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童声咯咯(4)

    燕时洵刚拽着路星星拐进小巷时, 就觉得不太对。

    虽然已经是深秋,但滨海市还算是阳光明媚,因为海云观道长设立的阵法屏障成功阻止了台风登陆, 所以连日来都没有下雨后的阴冷感。

    但小巷里,却明显比外面低了好几度,带着下过雨后的发霉味道。

    路星星还在燕时洵手里扭得和个螃蟹一样,但燕时洵却只是冷哼了一声, 抬手敲了路星星一个爆栗就放开了他。

    “你既然喊我一声师叔, 我就护一护你, 但是路星星,你总要出师一个人行走。如果你学不会谨慎行事,海云观不是没有死在鬼怪手里的道士。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燕时洵收回手, 单手插兜就从路星星的身边走过,声音冷静“我会帮联系个好说话的阴差,省得你这张嘴惹恼了阴差多受罪。”

    路星星傻愣愣的看着燕时洵推开大门,向历史感很重的老建筑里走去。

    “吱嘎”

    精湛大气的雕花铁门, 早已经在百年的风雨中被侵蚀而生锈,推开时轴承发出低沉的摩擦声, 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小巷中。

    燕时洵的目光从院子里扫过, 然后迈开长腿,跨过高高的门槛。

    路星星正疑惑着燕时洵怎么突然放弃了揍自己,说了自己两句, 就转而去参观历史建筑了, 他还没有回神,就感觉到一道压迫感十足的人影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

    他被吓了一跳, 赶紧看去, 这才发现是那个总是跟在燕时洵旁边的陌生男人。

    “你难道是鬼吗走路都没有声音的”路星星本来有些不高兴, 但是当邺澧的视线扫过来时,他忽然有种发自魂魄的危机感,立刻闭了嘴。

    邺澧漠然收回目光,跟着燕时洵也进了大门。

    对于滨海市而言,租界是一段特殊的历史,它在新旧交替的时期与滨海市共存,不仅成为了很多人对那个时代的记忆,也因此而酿造出老滨海独有的风情与韵味。

    而滨海市的租界区,因为被列为了文物遗址,所以到今天还完整的保留着当年的风貌。

    这处写明着外交官井玢故居的建筑,是一座典型的中西结合三层小洋楼,只是庭院里的小喷泉早已经干涸,里面落满了枯叶。而小楼的主体也红砖剥落,原本精美的雕刻也被磨损。只能从主体的构架里,依稀看出当年的辉煌与富丽。

    “燕哥,你怎么突然对这些感兴趣了”

    随着从后面跟上来的路星星,左右看着院子里秋风萧瑟的景色,但却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只是奇怪的道“燕哥你是那种到哪里旅游都会买明信片的吗竟然对这种建筑感兴趣,没想到你这么文艺啊啧啧。”

    “”

    燕时洵面无表情的缓缓转头,默默注视着路星星,直到把这个理直气壮的人看得心虚,才重新转回头,往小楼走去。

    “怎么了吗,我就问一问,这不是在试图和你增进感情呢吗。”

    路星星小声嘀咕着,偷偷抬眼看了燕时洵好几眼,终究是没敢大声问询。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但莫名就是有点害怕严肃的燕时洵,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在燕时洵眼里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

    他讨厌这种感觉。

    因为师父师祖都对燕时洵赞不绝口,所以路星星不服气的想要证明自己,却没想到在杨花和家子坟村连跌了两个大跟头,都是被燕时洵救回的一条小命。

    他虽然不服气,但他不是无赖,输了就是输了,他认,也因此愿意承认燕时洵就输他的师叔虽然燕时洵本人半点认回海云观出身的想法都没有,搞得路星星好像是硬赖上去的一样。

    但即便如此,路星星也不想让燕时洵看不起自己,他想说自己是有用的。

    再小的声音都逃不过邺澧的耳朵,他本来要跟着燕时洵进入小楼的脚步一顿,回过神,一字一顿的问“增进感情”

