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简单交谈过一番后, 许维新很果断地和乔镜签订了协议。
对于稿酬,或者说润笔费,他给的十分大方。尽管比不上那些著名的文坛大师,但在新作者当中, 这个价格已经颇为可观了
许维新给出的报价, 是千字3元。
别误会, 这个元可不是现代的人民币,而是银元
在这个每月只要二三十银元就能过上相对富足生活、甚至还能有余钱去听听戏跳跳舞的时代,千字3元的稿费意味着,乔镜只需要每个月写一万多字,就完全能保证自己衣食无忧的生活。
对于这个价格, 乔镜也十分满意。
曾经在现代, 读者们都对他的手速十分嫌弃,还动不动就说他短小;
如今穿越回百年之前,乔镜坚信, 自己日三千的本领一定会震惊整个文坛
变成玉坠挂在乔镜脖子上的008“”
它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许先生, 请务必替我保密。”但在临分别前,乔镜还特意叮嘱了一下许维新,“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的身份。”
许维新笑道“放心吧,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的真名和地址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除非那位景星阑先生来问, 对吧”
乔镜点点头。
“能问一下吗,”许维新好奇道, “这位景先生和你是什么关系”
乔镜眨了一下眼睛“朋友。以前是同学。”
“原来如此。”
两人在报社楼下道了别, 回去的路上, 乔镜的口袋里已经多了几张纸币这是许维新交给他的、乞儿的稿酬。
由于乔镜的这篇小说已经完结, 所以许维新决定, 在下周一发行的报纸上,先在小说栏目里一次性放上六千字,看看反响如何,如果好的话,那就由周更变成一天一千两百字的日更,这样大约十来天就能完结,说不定还能把它单独编辑成册出版。
当然,许维新以自己在报业从事了这么多年的经历做担保,乔镜的这篇小说,质量在他们报社三年内收到的各类小说投稿中,绝对算得上是名列前茅了
尤其是在剧情吸引度这方面,许维新从未见过如此能吊起读者胃口的小说,简直是一步一个钩子,全程看下来一气呵成,文笔流畅不带半分滞涩但若是只看一半,那肯定是抓心挠肺似的难受。
乔镜这得感谢现代网文两三千一章的快节奏更新频率,要是不会留钩子,那读者早就跑完了。
介于上述种种原因,许维新在和乔镜对话时,不仅没有因为年纪而轻视对方,语气全程都十分恳切,态度也非常好尽管这些细节乔镜一点儿都没在意,只是单纯觉得许维新这个编辑人还不错而已。
走在大街上,他心想,既然自己有钱了,那也可以试试看搬出宿舍,在学校外面租个平房单独住了。
虽然现在宿舍里只有他和章书旗两个人,章书旗还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经常夜不归宿的那种,平时倒也不会吵到乔镜,但为了以防万一,乔镜觉得自己还是搬出来住比较保险。
不过,找房子也是一项大工程。
他打算这个假期先住在宿舍里,什么时候找到适合的房子,什么时候再跟学校那边说。
在噩梦一样的期末考试结束后,距离教授们批阅考卷、成绩公布前都还有一段时间。而乔镜直到这时,才真正地放松下来,再次体验了一回大学生活
说真的,百年之前的这帮大学生,可比现代人想象中的会玩多了。
乔镜从前上大学那会儿,身边不少同学都会在没课的时候相约去酒吧或是夜店,什么剧本杀、蹦迪、密室逃脱,再有钱一点的,还会在假期一起组团去旅游。
而这帮京洛大学的高材生们,学校对他们的管束,甚至比百年后还要轻松许多。
除了几门必修外,他们可以选自己喜欢的课上,不想听的课也可以直接逃掉,但是最后的成绩必须要通过教授们的考核。
所以,他们自然也拥有了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再加上这个年代能读大学的基本都是有钱有家庭背景的公子哥儿,真正的有识之士毕竟还是少数,因此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平时的娱乐活动从章书旗“繁忙”的课余生活便可见一斑
听戏、喝酒、打牌、去舞厅跳舞,以及结伴逛窑子。
不过最后这项活动在学生群体中也颇有争议,即使有去的,也基本都是私底下偷偷摸摸地进行。
但让乔镜觉得极其荒谬的是,在这个时代,妓院居然还是入册登记准予营业的
也就是俗称的“挂牌子”、“官妓”。
就当下来说,不仅是那些官员,很多文人墨客都自诩为雅士,对于逛窑子这件事,他们不仅不引以为耻,甚至还觉得谈事情时有几位红颜知己相伴共饮,是件非常值得自豪的事情。
“你也干过这种事吗”
听完章书旗的叙述后,乔镜沉默了很久,只问了他这一句话。
躺在宿舍床上的丹凤眼青年翘着二郎腿,正一脸享受地听着无线电里的靡靡之音,嘴里还跟着哼起了小曲儿,听到上铺传来的声音,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一抬头,就看到了乔镜那冷到宛如数九寒冬一样的脸色。
章书旗立马闭上嘴巴,拨浪鼓似的摇起了头“不不不,我最多也就和那些姑娘喝喝酒跳跳舞而已,要是真干那种事儿,不说别的,我老爹肯定会把我的腿给打断”
花花公子和嫖客,这两者还是有本质上的不同的。
但要说章书旗不好奇,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其实之前经常带着他们哥几个走街串巷的曾兄,就曾隐晦地提起过一次,可以带他们“开开眼界”,但是因为怕被人发现遭到学校开除,章书旗还是婉拒了这个建议。
现在看来,他心想,幸好当时没答应。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们是同龄人,还是比同学关系更加亲密的舍友,但在乔镜面前,章书旗莫名就有些怵他。
