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33岁,身高180,长相端正,兴趣高雅,无不良嗜好;家世不错,经营某休闲食品公司,拥有三家工厂;本人海归博士,任职高校副教授,月薪两万至三万,此外有个人投资,每年收入可达百万。
小姨为了她煞费苦心,精挑细选出来的男人,各方面条件在相亲市场上,均可称作优质。
对大多数女人而言,是一个绝对不能错过的选择。
但,陆问君不在这个大多数里。
她再高傲难伺候,围绕着她转的、想攀上陆家这根高枝的男人,也够数上一数。
其中不乏性格乖巧,愿意匍匐在她脚下的漂亮男孩。
这个在普通人里算端正的男人,在陆问君眼中,就只是普通了。
家世虽然不错,比起陆家,不在同一圈层。
下午的会议有事要处理,陆问君到约定的餐厅,迟了二十分钟。
男方已经在等候,先点了一壶茶。
不知是陆问君的气场太慑人,还是她本人长得太吓人,请她入座后,男方明显有些紧张。
当了太久总裁,陆问君坐在椅子上的姿势都像个老板,一开口,更像了。
“介绍一下自己吧。”
男方清清嗓子,重复了一遍自己的个人信息。
大约重复的过程自己觉得自己条件挺不错,重新获得了自信,再往后,说话自如许多。
“你喜欢我怎么称呼你叫你问君,还是陆小姐”
“叫我陆总吧。”
男方明显愣了下“额,好。”
等待上菜的时间,男人自说自话,聊起家里事,苦笑着称,上头两个姐姐均以嫁人,虽然他志在科研,但早晚是要回去继承家业的。
陆问君索然无味,中间看了三次手表。
男人又说起对婚姻的看法“我们家这方面还是很开明的,不会要求女人做全职家庭主妇。我妈一直催我结婚,急着想抱孙子”
冷不丁被陆问君打断。
“有一些事我需要先说明。”
他自己说了半天,陆问君一直没怎么说话,突然这一开口,他还挺高兴“什么事,你说。其实关于孩子,我妈也说了,男孩女孩都一样,她都一样疼”
“我丁克。”
陆问君实在没耐心听下去,那些对普通人来说重要的家庭里短,于她而言只是浪费时间。
她没什么表情地坐着,冷艳得像一朵生长在高原之巅的花,美极了,可惜触碰不得。
“不生育,不领养,不接受任何种类的宠物和植物。我工作很忙,鉴于我的收入是你的十倍以上,婚后需要你辞去工作,安心待在家打理家务,包括但不限于早晨在我醒来之前熨好衣服、晚上到家之前准备好晚餐。我口味很挑剔,不喜欢吃外面的饭菜,你要学习做菜,厨艺至少达到餐厅水准。我工作不喜欢被打扰,非必要事件不要在上班时间给我打电话。另外,为了保证我的财产安全,你需要签署婚前财产协议以及一些附加条款”
陆问君在对方逐渐合不上嘴巴的表情里停顿三秒。
“能接受这些条件的话,我们再来谈其他的。”
“”对方嘴巴张了又合,没发出声音。
给半分钟思考时间。
她再次抬腕看表“我还有个活动要参加,没别的事,今天就到这儿吧。”
陆问君用不到二十分钟解决一场毫无意义可言的相亲。
惹恼小姨,从男方口中得知原因后气得怒发十三条六十秒长语音来骂她。
陆问君当时正忙于一个新项目的投标,前期调研、现场勘查、一遍一遍地设计调整施工方案
等最终将标书提交上去,忙完一个阶段的工作,终于分出闲暇时间回复小姨的消息,发现她已经被拉黑了。
陆问君打了一通电话过去,被挂断。
她有些无奈,但着实没有多余时间用来哄人,还有桩事情需要她亲自出面。
市芭蕾舞团美名远播,也是诸多学跳舞的人心中的梦想,每年挤破脑袋想进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选拔舞蹈演员的要求十分严苛。
主理人及背后的赞助都大有来头,因此一般的人情面子,迈不过这道门槛。
万逢林的大女儿已经过了入团最佳年龄,天资普通,面试过三次都被刷。为此他托过不少关系,都使不上力。
舞团主理人是陆问君母亲董贞仪在世时的闺中密友。母亲去世之后,陆问君与她的朋友少有往来,这次若非有托于人,也不会主动相邀。
主理人姓宋,人来了,陆问君叫一声“宋阿姨。”
“亏你还叫我一声阿姨,这么多年,想见你陆总一面都难呢。”
好友离世,宋阿姨等几个朋友不止一次对她的女儿表达关怀。可陆问君小小年纪就独行其是,对那些关心漠然置之,不仅不亲近,十几二十年从不联络。偶尔在一些场合碰上,点个头就过。
一腔好心吃闭门羹,心里难免有些怨言。
