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假日里治安事件频发, 市局警车不够用,正好他们几人也都没穿警服,开警车不符合规定, 这时主动来当“司机”的高卓越和他的车就发挥了作用。
这刑警知道他是何子晴的家属,上车后就尽量没说话, 避免在家属面前说错话, 毕竟案件还在侦办中,有些信息不方便让家属知道。
尚扬和金旭也是这个意思, 去阳光学校招生办的路上,他俩都坐在后排,用微信聊了几句各自的想法。
短视频平台上, 何子晴想要曝光阳光学校的视频, 专门打上了这学校的名字, 很可能就被校方的人看到。
尚扬就目前的情况, 怀疑是这学校不想扩大负面影响, 就找何子晴想删掉视频,何子晴不肯, 起了争执, 对方失手把何子晴推倒撞在了玻璃茶几上, 等于是何子晴的曝光视频, 给自己招致了杀身之祸。
但金旭却面露迟疑,在微信里对尚扬说有一点我没想明白,何怎么会让这人进她住处的
尚扬“”
何子晴发在网上的视频,他们都看过,这女孩对阳光学校极度深恶痛绝。
监控视频的画面里, 她对拉扯她, 想跟她说话的招生负责人, 态度也是明确的厌恶和反感。
那她又准许这人进入自己独居的出租房里即使是对方过分死缠烂打,这似乎也有点奇怪。
到了阳光学校招生办所在的大楼。
高卓越不清楚他们来找什么人,查什么线索,但也知道自己不该问,只道“我找车位停好车,就在车里等你们。”
刑警对他道了“辛苦”,金旭只在车下看了看他,却没说话。
尚扬觉得小高师弟有种明显的可怜巴巴,还是有点不忍心,弯下腰对车里的高卓越,说“我们不会结束得太快,你到旁边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是还没吃早饭吧”
他和金旭从酒店楼上下来得那么早,高卓越等待的模样至少等了半个钟头一小时,起床就从家里过来了,哪有吃早饭的时间。
“嗯没事。”高卓越定定看着尚扬,音调里有点不太明显的哭腔。
三名警察进了大楼里,刑警和金旭都去看一楼大堂里的楼层介绍,阳光学校在15和16层。一个外地学校的招生办,在这栋写字楼上租了整整两层。
尚扬回头看外面,高卓越的车还没开走,这小孩儿坐在车里抹眼泪。
尚扬“”
“走了。”金旭叫他。
三人进电梯,按了楼层上去。
“又心疼徒弟了”金旭看尚扬的表情,就知道他忍不住心软。
金旭一向就怀疑所有人,这时也丝毫不给小高师弟留情面,说“没准他就是想搏一搏你的心软,不然回去了,你要把他打发走,实习才半个月就被直属上级撵走不要了,说出去不好听,留在档案里更不好看。”
尚扬“”
那位刑警不了解内情,也就没插话。
到了阳光学校招生办,前台小姐看见他们,很热情地迎过来,大概是看三人之中刑警大哥比较像做了爸的人,直冲着人家道“是陈同学的家长吧来得这么准时,先随我到会客室等一下。任老师刚来,要开个视频早会,嘱咐过了,麻烦稍等几分钟。”
这前台分明就是接待错了人,把他们仨误认为预约过的家长,家长来这儿能干什么还不是想把需要“矫正”的孩子送进这学校去。
尚扬心里冷笑,这家长和机构都挺积极,一大早就商量怎么害人。
当警察们亮出证件,前台脸色一变,但很快又镇定下来,说“我们是合法机构,所有的手续都很齐全,我们是挂靠在教委的正规学校,不信可以随便查”
“跟这没关系,”刑警打断她,道,“找你们这姓任的负责人,有一件案子需要他配合调查。”
前台把他们带到了“任老师”的办公室里。
这“任老师”,正是监控拍到的纠缠何子晴的那个中年男人,看起来人模人样,办公室里还摆着他自己和“阳光学校”的很多荣誉证书。
