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大宝片刻后才记起来。
自己白天见过木柜上那个瓷瓶, 是一个青花长颈胆瓶,上面的图案是穿花游龙,图案很精致, 看起来好像是古董。
瓷瓶破碎的动静不小,走廊里灯亮了起来, 季大宝呆呆抬头, 看到闻声跑来的小叔, 脸色苍白如纸。
闯大祸了。
就是说, 现在哭, 还来得及吗
程嫂从楼下跑了上来, 一眼就看到地上破碎的瓷片,还有怔在原地,互相对视的一大一小。
“快把孩子抱起来啊”程嫂急切出声。
听到程嫂的声音, 季连霍这才回神, 四肢僵硬的低身, 抱起闯下大祸的侄儿。
“可惜了。”程嫂眉头紧皱, 叹着气收拾起碎瓷片。
“程嫂。”少年声音有些哑, 努力压抑着眼底的不安。
“这个瓷瓶”
“这是个古董。”程嫂小心翼翼的把碎片收拾起来, 心疼不已, “听说是乾隆年间的东西, 是少爷前不久从拍卖会上拍来的, 花了不少钱。”
程嫂话音一落,一大一小的脸色越发苍白几分。
“你们先回房间吧。”程嫂叹了口气,“我给少爷打电话。”
季连霍看着那一堆碎瓷片,欲言又止, 最后看向季大宝, 眼中是难以言喻的绝望。
季大宝明白小叔眼神的意思, 浑身开始发凉,脑袋壳都木了。
这才住进来第二天,自己竟然把主人家的古董摔碎,这不是随随便便一件小事,是对方训斥几下,或者打几下就能解决的问题。
更有可能的是,对方开始后悔收留自己和小叔,甚至开始想把自己和小叔怎样赶出去。
回忆起上一世流落在外的日子,季大宝忍不住一个哆嗦,想想自己和小叔睡大街的模样,就忍不住小声呜咽了起来。
少年看着哭泣的侄儿,眼中是浓浓的难过和懊悔,第一次,没有听着哭声,抱起他来安慰。
季大宝见状,哭的更加伤心,如果真的因为这次,自己和小叔被赶出这里,小叔绝对无法释怀。
如果以后流浪的日子里出了什么意外,那全都是自己错
季大宝哭的停不下来,房门被敲了两下,季连霍上前开门,看到程嫂表情十分严肃。
“少爷说,等他回来处理。”
关住房门,季大宝满脸泪水,恍惚间已经看到柔软的大床,香喷喷的奶粉离自己远去,外面风那么大,自己和小叔出去,会不会就冻死在今天晚上
季大宝“哇哇”开哭,朦胧的泪眼看到小叔坐在床边,失魂落魄。
哭的太过用力,季大宝一边啜泣一边昏睡过去,梦里是小叔抱着自己,离开这栋温暖又舒服的别墅,站在外面的寒风里,无家可归。
小叔从此之后的活动轨迹,都是围绕着别墅区,抱着自己偷偷看的进出别墅区的人,如果能看到想要看的人,就能高兴一整天,其余时间,都是郁郁寡欢。
直到有一天,小叔抱着自己偷偷藏在旁边,看到王昭谋牵着另一个长相漂亮的少年下车,小叔瞬间魂都没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自此之后,小叔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看着快没气的小叔,季大宝哭的伤心欲绝,四肢并用的划拉,耳边突然响起几声脆响,脸蛋又疼又辣,季大宝努力睁开泪水糊住的眼睛,看到小叔正满眼慌乱的看着自己。
梦里的另一个主人公就站在小叔旁边,身上大衣都没脱,看模样是刚从外面回来,镜片上还有几分水气,镜片后漂亮的眸子正看着自己,唇角微勾。
“应该是魇住了。”
季大宝听到王昭谋用建议的语气,斯文开口。
“再打几下试试”
季连霍抬手立即“啪啪”几下,清脆又响亮,季大宝被打的一脸懵,小脸蛋火辣辣的疼。
不是。
小叔你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你的力气
