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深夜, 但是滨海市的繁华程度决定了它是一座不夜城,凌晨下班或者玩耍后回家的人大有人在。
滨海大学附近也有规模不小的居民区。
不少上班族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就忽然发现前面的路被封了。
一排排制服人员拉成人墙, 整齐肃穆,重型车横在道路中央,拦下了所有通往滨海大学的车辆。
旁边还有穿着荧光橙色的工程人员站在指示立牌前,好脾气的劝返。
“这条路走不了了,前面在修路, 麻烦绕路吧。”
“放心,导航地图上已经更新了路况,您跟着走就行。”
“是,这几天可能都不开放了, 不知道具体要修到什么时候,快的话也就明天早上。”
上班族好奇的看了好几眼,虽然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修的地方, 但还是不以为意的往前走。
却也被工程人员拦下了。
上班族奇怪道“我家就在前面的小区,不用走马路,绕过滨大的围墙就到了。”
工程人员恍然大悟,随即抱歉道“不好意思女士,滨大附近的几个小区都被疏散了,晚上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发过通知了, 您没看到吗”
上班族心中一惊,赶紧掏出手机。
但是奇怪的是, 手机上的信号栏灰蒙蒙一片, 根本刷不出来消息。
“不用担心, 我去找负责的人来。”
工程人员安慰了上班族一句, 回身小跑到后面, 和一个人低头说了些什么,又指了指上班族的方向,那人顺势抬头看了过来,随即点了点头。
制服人员从后面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歉意“抱歉女士,您具体是哪个小区和门牌号的核实过之后我会让专人带您去临时住所。”
“抱歉影响您的正常生活,但是请放心,一应食宿都由我们免费。”
那人说话间,上班族也看到了停在路边的车辆和小区里熟悉的阿姨面孔。
阿姨正在一个个登记核对身份之后,笑着招呼这零星几个晚回来的人上车,要送大家去订的酒店。
上班族还看到了好几个邻居的面孔。
她顿时像是找到了依靠一样,原本紧张的心情松了下来。
人有从众的心理,在看到熟悉的人做了一件事之后,也会愿意去做一样的事情。
所以上班族没有想更多,就向走过来的阿姨说出了自己的门牌号。
阿姨很快就核对通过,然后笑着挽着上班族的手臂,和她一起往路边的车上走。
“囡囡怎么这么晚才下班吃饭了吗等到了酒店之后,那边供应了夜宵和小零食,囡囡要是饿了就和那边的工作人员说,别不好意思。”
阿姨轻轻拍着上班族的肩膀,像是在温柔安抚着自家的小女儿,安慰道“别担心,好好睡一觉,什么事都不会有。”
因为旁边庞大严肃的阵仗而有些紧张的上班族,也神奇般的被阿姨说得安心了下来。
在上车前,上班族好奇的问了一句“咱们小区这是发生了什么呀我刚刚问那边穿制服的,他们都不告诉我,搞得我还以为出了多严重的事情呢,连旁边几个小区都被疏散了。”
“嗐。”
阿姨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他们就是怕有人受伤,所以才那么严肃嘛,其实没得什么事情的,囡囡不要担心。”
想了想,阿姨压低了声音道“我听那意思,好像是滨海大学的化学院丢了很致命的试剂,所以才这么大阵仗,想要抓住那个偷东西的贼。”
“听说疏散居民,也是因为怕担心偷东西的那个人中途打碎了试剂,在空气中挥发,对人体造成危害,所以才预防性的疏散。”
听到竟然是这样,上班族彻底放心了下来。
她再看向那边严肃挺拔的整齐人墙时,眼中也带着踏实的安心感,觉得只要有他们在,就特别安全。
阿姨乐呵呵的道“有官方在,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咱们想不到的事情他们都早早帮咱们想到了,不会让我们出事的。”
