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 她施施然走了。
闻书南愣愣看着她背影。
几秒,视线移向沈沣。
他脸上什么都瞧不出来,没有轻佻喜色,但也没有抵触厌恶。
不拒绝, 某种程度上, 就是配合。
她是什么知道沈沣和陆问君关系不一般的
那晚在酒吧。
他们看向彼此时的眼神。
他们之间,对立却勾缠的气场。
有些东西, 即便有意掩藏, 也是藏不住的。
闻书南想起沈沣刚才说的话。
他说, 他有一段正在进行中的关系,出于对她和对方的尊重,需要告知她。
他还说, 她的情感和时间很可贵,但不必浪费在他身上。
闻书南没觉得喜欢他是浪费感情, 即便她的感情从未得到过回应。
她了解沈沣。沈沣这种人,就像最烈的马,烈马难驯,但忠贞不二。
他有多难攻克, 攻克之后,就有多专情。
所以她锲而不舍,屡败屡战, 一心想要征服他。
所以她不觉得自己会输给陆问君,虽然她曾经捷足先登,但显然她并没能成功驯服烈马。沈沣要是真的那么爱她,当初就不可能和她分手了。
但直到此时, 闻书南才忽然意识到, 她自信满满的逻辑, 有着最根本的漏洞
也许这匹烈马,已经认主了。
最早发现猫腻的,是路安某个眼尖的女职员。
某次到future开组会,撞见秘书拿财务单给沈沣签字,认出他手里那只万宝龙钢笔。
满腹怀疑憋到下班,在群里激情发言。
沈总签字的那支钢笔,是我们陆总的
同款吧
不可能我们陆总的笔是定制的,没有同款
那可能是送给我们沈总了,虽然他们关系差,毕竟现在是合作伙伴嘛
不可能这支笔是她刚进公司的时候陆董送的,都用了十来年了,她用这支笔签了第一份合约,还有很多很多重要合约,很有意义的,不可能随便送人
那也许是我们沈总刚好没带笔,陆总好心借给他了
不可能我们陆总才没有那么好心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他们关系那么差,陆总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笔借给他
那就是她不小心掉了,我们沈总捡到了
不可能你们沈总是这种拾金就昧的人吗他一看就是金斧头银斧头都不要只要自己铁斧头的正直好青年啊
她的个人揣测并未得到认可,最终以“一定是工作压力太大失心疯了”为由,被全群合力镇压。
第二个发现猫腻的,是future某个鼻子灵的女职员。
当天跟着部门领导向沈沣汇报工作,闻到他身上那股若隐若现、若有似无的香水味道。
随后发挥侦探才能,迅速扒出了品牌和款名。
我合理怀疑他昨晚在某个女人家里过夜了
这款是中性香,男士也可以用啦
他平时从来不用香水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突然改变习惯了也说不定
这个味道很熟悉,我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城市这么大,你在地铁上闻到同款也有可能啊
由于上一次的危险发言,险些被以“造谣”罪名踢出群的眼尖职员,忍耐多时,最终没忍住,弱弱插嘴
那个,这个香水我们陆总最近常用
再次被大家合力镇压那一定是巧合
又过几天。
“鼻子灵”和“眼尖”再次发现重大线索。
他今天身上又出现香水味了,和上次的不一样
我们陆总今天也换香水了
事不过三,连续的巧合让大家长久以来深信不疑的信念面临危机。
大家嘴上表示“绝不可能”,暗中悄悄观察。
他们俩今天都是黑白配,好像情侣装哦
我不小心偷听到方助理打电话订餐,定了双份
我刚刚和同事说话,说了一句“沈总”,陆总突然看了我一眼
你们有没有觉得,最近陆总和沈总之间的氛围好像变好了
越观察,可疑之处越多。
群内逐渐分成正反两派,正方致力于寻找两个老板之间的蛛丝马迹,反方的唯一工作就是否认。
交运局牵头的交通产业博览会,沈沣作为嘉宾出席,碰到闻书景。客套寒暄两句,各自忙碌。