“好像快醒来了。”不等王昭谋再开口,季连霍有经验的对着侄儿脸蛋再次“啪啪”两下,打的季大宝眼里蓄着眼泪,委屈的咬着下唇,却不敢再嚎。
再哭还会挨打,挨打太疼,继续哭,继续打,这是个恶性循环。
不如现在憋住。
看着季大宝终于从梦魇中清醒,季连霍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向王昭谋,却愧疚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不起昭谋哥。”
王昭谋看着少年深深地低下头,“我没有看住大宝。”
“看孩子是件很辛苦的事。”王昭谋温和拍了拍少年肩膀,心情还不错。
“孩子顽皮,难免会有看不到的时候,不怪你。”
王昭谋在回来的路上,就听到古董花瓶被摔碎的消息。
那花瓶是自己之前花了三十多万拍来的,日后身价更是越涨越高,按理来说,王昭谋听到消息应该会感觉不悦,但事实是,王昭谋心情异常的平静。
自己破产的时候,身家已经上百亿,那么大的刺激都挺过来了,还差这一个花瓶
当回到别墅,看着季大宝被季连霍扇到小脸通红的时候,王昭谋有种意外的舒适感,感觉一整天的压力,都轻松了不少。
就应该这样。
还需要多来几次。
之前忧心忡忡到快要窒息,现在被男人几句话瞬间抚平,季大宝顿时感觉自己脸上没那么疼了,甚至还有点高兴。
大老板不愧是大老板,阔气
“可是那个瓷瓶是古董。”季连霍满心愧疚,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聪明乖巧的季大宝,为什么会下床爬出房间,还在走廊里爬那么远。
“可以拿去修复一下。”王昭谋微微一笑,语调轻松的安抚少年,“不用再担心,夜深了,快去休息。”
季连霍看着王昭谋走出房间,还礼貌的顺手带住房门,内心翻腾,扭头看向季大宝。
季大宝看着小叔走过来,下意识抬手捂住脸。
孩子不魇了,放过孩子吧
“昭谋哥对我们这么好,你还摔了他的古董花瓶。”季连霍低声教育侄儿,“不要有下一次,否则我真的会代替哥哥教你。”
季大宝咽了口唾沫,想起小叔的力气,内心瑟瑟发抖的同时,回忆上一世。
上一世小叔似乎从来没有对自己动过手,在外是这样,在冷家也是这样。
即便自己刚成年时,为自己喜欢的女孩,跑去国外错过重要的考试,小叔也只是把自己毫发无损的抓了回来,关了两天禁闭。
小叔应该舍不得打我吧。
季连霍整夜的难以入眠。
脑海中反复出现的,都是地上那一摊碎瓷片,还有王昭谋云淡风轻的模样。
即便是不懂古董,季连霍也知道,瓷瓶完好是一个价钱,碎了哪怕再怎么完美的粘住,也会身价倍跌。
季连霍辗转许久,从自己的旧衣服里,摸出外公去世前给自己的存折,还有那一块雕着盘龙的玉。
从床上起身,季连霍打开书桌上的台灯,手指轻抚玉身。
这块玉有种澄澈的通透感,抚摸起来十分莹润,玉上雕刻的盘龙栩栩如生,拿在手中,沉甸甸的一块,季连霍分不出真假,也看不出玉种的高下。
这块玉加上存折,不知道够赔昭谋哥的古董瓷器。
如果不够,自己再努力攒攒。
季连霍拿出记账本,在“昭谋哥给的零花钱”下继续记。
“昭谋哥的古董瓷瓶,价格很高。”
写完这一行,季连霍又忍不住的继续写。
“昭谋哥没有怪我,也没有怪大宝,他还轻轻拍我肩膀,让我好好休息。”
季连霍忍不住扬起嘴角,在段尾画上一个笑脸。
第二天一早起来,季连霍抱着季大宝下楼时,就发现二楼走廊里木柜上摆的花瓶换了一个。
原本的青花瓷换成一件浅蓝色的纯色瓷瓶,看起来温润如玉,却有些不大像昭谋哥的风格。