上班族点点头,赞同道“可不是,有官方在,我就安心了。”
阿姨闲聊了几句之后,就又赶紧拿着登记小本本去忙了。
安排的车辆都是高级商务车,上班族倒在真皮沙发座椅上时,舒服的叹了口气,觉得一身的疲惫都得到了放松。
在听到同车的邻居们说,他们临时住宿的地点是五星级酒店时,上班族一盘算竟然就在自己公司附近,明天早上都可以多睡一个小时了,顿时更高兴了。
虽然疏散这件事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一看并非想象中逃难一样的狼狈,食宿安排得都很好,大家也都放下心来,高高兴兴的接受了补偿。
五星级酒店的食宿,高级商务车往返接送,明天早上上班上学的还可以直接送过去还要什么自行车
“我刚刚搜了下,那家酒店平时一晚就要好几千啊。”
有人咂舌“忽然觉得也挺好的。”
“这家酒店的饭很好吃,还是白钻石餐厅来着。”有人附和道“之前去吃了一次,除了贵没有毛病。没想到这次竟然可以免费去吃,哈哈。”
也有人犹豫的提出质疑“这么大手笔,会不会是真的有很危险的事情发生啊”
上班族这题我会,让我来
“不是。”上班族笑眯眯的安慰他道“我刚刚听工作人员阿姨说了,其实就是滨大丢了化学试剂,官方怕出事,所以才会预防性疏散。”
“被关心被重视的感觉可真好,我们自己觉得是小事一桩,但是官方根本不让我们有一丝可能受伤。”
其余本来心中有顾虑的人,在听了上班族的解释后,也放下心来。
“哈哈哈,有种危险叫做官方爸爸觉得你会有危险。”
“也行啊,有机会蹭到白钻石餐厅,还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有人美滋滋的道“我得发个朋友圈炫耀一下。”
“咦好像信号不太好”
虽然事出紧急,但是滨海市官方有条不紊的安排好了一切,不仅调集人员在滨海大学附近做好了预防性的措施,还紧急调来了车队和工作人员,将附近的小区居民疏散到远处。
滨海市官方连夜给海云观打电话,问了此次最糟糕的情况会是如何,他们好提前做准备。
却没想到,以往一向从容的海云观监院,这次愁得在电话里连连叹息。
“如果是普通的阴兵借道,就算用海云观的命去填,也总有解决的方法。但是这次”
监院低下头,看着桌子上摔得支离破碎的筊杯,神情怔愣。
他本想要通过掷筊杯来问鬼神,看看滨海大学到底发生了什么。
却没想到,筊杯竟然碎成了无数碎片。
鬼神不管,天地无救。
现在发生在滨海大学内的事情,已经是大道无法扭转局面的危险程度了,连鬼神都从那里逃离。
鬼气遮天蔽日,主宰一切。
追踪阴路的道长们传回来消息,说是地府坍塌鬼气出逃,原本的阴路跟随着一个名为兰泽的新丧鬼去了滨海大学。
为首的道长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如今之策,只有让那名为兰泽的鬼魂消散,才能有一线可能,让被引导进了市中心的阴路,重新回到公路上。”
监院沉默。
而那道长身边的羊须胡道长错愕“三清在上,你怕是疯了”
“那新丧鬼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为首的道长沉沉看过来,眼中带着沉痛“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吗是他将阴路引进了市中心,那可是上千万的生命。”
“你可怜那新丧鬼,那谁来保证整个滨海市的安全”
为首的道长声音沙哑“那些普通的市民,不是更什么都没做,就要遭受这无妄之灾吗”
原本阴路避开了市中心,顺着环城公路走的时候,众位道长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现在,他们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必须进行取舍。是选一个,还是选一千万。”
为首的道长说“我就没想过能在这种情况中留下命回海云观,但是,除我们之外,不能再有更多人死亡了。”
