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梁秀清忙到深夜才回房间, 他今年四十多岁,略显沧桑的国字脸,浓眉, 蓄了小胡子, 因为长期习武, 身材结实, 脊背挺的像杆标尺, 如果放在后世娱乐圈, 妥妥的硬汉帅大叔。
梁杨氏在等着, 迎上前温柔帮男人脱下外套,忍不住捂嘴, 优雅打个长长的哈欠。
硬汉梁秀清的关心都硬邦邦的“说了不用等我,早点睡。”
“你不回来,我睡不踏实。”梁杨氏声音柔的宛如房间朦胧灯光, 她伺候男人换上睡衣,上了床,脑袋找到熟悉的位置靠过去, “县令夫人今天让人带话,说等比武结束,让你有空去一趟。”
梁秀清轻轻抚摸怀中人带着淡淡香味的秀发“哦,说啥事了没”
梁杨氏摇摇头“那倒没有,不过估计应该为汝莲的婚事吧,算算日子, 还有不到三个月。”
土地,粮食, 对于农民来说就是天, 再大的事也得往后排。
再过三个月, 收完玉米,种上小麦,秋末,天气不冷不热,正是村里嫁女儿的好时节。
提起女儿婚事,梁秀清忽然哼了声“今天她又去偷看练武。”
煤油灯已经熄灭了,梁杨氏似乎能看到男人拉着脸的臭表情,噗嗤声乐了。
梁秀清不耐烦道“随你,一个未出门的大姑娘,喜欢偷看人。”
“说的你当初好像没偷看我一样。”梁杨氏翻个白眼,对于女儿偷看练武这事,其实她特别理解。
她也从深闺里过来的。
那看似衣食无忧的人上人日子,其实就和做监狱差不多,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院子就那么大,总得想办法找点乐子不是。
当然,这种话说出来有违她贤妻良母的人设,因为男人可不是这么想的,哼,天下的男人嘴里说的再好,再怎么爱,牵扯到规矩立刻就不行了。
梁杨氏从善如流转移话题“希望女儿也能幸福,像我一样,遇到老爷这般的良配。”
这话说的恰到好处,即转移不开心又拍了个马屁还表达了心意。
梁秀清哪能明白夫人这般小心思,因为生气硬邦邦的肌肉立刻软了些。
梁杨氏继续道“老爷,你再给我说说女婿长什么样。”
“都多少遍了,我就见过一次。”梁秀清态度拒绝,嘴巴却还实诚,不带感情描述,“长得和乡下人完全不一样,白白的,穿什么西装,看起来很洋气,很像戏里唱的小白脸。”
梁杨氏满足了“小白脸啊,那脾气应该很温柔,我听咱未来的亲家母说,女婿留洋回来后,对待女人特别尊重,说国外的女人和咱这边的女人穿的完全不一样,露胳膊露腿就算了,还有种什么尼,比肚兜还小,你猜穿上去干吗”
感觉到脸庞传来的心跳不正常,梁杨氏自知失言果断再次施展转移大法严肃道“老爷,今年的比武大赛能赢吧。”
梁秀清“”
当他傻子吗
真如书上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不过,他依旧成功被转移。
一年一度的比武大赛,输了,面子次要,关键族人和百姓们,失去了一次发财的机会。
去年,乡饮镇输了,今年要再输,他真没脸见人。
人有了目标,时间过的格外快,转眼十天。
操场上练武汉子们的有力喊声响了十天,对于两个乡镇的人来说,比武大赛,比过年还热闹。
镇里渐渐来了很多操着一口京腔的蟋蟀贩子,乡镇没有客栈一说,于是便衍生出了相当于后世的民宿。
当地有条件的村民早早收拾好房间,价格不贵,管住还管饭,来的都是回头客,像老朋友般,一年见一次格外亲切。
蟋蟀之地的比武大赛全县无人不知,老汉推着独轮车,车上坐着媳妇,媳妇带着娃,更不用说喜欢热闹的年轻人了。
这几天里,别说梁汝莲这样的深闺大小姐,就连山上的和尚尼姑,也能获得下山透风机会。
如此同时,来自各地的小贩蜂拥而至。
卖耗子药的,卖泥人的的,卖金枪不倒药的,算卦的先生,耍猴的艺人,拉二胡的瞎子,翘着牛骨头乞讨的,热热闹闹的气息,梁家大院高高的青砖院墙都挡不住。
梁汝莲这最终放弃折断脚趾骨。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即使她医术再高也没用。
一百天,黄花菜都凉了。
她最后选择了相对温和的方式,每晚睡觉前,就像后世的正骨,用麻绳把弯曲的脚趾固定到床上,一点点拉直,十天过去,虽然说距离正常差的也就很远,但走路勉强不再摇摇晃晃了。
没人发现她暗地里的秘密。
牵扯到卖给人牙子,小翠非常配合,偷偷给她买了合脚的新鞋,每次见人,穿件垂到脚面的长襦裙。
这个世界的娘,大院每天无数大大小小的事,忙起来几天不见面很正常。
爹更不用说了。
比武在即,十天里愣是没见过人影。
这天一大早,梁家大院的清晨不再是随高昂的雄鸡鸣叫来临,小贩们,看热闹的,半夜就来占地方了。
主仆两人起了个大早,换好衣服,活像出笼的鸟儿。
理直气壮可以出门,一年里唯一不用请示的日子。
不比寻常只有当地百姓,三六九等,每年都会发生拍花子的事,除了小翠,跟随梁汝莲的还有两人王婆婆和梁忠。
