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画见到赤霄神君之前, 她先见到了另外一个人。
温如璧走在前面带路,对方跟在她身后进来。
黎画仔细打量了一下,天庭中看来真没有长相丑的, 一个个都有一副好相貌。眼前这人一身雪青色,身姿挺拔, 长发用玉冠束着, 眉宇间萦绕着化不开的阴郁暴躁,眼神锋利, 好似出鞘的剑刃, 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沉的气息,宛如绷紧的弓弦, 时刻都不放松。
黎画觉得肯定不是因为来见她的缘故,对方再紧张还能紧张到浑身阴沉不成,何况还能从他不经意的神色中感觉到似有若无的暴躁和不耐烦。
他对于来见他是抱着暴躁和不耐烦的,换句话说就是不满,可能还有怨愤。
温如璧站到旁侧, 语气平静的为黎画介绍自己带来的人,“这位是天庭宣武将军座下的从神官, 名叫裴陶。与娘娘倒也有一些缘分, 他的兄长正是裴容。”
黎画惊讶了, “兄长是天庭忌讳的魔头, 弟弟却是从神官”
温如璧颔首,“正是因为在协助围剿魔头裴容中立下大功, 宣武将军便将他破格提拔, 带到天庭中去。原本提拔从神官都是从地府选人, 裴陶是天庭中少有的生前直接上天庭的神官, 在一众大神官中也非常罕见。”
黎画瞟一眼,这一身阴沉的气场,都快滴出水来了,特别是听见温如璧的介绍,脸色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变黑,被戳中痛脚一样。光是听这履历还是相当光鲜亮眼的,在大神官里都能得几分脸面,但这幅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平步青云,春风得意,反倒像是处处受到排挤,被生活的毒打折腾的心态快崩了。
从立场来说,她是站裴容的,但兄弟两人有什么恩怨瓜葛她完全不清楚。
兄弟两人一个堕落成魔,一个破格提拔成神官,弟弟还是踩着兄长上位的,一看就很有故事。
黎画不动声色的说“这么说,是来探望的”
裴陶的脸色更加差了,从牙缝里挤出,“我要见裴容。”
小伙子态度不行啊,一身阴沉也就算了,就当是你性格如此,但这说话的口吻,咬牙切齿就不说了,还一副别人欠你的样子。
根本不是来看裴容,压根就是来讨债的吧
黎画冷不丁想起裴容刚从棺材里醒来时,插在他腹部的那把短刀。
说出那句话后,裴陶冷冰冰的继续说“你告诉他,我来了,肯定会来见我。”
哦豁,好有自信哦。
黎画和善的告诉他“阿容身子虚弱,不适宜到处移动,怕是不能来见你。”
“你”裴陶立马气结,眉宇间的阴郁之色更浓重了,眼底隐隐爬上戾气,到底还是顾忌着什么没有当场发飙,强忍下冲动,“那我去见他”
黎画再次和善的告诉他,“那恐怕不行呢,外男怎么能随便进后宫。”
裴陶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他似乎想到什么,沉下脸,“是不是他故意让你拦着我”
黎画和善的问“谁”
裴陶声音情不自禁上扬,“不要装傻,除了裴容还能有谁他是不是知道自己没脸来见我,所以故意躲着我”
根本不用别人回答,直接认定了事情就是这样,眼中的暴躁和戾气更加重了,恶狠狠的说“他竟然也会逃避吗也有不敢面对的时候他不是一直都很勇敢,侠肝义胆问心无愧,现在居然也知道畏惧,知道什么叫做问心有愧”
黎画不禁问温如璧,“这位裴从神官一直都是这样”
温如璧诚恳的说“我跟他不熟。”
黎画“那他在天庭混的怎么样”
温如璧“风评不佳。”
黎画思考了一下,“是不是大家觉得他连自己哥哥都能捅刀,还借此一步登天,所以都不想跟他玩”
这句话立马狠狠刺激到裴陶,把他的心肝脾肺肾都戳痛了,“对,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狼心狗肺背叛自己一起长大的兄长,是我白眼狼,他裴容对我这样掏心掏肺我却反手给了他一刀所以我活该被人瞧不起,被指指点点,背后议论他裴容哪怕成了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我作为弟弟除了跟着一路走黑,没有其他路,我要是不想,就是我不对我最大的错,就是成了他弟弟哪怕成了神官,身上依旧带着他裴容的烙印,是踩着他上位的狗东西”
裴陶怒极反笑,讽刺讥诮,“让我成为神官可真是天庭的恩赐啊,还不跪下来感恩戴德,就算他们对我冷嘲热讽,我一个小小的从神官有何拒绝的资格天官个个都光鲜亮丽,只有我是污点,到现在都没有赶我走,简直是他们宽宏大量”