王昭谋一出房间,也看到了木柜上的新货。
但自己似乎没有买过类似的瓷瓶。
“少爷。”程嫂看到三人都盯着瓷瓶,笑盈盈的回应,“昨晚我找人去修复花瓶,苏少爷听到消息,主动来找我,还送来这件天青釉瓷瓶,说让您换上。”
苏云温
王昭谋眉头轻蹙,“送回去。”
程嫂看王昭谋态度坚决,只好抱起瓷瓶,转身下楼装入盒中。
季连霍略一抿唇,走近王昭谋,耳尖泛红的开口。
“昭谋哥,早上好。”
“嗯。”王昭谋垂眼看向少年怀里的崽子,脸蛋红扑扑的,依稀还留有昨天的巴掌印。
不得不说,小东西脸皮还挺厚。
早餐结束,王昭谋正准备去公司,衣角却被少年小心翼翼的牵住。
“昭谋哥,我能和您聊一聊吗”季连霍有些紧张的抬眼,眸子中是难以掩饰的忐忑。
“可以。”
季连霍这么紧张,连带着王昭谋也心情也有些紧绷。
继上次看到冷家未来继承人,跪在地上为自己擦地板,王昭谋感觉自己再经不起类似的要命场面。
把季大宝给程嫂暂为照顾,两人一进书房,王昭谋就看到季连霍从口袋里拿出一本皱巴巴的存折本,以及那块玉。
“昭谋哥,很抱歉把你的古董打碎。”季连霍双手将东西递向眼前男人,眼中带着内疚。
“这些不够,我以后一定会努力工作还您。”
王昭谋低眼注视着少年手中的物件,略一扬眉。
且不说这是少年如今唯一的值钱东西,这块玉,还是季连霍唯一能证明身份的信物。
在季连霍回到冷家后,玉也并没有失去咖位,按小说里的情节,这块玉被季连霍早早传给了冷晔,也就是现在的季大宝。
冷晔在少年时,深深爱着自己心头那抹白月光,把这块玉送给了心上人。
后期白月光回国后,拿着这块玉当令箭,在冷氏各种作妖不说,还带着玉故意去气女主,害的女主险些流产。
王昭谋当时看这情节时,被狗血淋的满头满脸,如今少年把这玉递到自己面前,王昭谋毫不犹豫选择收下。
“我先替你收着玉。”王昭谋把盘龙玉接过,放过皱巴巴的存折,“钱你拿着,留下应急。”
“您帮我收着好吗”季连霍脸红了红,“我怕到了学校,会丢。”
季连霍深深记得,在哥哥家的时候,哥哥每月领到工资,第一时间就会交给嫂子。
嫂子数着钱,会高兴的亲一下哥哥脸颊,哥哥笑着抱紧嫂子,两个人甜甜蜜蜜。
一提学校,王昭谋立即反应过来。
自己看惯了王昭云在学校飞扬跋扈,却不知道,季连霍在学校会是怎样的处境。
季连霍家境不好,亲人又接连去世,还有个在外的“灾星”名头,单是想一想,就知道季连霍在学校过的并不容易。
王昭谋接过存折,看了眼里面的数字,对少年点了点头,“我帮你收着。”
季连霍看王昭谋收下存折,忍不住扬起嘴角,下意识的,就想和眼前人多说说话。
“我以后一定管好大宝,大宝以前一直都很乖,昨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趁我睡着,自己一个人下了床,还在走廊里爬。”
王昭谋微微一笑,想起少年的房间,以及走廊里花瓶碎了的位置,隐隐有种猜测,季大宝昨晚极有可能,是冲着书房来的。
自己昨天让季连霍和季大宝来书房,约法三章,季大宝说不准在书房看中了什么,所以晚上才趁没人偷偷爬来。
这种想法有些荒诞,但也不是不无可能。
王昭谋抬手扶了扶眼镜,扫了一圈书房里的东西。
比较重要的文件,一直锁在柜子里,季大宝不可能看到;书房里昂贵的摆件,昨天季大宝根本就没关注。
王昭谋目光停在书桌上的台式电脑上,脑海中已经有了事情大概的轮廓。
如果自己猜测是正确的,那季大宝很有可能和自己一样,也是重生,但他什么时候重生而来,知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本书,知不知道自己一生的情节,还是未知数。
