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

    “什么”

    在听到景星阑的叙述后, 原本还笑呵呵准备下楼请乔镜吃个便饭的许维新脸色顿时变了。

    他倒抽一口冷气,但到底知道报社人多眼杂,没有表现出太过激烈的情绪, 只是压低声音问道“乔先生没事吧”

    景星阑淡淡道“没事,只不过差一点就死了而已。”

    许维新

    这班是彻底上不下去了。

    说实话,对于乔镜的安危,这世上除了景星阑以外,最希望他平安无事的肯定就要属许维新了。因为这一年来他把小说栏目办得红红火火,带动东方京报的销量蹭蹭上涨,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基本上下个月许维新就可以接替即将退休的社长,成为下一任报社老板了。

    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谁出事乔镜都不能出事啊

    许维新都要怀疑是不是副社长找的人了,但他了解自己的这位同事,知道对方虽然虚伪了点儿, 爱拍马屁了点儿,却绝不可能有这种的胆子。

    男人坐在座位上, 脸色一时变幻莫测,都快把嘴里的雪茄给咬断也没想出到底是那个环节出了纰漏,让人知道了晏河清的真实身份。

    “许总编,”景星阑虽然知道许维新肯定不是故意泄密的, 但是刚才那一幕让他的心情极其恶劣, 因此说话的语气也很冷,“恐怕, 现在不是您发呆的时候吧”

    许维新的动作一顿。

    他猛地站起身来, 走到报社的另一头拎起还在工作满脸茫然的侄儿, 转头对景星阑道“景先生, 咱们楼下详谈。”

    报社楼下,花园餐厅。

    乔镜还是坐在老位置上,但他的外面披了一件大衣,是景星阑刚从街上买的。

    倒不是因为他美剧看多了,只是单纯想要帮乔镜遮盖一下身上的血迹而已。

    幸好乔镜今天本就穿着学生制服,黑色的中山装尽管被鲜血浸湿了,也很难看出什么痕迹。只不过当许维新坐下的时候,那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还是顺着空气钻进了他的鼻子,顿时让男人脸上原本就十分凝重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了。

    “非常抱歉,乔先生,”他放在桌上的十指微微攥紧,愧疚难当道,“您还好吧”

    乔镜点点头“还好。”

    旁边的许晓明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状况,他呆呆地看向许维新“舅舅,发生什么事了”

    “我倒还要问问你呢,”许维新阴沉着脸问道,“平时都是你负责和乔先生联系拿稿子什么的,你实话告诉我,到底有没有把他的身份告诉别人”

    许晓明喊冤道“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先不提舅舅当初你对我千叮咛万嘱咐,我许晓明难道是那种人吗”

    许维新喝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乔先生今天回家的路上会遇到杀手”

    许晓明登时目瞪口呆。

    “杀杀什么”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乔镜,大概是想从青年那儿得到一个答复,“有人想杀乔老师吗”

    乔镜没说话,但许晓明已经从他平静的神色中看到了答案。

    “怎么可能”他瘫在座位上,说话都开始结巴了,“可,可是我真的没有告诉任何人啊而且舅舅你也知道,我对外一向是说乔老师是我女朋友家的人,每次上门拿稿的时候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怎么好好的,会突然被发现呢”

    饭桌上一时陷入寂静。

    别说许晓明自己了,就连乔镜也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半晌,许维新叹了一口气“算了,事已至此,也只能先想想之后怎么办了。”他说着,抬头看向乔镜,“乔先生,我记得您在京洛大学的学业还没完成对吧其实在文校长的管理下,京洛大学内部已经算是整个城中最安全的地方了,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您要不就答应他的邀请,等毕业后继续留校任教如何”

    乔镜诧异道“文校长什么时候邀请我了”

    闻言,许维新顿时一愣。

    他猛地扭头看向坐在身旁同样睁大了双眼的许晓明,气得脸都青了

    “果然是你个混小子干的好事说,那封信到底被你送到哪儿去了”

    许晓明哆嗦着嘴唇道“我就塞在院门缝底下啊但是敲半天门没开,我还以为家里人都出去了,塞完信就走了。可我都去乔老师家去了那么多次了,又没喝酒,不可能认错的”

    景星阑到底是开公司的,经验更丰富一点,一听到这里,他就立刻明白了

    “你被人跟踪了。”

    他看着一脸惶惶然的许晓明,只问了一个问题“当初文校长送信过来的时候,是不是全报社的人都知道了”