活动名企聚集,涉及交控、路桥、市政、交管等方方面面,参观人次上万。
百余家媒体到访,future作为重要参展企业之一,备受关注。
沈沣在贵宾休息室接受交通报采访,结束之后,从休息室出来,闻书景双手插兜站在走廊。
“聊两句”
外会场人流如潮,两人站在四楼落地窗前。
闻书景从兜里掏出烟,往旁边递,半道停住,笑了笑“哦,我忘了,沈总不抽烟。”
他抽出一支烟,烟盒合起,揣进口袋,烟没点,拿在手里把玩。
闻书景这人常带三分笑,笑里却总透着算计,心思难测,说话也喜欢拐几道弯。
“崇峖湾项目你们做得不错,跟问君合作,感觉如何”
“这不是闻总真正想问的吧。”
“你跟问君都喜欢直接,所以我最喜欢跟你们俩对话。不用兜圈子。”
闻书景视线转向窗外,感慨般叹一声“时间不禁算。你,我,还有问君,现在想起来还像昨天一样,谁能想到已经过去十年了。”
“我这人很自负,年轻的时候争强好胜,我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他的烟在金属扶栏上敲了敲,“问君算一个。”
沈沣静默站着,看着下方人群,等他下文。
入夏阳光变得猛烈,炙烤着空气,隔一道玻璃,冷气与闷热分界。
闻书景停顿片刻,接着道“不过年纪大了,现在的心境跟以前不一样了。尤其是遇到彤彤之后。”闻书景有些无奈地摊手,“她总说是我破坏了你们的感情,虽然我不认同,不过我得承认,我确实要负上一点责任。”
沈沣目光落在玻璃窗外,却不被那热浪沾染,太过沉静,便显出几分冷漠。
“闻总的圈子,兜得并不小。”
闻书景一笑“你还真是像她。”
他继续道“书南是我爸妈的掌上明珠,从小被惯坏了,性子骄纵,太单纯,什么险恶都不懂。上回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回家哭了好几天,让二老心疼坏了。”
说到这,侧身看向沈沣。
“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你和问君之间如何,本来不与我相干,若能再走到一起,我真心祝福。不过,有一点,书南跟这事没关系,你离她远一点。咱们之间的恩怨,你要是有怨气没消,冲我来。”
沈沣视线从窗外收回,转过身。
日光强盛,透过玻璃直射。
两个男人身形挺拔,隔三步距离,如在河对岸,彼此对峙。
像多年之前同样的场景。
“过了这么久,闻总还是喜欢对我的私事置喙。”
沈沣给人的感觉总是平和有礼,没有太强攻击性,让人觉得可以信赖。
但他身上同时有着无法靠近的、坚固的疏离感,当他平静而淡漠地看着你时,尤其明显。
“闻书景,你太高估自己。我若想通过你妹妹报复你,你没机会阻止。”
闻书景维持着方才似笑非笑的神情,眼底不剩笑意。
沈沣道“我和陆问君的事,与你无关。以前无关,现在也无关。”
陆问君在b市出差,交通报的采访视频推送到她手机。
展览会当日有许多主流媒体到场,为这场盛会带来的流量与热度,远高于平常的行业媒体。
沈沣的采访视频,全都是行业相关问题,对外行人来说枯燥而无聊,播放量竟达到好几千万。
陆问君随手点开,画面飘满弹幕。
太帅了吧,这是哪家公司啊,我要去应聘
呜呜呜这帅哥就是我梦中情人啊,大数据快多给我推荐一点
今天x月x日,是我遇到我老公第一天的纪念日
“”
陆问君关掉视频。
面无表情地想,招蜂引蝶。
陈一放打电话来汇报工程进度,正事说完,对嘴说“陆总,今天交通报的视频你看了吗,我勒个去,沈总要红了。”
“没看。”陆问君声音极淡。
隔着电话,陈一放更不会看脸色了,竟然说“那我一会发给你。你都不知道那些网友多夸张,听说今天future楼下还有人去蹲他了。你说这些人怎么这么闲啊”
陈一放好像很不服气“他现在一炮而红,future成热门了,等到秋招肯定该盖过我们的风头了。这可不行啊,陆总要不咱们也搞一下营销,上个新闻,就您这风姿,那肯定比他更红啊”
“这么喜欢营销,你辞职转行吧。”
他的陆总冷冰冰说完,挂了他的电话。