王昭谋坐在书桌前,眸光微动,给老齐打去电话,通知今天要在家办公,让他去买几包栗子,顺便带文件过来。
看了一眼季连霍黑亮的眸子,王昭谋在电话里特意叮嘱老齐,要夜狩酒吧对面,那位老大爷的糖炒栗子。
老齐办事效率极高,没一会功夫就敲响别墅大门,一手抱着文件,一手提着五六包热腾腾的糖炒栗子,一步两个台阶的上楼,走进书房。
看着桌上的栗子,王昭谋微笑着递给季连霍几个,季连霍红着脸道谢,掰开一个吃,是格外的甜。
“把大宝也抱来,尝尝栗子。”王昭谋打开台式电脑,看着蓝色的屏幕,耐心等待开机。
季连霍眉眼带笑,快步走出书房,老齐瞅着老板打开的电脑,有点疑惑。
“老板,文件哪里要用到电脑”
王昭谋抬眸,悠悠扫了一眼老齐。
“我玩盘扫雷。”
话虽这么说,王昭谋还是打开表格,让老齐坐在电脑前,拿过去一份文件。
“按这上面,近些年小区排水管线流量的统计数据,做一份表格。”
“啊”老齐有点傻,虽然不明白老板为什么要让自己做这种表格,还是老老实实的拿过文件,用一指禅,在键盘上努力敲数字。
老齐没学过几天电脑,但也见员工做过表格,现在老板赶鸭子上架,只能糊糊涂涂的在方格里敲着字。
季连霍抱着季大宝赶来,王昭谋接过崽子,抓出一把栗子,放在季大宝面前。
季大宝极其给面的咧嘴笑,抓住王昭谋手指,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是满满的讨好。
感谢大哥又给了次机会
王昭谋剥开栗子壳,指尖染了淡淡的棕色糖汁,把剥好的栗子小块放季大宝口中,季大宝用自己仅有的两颗牙,努力的嚼。
经过在医院的诊治,还有这段时间的一天六顿,季大宝感觉自己牙龈发痒,用手还能摸到两三处硬硬的地方。
季大宝有信心,用不了一两个月,自己就能拥有五颗牙
“昭谋哥,我来剥。”季连霍快速上前,拿过王昭谋手中的栗子,细心剥开,在桌上垫一张纸巾,将剥好的栗子仁,放在王昭谋手边。
“老齐,拿个碟子来。”王昭谋支会老齐,老齐一根手指辛苦的敲着键盘,一听能脱身,二话不说立即离开。
“连霍,我去洗一下手,你把这袋栗子给程嫂。”王昭谋将季大宝放在书房里的沙发上,转头询问季连霍。
“让大宝坐这可以吗”
想起季大宝能在炕上能稳稳坐住,季连霍提着栗子袋连连点头,“大宝很乖的,昭谋哥你放心。”
季大宝顺势乖巧的看着眼前男人。
大哥,人家超乖的。
季连霍和王昭谋一起出了书房,季大宝坐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
等了片刻功夫,三个人都没回来,季大宝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开着的电脑,脑海中仿佛有一个小恶魔在开口。
“电脑就在眼前,还是开着的,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就去看一眼,看看电脑的版本,能不能炒股就够了”
季大宝眼睛转了转,现在是白天,自己不会再因看不见撞到什么,并且电脑离自己这么近,只是看一眼而已
季大宝小心翼翼探头,看到没有人过来的迹象,于是转过身来,从沙发上一点点往下挪。
沙发要比床矮的多,季大宝脚踏实地的那一刻,瞬间感觉自己又行了
扶着沙发前的桌子,季大宝连爬带走的靠近书桌,抬头看了一眼摆在桌上高高的电脑,季大宝扒着椅子腿往上攀,小腿高高抬起,搭在椅子上,身体使劲用力往上撑,终于爬上了椅子。