但到底小时候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宋阿姨语气阴阳怪气了些,坐下之后,还是道“今天找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什么事,你说。”
陆问君道“您了解我为人,我就不客套了。有件事需要您帮忙。”
听完她的来意,宋阿姨哼了声“我就说,要不是有事求我帮忙,你也不会来找我。我们选拔演员都有严格的流程,本来这口子是不能开的。不过难得问君你有事求我,这个面子,我肯定会给你。”
“那就谢过您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宋阿姨又喝了会茶,打量她几眼,“我听说你爸前阵子给你安排了相亲,人见过了吗。”
“您消息还挺灵通。”
受人恩惠,这点八卦心理还是要满足。
陆问君的杯子盛的是清水,喝一口,把那天的事情简略一提。
宋阿姨噗嗤笑出一声,放下茶杯,神情有些挑剔地说“你爸也忒不上心,这样的条件也往你跟前送,哪里配得上你。”
陆问君淡淡勾唇,不接这话。
宋阿姨看出她不想聊,却没打算打住。
“这几年好像也没见你身边有过什么人,我倒觉得,慎重一些是好事。问君,宋阿姨说这话你可能不爱听,不过当年我亲眼看着你妈跳进火坑,最后活活把自己气死,我只恨自己当初没有拦着她嫁给你爸,没有在她想不开钻牛角尖的时候,说什么都把她拉出来。”
陆问君的眸色不知不觉间冷下去,在仲夏的高温里凝结一层霜。唇边的弧度还在,却连哪怕一丁点虚假的笑意都看不见。
“阿姨希望你不要步你妈的后尘,被一时的爱情蒙蔽,毁了自己一辈子。你要找一个真正能托付一生的男人,我们这样的人家,也不图他多少身家,只求他人品端正,对你一心一意。”
陆问君这时抬眼笑了笑,那笑看起来有些凉薄。
“爱情是激素分泌产生的生理幻象,本质上不过是苯基乙胺,多巴胺,或者内啡肽,我没那么愚蠢相信。”
宋阿姨愣住,觉得不对劲,一时却哑口无言。
事情办妥,万局长很满意,特地请陆问君吃饭做答谢。
面子不能不给,席上她少不得喝了几杯酒。万局长一家江西人,嗜辣,要的菜陆问君几乎一口没动。
回到公寓,在漆黑一片的房子里打开灯,走到厨房中岛台,倒了杯水。
家里安静得甚至有些冷清,窗外灯火亮着。
瑶瑶给她打电话,传话说我妈很生气,表姐你最好亲自来哄她。
挂断电话,陆问君在客厅坐了片刻,胃部的不适提醒她,需要吃点东西。
今天回来晚,没叫胡阿姨过来,她去厨房打开冰箱,在满柜的食材中挑捡半晌,能直接入口的只有酸奶和番茄。
在自己动手做点吃的,和打电话叫餐之间,没犹豫两秒,她选择了后者。
等餐的时候靠在沙发睡着,又被门铃吵醒。
兴许是路上堵车,食物已经不剩多少余热。四样菜,一道汤,这家酒楼的味道一向不错,陆问君每样尝了一筷子,就没了胃口。
隔天休息,陆问君去鹿兴园跟小姨赔罪。
到楼下给小姨电话,她气还没消,气呼呼说“来之前都不知道说一声,我今天不在家”
“那我改天再来。”陆问君说。
“你有没有一点诚意啊烦死了你楼下超市给我带一瓶酱油,家里没酱油了。”
超市就在小区门口,陆问君把车靠边停,从入口进去。
日理万机的陆总没有逛超市的习惯,更没有兴致,周末上午超市客流量高峰,有些吵闹。
她径直朝调料区寻找。
从来不下厨,没想到光是酱油的种类就有如此之多。她不喜欢浪费时间,拿出手机便要问小姨要准确货品名称。
旁边传来声音“陆姐姐”
上次听到这个称呼,已经是很多年之前。
开头几秒,陆问君猜想此刻周围大概碰巧有一个女人也姓陆。
不过还是抬头,朝声音来源看了眼。
一个娃娃脸的女生,有一种清澈可爱的稚嫩,此时杏眼圆睁,微微偏头,一眨不眨盯着她。
看起来像十八九岁,鉴于偏嫩的长相,真实年龄可能会大一点。
陆问君和她对视一秒。
看样子她认得自己。
陆问君很确定,自己有限的记忆中,没有关于这张脸的信息。
却有一种莫名的似曾相识。
她很少有这样的感觉。
那女生两只眼睛都是惊讶,盯着她,一面伸手扯扯旁边推着购物车的衬衣袖“哥”
陆问君目光随她动作偏转、沿袖子上移
沈沣。
于是那种似曾相识就有了来处。
陆问君挑了下眉,视线重新回到女生脸上,确认。
“沈棉”
沈棉连连点头。
她很惊讶,更多的可能是意外。因为很多年没见过,她刚才悄悄盯着看了好几眼,才试探着叫了一声。