“当初我刚上天庭的时候,人人夸赞,说我大义灭亲,时间一久,大义灭亲就成了狼心狗肺。他们一如既往的清高,只有我被他们捧起来,又狠狠摔下来”
“现在连裴容都开始给我脸色看,故作姿态的拿乔他可真是我的好兄长,我捅了他一刀,所以现在开始风水轮流转了是吧,轮到他给我捅刀,落井下石”
对于裴陶这番辛辣嘲讽的指责,温如璧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脸上带着神态自若的笑容,唇角的弧度都没有变一下,好像被喷了的人当中没有自己。
听起来简直就是一个被命运玩弄的无辜少年人,但黎画完全不觉得同情,甚至还想翻白眼。
是吗,你真可怜,虽然裴容被你插了一刀还被封印起来,但你可是尝到了人情冷暖。
不好意思,看的节目太多,眼泪都被套路骗光了。
偏激少年歇斯底里的指责只会让她感到厌烦呢。
黎画露出同情之色,怜悯道“天庭竟然这么对你的吗,他们可真是过河拆桥啊。有用的时候夸赞你大义灭亲,没用的时候就说你狼心狗肺,这些年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
裴陶似乎冷静下来,脸色还是那么阴沉,“裴容到底怎样才肯见我”
黎画为难了,经过一番认真思考,郑重的点了一下头,对裴陶十分和善可亲的说“既然你在天庭过得不好,不如来我这边。你是阿容的弟弟,那就是我的弟弟,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就当这里是你的家。”
裴陶神色莫明,却没有开口反驳。
黎画更加欣慰了,温柔的说“阿容现在身子骨柔弱,不可受刺激,过些时间等他好一点了,我再让你见见他怎么样而且你来白玉京的事情,我也得和阿容说一说,如果他同意的话,我可以立马安排你们见一面。总不能拦着弟弟不让见哥哥,这些年你受了这么多委屈,阿容一定会理解你当初的迫不得已。总要有一个人挑起裴家的门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裴家能出一个神官,在地下的列祖列宗一定也会非常高兴吧,光宗耀祖,光耀门楣了啊。”
裴陶面色果然变好一些,浑身气场也没有那么尖锐了,尽管眼神还是锋利的像刀子,这一番话显然很让他舒心。
黎画睁眼说瞎话,把裴陶安抚住,然后转头对身边的近身女官道“阿香,你带裴神官去好好安顿一下。”
然后她又歉意的对裴陶说“实在不好意思,我手头上还有这么多事,只能暂时失陪。”
阿香走上前,温柔道“裴神官请跟我来。”
一口一个裴神官,果然叫裴陶眉宇都舒展开了,定定看了黎画一眼,没有异议的跟着阿香离开。
等人走了,黎画往后一靠,“这裴陶在天庭一直都是这幅样子成天一脸的苦大仇深”
温如璧平静的说“不过是日久见人心罢了,在天庭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黎画啧啧两声“别人捧两句就飘了,难怪心里这么意难平。大义灭亲这种名头本来就不是长久有效的护身符,也就前期能够吃点红利,真正站稳脚跟还得看后面表现。”
温如璧唇边的弧度加深,像是讽刺,又像是陈述,“所以他来了啊。”
黎画翻白眼,“我觉得也是。”
温如璧好奇的问“娘娘把他留下来是打算做什么”
“早不来晚不来,前有明真、碧虚以及南谷三位武神探路,后面还有一位赤霄神君正在赶来,估计是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思。看到了前面三位武神的下场这才乖乖通过你来引荐给我,等我和赤霄神君打的不可开交时,他正好借着时机浑水摸鱼。”黎画嗤笑,“都说长兄如父,我就代阿容来履行这个职责。”
黎画转头对阿娇吩咐“你去找些精通管教的嬷嬷过来,裴陶好歹也是阿容的弟弟,缺失了这么久的教养我得给他补上。以他的身份,配上十个八个的嬷嬷绰绰有余,务必要培养成文静贤淑的大家闺秀。”
她深深叹一口气,忧心忡忡的说“看这孩子这些年野蛮生长都长成了什么样子,愤世嫉俗,怨天尤人,这可不是一个好男子应有的品德。等他脱胎换骨,我再让阿容见见他,免得被自己多年不见,变得偏激又阴沉的弟弟吓到。他身子那么弱,可经不起惊吓。”
温如璧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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