像是刚攀了珠穆朗玛,季大宝抹了一把额头,站在椅子上,双手扒着桌面,仰头看向电脑屏幕。
据季大宝的了解,能用来炒股的电脑系统,好用的是95和它之后的版本,在95之前的系统,用的都是第三代处理器,比之后第四代处理器要慢很多。
并且要安装炒股软件,版本就不能太低。
季大宝歪着身体看了一眼书房门,发现没有人来后,努力的踮起脚,伸手去够鼠标。
把鼠标好不容易扯过来,季大宝用自己的小手,点击鼠标,把屏幕上的表格最小化,然后开始寻找电脑的版本信息。
这时候的鼠标,完全没有以后好用,鼠标下面还有一个滚球,不在鼠标垫上就不怎么灵敏。
季大宝胳膊短,手也小,努力挪了半晌的鼠标,才把电脑屏幕上的光标,移到“我的电脑”上。
还没来得及点“属性”菜单,季大宝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
做贼的人,格外心虚,季大宝慌乱之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鼠标原本就在桌子边缘,被季大宝一带,摔下了桌面,好在后面还有线连着,没有完全摔下去,只是在半空中晃荡。
王昭谋第一个走进书房,一眼就看到电脑后的崽子,不由得垂眼,抬手扶了扶眼镜。
果然。
老齐和季连霍相继进来,看到孩子的位置,老齐立即小跑过去,拉起鼠标,半晌找不到自己刚刚做的表格。
季连霍看了眼电脑屏幕,低头静静看着自己的侄儿。
季大宝无辜的眨巴眼睛,“哇哇”几下,试图装什么都不知道。
“对不起,齐叔。”季连霍一把抱过季大宝,冷静的看向王昭谋,“昭谋哥,我带大宝回房间一会。”
王昭谋没有阻拦,安静看着季连霍抱着季大宝快步离开。
小叔眼神带着冷,季大宝立即察觉出来事情不妙,努力的想要挣脱季连霍的怀抱,却被小叔抱的越发紧。
“哇,呜”季大宝十分慌张,但心底还是存留着一丝希望。
小叔不会打自己的
上一世就从来没打过
一进房间,季大宝被按在床上,扭头眼睁睁看着小叔脱下自己的开裆裤,瞄准位置,落手“啪”的就是一下。
这声音,在房间里久久回荡,也在季大宝耳边,反复响起。
季连霍薄唇紧抿,眼中是绝对的冷静。
又是“啪”的一巴掌,季大宝在浓浓的不敢置信后,感受到了来自臀部的疼痛。
“哇”季大宝忍不住的哭出来,但是季连霍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虽然房间隔音比较好,但王昭谋和老齐,还是听到了孩子悲惨的哭声。
“老板”老齐有点犹豫,“要不要我去劝一劝”
“不用劝,那是他们的家务事。”王昭谋坐回书桌前,眼神自若。
“那我把门关一关”老齐的心肠,是遇硬则硬,遇软更软,尤其听不得孩子哭。
“不用关。”王昭谋扫了一眼老齐,脑海中一闪而过集团破产后,老齐被王氏的仇家,撞入水中的场景。
你也应该好好听听。
“其实刚刚也没做多少,我以前根本没学过电脑怎么用。”
老齐坐在电脑前,不大熟练的挪动鼠标,到处翻找,过了好一会,老齐不知点了哪一下,刚刚做出的表格,立即弹了出来。
“找到了老板”老齐难掩激动,“我去跟小季说说,让他别打了”
王昭谋低眼看了看腕表,房间那边传来的哭声也越发微弱。
别把孩子打坏了。
以后还得打的。
王昭谋起身,老齐立即跟在身后,看老板指节微屈,温和敲响了客房房门。
房门半晌后方才打开,王昭谋一眼就看到趴在床上的季大宝,屁股被打的红彤彤发亮,脸上糊的是眼泪鼻涕,小脸哭的涨红。
又无助,又弱小。
又惨,又可怜。
“我找到表格了。”老齐满心愧疚,“数字一个都没有丢,大宝可能是好奇玩了下鼠标,不用打成这样的。”
