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70
白锦扶一听内官说景彧醒了, 恨不能生了翅膀立即飞到宁安侯府去,隆庆帝看出了白锦扶的急迫,不过也能理解, 景彧毕竟是因他而受伤, 如今性命垂危, 白锦扶心里担忧也属正常,并没有往其他方面怀疑。
隆庆帝先吩咐内官“也去淑妃宫里跟她说一声, 免得她担心。”又顺势对白锦扶道, “既然景彧醒了, 那你就再替朕往宁安侯府走一遭,看看情况。”
“是, 父皇那儿臣这就去了。”白锦扶匆匆地行礼告退, 大步流星地出了御书房的门。
白锦扶离开后,隆庆帝突然咳嗽了一声, 随即他身后的屏风后便走出来一人。
隆庆帝端起参茶喝了口润润嗓子,“爱卿觉得,熙王可有帝王之相”
在屏风后面偷听隆庆帝和白锦扶说话的自然就是国师季风摇, 他缓步走到隆庆帝面前, 不答反问道“皇上难道动了传位给熙王殿下的念头”
隆庆帝苦笑了下, “事到如今,朕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你远在莲华观不知那晚宫中的情形有多危急,那畜生带兵围宫, 朕将虎符交给熙王让他出宫调兵,若是熙王有意皇位,他完全可以等到叛军挟持朕后, 再带兵回来平叛, 届时, 他有虎符在手,这皇位必然是他的,可他没有这么做,反而还回到宫里想方设法救朕,这足以证明这孩子心地纯善,这对于出生在皇家的人来说,是最难得的品质。”
季风摇一手负在身后,不动声色地问“那皇上对熙王身世的疑虑已经尽消了”
隆庆帝后背往后靠在龙椅上,仰头看向房顶,好像在回忆往事,“不瞒爱卿,时隔二十年,朕其实已经不太记得熙王生母的模样,但前些日子朕做梦梦到了莲姬,熙王和她长得真的很像,他一定是莲姬的孩子,另外,朕按照你说的方法,已经和熙王滴血验过亲,朕和他的血可以相融,所以他也是朕的孩子。”
季风摇负在身后的那只手悄悄攥紧,面色如常地道“就算如此,可熙王生母的身份毕竟低微了些,熙王非嫡非长,朝中也无势力拥戴,若是皇上将皇位传给他,恐怕不利江山稳固。”
隆庆帝点点头道“你说的这些,朕也考虑过,朕打算追封莲姬为妃,更改其身世为归阳谢氏之女,谢家是清贵人家,世代簪缨,如此,有关熙王身世的非议便可平息,不过,眼下还有件极为要紧的事朕想问一问爱卿。”
季风摇道“皇上请问。”
隆庆帝沉吟道“熙王身患隐疾,不能人道,不知爱卿可有办法医治若这病治不好,那这皇位也不能传给他,否则要是皇帝无子,那这天下保不定又要乱起来,朕如今也就剩一口气在,要是子孙后代为了皇位再起争斗,朕就算闭上眼也不能瞑目。”
季风摇早知白锦扶自称自己不能人道,只是不想娶妻的借口,等隆庆帝说完,垂眸轻勾唇角,气定神闲地道“皇上放心,熙王这病包在臣身上了,臣一定会想办法帮熙王治好隐疾。”
“如此最好。”隆庆帝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又长叹了一口气,“经历这一遭,朕感觉自己的身体是每况愈下,若是能在闭上眼睛之前看到熙王有了子嗣,朕才能放心把皇位传给他啊。”
季风摇假意笑道“皇上不必烦忧,您有上苍庇佑,一定会长命百岁,待臣再为您炼制几副丹药,服下之后就能恢复精神。”
宁安侯府那边,白锦扶赶到时,太医正在给景彧诊脉。
白锦扶大步走至床前,看到景彧果然醒了,心中喜不自胜,景彧身体仍旧虚弱,但面色已不像昨晚那般苍白,躺在床上也眼神直直地盯着白锦扶。
两人视线交汇纠缠在一起,目光中都含着千言万语想说,可怎奈旁边还有其他人在,只能暂且克制。
白锦扶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先关心地询问太医“太医,宁安侯的伤势如何了”
太医一边皱着眉头摸着山羊胡,一边探着景彧的脉搏,诊完脉后,眉头舒展,高兴地对白锦扶道“殿下放心,侯爷吉人自有天相加上年轻力壮,身子底好,已经没有性命之虞了,只要好好修养,身体便能恢复如常。”
“有劳太医了。”白锦扶看了景彧一眼,眼中的喜悦表露无遗,景彧刚醒,还没什么力气说话,也淡笑着望着他。
太医开了药方,白锦扶一边亲自送太医出去,一边命人拿药方去抓药。
走到院子里,太医受宠若惊地让白锦扶留步别送了,自行出了院子,等太医一走,白锦扶正准备回屋去看景彧,陆棠忽然走过来附在他耳边悄声道“殿下,小人有事要禀,您走之后,韩丞相曾来过府里想要探望侯爷,小人记得您的吩咐没让他进院子,之后韩丞相便去拜会了太夫人。”
白锦扶眉头一拧,韩玉成来探望景彧
黄鼠狼给鸡拜年,他有那个好心吗怕不是来看景彧还有没有气的。