    “呃”

    路星星打了个抖,感觉自己刚刚的那点小心思,都在这一眼之下消失得荡然无存,完全不敢给出肯定的回答。

    这个人看起来,像是只要自己点头,就会把自己撕了一样。

    比生气的师祖还可怕。

    “你是燕哥的朋友吗我好像还没有问过你叫什么名字。”路星星小心翼翼的问“就很奇怪,我明明觉得我应该问你到底是谁,但就和记不住一样,下一秒就忘了。”

    邺澧看了路星星两眼,从他又怂又傻的模样里,觉得燕时洵应该不会在意这种人。但一想起张无病,邺澧又不太确定了。

    就在邺澧和路星星僵持在门前时,燕时洵已经走进了客厅。

    挑高的客厅中间悬挂着气派的水晶吊灯,红木的真皮沙发上搭着动物皮毛,五斗柜上散落放着零碎的票夹和首饰,到处流金溢彩,哪怕已经落满了灰尘,仍旧掩盖不住这房子里典型的老滨海风韵。

    就像是主人不过离开家一段时间,马上就会回来,一切都保存得极好。

    燕时洵踩在木质地板上,木头发出“吱嘎”的声音,马丁靴的厚重鞋底与地板不可避免的发出摩擦声,寂寥又骇人。

    为了尽可能保存房屋内的摆设,不让它们老化得太快,窗户都被拉上了窗帘,将阳光挡在外面,令此时建筑内一片昏暗,只能模糊看清黑暗中它们的轮廓。

    楼梯转角下,一道身影默默的注视着燕时洵,冰冷不带温度,与黑暗融身一体。

    “咚”

    燕时洵刚撞上什么东西,就立刻眼疾手快的伸手一捞,下意识的将什么东西抓进了手里。

    触手就是一片冰冷湿润的触感,像是摸了满手鲜血。

    燕时洵微微眯了眯眼睛,偏过头将手中的东西迎着光看,才辨认出这是什么。

    京城大学女子班毕业留念。

    水晶的雕像下面,还刻了一趟小字,显示这已经是百年前的东西。

    而他的手掌里并无任何水迹,看来是眼睛在看不清东西时,触感自动让他联想到了别的东西。

    燕时洵刚想要将雕像放回原本的摆设台上,忽然下意识的察觉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他立刻转身看去,目光如闪电。

    正对着他的楼梯下,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燕时洵皱起了眉,肌肉瞬间紧绷。

    不说整个租界区都被李雪堂的剧组包场了下来,外围的安保不会放任何人进来。一个在租界区最普遍不过的小洋房里,为什么会有人在小偷不,没有生人的气息。

    燕时洵屏住了呼吸,放轻脚步靠近,主动走进被遮挡得一丝光亮也无的区域。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但与此同时,听力的敏感程度提升数倍,将整栋建筑里所有的声音都纳入其中。

    风从楼上的窗户缝里吹进来,发出的呼啸声如人将死前急促的嘶吼,年久失修的木质家具发出“咯咯”的木材收紧膨胀声,楼梯明明没有人走动,却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传出来。

    弹珠咕噜咕噜从南滚到北,撞上墙壁后发出“砰砰”的声音,在地板上弹跳,又消失不见

    整座小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燕时洵不敢松懈,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的心跳声连同着呼吸声一起降低,耳边只有脚下木质地板的轻微吱嘎声。

    但他忽然间挺了下来。

    走近了之后,那种被人注视着的感受更加强烈。

    燕时洵站立在原地,他能感觉到自己周围的黑暗仿佛天旋地转,从上到下从左至右,密密麻麻都是一双双眼睛朝他看过来。

    就像是那些眼睛已经沉睡了百年,今天终于醒来,静默而恶意的看向来人。墙壁上,拐角后,楼梯上,身后到处都是。

    “啪”