“齐叔,不关您的事。”季连霍面色冷硬,指向不停哽咽的季大宝,“他昨晚刚把昭谋哥的古董花瓶打碎,今天又去玩鼠标,按我哥的话说,孩子皮痒了,需要松一下。”
“啊”老齐满脸诧异,再看床上的崽子,忽然间就明白,老板刚刚不让自己劝的缘由。
怪不得
“是该教育教育。”老齐注视着少年点头,意见达成一致。
“呜,呜呜。”季大宝趴在床上,哭的愈发伤心。
明明上一世小叔从来没有打过自己,为什么这一世,一出手就这么狠,自己屁股都被打木了,哭的那么撕心裂肺,小叔竟然下手的节奏都没有乱一下。
节奏大师吗您
“给大宝上点药。”王昭谋上前,看了看大宝的伤势,“先冰敷。”
季大宝闻声,感动的看向眼前男人。
王昭谋低眼,对满脸鼻涕眼泪的季大宝,饱含深意的微微一笑。
季大宝被揍的下不了床,一动屁股就嗷嗷的疼,季连霍听从王昭谋的话,第一天冰敷,之后热敷加上药,十来天的功夫,季大宝才能堪堪的坐在床上。
这顿教育还是极有作用,季大宝是打死再不敢进书房,哪怕被王昭谋抱着,也不愿意进去,偶尔路过书房门,都是一脸的悲伤。
谁再碰电脑,谁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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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的塑料厂员工宿舍,一头绿毛的王昭云睡在上铺,眼下是大大的黑眼圈。
“呼,呵,哞”
员工宿舍里的呼噜声此起彼伏,王昭云感觉自己像是在农场里,稍微一侧头,就能闻到浓郁的脚臭味。
王昭云眼睛辣的有点睁不开,一想起老爸命令自己,在厂子里当工人,赚够六百万才能回家的话,心中一片苦涩。
自己当初为什么非要闹
如何不闹,自己现在还在家里的大床上,美美的睡着大觉。
想象自己身处家中,王昭云闭上双眼,感觉自己刚打了个盹,身下的床就开始摇晃。
“起床了”有人一拍王昭云的床板。
王昭云努力睁开眼,发现外面的天还没有完全亮,宿舍里所有工人都已经起身,拿着自己的塑料盆和牙刷牙缸,肩上搭条毛巾,进了水房。
王昭云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的起身,被子也没叠,就在水房外面空着手排队。
好不容易排到自己,两边两个工人一挤,王昭云还没来得及洗脸,就被挤了出去,下一个人快速挤进去,端着脸盆拧开水龙头。
王昭云欲哭无泪,只能走出水房,再跟着另一队工人,去食堂领早饭。
两个馒头,一碗粥,还有一个煮鸡蛋。
王昭云尝了尝馒头味道,有股莫名的怪味,和自己在家里吃的完全不一样,只能勉强就着水煮蛋,喝完了粥。
到工厂第一天,王昭云就被分到注塑车间,一进车间,一股刺鼻的塑料味迎面而来,王昭云扭头跑出车间,干呕几下,差点把刚吃的东西吐出来。
看着周围工人嘲笑的眼神,王昭云这才发现他们都带着口罩,昨天进厂的时候,有人也给自己发了两条,但自己根本没在意。
回员工宿舍戴上口罩,王昭云再进到车间里的时候,员工们已经做完了活动身体的早操,一女员工被分配带王昭云,见到自己要带的人,女员工是满脸的嫌弃。
女员工带着王昭云坐在一台注塑机前,递给王昭云一个裹着透明胶带的刀片,然后教王昭云,用白色医用胶带,把手指缠起来。
王昭云要做的,就是用小刀削去注塑机中出来的塑料零件的毛边,行话叫做削披锋。
王昭云刚做的时候,感觉一点都不难,还有点好玩,但还没一上午的功夫,王昭云就开始烦躁。