他对警察找上门来显得司空见惯,云淡风轻地自我介绍,自称有过二十年中小学教育经验,还是国家认证的高级心理咨询师,阳光学校更是资质俱全
公安们并不关心这些,直接问他是否认识何子晴、找过何子晴。
出乎尚扬意料之外,这姓任的竟想也不想,当场就爽快地承认了。
“她在学校里接受心理治疗的时候,我还没有外派,对她印象很深,她是很配合的一个学生,想要改好的意愿非常强烈,我们对她的心理辅导也很成功,在孩子高考前就顺利结束了课程,没有耽误她的前程。这对我们学校和老师们的努力,是莫大的肯定。”
“今年我接受外派,来到本市负责招生,刷短视频的时候,在本地频道,正好就刷到了她的视频,她离开阳光这三年多,外面的环境又让她心理发生了波动,钻了牛角尖。”
“孩子嘛,就像小树,是需要经常修剪枝丫的。”
“我特地去找到了她,是想和她好好谈一谈,希望能再帮到她,帮助她解决她当前的心理问题。”
“她从阳光出来的,作为辅导过她的老师,这也是我们的责任。”
一番话下来,尚扬感觉这“老师”自己心理就问题很大,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些话有什么不对,仿佛活在阳光学校构筑的奇怪世界里,很享受这种能“干预”别人生活和心理的方式,提起阳光学校就显得很膨胀,长期践踏着一群青少年的自由和灵魂,这是把自己当“神”了。
刑警说到何子晴目前失踪,而且有可能遇到了意外,并问这任姓男子“26号晚上你在哪儿”
对方想了想,还翻出手机看了看,才说“和两位学生家长吃饭,他们找我咨询一些问题。”
三名公安此时当然都在观察他,但又都没看出他有说谎的迹象。
刑警向他要了家长的联系方式,并询问了是哪家饭店,他都一一答了,并拿出相册里26号晚上餐桌上的照片作为证据,给刑警看了。
目前看,似乎真是有不在场证明。
尚扬还有点怀疑,监控画面里白天纠缠何子晴和晚上拖着行李箱离开何子晴住处的人,身高轮廓都相似,真不是这个姓任的
“任老师,咨询一个问题,”金旭出言道,“你看到何子晴的短视频,就不担心对你们学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姓任的笑得云淡风轻,像是听到了不懂事的童言稚语,说“怎么会担心我们是正规教育机构,身正不怕影子斜。再说那都是小孩子胡言乱语,你们想想,哪个孩子喜欢被管教实际上千百年来,棍棒底下才出孝子,严师才能教出高徒。这位警官应该还没有孩子吧等你有孩子就懂了,我们甚至欢迎多点孩子发这种曝光视频,这都是我们学校的免费广告,能让更多家长看到,还有这样一所阳光学校,在等着接受那些迷途的、长歪的孩子,我们有能力也有办法,实现家长实现不了的矫正教育,让孩子们重新回到充满阳光的大道上。”
三人暂时离开了这地方。
“我觉得他”尚扬在电梯里忍不住说,“很需要电一电。”
他又问那位刑警“这种学校被曝光多少年了,怎么还允许他们这样堂而皇之地招生”
刑警道“政策变,人家也变。这类学校现在早不搞电击了,体罚也都不会造成体表伤害,甚至都已经不限制人身自由了,小孩跑回家也没用,能送孩子进去的家长,最后还是要把孩子再送进去。没听人家自己都说了,资质齐全,手续都有该管的不管,咱们警察管了也是白管。”
尚扬还想说什么,刑警苦笑道“你想想,这行业里最知名的那位,抓了吗判了吗闹得那么大,不了了之了,没有法律依据,不能把人家怎么样。这些小虾米又算什么。”
事实如此,尚扬既气愤又憋闷,反驳不了,脸色难看地走出大楼,灿烂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发酸。
那刑警还当自己说错了话,金旭则以眼神示意他,没事。