认完人,不知为何一时又词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下意识瞅瞅哥哥。
可这时沈沣神态平静地站在那里,只是略一颔首,颇寡淡地打了个招呼“陆小姐。”
陆问君同样寡淡地回“沈总。”
然后就结束了。
谁都不说话。
互相那冷淡疏远、一个字不多说的态度,仿佛要不是她在中间多事,他们根本连招呼都不会打。
其实那天沈沣的话,在陆问君脑海里应萦绕过几天。
她和沈沣当年结束的方式并不和平,所以哪怕礼节周到如他,对只有过短暂交集的胡阿姨,逢年过节都不忘记,那些祝福却一字未发送给过她。
可能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最适合他们的结局,假意的寒暄都不必再有。
超市人来人往,两排货架静默地矗立在两侧,隔断鼎沸人声。
两人一个比一个疏远,沈棉杵在中间,自己先尴上了。
额
她硬着头皮承担起寒暄重任“陆姐姐,好巧。我和哥哥来买菜,你怎么在这里啊”
“路过。”这个答案脱口而出,陆问君自己也不确定为什么。
话题戛然而止。
沈棉又瞅瞅沈沣。
他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她又硬着头皮想了想,指着购物车里成堆的食材没话找话“我们刚刚买了活虾,我哥哥今天要做龙井虾仁。”
“还有螃蟹,我哥哥说现在没到时节,螃蟹太小了,不过可以做蟹黄豆腐。”
“今天超市还有山楂,我哥哥说给我做冰糖葫芦”
陆问君的视线落在那盒山楂上。
还不到山楂成熟上市的时节,现在市面上很少见。
事实上,陆问君已经很多年没怎么见过这东西了。
她记得以前沈家院子里有一棵山楂树,不施肥不打药,到了秋天满树果子,又大又红。
她在沈家借住过一个多月,原本对那酸涩的果子不感兴趣,看着满树沉甸甸的果实,也会心痒,摘一颗尝尝。
有天沈棉嘴馋,吵着要沈沣给她做冰糖葫芦。糖浆凝固的时候,她不在,在旁边观看的陆问君得到了第一颗。
沈棉发现了就吃醋,说哥哥偏心,要哥哥多给她一颗就不生气了。
那时沈沣父亲还在世,后来山楂再成熟,总会记得摘一箱,让沈沣送给她。
陆问君无意回忆往事,画面却自动从山楂上跳出来。
沈棉一个人努力地与蔓延的尴尬作斗争,她平时沉稳可靠的哥哥今天却像是掉线一样,一声不吭。
一个不说话,两个也不说话。
太难了。
她进退维艰,欲哭无泪。
是你前女友又不是我前女友,为什么要我来社交qaq
沈棉黔驴技穷,于是放弃斗争,破罐破摔,对陆问君说
“陆姐姐,你要来我们家吃饭吗”
十分钟后,在一种很难找到词汇准确形容的诡异氛围中,三个人一起进了电梯。
应该拒绝的。
但是陆问君张口,答案擅自违背了她的意愿。
她认为这件事沈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即便沈棉开口邀请她是自作主张,他也应该及时阻止。
既然他没有,那么过错方首先在他。
沈棉倒是不尴尬了,甚至一到家就祭出有作业要写的幌子跑回房间,自作聪明地把空间留给二人。
沈沣并不招呼客人,将食材拿进厨房,开始清洗备餐。
陆问君并无意愿与他在厨房独处,四处略一参观,便到客厅坐着等。
沈家父母均已过世,这房子只有兄妹二人在住。
家里很整洁,桌上有鲜花,杂志架有当月最新期刊,厨房不时传出的水流或切菜声,比她那儿多出不少生活气息。
杂志种类挺丰富,地理、美食、新闻、娱乐八卦,也有一些美国有名的杂志。
陆问君随手取下一本,翻阅几页,注意力却难集中上去,字和插画都显得无聊。
最终还是撂下杂志,走到厨房门口。
有阵子沈沣包揽了她公寓的厨房和冰箱,他做家常菜,但会的菜式很多,或者说,没有他不会的没做过的也能钻研出来。
陆问君其实不太能理解,为了一道菜花费几十分钟、有时甚至两三小时,意义在哪里。
既然任何想吃的食物都可以用钱买到,为什么要浪费更为宝贵的时间在上面。
她不认同这种价值观,可是腻味了酒楼餐厅的味道,偶尔心血来潮去厨房想要做些什么,对着足够丰富的食材,却不知如何下手。
那种时候,她会想起沈沣。
他在厨房里的背影。
就像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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