    就在这时,一簇光亮猛然在客厅点燃,驱散了黑暗。

    燕时洵所感受到的那种被窥视感,也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借由着从身后照射来的光亮,燕时洵终于看清了,那个最开始让他觉得不舒服的楼梯拐角下的,到底是什么。

    一尊纯银文艺复兴风格人体雕像。

    它静静的矗立在拐角处,扮演一个合格的装饰品。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眼睛向脚下的基台看去,只顾沉思,似乎对来人并不感兴趣。

    是错觉吗

    不对。

    燕时洵眯了眯眼眸,然后才挪走自己的目光,转身向后面光亮的来源看去。

    邺澧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客厅,在老旧的木地板上也没有发出半点生硬。

    他站在那里,修长的手掌中拢着一团莹莹光亮,像是月亮落进了他的手里,为燕时洵驱散了周围翻涌而来试图吞没他的黑暗。

    燕时洵很快就辨认出了邺澧手里是什么东西“金光咒”

    他不由失笑,刚刚的紧绷也因此而荡然无存“符咒是这么使用的吗”

    最为强力的驱邪符咒,却被用来当蜡烛照明。这一幕要是被那些想要入门却苦寻不到的道士们看到,怕是要又羡慕又气。

    邺澧舒缓了原本眉眼间的冰冷锋利,笑道“恰好得用。”

    “你们一个用五雷符点火,一个用金光咒照明,倒是般配。”站在门口的路星星无语道。

    除了邺澧因为路星星那句“般配”而挑了下眉,对路星星的感官好了一点外,燕时洵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触。

    光亮驱散了窥视感,但燕时洵能够感受得到,那些东西并没有离开,它们还潜伏在那些光明无法照耀到的缝隙里,只是暂时的退散而已。

    于是燕时洵借助着邺澧手中的光亮,向楼梯处走去。

    此时他才看清,原来沿着墙壁从下到上,都挂着鎏金画框的油画。

    红底金粉的墙纸已经老化,变成了更深的铁锈红色,像是鲜血泼洒后氧化的颜色。而那些油画大多都是人物画像,身穿着欧式西服的男人和华丽大摆裙的女人,他们在画中或站或坐,静静的望向画框外的人。

    这恐怕就是燕时洵刚刚被窥视感的来源。

    因为小洋房是兴建于半年前,故主人又是当年的外交官,家里会有这种欧式的装饰风格本来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寻常人见了,也只会惊叹于这份沉淀下来的年代感和厚重历史感,为那些油画的精美逼真程度而赞美。

    但是燕时洵却始终觉得不对劲。

    他认真看了下,油画里的人物虽然各不相同,但是有几张面孔一直重复出现。挂在最中央的,是一副最大尺寸的油画,上面画着俊秀而意气风发的男人,和坐在男人身边,温婉秀美的女人。

    与油画上全然的欧式风格不搭的,是那女人的发型和穿戴。

    即便身穿着欧式蓬蓬长裙,女人依旧梳着旧时刘海和妇人发髻,耳朵上垂着的,脖子上戴着的,鬓发间别着的,都是翡翠与传统金饰。她的表情看上去也很害羞,带着羞怯和厌恶感,像是很反感被油画师画下来。

    燕时洵心里有了猜测,接受新思想的男主人和守旧的女主人,恐怕,这油画里画的,就是当时小楼的主人,外交官井玢,和他的妻子井氏。

    如果是对百年前那个时代有所了解的人,都不会错过井玢这个名字。

    他是当年风云际会的老滨海中,最为活跃和不可忽略的一个人物,公费留学后学成归国,新派人士,思想开放,一口正宗的牛津腔,还会四国语言。凡是和他打过交道的人,哪怕是敌对阵营的人,都在回忆录和日记里毫不吝啬对他的赞扬。