“管不管,谁该来管,要寄希望于制度的进步发展。”金旭道,“可这问题的根本症结,是先有了鸡,还是先有了蛋。”
尚扬“什么”
只需一想,他便明白了,是先有心理辅导学校,还是先有何子晴父母那样的家长,答案不言而喻。
将来一定会有一天,这种学校被取缔被消灭,可那样的家长却永不会消失,一所所阳光学校倒下了,很快还会有新的更适应政策和环境的“阳光学校”,在这类家长的欢呼声和喝彩声中不断重生。
为了求证“任老师”有没有说谎,警察们先去了他说的饭店里,调看了26号的监控,发现这人和另外两人26号晚上确实在这家店里吃了饭,离开时九点多。
三名警察随即便又去找了当晚和任姓男一起吃饭的两位“学生家长”,对方表示确有此事,七点多见的面,一直吃到九点多才结束,其中一位家长还亲自驾车把喝了酒的“任老师”送回了住处,看着“任老师”进门,时间大概差几分钟不到十点。
那地方离何子晴的出租房有将近七公里的距离,何子晴住的那小区住户看到神秘男拖着行李箱离开的时间,也是十点左右。
姓任的不具备作案时间。
尚扬感到很挫败,对这两个会去咨询心理辅导学校的“学生家长”也非常不满,没忍住,当面刺儿了两人几句。这于他是很少见的,他待人一向和颜悦色,这样面对面夹枪带棒地说别人,更是少之又少,上次这样
“上次这样,还是对我。”金旭道,“告诉我说,你是直男,让我尽早死心吧。”
尚扬没有被这玩笑话给逗笑,木着脸看他。
此时刑警大哥去上洗手间了,他俩在外面等着。
金旭道“小尚同志,知道你生气,可怎么能带着情绪工作。”
尚扬道“不是情绪的问题姓任的怎么就不是真凶”
“你只是很想有个充分的理由,能让任老师得到惩罚。”金旭揭开了他的心思。
“什么烂人,也配叫老师”尚扬郁闷道,“这案子真是堵得我心里难受幸亏我只是个文职,不然我迟早要被这些千奇百怪的人活活气死。”
金旭没有发表意见。他见过的千奇百怪的人已经很多了,比这更离谱的都有。
刑警从洗手间里出来,他俩也不再单聊了,三人不想下去后再当着高卓越的面说案子,便在这里先把目前的情况梳理一下。
之前被目击群众的描述所误导,警察们都以为白天纠缠何子晴的,和晚上拖行李箱离开何子晴住处的,是同一个人。而现在看来,在这两个情景下,是分别有两个不同的中年男人,和何子晴发生了纠葛。
白天的是心理辅导学校那个任姓男,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并且就他那不同寻常的脑回路而言,他也不具备作案动机,先前尚扬怀疑是被曝光短视频激怒而找何子晴麻烦的动机,并不成立。
晚上出现在何子晴所住小区的行李箱男,很可能才是真正的嫌疑人。
现在要寄希望于去出租车公司打听情况的小分队,能带回来有用的信息,如果找到了那晚拉载神秘人的车辆,车内监控也许能近距离拍到这人,司机师傅应该也能些有用的信息。
“回队里跟大家碰头,听听大家的进展。”金旭并不而气馁,仍是平常那副样子,甚至说,“咱们这边还算顺利,没遇到难题。”
尚扬本来还腹诽这叫什么顺利,等他们回到刑侦支队,其他众队员也大多都回来了,同步了下目前的情况竟然还真是他们这临时三人组最顺利。
排查何子晴社会关系的,几乎一无所获,何子晴高考前就已经和高中以前的同学断了联系,大专毕业后和大专同学也没了来往,不继续读书了,也没找工作,平时处在一个几乎不社交的状态里,她和黄梦柔是在打游戏认识后奔了现,黄梦柔的亲友不知道黄的取向,更不知道有何子晴的存在。
去出租车公司的,有发现但约等于没有,是找到了行李箱男上的出租车辆,也调到了车内监控,司机师傅也记得这人,但是