不知是沈沣太红,还是大数据算法太准,接下来几日,陆问君每天都收到沈沣的消息推送。
回程前一日,她接到一通电话。
纪舒想见她一面。
为了让她赴约,故技重施。
“我知道你和沈沣现在在合作。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当时你们分手之前,我见过他,在你家里。”
纪舒毕业之后进了演艺圈发展,出演了一部爆款偶像剧的男二号,凭借清秀外形火过一阵。演艺圈的热度很难长久,他长相还不错,却不足够出挑,再努力也逃不过过气,这几年混得不温不火。
到底是有些知名度的男明星,见面地方选得挺隐蔽。
陆问君到时,他已经在包厢里等候。
摘了帽子和口罩,起身迎接她时,仍然有几分拘谨“陆总。”
陆问君径自拉开椅子坐下,看向他。
“找我想说什么,说吧。”
纪舒又递菜单,问她想吃什么。
陆问君冷淡道“菜就不用点了,我应该坐不到那么久。”
纪舒坐回去,斟酌片刻,说明自己的来意。
他最近遇到了麻烦,他无权无势,在资本当道的娱乐圈人微言轻,认识的人里能帮到他的,只有一个。
“我已经明确告诉过你,有事不要再来找我。”陆问君态度极为冷漠,勺子拨了拨咖啡表面的油脂,“你应该清楚,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听你的事。”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纪舒沉默片刻,解释自己在电话里说的话。
“就是那天我去你家找你,因为他留学名额的事你中间出去接电话的时候,他回来了。他问我怎么在那,我一时心虚,没敢告诉他,他就转身走了。”
陆问君没作声。
“我总觉得,他那天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你们才会分手,我心里过意不去,所以一直记着对不起陆总,我一直不敢告诉你”他脸上有真实的歉意。
“别把你自己想得太重要,跟你没什么关系。”
陆问君的表情甚至没有几分变化,像冰块刚化开的水,乍看清淡,实则冰凉彻骨。
她没再多说别的什么,起身离开。
上午和future有一场会议要开,航班落地,陆问君直接去往公司。
会议室外碰到陈一放,他的表情说不清喜悦和忧虑到底哪个多一些,竖起大拇指说“陆总,你这效率也高了,说上新闻就上新闻。”
陆问君眼神瞥过去,他赶紧放下手,咳了一声。
“什么新闻”陆问君问。
“你不知道”陈一放一脸惊讶,“就你跟那个男明星,叫什么舒的绯闻啊,不是说你跟他那个”
他终于看到陆问君脸色不对,不敢再说下去,脚往旁边挪。
陆问君没说话,伸手。
陈一放看了一眼她手心,明白过来,赶紧把手机拿出来,搜出那条新闻给她看。
她昨晚和纪舒吃饭,被偷拍下来了。
有她和纪舒分别进入饭店的时间,以及隔着窗户拍到的,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对面。
标题为了赚人眼球,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纪舒新恋情曝光,对方是豪门千金,当男明星不如直接嫁入豪门
前方脚步声,future的人到了。
陆问君抬头。
沈沣穿了身灰色西装,肩线端正平整,在一众人之中,气质像鹤一样出挑。
他视线和陆问君交汇一瞬,便毫无温度地移开。
从她身旁经过,脚步没有停顿。
这场会议,双方气氛又变得有些冷。
室内冷气似乎太足了,六月份的夏天让人感受到十二月的酷寒。
用最简洁而没有温度的语言沟通,用最迅速而专业的速度完成工作,然后散场,一秒钟都不停留。
当晚,群里的反对派占了上风。
到底是谁说他们俩在一起了,脑子瓦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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