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
夜幕降临,昏沉的夜色笼罩住了空旷的学校,路灯柔和地亮起,在无雪的冬夜里圈出一小片昏黄。
“对不起”
昏暗的教室中,遍地的鲜血早已凝结成黑褐色的印记,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墙边角落里,在那噩梦一般的清洁柜边,单薄的少女抱着膝盖,靠在墙边缩成一团。
她垂着头,及肩的黑发散乱地披下,刘海住了眼睛,白色的衬衫皱皱巴巴,黑色的百褶长裙也乱得不成样子,裙摆散在地板上,纠缠着团在一起。
即便室内光线已经昏暗到看不清桌椅的轮廓,少女仍然能清晰地察觉到那些自死者的视线,它们就在柜子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而始作俑者乙骨忧姬,只能一次次徒劳地重复着“对不起。”
这些校园霸凌的施暴者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了最沉重的代价,可忧姬并没有任何仇怨得报的快感,她的脑中是一片混沌,所能想起的只有那四人临死前的惨状,他们的痛楚和绝望随着一次次的回忆又一层层地叠在她的身上,沉重得叫人难以呼吸。
可是道歉又有什么用呢四条年轻的生命已经无可挽回,留下的只有比他们更茫然绝望的加害者。
人类的生命就像是花瓣一样,美丽又脆弱
“啪嗒”
清脆的开关声在夜晚响起,那意味着楼层电闸的总开关被打开,刺目的灯光一刹那照亮了整栋大楼,把藏在黑暗里的少女,她裙摆下蠕动的阴影,以及她身边的清洁柜,一同勾勒了出来。
忧姬惊惧又无助地抬起头,她看到了数十位身着黑色正装的人,这些人不知何时抵达,沉默地站在教室的门口,窗户外的走廊里,甚至另一侧窗外的半空中,他们的视线集中在忧姬和清洁柜上。
几乎所有人的表情都凝重而恐惧,他们用各式各样的武器指着忧姬,有很常见的枪丶械,有原始的刀弓,还有奇怪的、看起来不像是武器的东西。
但忧姬清楚地明白,这些东西能伤害到她,也能伤害到里君。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不,他们是冲着里君来的。
也就在此时,一位穿着套裙的女人走入了教室门口,她微笑着问“小姑娘,这里发生了什么”
忧姬看着她,很容易就在女人的神情中读出了浓浓的警惕,她抱着自己的肩膀,转向清洁柜“我杀死了他们。”
女人一愣,随即道“你是说,那个诅咒是因为你的原因杀死了他们”
忧姬不知道“诅咒”是什么,但想必指的是里君的怨灵但此时她也不在乎这些了,她重新看向这个女人“你们,是可以处死怨灵的警察吗”
女人后退了一步,手丶枪上膛,嘴里还在试图安抚“是的,你别害怕,只要杀死了怨灵就没有危险了,请配合我们,你”
忧姬压抑住躁动的里君,缓缓站起身,她直面着这对准了自己额心的枪口“这四个人都是我杀的,请处决我吧。”
咒术界,咒灵监所。
几名咒术师一同在走在曲折的走廊中,就在一日前,他们第一次接触到了传说中的特级咒灵,万幸的是,没有人因此伤亡。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只特级咒灵被奇迹般地束缚住了。
“真的要处以死刑吗太乱来了,那个女孩子只有十六岁吧”
“我听说她本人同意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可是已经杀死了四个人,你看到那几个人的尸体了吧全部都破破烂烂的,就这样被塞进了柜子里”
“竟然是特级咒灵,要是她再这样下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咒杀。”
众人低声附和,唯有落在最后的女人沉默不语,她又回想起了少女当时神情。
那孩子的眼神最开始时像是濒死的小鹿,但当她站起身来、看着枪口时却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女人叹了口气“那少女本来也是被霸凌的受害者吧那特级咒灵也是受到了刺激才会失控。”
事到如今,不论怎么想都于事无补了,毕竟她只是一个毫无话语权的小卒子,真正决定那少女生死的还是咒术界的高层。
一旁的咒术师低声驳斥“可是谁知道她以后会不会也受到什么类似的刺激那可是特级咒灵啊”
当即就有人符合“失控的代价太大了那果然还是”
“对。”
也就在此时,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走廊尽头传来,突兀地加入了这段对话,听语气是十分轻快,甚至还带着点轻松的笑意“你们所说的少女,将由咒术高专接收。”
咒术师们的交谈戛然而已,他们不再前进,只是老老实实地原地站好,垂首肃立,几乎同时做出了最恭敬的等候姿态。
走廊的尽头处,一个背着光的男人正缓步靠近,他非常高,即便肩宽背阔,还是给人瘦削的错觉,他穿着一身黑衣,用绷带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自己的双眼但没有咒术师会认为他的视野因此受限。
这个男人径直穿过了他的同僚们,却又没有把注意力分给他们当中的任意一人,只是例行公事般地挥了挥手这里可没人能担得起他的问候,也不知道这是做给谁看的。