那天晚上这人在何子晴所住小区外面打了辆车,拖着一个很沉很大的行李箱,司机师傅下车帮忙把行李箱放后备箱里,这人径自就去坐了副驾,人还没上车,就把装在挡风玻璃边的摄像头拨到了一边去,当时是晚上,司机师傅关好后备箱回来开车,也没注意摄像头被动过,一路就把人送到了目的地,第二天才注意到,摄像头方向是偏着的,压根拍不到副驾的人,师傅当时没多想,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今天警察找到他,一问26号晚上的事,又要调监控,他才想起来,感觉那行李箱好像不太对,那人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过,下车的地方也挺偏。不过做出租车一行的,每天都会遇到奇怪的客人,他也没太往心里去。
而后就被警察戳穿了心思,觉得行李箱不对,种种迹象都表明有问题,还不上报,不就是不想惹麻烦
司机不服气地认错,但还是表示,打击犯罪抓坏人这是你们警察的工作,又不是我们老百姓的,你来问,我这么配合,你们还想怎么样
把警察气得够呛,但也没辙。
“那糊涂蛋司机说,人是在南环下了车,”跟这条线索的警察提起这师傅还是挺生气,道,“我们一想,南环大马路,到处都是摄像头了,又马不停蹄找交通部门,调了这人下车位置周边的监控看,监控是能看到他下车了,出租车一走,他提着箱子,跨过路边防护栏,走野地里去了。”
一直跟尚扬和金旭在一起的那位刑警对他俩介绍道“我们这儿不像大城市,到了五环六环还高楼大厦,我们南环路底下就黑灯瞎火,是荒郊野外了,摄像头都很少。”
前头说话那位警察道“这人下车的地方绝对是提前想好了的,那片以前是农田,后来卖给地产商要开发,这开发商把那圈了起来,结果地基都没打,卷钱跑了,在那买了房的老百姓现在还整天上访”
队里一位副队长忙“咳”提醒下属,这种关上门吐槽的话,少在尚扬和金旭两位“外人”面前说。
警察收回来,说“那周围上百亩的荒地,一个摄像头都没有,我说这人肯定是算好了,才在那里下车。”
出租车里摄像头没拍到嫌疑人,司机描述的又跟“任老师”差不多,等于是线索又断了大半。
支队长道“会不会和任老师吃饭那两个家长说谎了任老师找他们帮忙给自己掩盖一下九点多吃过饭,任老师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何子晴的出租房”
众人纷纷表示,有这可能。
但金旭道“那饭店离出租房不近,打车要二十分钟,如果他要在十点左右拖着行李箱离开何子晴住处,他一离开饭店就要直奔何子晴住处,到了以后直接上楼,何子晴立刻给他开门,他进门后,二话不说把何子晴推倒,令何子晴头部受伤,流血休克,他再把何子晴装进行李箱,然后他分秒不误地打扫现场,最后马上打车离开到野外抛尸这是杀人还是跑酷啊”
一众刑警齐齐安静。
一个小警察道“也不是不可能啊,他可能提前就计划好了。”
“如果他提前就制定好了时间这么紧张的杀人计划,”金旭道,“为什么还要推倒何子晴让她撞破头明明有很多更快更直接的方法。”
一位刑警认同了这个观点,补充道“技侦说现场痕迹来看出血量很大,要算上何子晴受伤后血液流出的时间。”
“而且,”尚扬想起先前金旭说过的一点,道,“何子晴没道理让这姓任的随便就能进她的住处,她经过这么多事,白天又刚和唯一信任的恋人分了手,对人的戒备心应该更强了才对”
他忽然停下,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那出租房就是何子晴的安全屋,能让惊弓之鸟一般的她放下戒备的人没几个。
他下意识看向金旭,金旭本来就在听他说话,专注地看着他,金旭的表情,分明是早已想到了他正想着的这种可能。