    但是这样一位耀眼的人,却一直有一件事为人所诟病。

    他的妻子,是缠过小脚的旧派官僚女儿。

    当年的报纸上,拿这件事发难攻击井玢的,可不在少数。旧派人士看不惯他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嫡妻生分,新派人士看不起他不肯休妻与旧派划清界限。

    就连现今的网络上,谈起井玢,都轻蔑的批判他,说他是个“渣男”,甚至有人建议把他从历史书里删掉,因为他“家事不和”。但对于井玢所抗争争取来的累累功绩,人们就像是选择性遗忘了一样,闭口不谈。

    可以说,这个旧派的妻子,是井玢光辉而奋进的人生中,唯一的污点。

    但是,井玢的故居里,却堂堂正正挂着他与妻子的合画,每一个走进客厅的人,都能一眼看到他们。

    长达四米多的油画占据了挑高客厅的整整一面墙,离近看时压迫性十足,燕时洵仰着头看去时,都有种被两人注视着的错觉。

    但不对。

    燕时洵还记得,刚刚自己下意识接住的水晶雕像上,写着的是京城大学女子班留念,会放在客厅里,一定是主人家看重的东西。

    但是历史记载,在那个战乱年代,井玢与妻子所生的两个女儿都在幼年时夭折,妻子也随之郁郁而终,那之后到死,井玢都再没有子嗣。

    所以,那雕像会是谁的

    要知道那个年代,京城大学代表着进步,女子班更不是寻常女子和普通人家能够入学的。

    燕时洵眉头紧锁,带着疑惑,探究的向周围看去。

    他注意到,除了那幅巨幅油画外,其他挂在墙壁上的油画主人公,绝大多数都是另一位女性。

    她的笑容开朗,笑起来毫不顾忌的露着洁白的牙齿,穿着欧式长裙或在那个年代款式新颖大胆的旗袍,发型有少女感十足的编发,还有老滨海最时髦的烫发,配饰也都多是欧式风格。

    她大方又得体,没有半分羞怯,就像是那个昏暗年代的一抹亮色。

    燕时洵光是看着她留下来的油画,都不由自主被她的朝气勃勃所感染,想要微笑。

    “燕哥,赵真问我们回不回去。”

    路星星忽然的出声,打断了燕时洵的探查“赵真说他们打算回酒店休息一下吃个饭,然后再回租界区。好像李导演那边有点急事,就放大家自由活动了。”

    燕时洵这才恍惚回神,他点了头“好,我们也先回酒店。”

    至于这里

    燕时洵在转身前深深的看了眼满墙的油画。

    那个年代的老房子,有一些不愿意离开的鬼魂也是正常的。既然这里没有人来,那些老住客又没有伤害人的意图,那就没有理会的必要。

    毕竟严格说来,还是他们这些擅入者打扰了它们的生活。

    燕时洵向黑暗中唯一点头,算是歉意“打扰了。”

    随着燕时洵和邺澧的离开,光亮熄灭,被天鹅绒窗帘遮得没有透进一点光线的房间,重新归于黑暗。

    油画上的男人女人也因为光影的变换,而显得神情诡异莫测。

    密密麻麻的眼睛在黑暗中沉沉望来,仿佛在窥视着门外光明的世界。

    直到

    “砰”

    镀金雕花大门被关上。

    所有旧日的记忆连同灰尘,一起被挡在了光明之外。

    直到走出院子,路星星还在频频回头,往小楼的方向看去。

    燕时洵挑了挑眉“怎么”

    “燕哥”路星星眨了眨眼,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的道“那里面,是不是有鬼啊”

    “所以”

    “所以”路星星拔高了声调,不可置信的问道“既然有鬼,那燕哥你为什么不驱鬼啊”

    “不行不行,燕哥你先回去吧,我得回去把那些鬼驱了。等等,我还得给我师父打个电话,让他来这边看看”