只听他懒散地宣布道“乙骨忧姬,从今天起就是我的学生了。”
乙骨忧姬坐在狭室内的椅子上,仍然是缩成一团的坐姿,只是换了一身白色的连衣裙。
那个把她逮捕的、自称“咒术师”的女人似乎很满意她的配合,在把她关入监狱后,还给她送来了一身干净的簇新衣裙,连包装袋都没有拆过。
她抬起头看着高高的、没入黑暗的天花板。
怨灵的监狱原来是这样的狭窄,贴满了咒符,垂挂着注连绳。
里君在这里确实会受到压制,但这份压制力也是有限的,一旦发生了里君抗拒的情况忧姬看着椅子下的地面,那里一把扭曲的水果刀。
在忧姬试图用这把小刀伤害自己的时候,里君伸出手把它拧成了团。
与装了四具骸骨的清洁柜和教室相比,忧姬并不讨厌这个狭窄的怨灵监狱,她也知道那群人想要杀死她,执行秘密死刑或者直接处决之类的
但忧姬想,这没什么不好的。
里君是没有过错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是她在车祸后束缚了里君的灵魂,让他没有办法释怀成佛,为了他们幼年的约定而拘束在她的身边,无法得到安宁和长眠。
也只有等到她死亡后,里君才能彻底得到解放吧
只要接受了死刑,那所有人就都能得到自由,杀人的罪孽也能得到些许偿还,家人会以为她是意外逝世
忧姬觉得胸口一片沉闷,只好小口地喘息。
既然这就要与世永别,忧姬也不想再穿着沁满血腥味的校服了,她索性换上了这件不大合身的裙子。
吊牌也没摘,大概是个挺昂贵的牌子
失去自由反而让忧姬好受了一些,此时的她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在确定了短暂的未来后,那因为恐惧和痛苦而混乱的心灵反而安宁了下来。
忧姬感到了困倦。
距离她杀死那四个人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人生的结局就在眼前,一直以来的困扰都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放松。
忧姬缩在凳子上,双手抱膝,以这种别扭的姿势,陷入了昏睡。
这是做梦了吗总不至于是那些咒术师的术式吧。
当意识从朦胧中脱离后,乙骨忧姬有些迷茫地看着周围陌生的大广间,除了做梦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解释来。
死期将至竟然会做这种梦也许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一般的宽慰了。
这间宽阔的广间非常古朴,隐约能望见门外层层叠叠的拉门,打过蜡的木制地面光可鉴人,忧姬赤足站在冰凉的地面上,身上穿得还是那件尺码偏大的白色长裙。
忧姬看向不远处连接着屋舍的庭院,庭院里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但站在室内的她却听不到任何的林声鸟鸣,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了她的呼吸和心跳。
好安静啊
不,这都称得上是死寂了。
“这里是”忧姬终于从怔愣中逐渐醒过神来,她下意识呼唤道,“里君,你在这里吗”
没有回应,无法感知,里君不在这个梦境里,忧姬隐约察觉到了一种与外界隔了一层膜的不适感,虽然足够平和,但这个梦境却让她本能地感到了不舒服
“小姑娘,你在呼唤你的斩魄刀吗”
温柔的声音突然忧姬身后响起,她心中一惊,猛地过转身。
就在忧姬身后的不远处,一位青年不知何时跪坐那里桌案后,他面带微笑,琥珀色的眼眸隐含笑意,正透过略显沉重的黑框眼镜望过来。
这青年有着深棕色的短发,身上还穿着郑重又传统的黑色和服,桌面上的纸笔应该都是练习书法的文具,它们和这个青年的气质非常契合也包括这个广间与庭院,他们都是一体的。
忧姬愣愣地看着这个梦境中的虚构人物,下意识问道“很抱歉,但是你说的斩魄刀是什么”
青年似乎没想到忧姬会问出这个问题,他露出有些讶异的神情,但是仍然友好地看着她,十分耐心地解释“你现在会出现在我的梦境里,很有可能就是斩魄刀的能力体现莫非你还是真央的院生吗那么,我指的就是你刚接触到的浅打。”
忧姬其实没听懂这人在说什么,她有些局促地扯了扯过长的袖口“可是这个梦境不是我的吗”
“哈哈哈并不是这样的。”青年忍俊不禁地轻声笑起来,随后他温声道,“这里确实是我的梦境,而且是在我构筑完毕后,你才落进来的,因为我的能力有所触及这方面,所以能肯定这一点。”
此时的忧姬当然想不到自己通过梦境链接上了另一个世界,她只以为这是自带剧情的梦,于是本能地道歉“对、对不起。”
“没关系的,你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能力吧,会出现什么意外都不奇怪,我在真央的时候也曾错漏百出。”
青年这么温和地宽慰,随后又笑道“这么算起来我也算是你的前辈了,我是五番队的四席、蓝染惣右介你的名字是”
于是忧姬小声道“乙、乙骨忧姬。”
这个梦好真实啊简直就和那些角色扮演游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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