尚扬心里涌上了极大的悲哀,如果真是这样
“总之不会是任老师。”金旭收回望着尚扬的视线,直截了当地对众人下了结论。
众人此时也都表示同意。
金旭道“我有个提议,南环沿途摄像头拍到嫌疑人下车的画面,让家属来辨认一下吧。”
支队长点头道“这小姑娘社会关系太简单了,嫌疑人能轻易进她的住处,也许是她家里人也认识的人。”
支队长正要安排人去通知何子晴父母,金旭道“她表哥就在外面,他们两家亲如一家,何子晴就像他的亲妹妹,让他先来认一认吧。”
尚扬“”
众人暂时散会,年纪最小的警察去外面走廊请高卓越这家属来辨认一下监控拍到的嫌疑人。
“如果是、是”尚扬一把抓住金旭的手,压低音量道,“你为什么要让小高来认人如果真是我们想的那个人,这会不会太残忍了”
金旭认真道“不管他想不想,愿不愿意,他都已经是一名警察了。如果监控拍到的真是我们想的那个人,那这就是我们作为师兄,给小高最后的机会。”
尚扬顿时说不出话来。
其实很多时候,金旭比他更愿意给别人一线机会。尽管多数时候,金师兄看起来并不温柔。
高卓越被带了进来,支队长亲自播放了那段南环监控拍到的画面。
夜晚昏黄的路灯下,嫌疑人从出租车上下来,从后备箱里取出了巨大的行李箱,在出租车绝尘而去后,他有点费力地抬起腿,跨过了路边的防护栏,又把行李箱也提了过去,然后朝着野外走去,监控力不能及,再拍不到他。
南环的监控并不算太高清,他还戴了口罩。
他确实和“任老师”身高体态相仿,发型也类似,穿着是相似的商务风格,由不熟的人描述起来,这两个中年人会被描述成同一个人。
但每个人的走路习惯是不同的,当我们远远看到熟悉的人,即使还看不清楚脸,通过走路姿势也经常能判断出是哪个被我们所熟知的人。
高卓越最初还很镇定,甚至带着愤怒,想要看看是什么人在谋害他的妹妹何子晴。
然而,当画面中的嫌疑人从出租车上下来的那一刻,高卓越的表情彻底变了,他眼中掩饰不住的天崩地裂,嘴巴也因震惊而难以合上,到嫌疑人略微艰难地抬起似乎哪里不太舒服的腿,跨过防护栏时高卓越控制不住地站了起来。
他不是一个很坚强的年轻人,慌乱中,本能地回头看向他的两位公大师兄,多少有点求助的心理。
金旭面无表情,尚扬紧锁着眉,已经有点不忍心再看他。
支队长和在场的刑警也意识到了什么,但大家都没说话。
所有人都在等着高卓越先开口。
半晌。
“我”高卓越发出的声音已不像他自己,道,“我想先回家一趟。”
没有人阻拦他,他便朝门外走去。
“小高。”尚扬叫住了高卓越。
高卓越没回头,僵硬地站在那里。
尚扬其实并不知该说什么,想了片刻才道“等你回来。”
高卓越顿了一顿,大步走了。
支队长示意身旁两位刑警,悄悄跟着去。
近一小时后,高卓越带着嫌疑人来自首了。
高卓越和他的父亲高志长得有几分相似,父子俩眉宇间的气质尤其相像,也许高卓越平时的模样是有个模仿对象的,模仿的就是他的父亲。
高志归案后,交代了26日发生的一切。
他那天没事,去高卓越的姑姑、即他自己的妹妹家里串门,因痛风未愈不方便开车,就坐了公交车,下车站牌恰在何子晴住处的旁边,一下车,他就看到离家数天的何子晴,何子晴刚从隔壁市回来,哭得眼睛红肿。
高志询问她怎么了,她不肯说,高志见她要进旁边这破旧小区,不放心地要跟去看看,何子晴拒绝未果,最后也只得带着舅舅高志回去了。
在何子晴的住处,两人聊了很长时间,高志向她解释了并不是高卓越告密,是她父母翻她手机,发现了她和黄梦柔的亲密合影,中秋时是她冤枉了表哥高卓越。
何子晴大概是心情低落,见舅舅坦诚聊起了这些,就也把被黄梦柔欺骗的事告诉了舅舅,难过得大哭一场。
高志趁机劝说何子晴,还是找个男孩子正经谈恋爱,女孩子将来要嫁人,生儿育女才是正路。