    边说着,路星星就嘀嘀咕咕摇头晃脑的往故居小楼走。

    忽然间,路星星觉得自己的衣领后面传来一股强大的拉力,拽得他一个趔趄,半步都往前不了。

    “去哪”燕时洵闲闲的道“人家还有那房子的地契,从生到死都住在那,你管那么多,不怕被狗咬吗”

    路星星迷茫“燕哥,那可是鬼啊。”

    燕时洵嗤笑一声,反问道“那它们伤害谁了吗”

    “可它们是鬼,早晚会”

    “预言式定罪吗”燕时洵挑眉问道“那如果现在有人说,因为你十年后可能做错事,所以现在要杀了你,你觉得合理吗”

    “卧槽那人有病啊”

    路星星愤愤。

    半晌,他忽然反应过来,悚然抬头看向燕时洵。

    “所以。”燕时洵屈指,在路星星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走了。”

    路星星我觉得我这不叫走,叫被拖走

    放开我,我要做大胆的事jg

    燕时洵一进酒店大堂,就听到了旁边酒店工作人员的窃窃私语。

    “池滟也太好了吧,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像她这样身份高但一点没架子的客人,她刚刚还帮我向经理求情呢。”

    “我看到了,真的爱死她了,想上去要个签名。”

    “请问,池滟。”一道低沉磁性的好听男声,忽然打断了几个工作人员的谈话,问道“她来酒店了”

    几人回头,就看到一名身材修长的俊美青年站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眉眼犀利明亮,如刀锋般具有攻击性。

    其中一人惊呼了一声,兴奋的认了出来“燕时洵”

    燕时洵猝不及防被人叫了名字,一直对娱乐圈的事不上心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粉丝数量已经涨到了一个堪称可怕的数字,也第一次感受了一把走哪都能被认出来的苦恼。

    那人本来想要向燕时洵要个签名或者合照,但好在她及时记起了现在是在工作时间,而节目组又预定了酒店的房间,严格来说燕时洵是酒店的客人,不能随意要签名。

    她咳了一声,兴奋的脸红红“是的,池滟女士刚刚上楼。”

    “哦对了,燕先生您是没有和节目组的人一起走吗其他几位都和池滟女士一起上了楼。”

    末了,那位工作人员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道“燕哥,能给我签个名吗我是你的粉丝,你的节目我期期都有看,太好看啦”

    燕时洵看过去的眸光平静,俊容上一丝笑意也无。

    不像是正常艺人会在面对粉丝时营业,就算不喜欢也要表情管理,笑着感谢粉丝的喜欢。燕时洵的态度,堪称冷漠。

    “与其做我的粉丝,不如做你自己的粉丝,让你变成你自己的偶像。”

    燕时洵简直是人间清醒,冷漠道“我对你而言只是个屏幕上会动的假人,等我离开酒店后,就会消失在你的生命里,很大概率不会再遇到。你除了浪费时间和精力,什么都得不到。”

    “不如专注于现实,提升你自己。”

    几名听到这话的工作人员,目瞪口呆“”

    酒店接待过不少明星名人,但还是很少遇到这种连表面功夫都不屑做的人。

    那个要签名却被拒绝的工作人员脸色很不好看,匆匆将预定的房卡交给燕时洵,随手为燕时洵指了电梯的方向,其他该做的什么也没做。

    就连路星星都忍不住在接过自己的房卡时,瞥了两眼那位前台,觉得她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可怜。

    燕哥面对女士的态度,也这么丝毫不客气吗就算是他,也会在看到女生的时候软和那么一点点呐。

    几人走远后,刚刚被燕时洵震住了的几名工作人员这才敢重新说话,愤愤不平的小声道“什么啊,真以为自己是个大腕儿了架子这么大”

    “就是啊,池滟那样地位的人都那么温柔呢。”

    “这个叫燕时洵的,我看他在娱乐圈里发展不起来,和池滟一比真是云泥之别”

    “没错,亲爱的你别伤心,脱粉就是了,你看池滟这么好,你当她的粉丝不就行了一个连给池滟提鞋都不配的,他有什么作品啊狂什么狂。”