一直拿着刀片用力,自己的手指开始疼,刚从注塑机里出来的零件很烫,一不小心就会烫到手。
王昭云手指疼的厉害,扭头一看,才发现带自己的女员工,手指干裂到掉皮,好几处都是口子
“你不疼吗”王昭云没忍住询问。
“习惯就好。”女员工扫了一眼王昭云,“你该不会连这活都干不下去吧”
王昭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有些委屈。
“削披锋是轻活,你看你周围坐的,都是女工。”女员工低头干着自己的活,手脚麻利。
“这是什么零件啊。”王昭云捏着一个成品,低声询问。
“这是吴副厂长努力争取来的。”女员工白了一眼王昭云,“如果没有这个单子,我们就要关厂,我妈还病着,你之前是想要我们的命,对不对”
“我”王昭云一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算是我们求求你,不要再搞这种事了。”女员工想起来,是满腔愤愤。
“王家的塑料厂,工资给的高,还包吃住,我们呆的这注塑车间,有气味还给补助。
你一来就差点把这搞倒闭,我们到时候无家可归,你还是吃香喝辣”
“对,对不起。”王昭云愧疚低头,不敢再去看身边的女工。
一连在厂子里干了十几天,王昭云困到坐马桶都会睡着,还要被车间巡视的人,从厕所揪出去批评。
不知道是第多少个早晨,王昭云两眼麻木的低头大口啃着馒头,听到旁边几声窃窃私语。
“听说他又被注塑车间的主任给骂了”
“可不是嘛他之前害的厂子差点倒闭,大家都记恨着呢”
“你们就不怕他以后报复”
“报复啥整个王氏集团都是王总的,有能力的是他哥,又不是他,听说他之前还私下诋毁王总,这样的弟弟,谁要啊”
王昭云吸了吸鼻子,眼眶忍不住的发红。
当天下午,王昭云拿到自己的第一笔工资,八百四十二块九毛钱,包括八十块钱的车间补助,一百块钱的罚款。
距离六百万,还有
王昭云算不下去,捏着自己的工资,蹲在地上哭起来。
哥哥,能不能再爱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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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中旬,学生已经陆陆续续放了寒假,王昭谋给季连霍找来高中三年的课本,让他再从基础抓一抓。
从季连霍辍学到现在,已经过去不少时间,经过这么长时间在社会的沉沦,每天紧绷神经,怕是之前记着的东西,都忘了个八成。
高考就在六月份,仔细算一算,留给季连霍的时间并不多。
季连霍要专心学习,带孩子的事落在程嫂身上,好在经过之前的教育,季大宝收敛了不少,让在一处坐着,就绝不会乱跑。
午餐时间,程嫂敲了敲房门,季连霍从书本笔记中抬起头,快速做完手下的题,下楼去餐厅吃饭。
“今天学的怎么样”程嫂像是问自家孩子一般,关切询问,季连霍抱过季大宝,向程嫂腼腆一笑。
季大宝瘪着嘴坐在季连霍怀里,小眼神还带着点记恨。
那顿打已经在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自己的亲小叔,还不如王昭谋一个外人,王昭谋还知道关心自己的伤势,小叔下手却那么狠
简直没有天理
季连霍一手抱着季大宝,一手捏起筷子,下意识就看向空空如也的主位。
昭谋哥最近一直都很忙,中午从来没有回来吃过饭,晚上回的也迟,能见到他的次数,是越来越少。