结果自然是又聊崩了,何子晴这两年本来就有点情绪问题,容易焦虑和暴躁,顶撞起高志,埋怨当年都是他出主意送自己去阳光学校,又提起高卓越现在长大了,学得像高志一样虚伪自私,小时候根本不是这样的人,现在竟然也愿意去过那虫豸一样的人生。
高志哪里容得一个小女孩这样说自己和自己精心培养出的儿子,两人争吵起来,何子晴让他从这里滚出去,他怒气之下要替何子晴父母教训这被惯坏了的女儿,是想大人打孩子一样打何子晴一顿,结果一时失手,把何子晴推倒,恰好后脑勺撞在了玻璃茶几的一角,登时流了一手血,高志赶忙想扶起何子晴查看她的情况,何子晴却是个倔脾气,口中骂个不停,并说要报警验伤,看看舅舅伤了人还能不能继续做官
高志又怒了,松手不管何子晴,何子晴摔回地板上,高志数落一通这外甥女怎么这么不懂事,忽然发现何子晴状态不对,忙再查看时,才发现何子晴后脑勺割裂伤极深,血流如注,而何子晴已经休克状态。
高志拿起手机就要拨120,可在即将拨出时,他却停下了动作,跌坐在地板上,看着从小当女儿一样疼爱的外甥女,渐渐失去了呼吸。
最后,他从卧室里找出了何子晴的行李箱,把何子晴的遗体装了进去,然后仔细清理了现场,没忘了把何子晴手机里的si卡拔了出来冲进马桶,最后带走了那部手机。
“你为什么不救她就因为想继续做官”
“我快五十了,已经没什么前景,”高志平静地对支队长交代他见死不救,放任何子晴失血至休克,最终死亡的动机,“我儿子刚考上公安部研究所,还在实习,公安政审是很严格的,我如果不小心留了案底,他就完了。”
高志被铐上手铐,从审讯室里出来,他看到外面的尚扬和金旭,视线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最后对尚扬笑了笑,说“尚主任,很高兴见到你。”
尚扬“”
高志被刑警们带走了,去指认他处理掉行李箱的地方。
金旭道“咱们也去看看吗警车上挤一挤坐得下。”
他们这儿警车不多,这次又是大案,在岗人员几乎全出动了,他俩如果非要跟,人家当然也会看面子在警车上给他俩腾两个位置。
尚扬不好意思去添乱,怅然道“算了。”
案子告破,也让人高兴不起来。
两人出来,却看到院内外来车辆的车位上,高卓越的车停在那里,高卓越在驾驶位上坐着。
他没有像白天那样痛哭,也没有像从前那样装模作样,他只是静静地坐着。
金旭叫了他一声,他回头,看了看忙碌的警车,示意两位师兄来坐他车,说好了今天他来做“司机”。
警车排成一列,停在南环边上,警察们在高志的带领下,下到野地里,却没朝着远处的荒郊走去,而是顺着南环向前,徒步前进了近两公里,才来到了从隔壁市流过来,却从本市外围绕过的那条河边。
秋季枯水期,河床里只有很浅的一层薄水,最深处也不到腰。
南环横过河道,桥洞下,高志指着那一片几乎静如死水的河面,倘若等到明年水库开了闸,沉在河里的腐朽东西都会被冲散,被卷走,再也没有痕迹。
尚扬和金旭在后方远远望着,没有走近。
两人只有沉默,为还来不及开放便凋零的年轻生命。
夜幕降临,星星坠落在河面上,在缓慢的水流里闪烁着粼粼微光。
警察们下了水,不消片刻,从水底抬出了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像数天前它沉入水底时一样,随着河面震荡,星星碎成银河光点,刹那间又全都回到了天上。
第二案繁星抛弃银河的夜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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