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栀上了车, 跟司机报了地名,之后再也没说话,耷拉着脑袋, 整个人陷入长久的沉默里。
司机握着方向盘,踩下油门, 习惯性瞄了眼后视镜, 看到一辆黑色越野跟在后面,随即收回目光, 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多时, 漆黑的手机屏幕亮起, 照亮女孩的面庞,看到那条新消息提示, 秦栀心念一动,划开那一刻,才知道是宋书瑶和唐洋发来的。
熟悉的失落感再次袭来,秦栀自嘲般扯了扯嘴角,以前居然没发现, 自己还有这自作多情的毛病。
至此,心底残存的那丝余念, 终于一点一点消失。
两人在群里纷纷她询问刚才的情况。
书瑶“栀栀, 沈队长是不是特意来接你回家呀斜眼笑”
唐洋“我俩早就猜到了, 就先走一步, 不做电灯泡了狗头”
书瑶“快快快,你跟沈队长这是发展到哪一步了, 感觉我和唐洋错过了好多”
唐洋“栀栀现在应该在沈队长车上吧要是不方便回消息, 晚点再说也不迟”
“”
群里, 宋书瑶和唐洋浑然不知情, 还在兴高采烈地商量,以后有机会让秦栀带上准男友一块吃饭。
秦栀垂眸,指尖滑动屏幕,慢慢停住,手机亮起的光芒照亮她眼底的潮湿,乌黑绵密的眼睫像两把蒲扇,在秀挺的鼻翼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唐洋和宋书瑶还在讨论她和沈队长的“喜讯”,秦栀神情静默,慢慢咽下心底的苦涩,认真打字,然后解释。
“我们没有在一起。”
秦栀这句发出去,群里两人的对话瞬间停下来,似乎一个比一个惊讶。
书瑶“怎么可能,沈队长不是来跟你告白的吗”
唐洋“真的假的怎么会这样啊栀栀是不是在开玩笑”
刚才在餐厅门口,宋书瑶和唐洋作为旁观者,将两人的互动看得清清楚楚,沈队长低头看秦栀的神情,是她们从未见过的温柔和深情。
一个男人用这样的眼神看一个女人,不是喜欢是什么
秦栀盯着对话框出神,下一秒,宋书瑶发了张照片在群里。
看到照片的一瞬,秦栀目光顿住,呼吸都放缓了一秒。
是路人角度,一张远距离的偷拍。
照片里,男人身形挺拔高大,修长如竹,黑衣黑裤衬得肤色冷白如玉,侧脸的轮廓在路灯的映照下,瘦削立体,棱角分明。而他面前的女孩同他一比,显得纤瘦娇小。
沈鹤舟微垂着脑袋,眉眼温和,秦栀则仰着脑袋,神情是女儿家的娇俏,唇角似有笑意,双手背在身后。
两人对视的画面,似乎屏蔽了周围所有人,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两人之间流动的爱意骗不了人。
谁能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
秦栀盯着照片,许久没有说话,目光落在沈鹤舟身上,怎么也移不开,又苦又涩的滋味在心口蔓延开。
她编辑好的那句“他是来拒绝我的。”迟迟没有按下发送。
宋书瑶“我不是故意偷拍的啊,就是觉得你和沈队长同框的这一幕很有爱”
唐洋“栀栀没关系的,我们以后遇到帅哥的机会多得是,就当沈队长是个过客吧。”
这句话像是触到秦栀某根敏感的神经,看到唐洋那句“过客”,难过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一股酸涩直冲鼻子。
这段有始无终的心动,还是敌不过现实,以悲剧收尾。
她清楚沈鹤舟的退缩,也会埋怨他的胆怯,连开始的勇气都没有,就给这份感情盖章定论。
可是她没有资格左右沈鹤舟的决定,他背负的一切,心中的信仰,远远胜过这份简单的爱慕。
想通了,秦栀并不怪他。
秦栀没有再回消息,将手机重新塞回包里,脑袋昏昏沉沉地倚着车窗,斑驳的光影不断切割变化,铺在她莹白瘦削的脸上。
出租车上,司机放着歌,歌手浅唱低吟,柔和温沉的旋律清晰地传过来,透着淡淡的悲伤,秦栀隐隐听到一句熟悉的歌词,听着听着,眼里的水雾越聚越多,终于漫出眼眶掉下来。
“言不由衷,言不由衷
那是虔诚如我,也不能,升华人的懦弱,
愿你永远安康,愿你永远懂得飞翔,
愿你真的爱一个人,是无惧无畏,是心之所向。”
出租车在目的地停下,司机无意中瞄了眼后视镜,眼睛猛地睁大,那辆黑色越野居然还在
司机忍不住皱眉,看来这车是跟了他们一路。
想到后座的姑娘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住的又是这种老公寓,司机不免有些担心。
秦栀背好包包,推开车门正要下车,驾驶座上的司机忽然扭头,神情有些严肃地问“姑娘,你是一个人住,还是跟家人住一块呀”
秦栀顿了顿,淡声道“跟家人一起住。”
听到眼前的姑娘是跟家人一块住,司机这才放心,又忍不住温声叮嘱道“那就好,平时出门呀,女孩子一定要注意安全。”
