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今似乎意识到什么, 目光如漆“什么意思”
越临“没什么意思。只是可惜这圣姑不在了。如果她在,付出生命还能得到一个人的爱,可她不在, 付出生命或许什么都得不到, 甚至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转向楚寒今, 看似温和, 但满含深意地问“你说是吗”
语气带着对负心人的淡淡嘲意。
又何尝不是暗讽
楚寒今不再置辩“随你怎么想。”
越临轻轻哼一声后握紧他的手。在人群中能光明正大将楚寒今牵着, 似乎特别让他快乐。
而且他还相当乐于扮演一对恩爱夫妻的形象。
前面一对夫妻,男子给女子挑选了一枚香囊, 越临也硬要拉着楚寒今送香囊;男子携女子去看热闹的灯彩会, 越临也牵着他过去看热闹。
许多人望着一处灯火通明的高台看热闹。
“嚯好厉害”
“这兄弟好手段啊, 梁设这么高都能走过去, 为你鼓掌”
“跟头翻得漂亮”
楚寒今“这是什么”
越临说“灯彩会,夺灯彩。用木头和灯笼搭个架子, 挑战者蒙住眼从灯山灯海里走一遍, 走到最顶端拿到灯彩,就算赢得荣誉。”
眼前正有少年在灯架的高台上走动, 底下充斥着少年少女的欢声笑语,有人说“往左往左”“跳起来”“别往前,会踩空”, 但少年没有站稳,力不能支翻身掉到了地上。
“嗨呀”年轻女声说, “你这相好的不行呀去年掉下来,今年又掉下来, 还是趁早和他分了吧。”
另一个女声好笑“可是他很努力了。”
“努力有什么用灯彩会年纪最小走过的才七岁, 可见你相好的太没天赋。”
那少女白了她一眼, 不说话。
“灯彩会也是男女相亲酬唱的地方, 未婚嫁的少男少女都会来凑热闹,头拿到第一的人,得到的目光自然多一些,也能赢得别人青眼相看。”越临说。
楚寒今目视这群你追我赶的少年们,视线被吸引。
人群中骤然发出一阵惊呼
“哎呀”
有人走上去,但因技艺不精掉了下来。
楚寒今看得认真,因为那人掉下去呼吸微微一窒。
越临转过脸来,眸色深“想看一场完美的表演吗”
楚寒今意识到什么“嗯”
越临音色低沉“我可以让你看得尽兴。”
说完,他走向报名的看台处。
每年负责搭建灯彩会高台的是个老头,敲着烟杆,看到越临褪下面具勾走白布时,脸色微微一变,笑道“今晚终于有人能走过去了。”不过后半句他也没说。
那个七岁就通过的人,也是他。
越临上了看台。他双眼被布帛蒙住,踩上一根极细的横梁,左右两侧挂满深红灯笼,火光从中间迸出,另有几只圆环内烧着火光,横在道路两侧,稍不注意便有被火烧伤和跌落的方向。
而他脚步轻快,一跃到了长梁,轻盈得像一只展翼的白鹤,被蒙住眼睛但毫无影响,直走到横梁尽头便左右转,踩上长短不一、细如绳索的木梁,轻轻一踢木板跃到更上一层
周围的人啧啧称奇。
“就像能看见一样。”
“好厉害得多强的记忆力,多果断,才能每一步走得这么漂亮”
横梁和木板间藏着机关,偶尔喷出火焰,鸣放烟花,甚至改换方向和机关,目的便是使登擂更加惊险刺激,更具有观赏性,
燃烧的灯笼和星火之间,越临脚尖踩得很快,有时候在火海中急匆匆掠过,有时候闲庭信步,有时从高处稳当当再落下来。登到最高层他手中撒下了一把燃烧的火,响着“滋滋”的鸣爆声,几乎将天空都映亮,迸发出一颗一颗璀璨的星火,绚烂美好至极。
看台之下,楚寒今眼底倒映着越临的身影,静静不语。
人群爆发出喝彩鼓舞声。
“到顶了好厉害好厉害这人是谁啊”
“长得也很俊美”
“今晚最受欢迎的年轻人肯定非他莫属”
越临一手摘掉蒙住眼的黑布,转动目光,四下寻找楚寒今的位置。
隔得远远的,和他对上了视线。
越临在众人的目光中飞跃至楚寒今的眼前,堪堪站定。
称赞声中,他只是盯着楚寒今的眼睛,抬了抬眉“看得过瘾吗”
楚寒今应声“很好。”
越临说“这是给你一个人的表演。”
短短几字,直抵耳膜。楚寒今没说话,灯光太亮,看不清他耳后的红热。
站在人群中时,楚寒今短暂地萌生了一个想法,假如不做自己,只做这群人中的一个普通人,看心爱的人为自己博得彩头,似乎也很好。
越临重新牵住他的手,说“走吧。”
不远处的灯台后,转出一位黑衣男子,一只手臂空荡荡的,由袖子扎了一个结,看着落魄潦倒,急匆匆地喊“越临。”
不止越临,楚寒今又看了过去。
这还是越临回魔境后,第一次有人直呼他的名讳。