将阴路从市中心引导到人迹罕至之地,还有一线生机可言。
但以滨海大学附近的人口密度,只要多波及一平方米,都要多上百个生命受到伤害。
孰轻孰重,谁心里都有了考量。
并且,决定的速度必须要快。
他们犹豫一分钟,就有可能会多一个人受到伤害。
监院听着电话那边几位道长的争执,在桌前良久静坐。
房内没有开灯,月光从雕花窗户中洒进来。
监院仰起头,看向夜幕中的月亮,神情怔愣。
百年前,为了救下滨海市的生命,海云观十不存一,如今,又到了那个危机的时刻了吗
监院叹息一声,起身就要去到后院找老道长。
作为如今海云观仅存的高辈分得道道长,老道长在海云观内地位超然,但今年从规山回来后,就屡屡入定感知天地,时常不见人影。
可现在,他必须得到老道长的帮助了。
“监院。”房门忽然被敲响。
来者是在海云观长期借宿的一名术士,神情严肃“我看到网络上对于滨海大学的议论和新闻后,就随手洒米问卦,但是我想,您最好来看看。”
监院疑惑的跟着去。
却发现,米粒在桌面上形成了几个模糊的字形。
监院辨认了半天,才认出那是一个名字。
“燕时洵。”
监院愣了愣“乘云居士的弟子,燕时洵”
他忽然想起来,对啊,燕时洵也在那个节目里,也在滨海大学啊
监院赶紧和滨海市官方联系。
“燕时洵”对方讶然“他不是一位环保人士吗”
负责对接的这位官方人员,家中孩子在喜欢上燕时洵之后,就热情的投身于公益和慈善,所以他也对燕时洵有些印象,一直把燕时洵当做是环保活动发起人。
监院更惊讶“燕道友什么时候是环保人士了不严谨点算,他还是我师侄呢”
正了八经海云观出身
两个拿着不同信息的人,在对过了彼此的信息之后,都沉默了。
好几秒,对方才尴尬的笑了两声,然后恢复公事公办的严肃“好的,我会让现场留意燕先生。”
“卦象给出了燕师侄的名字,而燕师侄本身的恶鬼入骨相也许,他会成为这件事中扭转乾坤的生机。”
监院郑重道“海云观其余道长们也在赶往滨海大学的路上,请务必确保普通市民的安全。”
“我等修道者,以身殉道,在所不辞。”
对方严肃回应“请放心。”
“广大生命的安全,是我们最重要的任务。”
而嘴上不说关心,实际上一直在暗搓搓关心节目的张父,在听秘书说燕时洵突然出现在滨大后,就心生了怀疑。
张父一时也不顾上被张母嘲笑了,在客厅里泡着脚就赶紧让秘书拿了平板过来,死死的盯着屏幕里的诡异画面,原本的热水变得冰冷,冻得张父浑身发冷。
以往即便张无病遇险,但那也是有燕时洵在身边。
因为张无病的体质而操碎了心,与这些大师们打了二十多年交道的张父,很清楚燕时洵是实力如何,所以也不担心张无病会真的受到严重伤害。
倒不如说,张父其实还暗暗期待自家崽最好受点小伤破个皮那种,然后意识到脱离了长辈保护的世界有多危险,乖乖的回到家里来。
什么导演梦啊、事业啊,有什么所谓
在张父看来,张无病的追求简直可笑而且微小,收入更是连家中最不起眼的产业都比不上。
每次当张父看到网络上有人许愿能做个啃老富二代的时候,都觉得怎么看对方怎么顺眼。
对嘛,这才是正确的心态,在家里保护下不用受伤,舒舒服服过完一辈子,多好啊
怎么自家崽就这么叛逆呢难道是青春期来得太迟了
但不管张父嘴上怎么骂张无病,他心里还是担忧着张无病。
此时连着划过几个分屏都没有看到张无病的身影,甚至连燕时洵身边都没有他,张父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冻进了冷库中一样,让他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秘书担忧的看着张父,道“已经和那边联系过了,是特殊部门接的电话,说是正在搜救中,但下落不明。”
“您也别太担心了,有燕先生在”
张父打断了秘书的安慰,烦躁道“就是因为燕先生不在,所以我才担心”
“所以拍什么节目,当什么导演做个吃穿不愁的富三代不好吗他就是天天名表豪车我都供得起他,用他出去受苦受累吗”
没有张无病消息的张父,整个人都快被逼疯了。
他甚至想要现在就冲去节目组出车祸的公路,或者燕时洵所在的滨海大学,总比在这里煎熬的等一个不知安危的消息强