秦栀不解,只当是司机友善的提醒,礼貌地回了句“谢谢”
秦栀回到家,跟外公外婆打了声招呼便回了卧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赶在扶青计划报名时间截止之前,提交了自己的报名表。
报名的人虽然很少,但不代表报了名就一定能入选,政府还要从报名人群中择优录取一位,考量标准就是个人的拍摄作品。
秦栀仔细阅读了扶青计划的内容,整个拍摄时长将近一年,拍摄地暂定为四个贫困乡村,都是中国著名的贫困省,环境比想象中的要恶劣。
秦栀的目光停在末尾,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份风险告知书。
大半年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留给自己历练的地方还有很多,秦栀很清楚,如果毕业以后只有她一个人单枪匹马地拍摄,她面对的问题不仅仅只有资金和人脉。
要想让自己站稳脚跟,或许这次纪录片的拍摄就是一个契机。
交了报名表,秦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回完群里的消息,又在椅子上发了会呆,随即去浴室洗漱。
夜深,秦栀躺在床上却丝毫没有睡意,一双眼睛睁着,盯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从数绵羊一直到数多少只沈鹤舟。
那张冷白清隽的脸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秦栀闭了闭眼,摸过一旁的手机,试图看些别的以此来转移注意力,刷着刷着,手却不由自主地重新点开了她和沈鹤舟的对话框。
盯着两人的对话内容看了半晌,秦栀心烦意乱地将手机丢在一旁,泄气般低叹一声。
忘记沈鹤舟,对她来说是件难事。
秦栀懊恼地翻身,脸颊埋进枕头里好半晌,最终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又从被窝里爬起来。
夜渐深,卧室外静悄悄的,外公外婆早已熟睡,清冷的月光透过阳台的玻璃窗,大片的投射进来,在地上铺满银辉。
秦栀披了件毛茸茸的加厚睡袍,宽大衣摆下两条长腿纤细匀直,她轻手轻脚地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喝了好几口,试图压下心底的烦躁。
再次回到卧室,看到没有拉紧的窗帘,秦栀走过去正准备拉好窗帘,视线无意中瞥了眼一楼。
路灯旁停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很眼熟。
上一次,正是这辆车送她回家的。
秦栀神情微怔,捏紧了窗帘,没想到沈鹤舟会出现在这里,从她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
他这是刚来,还是已经来了很久
秦栀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十二点,沈鹤舟来这,是后悔了吗
可信箱里,并没有他的消息。
既然做了决定,又何必如此。
秦栀垂眸,望着楼下那辆车看了许久,对方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秦栀眉心微蹙,点开两人的对话框,指尖在键盘上轻点,编辑好内容又迟迟没有点击发送。
在窗边静默半晌,秦栀抿唇,将方才打好的文字一个一个删除,然后将手机放在一边,回到床上休息。
或许沈鹤舟也在挣扎,亦或者心有不甘,但这些情绪在他心底只是短暂的掀起了一丝波澜,不会动摇他做下的决定。
两人距离很近,如果他真的改变想法,也仅仅只是一通电话,一条短信而已。
秦栀很没出息的想,如果沈鹤舟在这时突然改变主意,她一定会飞奔向他,并且毫不犹豫。
可他什么也没做。
秦栀唯一能做的,就是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这一夜,秦栀睡得并不安稳,中途醒来无数次,看向窗台的位置,又一次睡意全无,索性爬起来,重新打开电脑,继续忙之前剩下的视频剪辑。
凌晨五点,屋外天还是黑的,日出很晚,秦栀坐在电脑前,困得上下眼皮打架,她第n次起身,走到窗台边,揉着眼睛看向楼下。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辆黑色越野缓慢驶出车位,终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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