因为他总感觉乔镜的身上,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一想起这个章书旗就有些委屈,明明他已经很努力和乔兄打好关系了为什么乔镜还是对他这么冷淡
可除了自己以外,他也没有别的朋友了啊
章书旗正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上铺的乔镜忽然又问了他一个问题“那你知不知道,那地方在哪儿”
“噗咳咳咳”
他这简简单单的一句问话,让章书旗在下面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唾沫给呛死。
青年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乔镜,表情混合了怀疑、震惊以及某种宛如幻想破灭后的恍惚感“乔乔镜,你认真的你想去去”
他结巴了半天,硬是没能把“逛窑子”三个字说出口。
没办法,乔镜一直以来给章书旗的感觉就是一位冷淡又正经的青年,骤然一下子听闻这样的话,实在是太冲击他的世界观了
乔镜“只是问问。”
“这,这样啊。”章书旗悻悻笑了一声。
他就说嘛,乔镜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城里妓院多达上百家,好多都在胡同里,没点儿门道还真弄不清楚,”章书旗摸着下巴说道,“但是曾兄应该对此颇为了解。之前有一次去酒馆喝醉了,他还给我们看过一个木盒,里面全是女人的帕子,问他是谁的也不讲,只是笑嘻嘻的说是别人送的。”
乔镜皱了皱眉,问道“你说的曾兄,全名是不是叫曾亮”
章书旗点头,有些惊讶“怎么,乔镜你也和他相识”
“不认识。”乔镜否认了。
他只是在图书馆的时候,无意间听过来访学生谈起这位而已。
现在是下午两点,章书旗今天难得没出去晃悠,只是呆在宿舍里听着无线电,顺便用一条路边随手摘来的狗尾巴草逗逗乔镜抱来的那只黑猫也就是008。
但008身为一只有操守有尊严的高贵系统猫,很显然不屑于搭理他。
当初在现代的时候,它钦定的御前铲屎官景星阑,好歹还是用几百块的进口猫玩具给它上供呢
见猫咪跑掉,章书旗也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对着上铺聊着天,尽管他口干舌燥地说了一长段,乔镜往往只是简单地“嗯”一声回应,但他的话也一直没停下,颇有种自娱自乐的精神。
就在章书旗已经扯到自己将来打算出国留洋、再顺便读个研究生镀镀金时,宿舍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伴随着敲门声一同响起的,还有一道洪亮的男声“章兄章兄在么”
听到声音,章书旗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下来,三步并两步地跑过去开门。
“来了来了”
上铺的乔镜也撑起半边身子,扭头望过去。
门外站着的居然还不止一人,领头的男生就是刚才喊话的那位,高高瘦瘦像根麻杆,身上穿着件深黑厚马褂搭配白色长衫,乍一看,还颇有种风度翩翩的文人气质。
章书旗看着他,顿时想起十几分钟前自己在宿舍里对乔镜说的那番话,他努力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曾兄,怎么突然想着来找我了”
曾亮哈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又伸手一指身后的几位“这不是快放假了,大家都闲得发慌吗。正好,我知道一个好去处,要不要来找点儿乐子嘛。”
说着,他还注意到了宿舍内的另一人,曾亮抬头望向乔镜的方向,眯起双眼,露出一抹十分亲切的笑容“这位是书旗你的舍友吧不如一起”
章书旗干咳一声“我觉得还是算”
乔镜“好。”
章书旗
他霍然抬头,双眼直勾勾地瞪着居然一口答应下来的乔镜,在曾亮看不到的地方挤眉弄眼地冲他用口型道你认真的
去那种地方,万一被发现了,可是要被开除的啊
乔镜当然知道这些风险。
但不如说,作为一个万年不愿出门的社恐宅男,他居然会同意和一个陌生人一起出门“找点儿乐子”,本就是一件非常不同寻常的诡异事件了。
见他答应了和曾亮他们几个一起出去,章书旗在门口愣了半天,也赶紧加快脚步跟上“等等我啊,我也去”
就让乔镜一个人跟着他们走以他这段时间对自己这位舍友性格的了解,章书旗总担心他们会在半道上闹出什么事情来。
走在路上,008还问他“你去那儿是想采风吗”
乔镜沉默片刻,道“只是想去看看。”
他确实会为了写文而专门跑到一些地点,观察那里人们的生活状态、言谈举止,像是医院、科技馆、剧院后台、深夜的街边摊等等等等,都为乔镜了很多灵感来源。
但像是红灯区这种地方,乔镜不但没去过,他甚至都无法想象,里面那些人的生活状态是怎样的。
古往今来,穷书生被花魁看中、进京赶考一朝金榜题名的故事都在被人们津津乐道;白衣卿相眠花宿柳的风流韵事,也让这世上的大部分男人心生向往;若是更进一步,倒也有替青楼女子哀叹容颜老去门庭冷落,进而抒发自己郁郁不得志心情的各种诗篇,其中还不乏经典。
但是翻遍各种诗词歌赋,所有关于烟花之地的作品,无一例外,都是从男人自身的角度出发。
他们写的,看似是女子美丽的容颜、温柔小意的体贴、如菟丝花般柔弱无助的人生,但最终,写的都还是自己的意气风发、年华老去和壮志难酬。
文字从诞生的那一刻就具有倾向性,所以,乔镜想要亲眼去看看,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勾栏女性们,过得到底是怎样的生活。
他有种预感。
自己下本书的内容,或许就与这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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