越临一抬眉,道“梁山,是你啊。”
梁山面色凄楚复杂“你,你没死么”
越临看了看楚寒今,温声介绍说“这是我以前的朋友。”不知怎么,他却伸手,不动声色地护住了楚寒今。
梁山便扑通跪倒在地,委委屈屈哭了起来“越临,做兄弟的对不起你,当年那件事,当年”
楚寒今明白越临的理由了。
众叛亲离,看来这人也是肇事者之一。
梁山狠狠额头,磕得额头都要出血了“是兄弟对不起你兄弟对不起你,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现在去死都行”
楚寒今心中微微咂舌。
魔境的人见到越临,大部分都是这个反应。
越临见他磕头磕得满地的血,快沾到楚寒今的鞋底,便伸手将他扶了起来,语气泰然“梁山,你和我什么关系我理解你,你起来,不要再磕了。以前的事,既往不咎。”
“就算你不咎,我也没有颜面活下去了”
楚寒今心想这话有意思。
越临没活的时候,这人能活下去;越临活了,他又活不下去。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活,又故意活给谁看。
不过他也没说话。
越临只是揽着楚寒今,看起来十分和善“我复生回来,并不是想找你们复仇,只是有了妻子,回来安个家罢了。以前的纷争我心爱的妻子已全部助我忘记了。你也不要不懂事,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这番话,听得楚寒今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果然,梁山将信将疑,跪在地上左右为难。
越临假意思索了片刻,道“以前,我最喜欢跟你一起去喝云楼的皇台,你要是真想赔罪,现在就去给我买一壶来。”
梁山脸色转为欣喜,站起身,晃着空荡荡的左肩奔向了市中,一会儿捧着一缸酒来,递给越临。
越临喝了一口,将酒碗铿锵一砸“既往不咎”
梁山顿时点头,满眼含泪“兄弟”
“我和妻子逛街,再陪他走走,有时间再叙旧。”
打发完了这人,越临牵着楚寒今转身离开。走到人少的地方,他却将灌在口中的酒吐出来,脸色阴沉。
他现在刚回魔境,曾经伤害过他的人肯定坐立不安,生怕越临报复,这人说不定是探口风的。
所以越临表面大度,至少,能尽可能减少树敌。
想到这儿,楚寒今突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看着越临,低声问“你为什么回魔境”
越临看着他的眼“什么为什么”
楚寒今静了一会儿。按照越临对魔族的深恶痛绝,宁可待在深山老林里也不出世,界限划得分明,可现在居然又回去了。
他垂眼,声音很低“是为了报复我吗惹我生气,想光明正大的”他顿了一下,说,“欺负我”
越临垂视他,唇角微微牵了一下“你是这么想的吗”
楚寒今摇了摇头,看向远处的万千灯火“还是为了报复他们他们害你惨死,你气不过,决定回来复仇。”
越临指尖轻轻敲着下颌,不置可否“你可以继续猜。”
可楚寒今却否认了这个想法。
他看向越临的眼睛“如果你只想复仇,按你的武力大可不必对他们客气,直接进行血洗是最省事的方式。魔族篡位,向来都要大开杀戒,杀人盈野,血流漂杵,只有拳头才能把人打服气。”
越临眼神安静,抬起下巴“继续。”
楚寒今“你当年继承父位,也不仅仅只杀了父亲,还血洗了你父亲一辈的所有不顺从你的旧臣,地位才得以稳固。因为他们随时有勾结造反,卷土重来的可能。”
正道的党争固然激烈,但都在明面之下,同时有道德作为约束,暗流汹涌但很少诉诸于表面。而魔族弱肉强食,胜者为王,大部分君位更迭都建立在大规模死人的基础上。
楚寒今心里隐约有种想法“你回魔族,到底想干什么”
眼前,灯火明亮。
越临的脸逆着光,眉眼处阴影涂抹,轻轻嗤了一声“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他好像觉得很可笑“你说得对。我只是想报复你而已。”
顿了顿,他又补充,“怎么,还是你觉得,我舍不得报复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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