秘书心中叹息,却不敢再劝。
但他看着平板上的消息,忽然“咦”了一声。
“董事长,滨大那边在封路了,还有几名出身滨大的老总有了动作,似乎是在抽调自家产业的酒店和车辆前往支援,那边应该是在疏散附近居民。”
张父立刻敏锐的意识到滨海大学,绝对出事了
而燕时洵所在的,正是那里。
以张父对自家崽的了解,一向是哪有鬼他往哪里去,就连半夜上个厕所都能看见从马桶里伸出来的鬼头。
现在滨海大学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那自家崽很可能也在那里
张父立刻顾不上别的就要起身,却忘了自己还在泡脚,一站起来立刻就脚下打了个滑,“哗啦”一下摔在地面上。
秘书忙不送迭的过来扶他。
张父却挥开他的手,顾不上自己的狼狈,扯着脖子喊道“官方需要什么我也有酒店,餐厅,后勤保障,车队,赶紧和官方联系”
张家名下产业里的几间酒店立刻与官方取得了联系,清理出所有房间供那些疏散的居民使用,白钻石餐厅的厨师被从睡梦中挖出来,整个班子连夜加班加点为现场的官方人员盒饭。
所有的车库被打开,所有的物资第一时间供应,一辆辆车往来于滨海大学,将附近的居民全部疏散开来。
因为海云观那边传来的消息令人心惊,所以官方再次扩大了需要疏散的范围,将滨海大学方圆五里全部快速疏散,防止最坏的情况发生。
官方本来还在考虑如何安置这些人,张父的电话解了燃眉之急。
不仅是张父,还有很多滨海市内的企业家,出身滨大的知名校友所有人都献出了自己的一份力。
一些还没睡的夜猫子看着外面道路上的车辆,有些好奇,想要分享到社交平台上。
但社交平台上,早就因为节目组的直播而陷入了讨论。
燕时洵的分屏直播到一半却忽然黑屏,即便视频平台出来解释,说这是技术故障,但还是有很多人不愿意相信。
再加上之前在直播里出现的滨海大学,很多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想要知道滨海大学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本还算得上是活跃的滨大学子,现在也不发一言,面对关心也不出来解释一句。
这样的情况让很多人都免不了焦急猜测。
“该不会是滨大里出事了吧”
“燕哥的直播是在有鬼影出现之后才黑屏的,现在也不知道燕哥那边是什么情况,好担心。”
“燕哥就在滨大啊,如果燕哥出了事,那滨大肯定也出事了。”
“我家是滨大附近的,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工作人员来敲门,说要疏散我们。”
“啊不是吧,这不就是明摆着出事了吗你们还好吗”
“艹,前面那哥们你说话别只说一半行吗看起来和个搅混水的水军一样。别听前面那哥们说话大喘气啊,这只是预防性疏散,我家也一样,现在就躺在五星级酒店里美滋滋打游戏呢。”
那人评论完,还附带一张照片上来。
巨大落地窗后,滨海市沿江夜景一览无余,霓虹灯璀璨,美得令人窒息。
很多人当即就点赞了他的评论,还跟着发“羡慕了”、“五星级这种疏散怎么没轮到我家。”,一连串跟评和点赞,很快就把这条解释的评论顶到了最上面。
那人美滋滋的继续解释道“讲真的啊,五星级酒店打游戏的速度是快啊,感谢官方爸爸刚刚还送来一盘水果,嘿嘿嘿,吃喝不愁,还有娱乐设备,这完全就是免费度假啊,不懂前面那哥们儿有什么不满的。”
有人跟着感叹,说要是轮到他他也开心。也有人忧心忡忡,问为什么会预防性疏散,是要发生什么吗。
很快就有其他亲历者来解释“听说是滨大的化学院丢了易燃易爆炸的试剂,怕那个贼跑出来的时候波及到周围的人,所以才疏散的。”
也有人反驳“你说的不对我听到的分明是有毒试剂,好像是有人撬开了保险柜,偷了汞。”
“啊那怪不得,这东西要是被摔碎了,在空气中扩散,那对人体危害可大了。”
但也有人奇怪“那也不用疏散这么大范围吧。”