白锦扶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之前不管韩玉成在他面前怎么嚣张他都能忍,但唯独不能忍韩玉成动景彧。
如今,他在隆庆帝心里的地位今非昔比,距离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就差一步之遥,韩玉成这时候自然是坐不住了,怕他翅膀硬起来就会脱离他的掌控,这才急于剪除他的羽翼。
韩玉成这时候去见杨氏,恐怕也没安什么好心,不知道是在和杨氏那老毒妇商量什么诡计要害景彧呢。
白锦扶心思转了转,压低声音吩咐陆棠道“找两个府里信得过的下人,让他们盯紧了太夫人和二爷院里的一举一动,有任何风吹草动都来报我。”
陆棠点头,“是,小人明白。”
交代完了陆棠,白锦扶现在屋外整理了一下情绪,然后才不慌不忙回到屋里,先将里面伺候的下人都屏退,“你们都先出去在外面候着,本王有话要问宁安侯。”
等人都走了,白锦扶缓缓走到景彧床边坐下,看着他胸前包扎好的伤口,心疼如刀割,话还没出口,眼眶就先红了,哑声问“伤口还疼不疼”
景彧含笑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疼。”
白锦扶嗔他一眼,低头垂下眼,用力眨了眨将眼泪逼回去,“骗人,那箭头都扎进去那么深,还说不疼你知不知道自己流了好多血,太医说那箭头要是再往里那么一点,就是华佗在世都难救,你不知道我听到这话时都要急疯了。”
“我福大命大,没事了。”景彧抬起手碰了下白锦扶的手,被白锦扶反手紧紧握住,两人执着手四目对望,此刻无需太多言语,劫后余生的欢喜,海誓山盟的情意,尽在不言中。
确认景彧已经无大碍,白锦扶心头放松了许多,又想起正事,眸光倏地一凛,沉声问景彧“对了,你还记不记得朝你射箭的人长什么样子”
景彧摇摇头,“天太黑,没看清。”
“没关系,你人没事就好,我早晚会把暗中放冷箭那人揪出来,替你报这一箭之仇。”白锦扶软下嗓音安慰景彧,其实看没看清放冷箭之人的面目已经不重要了,他有十之八九的把握可以确认是韩玉成下的毒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但只要知道了放暗箭的人是谁,事情就好办多了。
景彧静默了会儿,也想起他关心的事,问“宫里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白锦扶拿起手帕帮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慢慢给他说这两天里发生的事情,道“多亏了你调兵及时,太子和段无忌的叛乱已经平定了,现下他们已经被投入天牢,正等着皇上发落,烈王死了两个儿子,受的打击不小,如今正卧病在床,不能理事,皇上刚才召我进宫,说将太子谋逆的案子交给我来审理”
白锦扶把一件件事情跟景彧说完,景彧听完后,眉心微蹙,隐含担忧,“皇上应该已经动了立你为储的念头,这关键时候,你更要小心。”
白锦扶拍了拍他的手背,微笑着道“别为我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你现在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把伤养好,这就算是帮我的大忙了。”
景彧嘴角也弯了下,忽然又直勾勾注视着白锦扶,道“对了,你昨晚跟我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白锦扶愣了愣“啊你都不省人事了,还能听见我说话”
景彧别有深意地点了下头。
白锦扶有些不相信,觉得景彧在诈自己,“那你听到什么了”
“听你说,在侯府时就偷偷喜欢我,想和我远走高飞”景彧说起话来还有些费劲,所以说得很慢,白锦扶越听耳朵越热,景彧昏迷的时候他说这些真情告白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没想到都被景彧给听到了,他就有些难为情,于是忙打断景彧,“好了好了,你别说了,相信你听到了。”
景彧抿唇笑了下,屈起手指在白锦扶手心里挠了下,执着地问“不是哄我的吧”
“不是。”白锦扶笑了笑,伸手轻轻抚摸着景彧略见清瘦更加棱角分明的面庞,目光里含着满满的怜惜,然后又执起景彧的手,低头在他手心里落下一枚亲吻,“句句真心,发自肺腑。”
“帝位王权、富贵荣华,我统统都可以不要,世间我只要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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