    但是那几名自以为议论声音很小的工作人员不知道的是,燕时洵的听力极佳,再微小的声音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更何况酒店被节目组和剧组包了下来,大厅里并没有别人,汉白玉和黄龙玉贴就了奢华墙面地砖的空旷空间,是声音放大的最好场所。

    就连路星星都有些生气了,转身就想要回去和那几人理论。

    却被燕时洵头也不回就准确的一把拽住了手臂“干什么去在这好好等电梯。”

    路星星愤愤“可是她们污蔑燕哥”

    “嘴长在她们身上,脑子在她们自己的脖子上,说什么想什么,都是她们的自由,与我无关。”

    燕时洵漠然“爱和恨都太轻易,嘴上说说,轻而易举转变,让人连关注的想法都提不起来。”

    没想到燕时洵竟然是这么想的,路星星有些悻悻“没想到燕哥心态这么好啊倒是适合进娱乐圈,燕哥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不。”

    路星星听不出燕时洵的真正意思,邺澧却懂了燕时洵的意思。

    燕时洵是个不轻易与人结因果的人,又怎么会接受那些混杂又不专注的情感

    “那如果是深刻的爱和恨呢”邺澧低笑着弯下腰,近乎于耳语般,在燕时洵耳边问道“你愿意接受吗”

    泛着冷意的气息吹拂在燕时洵后颈的肌肤,让他有些发痒,赶紧一抬头捂住了耳后的肌肤,恼怒般看向邺澧“我是耳聋耳鸣患者吗,你靠这么近干什么呢”

    邺澧眨了眨眼眸,近距离看着燕时洵的面容时他的表情更加生动,让他的心弦波动,颤了颤。

    而燕时洵这时也觉得自己刚刚反应过度了,他不自在的咳了一声,转头往电梯的按键处看,不再面对邺澧的脸不然,总觉得会有超出控制的事情发生。

    虽然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选择拒绝。

    可这一看,燕时洵才意识到“电梯这么慢”

    他皱着眉,发现电梯始终停留在高层,没有动过。

    因为地处租界区,所以酒店本身的建筑也是百年前修建的,后来即使翻修更适合现代居住环境,也最大程度保留了原本的风格和摆设。像是电梯,就还保留着当年的模样,带着老滨海纸醉金迷的奢华气息。

    但因为时代和建筑的限制,客用电梯一直只有一部。

    “咦还真是。”路星星奇怪道“电梯坏了”

    “前台刚刚说”

    燕时洵心中划过什么“节目组其他人都和池滟一起上了电梯。”

    “应该已经有一会了,赵真给路星星发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往酒店走了,我们最起码落后他们十分钟,他们遇到池滟如果有好几分钟的话,也已经应该下电梯了。但”

    电梯却一直停在高层,没有动。

    那要么是电梯坏了,要么,就是所有人一直在电梯里,没有上下,而电梯也一直没有关。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想到今天看到的池滟身上的不对劲,燕时洵当机立断,拽过不远处的服务生,指着电梯显示的楼层问道“这个楼层,除了这部电梯,还有什么方法能上去”

    服务生被吓了一跳,但也知道他们是节目组的客人,于是结结巴巴的道“没,没了。池女士入住的是顶层套房,只有这一部电梯直接入户上楼。”

    “但你们也可以从工作人员用的货梯上到次顶层,然后走消防通道上去。”

    燕时洵立刻拽着服务生往后面的货梯走。

    而顶楼,所有人都足足被吓懵了好几分钟,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恐惧的乱喊一气,像是要把自己心里的恐惧全都发泄出来一样。