“好像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哪怕一丝可能都要掐灭在摇篮里。”
吵来吵去,各方各执一词,到最后都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但是大家都有一个一致的观点,就是滨大没有像他们猜测的那样,发生很可怕的事情,只是有贼进去偷了危险品。
虽然大家在评论区吵了半天,都没说服对面那个危险品到底是什么。
不过就算是新点进标签来了解新闻的人,也很快就被各种混乱的消息裹挟,思维先入为主的认为滨大出事只是自己不靠谱的猜测,现在更重要的是知道滨大丢的到底是什么化学品。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成功转移,由大变小。
少有人关注滨大疏散的事情及背后的真相,只是因为一个试剂而争论不休。
舆论组长摸了摸自己日渐稀疏的头发,露出一个沉稳的微笑。
他拿着搪瓷茶杯,慢悠悠嘬了一口茶水,深藏功与名。
在滨大校园外的一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时,守在滨大校园外的现场负责人,又迎接来了一批道长。
趁着夜色,追寻速度的道长们都直接扔了堵在半道上的车,飞檐走壁的过来。
因为滨大附近的道路被封,导致其他主干道压力激增,堵车到半小时都开不出一个红绿灯,车主们气得想打人。
而道长们见到这情况,果断将车就近停进了停车场,然后躲避开人多灯多的地方,遵循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硬生生在半空中开辟出一条没人走过的路。
现场负责人第一次看到“嗖”的跳下来的道长时,还被吓了一跳。
道长无辜的眨了眨眼,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沓黄符塞进现场负责人怀中,转身就冲进了校园内。
现场负责人拉都拉不住。
紧接着,道长们接二连三的抵达。
现场负责人抱着一怀抱的黄符,脸都木了。
旁边的副手调侃道“你现在看起来像是路边批发黄符的神棍。”
现场负责人“”
坚持了几十年的世界观,现在岌岌可危,濒临坍塌。
他很快正了正神色,严肃道“如果道长们失败了,那些鬼东西跑了出来”
副手脸色一肃“我们就是第一堵墙”
“拼上性命,绝不让身后的民众受到半点伤害”
因为靠近校园大门的地方,一直到棺材大讲堂的路,都已经早早就被宋一道长清理了出来,所以后来的几位道长们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手中法器只沿途清理了一些残留的恶鬼尸骸。
整条被清理出来的路如此显眼,让道长们一看便知,先他们一步进了校园后失联的道长,一定就在这个方向。
宋一道长手中的桃木剑已经折断成了两半,他的道袍被腥臭的血液浸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的力量已经近乎耗尽,肌肉也酸痛得发出抗议,但是他还是不知疲倦的挥剑,斩下。
恶鬼应声哀嚎着死亡。
沾染了血液的发丝在夜风中轻轻漂浮,宋一道长面容严肃的站在图书馆楼门前。
他一人,就是千军万马之势。
只要他挡在这里,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一个恶鬼越过他去伤害身后的学生们。
原本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学生们躲在玻璃大门后,看着站在最前方道长挺拔如松的身影,被人保护着的感觉油然而生。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那些面目狰狞可怖的恶鬼,竟然都死在道长的桃木剑下,无一幸免,就更是觉得安心。
有人甚至哭了出来“我们这是得救了吗”
被困在图书馆的学生和安保人员都松了口气,气氛渐渐缓和了下来。