    许晓明点了点头。

    说到这里,许维新当然也明白了。他扶额长叹一声,咬牙切齿道“果然是报社里出了内奸这帮见钱眼开的混蛋们等我回去就彻查这件事”

    景星阑没有理会他的气愤,而是沉思片刻,冷静地追问道“那你们报社内,最近有没有突然离职的员工或者是那种因为欠债、赌博、家庭原因工作不在状态被上司批评的,以及曾开口向周围同事们提过借钱的人”

    他这么一说,许晓明立刻想起来一个“有就坐在我前面的范士德,他前两天还问过我借钱来着”

    景星阑点点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坐在座位上的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他,许晓明还傻乎乎地问道“景先生,您这是要去干嘛”

    景星阑丢下两个字“抓人。”

    他说完,便大步从餐厅走了出去。

    几人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跟上他的脚步。

    东方京报报社内。

    范士德此人,长得又瘦又柴,尖嘴猴腮,但他似乎对自己的猥琐气质没有丝毫认知,还偏要装什么“上流”,天天穿一身皱巴巴的西服,整个人就像一条被风干的海带。

    从许维新和景星阑下楼起,坐在座位上的范士德就开始心不在焉起来。

    因为他心虚。

    范士德一直很嫉妒许晓明的好运气,每次许晓明把乔镜写好的稿子整理好交给许维新过目,他总是会一面嫉妒得眼睛发红,一面在心里幻想着,要是自己是晏河清的编辑该多好啊。

    这份嫉妒,在他知道文春秋居然也为了晏河清给他们报社寄信的时候,彻底达到了顶峰。

    在许晓明出去送信后不久,范士德就借口说身体不舒服去蹲茅厕,实则是从厕所的窗户里翻了出去,一路跟着许晓明来到了乔镜的家,又眼睁睁地看着许晓明几次敲门无人应声,最后把信塞到门缝底下便离开了。

    范士德当时就躲在树后面,心脏都差点儿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知道,自己发财的机会来了

    现在社会上有多少人想要晏河清的命,甚至不惜高价悬赏,没有比就在报社工作的范士德更明白了。他在许晓明走后,便趴在地上,用树杈一点一点把那封信从门缝里掏了出来因为这个时候的院门门缝都非常宽,范士德几乎没费多少劲就得了手。

    但他虽然有了信作为证据,又知道了晏河清的地址,范士德还有一个毛病

    他胆儿小。

    因此,这封信就一直被他捏在手里几个月,如果不是因为跟人赌钱输了一大笔,他也没这个勇气去找袁三马四做交易。

    范士德很清楚袁三马四是什么样的人,虽然他们给了他一大笔钱,不仅解了他的燃眉之急,甚至还有不少盈余,可这也意味着,很快晏河清就要成为城外水沟里的一具无名尸体了。

    范士德这几天,无论是在家还是在报社都是坐卧不宁,他越想越害怕,甚至都影响到了他的精神状态,完全变成了一个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打颤的神经质。

    而当景星阑从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时,他更是整个人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高举双手,崩溃大喊“我错了我错了”

    原本还想质问到底是不是他出卖乔镜的许维新“”

    得,这人都不打自招了。

    最终,范士德自然被报社开除,并且还因为涉嫌帮凶被送进了治安局,估计起码要关上个一年半载的才会放出来这个时代的人情远大过法律,虽然景星阑什么都没说,但是那位来接待他们的治安官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立刻露出了一副宛若面对上司时的敬畏神情,直接给这位范士德先生的刑期按他所犯罪行的最高上限判了,态度恭敬的让许维新都忍不住咋舌。

    等从局里出来后,景星阑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黑色老式轿车。

    乔镜正坐在后座上,扭头望着另一个方向发呆。

    估计是之前的经历让他还有些心有余悸,这一路上乔镜身为当事人,说的话却比平时还要少,而且还动不动就会盯着某样东西发呆,露出一种有些恍惚的眼神,看得景星阑是又心疼又愤恨。

    所以他干脆没让乔镜跟着他们一起进去,让青年就坐在车里好好休息一下。

    “许总编,”男人站在门口,语气冷淡,“接下来这段时间,城里可能会有点儿不安定,记得提醒报社里的人都管好自己的言行举止,以及,上下班路上别走小路。”

    他勾了下唇角,眼中却毫无笑意

    “那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蟑螂们,也是时候该清扫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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