梁汝莲感觉,应该是她娘故意安排的。
原身都能知道,难道能瞒得住一家之母
堂堂族长千金出门,立刻引来无数目光。
梁忠走在前面,活像尖尖的船头斩开人浪,今天啥人都有,他怕有人故意找机会碰到小姐,损了小姐的名誉。
小翠和王婆婆一左一右,宛如两大护法。
熙熙攘攘的人群,硬是被三人隔离出一方小小的独立空间。
梁汝莲闲不住,一副被梁忠感动的语气“梁叔真好。”
贴身丫鬟忠诚之外,还得是个社交达人,陪小姐说话打发闺中无尽光阴是工作之一,不论小姐说的话题有多无聊,都得回答。
小翠复议“没错,梁叔真太好了。”
说完感觉有点干,好像不够引出小姐的聊天欲望,于是想到平常下人们提起梁忠经常聊的内容。
“梁叔,你为啥一直不成亲呀”
梁汝莲暗暗给她比个赞,神助攻,跟着好奇道“对呀,梁叔为啥一直没成亲,是没攒够聘礼钱吗”
小翠问可以不回答,小姐问,没法不回答。
梁忠后脊背僵硬了下,似乎能察觉到后面那双眼睛的温度“老爷夫人给我开的工钱很高。”
梁汝莲不太清楚两人到底为啥没能走到一起,但大概能猜得出。
两人自然有情,而且很深,就像这个缓慢而沉重的时代。
梁忠未婚,肯定因为王婆婆,而王婆婆为啥不接受,大概因为深到骨髓的封建思想,当然还可能有别的原因。
但不论什么原因,不该就此错过。
王婆婆寡居多久了
“那是没遇见合适的吧。”梁汝莲给狠狠添了把火,恍然说完看向面无表情的王婆婆,“婆婆,您认识的人多,给忠叔做个媒吧。”
王婆婆“”
小翠深深为被这个提议燃起兴趣,兴奋道“对呀,钟叔这么好的人,下人们经常说,钟叔工钱高,人忠厚老实,一看就是会疼媳妇的,王婆婆,您可能不知道,不少小姑娘都喜欢忠叔呢,您就操操心吧。”
王婆婆“”
钟叔“”
要说男女之间的那点事,穿越过无数小世界的梁汝莲经验可太擅长了,一个提议加小翠助攻,成功把气氛搞的莫名诡异。
不知情的小翠茫然“王婆婆,你怎么了”
王婆婆没法用眼刀杀人了,以为两个小丫头无心说出来的,她艰难恢复棺材板表情“说的没错,梁忠也算院里的老人了梁忠,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梁忠“”
问题怎么抛给他了
好在走前面,三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我喜欢,啥样的都行。”
他是个不会说话的。
说你这样的肯定不行,说别的样子,想不出。
小翠继续神助攻“忠叔,你要这么说的话,有个人很合适你,李姐姐你知道吧。”
“是洗衣房里的那个李姐姐”梁汝莲引导话题,“说说看,她怎么合适钟叔”
原身记忆有这人,二十多岁的老姑娘,人长得不错,贤惠能干,据说父母为了给哥哥娶媳妇,差点把她卖个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当填房。
小翠说出来有点后悔。
感觉接下来的话会影响李姐姐的清誉,但小姐问了。
小翠咬咬牙“李姐姐喜欢忠叔,对吧忠叔”
忠叔“”
忽然感觉背后发凉。
他当然知道,可他拒绝了。
梁汝莲拿出梁家大小姐的气势“那太好了,这样吧,回头我给娘说一声,忠叔,你要没意见的话,不行农忙完把事给办了。”
梁忠差点没忍住回头。
什么叫农忙完把事给办了
这里就看出封建礼仪不多的好处了,主家大小姐发话,他这个下人不好拒绝。
小翠和这位李姐姐关系很好,高兴的手舞足蹈,说话完全不把门了“谢谢小姐,小姐最善良的,李姐姐今年刚二十六,对了,她特别喜欢孩子”
后面的话没能进行下去。
人群忽然传来一阵躁动。
“哎哎,快看,那是个什么人怎么穿的那么古怪”
“长得和咱们有点像又不怎么像。”
“看看他腰间插的刀,是个练家子。”
“那什么啊,比匕首长,又是弯的不像剑。”
“”
人群中不知道啥时候多了个打扮古怪的男子,他留了长发,但没编辫子,高高竖起,身上的衣服不伦不类,说是长袍又不像。
今天来看热闹的人,有见识广的。
很快有人低声道“他是东洋人,别盯着看,洋人,咱们惹不起。”
乡镇的人大部分终其一生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县城,没见过东洋人,但联军入侵京城那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没耳闻。
平常也就罢了,但这会全是自己人。
“为啥不敢看东洋嘛,以前叫倭国,啊呸,小小的岛国算个球。”
“这次入侵京城,五万联军东洋人最多,占据一半。”
“小心点说话,你们没去过京城,洋人的地位可高了,杀人不犯法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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