但是看着越来越多的恶鬼从翻滚着的血海中爬出来,爬向图书馆台阶的宋一道长,却眉头紧锁,死死压下自己心中的担忧和焦急。
他放心不下学生们的安全,又被层出不穷的恶鬼绊住了脚步,所以一直都没能去往校园中鬼气最为浓郁的地方。
但随着鬼气的扩散,占地广阔的滨海大学校园内,所有的道路都逐渐被血海吞噬,变成了恶鬼的欢乐场。
生人地狱。
更糟糕的是,鬼气逐渐遮蔽了天地,宋一道长与天地大道沟通的力量迅速减弱,很多手段开始失效。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体力早就被透支得一干二净,经脉中空空荡荡。
即便是挥动桃木剑斩杀恶鬼,也已经变成了机械的动作,迟缓而僵硬。
甚至几次都差点被恶鬼反扑伤害。
要不是宋一道长已经出师了几十年,面对这些邪物经验丰富,凭借着直觉转身反杀,成功将偷袭的恶鬼斩于桃木剑下,他早就已经死在了图书馆门前。
唯一支撑着宋一道长的,就是心中坚定的信念。
不可以让恶鬼伤害无辜的学生
如果他死在了学生们面前,一定会引起学生们的绝望恐慌,那生还的机会就会越发渺小。
他身死无所谓,但绝不可以连带上其他人
但即便意志超越了肉体的疼痛,体力迅速流失之下,宋一道长还是很快就视野模糊发黑起来,甚至看不清眼前的恶鬼。
几道重影之下,桃木剑斩错了方向,扑了个空。
恶鬼被削掉了肩膀,剩余的半边残躯却依旧狞笑着向宋一道长扑来。
腥臭的味道逐渐靠近,萦绕鼻尖。
宋一道长恍惚抬头,却累得连眼皮都没有睁开的力气。
他胸臆间坦荡,没有将要面对死亡的恐惧,却独独想起了自己的弟子,师父,还有燕时洵,海云观
他的弟子还没有出师,做事总是毛毛躁躁,连经籍都背不下来还总是喜欢逃课,让人头疼。
他的师父总是骂他应该滚回去和他弟子星星一起重学,但从来也都爱护他,真切的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子。
还有燕师弟乘云师叔天资纵人,留下的亲传弟子也同样惊才绝艳,是旁人远远不可匹及的高度。
可是,他太想亲眼见证燕师弟的未来了,他总模糊有所预感,就像师父所说的,燕师弟,不世出的恶鬼入骨相,正是天地的奇迹。
宋一道长想要亲眼见证那一线生机。
但是他好像就到这里了啊。
宋一道长心中感叹,手中的桃木剑横在胸前,却被恶鬼击飞。
他眼睁睁的看着枯瘦骨爪向自己心脏掏来,心中只有惋惜感慨,没有畏惧。
以身殉道,正是海云观数百年来所行之道。
他与百年前那些乱世下山一去不回的前辈们没有区别,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修道人。
为了保护生命而死,是我等问道的方式。
宋一道长这样想着,原本严肃的面容缓和了几分,竟然难得露出了笑容来。
但下一刻,一道黄符从斜里飞来,打在恶鬼身上。
“福生无量天尊尔敢”
一声暴怒裹挟着狂风,从旁侧刮来。
黄符燃烧。
恶鬼猝不及防,顿时凄厉的喊叫着,化为灰烬。
宋一道长愣了下,抬头看去。
刚刚赶到这里,就目睹了惊险一幕的道长,心有余悸的赶紧跑过来,一把抱起宋一道长的手臂,用自己的肩膀架起他脱力的身体。
“宋道友,还好吗”那道长看着宋一道长的情况,担心得不行“还能继续走吗要不然宋道友去图书馆中和学生们一起避一避”
“大讲堂”
宋一道长紧紧的拽住那道长的袖子,严肃而急切道“快去大讲堂”
当初正是海云观的道长参与了对大讲堂的修建,自然知道那下面压着的是什么。
如今鬼气四溢,让滨大校园中原本的鬼魂都汲取了不少力量,重新得以出现。
光是宋一道长刚刚看到的,就有几十个旧时的亡魂,甚至还有以前在校园里死亡的学生。
鬼气侵蚀了原本无罪的鬼魂,影响了他们的神智,让他们也变得具有攻击性,会对校内生人造成伤害。
而作为镇物的棺材大讲堂,随时都可能会坍塌。
如果把大讲堂下面的鬼魂也放出来恐怕,滨大将要面临的,是更加艰难的局势。
那道长愣了下,随即叹气“来不及了,宋道友。”
“我们刚刚过来的时候,镇物已经松动,香炉翻倒,尸骸复苏。”
