就叮铃铃的。正经不过的声音在这种时刻都不正经。
她打算趁殿下离开时,就把红绳解开,或是找把剪刀给剪了。
她不想走一步,隔得很远就能听见她的脚步声。
盛皎月聪明也是聪明的,她好像知道殿下为什么如此生气,原来是怕她在外头被歹人所害,还有就是他不喜欢张大人。
甚至是厌恶。
提起来就暴怒。
盛皎月说“殿下,您刚才说的话让我受益匪浅,我真的知道错了,您放我回家去吧,我往后一定不来碍您的眼。”
卫璟垂眸扫过她低头貌似诚恳认错的乖巧模样,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还真是能伸能屈,叫人刮目相看。
他想到她先前敷衍他的法子,将她敷衍人那套学到了全部,“再说吧。”
这种事情怎么能再说呢
盛皎月欲言又止,小心翼翼说着谄媚的好话,“我得回家的呀,白吃白喝您的多不好,我家里还有好几本书都没有看完,我外祖父还在苏州等我去看他。殿下心善,一定会开恩的。”
卫璟哦了哦,“朕心狠手辣,不懂开恩。”
盛皎月“”
盛皎月都快急死了呀。
她还做着会苏州的美梦,张大人应当不会那么快就另有新欢,三月半载还是能等,若是那时他还没改变主意,她不如就嫁了他。
夫妻恩爱和睦,家庭幸福美满,过着平淡的日子。
盛皎月又不能提张大人,怕男人一怒之下又像刚才那样吓唬她,把她吓得眼泪直飞,她用迂回的方式说“殿下,我已经不是小姑娘了,我想嫁人的。”
卫璟脸色一变,看着她的目光渐渐生出寒意。
盛皎月杀人用刀都是用得无形刀,她觉得殿下恶狠狠吓唬了她两顿也出口了恶气,该是会心软放了她的。
“我年纪再大点,生孩子都要生不出来了。”
她喜欢孩子,觅得良婿,夫妻恩爱,再生两个女儿,当她的贴心小棉袄,
卫璟气出了冷笑,心尖被钻过的刺痛,这人怎么能轻描淡写在他面前提起这些,是真没将他当回事,还是没有看出来他对她蓄谋已久
“你想和谁生”
“我还没想好呢。不过当然是我未来的夫婿。”
“你看不出来朕对你的心意”
盛皎月愣愣,静默一阵后她正色道“您的喜欢算不得数,您只是馋我身子,又不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
卫璟被她稚嫩直白的话噎的要呕血,胸口发闷,牙尖嘴利“朕若是不喜欢你,早就睡了你。”
盛皎月觉得这不是他该说出来的话,太粗鲁了。
她垂着脸,又不吭声了。
习惯装聋作哑来敷衍他。
他总是会消气的。
曹缘又隔着门通传,说世子已经喝了两盏茶,真等不住了。
卫璟冷斥“急什么”
曹缘闭上了嘴。
卫璟捞过她的手腕,把人从被褥里拽出来,不知从哪儿找来面纱挡住了她的脸,似笑非笑阴阳怪气“盛三小姐的未婚夫都等不及了。”
他随即对曹缘说”让他进来。“
盛皎月不敢让顾青林知道她还活着,怕顾青林能杀了她。
“那我我躲躲。”
“往哪儿躲没别的地方让你藏。”卫璟见她怕的发抖,又补充道“不会让他看见你。”
“眼睛眼睛能看出来。”
顾青林透过眼睛就能认出她,小世子就像条毒蛇,阴恻恻不好惹。
卫璟的手掌压着她的腰臀,“你坐朕的腿上,趴在朕的肩头,别出声,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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