    吼声和尖叫声混杂回荡,映衬着那立在电梯厅的破碎偶人,丝丝寒意几乎顺着大理石墙面渗出来,令人汗毛直立。

    最后竟还是张无病率先回过神来,在最开始的恐惧过去后,眨了眨眼睛,纳闷的看着那吓傻了所有人的偶人。

    其他人很少会遇到这些东西,但是对张无病而言,撞鬼已经变得和吃饭一样正常,成为了他生活中不会缺少的一环。

    他也因此算是久病成医,就算没有专门学过这些,也从别的大师和燕时洵身上,学到过不少东西。

    最重要的是,他对鬼的气息已经很熟悉了。

    但这个偶人身上,没有那种令他熟悉的感觉。

    不是鬼。

    “等,等等”张无病赶紧大声的喊道“大家不要慌,可能只是个恶作剧”

    人的大脑有欺骗自己的本能,在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或是想要逃避的事情时,大脑就会下达指令,将原本无法接受的画面强行扭转到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而张无病的话就像是伸出水面的一根救命稻草,令众人忙不送迭的紧紧抓住。

    “恶,恶作剧”

    本来在白霜摔倒时下意识的伸手去扶,结果没防备瞥到了那偶人而也吓得腿软的安南原,在听了张无病的话之后,看向那偶人的眼神立刻从“这是个死尸”变成了“这是个人偶,找不同”。

    安南原很快就发现,在他们站在这里的这小段时间内,那偶人确实一动不动,不是鬼,也就意味着不会伤害他们。

    如果它不像家子坟村那些死人会起尸的话。

    而细看之下,那偶人的关节都是球状,并且一些横截面来看,并不是人类的血肉。

    倒像是制作更加精良逼真的模特。

    安南原赶紧松了口气,安慰大家道“张导说得对,这是个假人模特,应该是哪个无聊的家伙摆在这里的恶作剧,大家别怕。”

    其他人也慢慢平静下来,因为安南原的话而定了定心神,将信将疑的看去。

    果然,仔细看的话,那张脸确实过于僵硬了,嘴巴直接咧到了耳根下面,眼睛直愣愣的,笑容可怖,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表情。

    “是,是假人吗”白霜眼泪婆娑,哭得脸上的妆都花了,想站起来,但是极度恐惧后的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其他人赶紧将白霜搀扶起来。

    “谁这么可恶”综艺咖骂道“还特意弄了些红油漆是吗经理,这是怎么回事要是我们没陪着池小姐一起上来的话,她不就要一个人看到这堆东西了吗”

    等脱离了恐惧的心理后,几个在娱乐圈里看到过不少各种各样攻击手段,也早已经习惯红油漆泼门行为的嘉宾们,也开始慢慢反应了过来,惯性的认为是谁打听到了池滟的行程,想来恐吓她。

    而旁边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的经理,吓得几乎瘫软在电梯角落里“可,可池小姐是刚刚才确定会入住顶层套房的啊本来顶层套房,是一直常年留给另一位客户的,没人会入住。”

    晚到一步的嘉宾们不知道还有这件事,一时也有些迷茫,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不是红油漆。”

    燕时洵的声音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从电梯外传来“这是血,人血。”

    嘉宾们惊讶的看着燕时洵修长的身影缓缓出现在视野内,不知道原本应该在租界区里的燕时洵,为什么会出现在顶层套房里。

    但燕时洵的目光却落在那偶人身上,眼带戒备“而且,这血液的来源”

    跟在燕时洵身后踉跄跑过来的服务生,腿一软摔在燕时洵脚边,制服沾上了地面上的血迹,他像是被什么恐怖的场景吓得狠了,神情恍惚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他看到电梯里同样吓得半死的经理,忽然像是抓住了主心骨一样,哭着嚎道“经理不好了出,出人命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哗然。

    直播前的观众们也一片惊愕,原本就和嘉宾们一样被吓得不轻的小心脏,差点直接罢工。

    燕时洵皱了皱眉,回想起刚刚的场景。

    通往顶层的安全通道里,到处都喷洒着鲜血和碎肉。

    而剧组请来的大师面色惊恐的倒在楼梯上,已经没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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