那道长说“几位师兄正在那里尽力抢救,但是结果如何还未可知。现在,我们只能按照最坏的可能做准备。”
那道长面容严肃“不过宋道友放心,外面已经做好了准备,滨海市,绝不会出任何问题。”
宋一道长愣了下,就赶紧借着那道长的力量晃悠着站好,然后撑着一股气,推开了那道长,将不远处的建筑物指给那道长看。
“图书馆这里交给我,放心,我还能撑得住。”
宋一道长的眼睛中像是燃烧着熊熊火焰,他咬牙道“那里是鬼气最浓郁之地,是一切的源头。”
“恶鬼千万无止境,地狱中积压着的恶鬼数不胜数,就算我们所有人累死在这里,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他道“你去那里尽力找到能够解决源头的办法,我来守住这里。”
宋一道长知道,自己刚刚已经选错了路。
虽然他并不后悔,但是也不能让错误继续下去。
那道长看着宋道长已经强弩之末的身体,有些犹豫。
但他只得,宋一道长说得对。
车轮战中,多少道士的性命都填不够地狱的裂缝,人手远远不够。只有查探清楚了源头,才能解决危机。
于是那道长将自己手中所有黄符都留给了宋一道长,想了下,又把法器留了几样给宋一道长。
“另外几位师兄解决了各自的问题,就会过来支援宋道友。”
那道长叮嘱道“宋道友如若撑不下去,一定要求助于其他师兄。”
回应那道长的,是宋一道长的一推。
而宋一道长所指向的那栋建筑,正是化学院实验大楼。
张无病木木的看着两个燕哥在自己面前交谈,一个穿着自己熟悉的金融院制服,另一个则一身黑外搭墨绿色大衣,气场沉稳。
而自己熟悉的燕哥,却每说几句就要被对面的“燕哥”气得炸毛,但很快却又被对方顺毛安抚下来。
像是对面的“燕哥”按准了他燕哥所有的性格,知道他所有的弱点也知道如何激怒他,反复几次之下,燕哥竟然也愿意听对方说话,采纳对方的建议。
最可怕的是,对面的“燕哥”竟然从头到尾都在微笑,像是一切尽在掌握。
张无病本来想要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刚犹豫着想要说话,对面的“燕哥”就似笑非笑扫过来一眼。
他顿时打了个抖,怂了。
张无病整个人都裂开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燕哥吗我天天吹彩虹屁都抱不上的大腿,竟然在别人眼前变成了乖巧的大猫猫
虽然这个别人也是“燕哥”。
虽然这个“乖巧”还有待商榷。
就在燕时洵与年轻的自己互相交换着信息,敲定稍后的行动指南时,实验室里传出了轻微的动静。
“吱嘎”
像是柜门被推开的声音。
因为害怕燕时洵和邺澧而躲在一旁的兰泽,也下意识看去。
就见俊秀但是神情怂得不行的青年,像贞子爬出电视机一样,爬出了柜门。
兰泽“”
兰泽“啊啊啊啊鬼啊成景,成景有鬼啊”
爬到一半的导演张无病“啊啊啊啊有鬼啊燕哥救命有鬼啊”
闻声看来的众人“”
成景看了看僵住的张无病,又看了看扑进自己怀中的爱人,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小泽,对方好像是个活人。”成景无奈又包容的提醒,带着宠溺“你现在才是鬼。”
兰泽“啊”
他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眼神躲闪“我忘了。”
而那边导演张无病快要被吓疯了,保持着一个狼狈又奇怪的姿势,进退两难。
他明明听到实验室没声音了啊,怎么还有鬼啊呜呜呜tut。
燕时洵扫过去一眼,就认出是他时间线上的导演张无病。
但旁边的学生张无病,已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指着实验室里的导演张无病。
我说我裂开了不是这个意思啊
这踏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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