季连霍低落垂眼,还没吃两口米饭,就听到有人按别墅大门的门铃,程嫂立即走过去,看了眼来人后,犹豫着打开房门。
一头油腻绿毛的男生走进别墅,一来就是嗷,“我哥呢,我哥呢”
“昭云少爷。”程嫂一脸无奈,“昭谋少爷还在公司。”
“我刚去公司找过他”王昭云一屁股坐在客厅沙发上,整个人像散了架似的,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我问了他的助理秘书,他中午早早就走了,这段时间一直是这样”
王昭云扭头祈求程嫂,“快,给我哥打电话,我有急事找他”
程嫂见状,不敢怠慢,立即用家里的座机,拨通王昭谋的电话。
“昭谋少爷说,他等一会就来。”程嫂转身去厨房准备待客的茶水甜点,王昭云目光在房子里乱扫,一眼就看到餐厅里的一大一小。
这就是之前老爸说的,昭谋哥在别墅养的人
王昭云一脸好奇,努力支撑起身体,走到餐桌前,打量眼前的少年。
这人好像和自己年纪差不了多少,比自己长的好看是好看,但怎么瞅着,就有点眼熟呢
“喂。”王昭云一声不礼貌的招呼,“你叫什么”
季连霍记得王昭谋说过,他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弟弟,还有一位姐姐,眼前这位,应该就是上次被昭谋哥拉黑的弟弟。
“我叫季连霍。”
季连霍站起身,抱着季大宝,平视眼前的同龄人。
“季连霍”王昭云听这名字,越发觉得耳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听过。
程嫂端来茶水点心,王昭云索性放弃回忆,端着盘子就把点心往嘴里塞。
“饿死我了。”王昭云满口点心渣子,“快,给我杯茶”
程嫂愣愣看着王昭云饿狼吞食般的吃完点心,王昭云摸着肚子,刚想说什么,只听房门发出响动,扭头一看,自己心心念念的二哥,就在门口
程嫂和季连霍,看着王昭云一秒变脸,带着哭腔,快步跑向王昭谋,在临近自家二哥的地方,突然一个滑跪,牢牢抱住王昭谋的腿。
“哥”王昭云哭的声嘶力竭。
“我想上学”
王昭云的动作,立即让王昭谋想起不堪的酒后往事,偏偏另一个主人公就在不远处,王昭谋头忍不住有点疼。
“起来说话”
“我不”王昭云异常倔强,牢牢抱住二哥的腿。
“除非哥你答应我,让我去上学”
“给我一个理由。”王昭谋抬手将门关住,家丑不可外扬。
“老爸他让我在塑料厂打工,说让我打工还六百万。”王昭云伤心的仰头,“我这些天进了厂子,真的太苦了呜呜”
不等王昭谋开口,王昭云大吐苦水,一边哭一边说,是闻者悲伤,听者落泪。
“哥,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王昭云抱着二哥的腿,眼泪巴巴的抬头,“要是能回学校,我再也不打扰其他同学,再也不和老师校长顶嘴。”
王昭云说完这话,突然间想起什么,扭头看向季连霍。
“你你你”王昭云火速站起来冲过去,“你就是我班主任经常说的那个辍学的年级前十,家里人一个接一个都死了的季连霍,对不对”
王昭谋站在王昭云身后,眉头微蹙。
“不是,二哥。”王昭云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点问题,一脸新奇的指向少年。
“你不知道,季连霍在我们学校,可是个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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