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公万万没有想到, 燕时洵竟然会在他失去对后方的戒备的时候,趁势而上,从后方攻击他。
原本师公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身前, 防备着来自鬼神的攻击。
可他却没料到, 身后的燕时洵竟然会和前面的鬼神一起行动, 这让他即便想要抽出力量,转而对付后面的燕时洵,都做不到。
进也不能,退也不能。
被前后夹击的师公,只能在满心的愤怒和惊恐之下,眼睁睁的看着强大到遮蔽天地的力量迅猛向他袭来。
燕时洵过快的速度带起一连串爆鸣声, 手中紧握着的由一个个金色符文组成的长剑划破空气, 顷刻间便抵达师公身后。
锐利的剑气让师公重新回想起, 身为人时的种种恐惧和痛苦, 柔软的人皮不堪一击。
邺澧抬起手臂,冰冷的指尖指向师公, 动作间,鬼神的强横力量如猛兽嘶吼而至,狂风呼啸如厉鬼哭嚎,阴冷的将四面八方所有的退路斩断,风刃像是无形的牢笼,将师公笼罩其中,避无可避。
师公只能惊恐的瞪大眼睛,感受着锐利的剑刃从身后一点点没入他的头颅,劈开神魂凝聚之处。
剧烈的疼痛降临, 师公无法忍受的大声嚎叫起来。
他紧皱成一团的脸狰狞扭曲, 再也看不出一丝曾经的高华慈悲。
像是漂亮却虚假的外壳被无情扒下, 露出丑陋真实的内里。
脚踩着生命做台阶,妄图抓住九万里青天的魂魄,哪里是什么神
分明是恶鬼。
在毁天灭地的疼痛之下,师公激烈挣扎,想要从符文化作的长剑上逃脱开来。
但是所有注意力都被疼痛吸引去的师公没有注意到,他浑身的人皮都在因为来自邺澧和燕时洵的力量而燃烧着。
明亮的火焰跳跃,所有盛开在人皮上的菊花都被火焰笼罩其中,伸展的花瓣迅速卷边枯萎,眨眼间便烧灼成灰烬散去。
火舌舔舐着人皮,皮肉焦臭和血腥气混合而成的难闻味道弥漫开来,焦黑在人皮上迅速蔓延碳化,碎片脱落。
师公的惨叫撕心裂肺,却撼动不了燕时洵坚定果决的神智。
燕时洵一手紧握长剑,唇齿间清晰低沉的吐露出杀鬼咒,让师公即便挣扎得再激烈也无法逃脱,另一手则毫不犹豫的伸进火焰之中,直探向师公被烧毁出大洞的人皮。
但火焰却避让开了燕时洵的手掌,像是有意识一般向两边拨去,为燕时洵展露出了一条直抵师公的通路。
被师公吞噬的棺材,在人皮下清晰可见。
原本爬满整具棺材的菊花花纹和开满棺材的艳丽菊花,像是被火焰吓退了一样,潮水般退去,却依旧逃不过火焰的凶猛追击,只能拼命晃动着花瓣然后被灼烧成一把灰烬。
整座南溟山中,所有盛开着的菊花,都仿佛被师公此时身上的火焰所点燃,迅速在山中蔓延开来,明亮炙热的火焰跳跃在山中每一寸菊花盛开的角落。
但那些火焰却半分没有波及蔓延到旁边的植物和土地,像是专为烧噬菊花而来。
即便是清澈的河水之中,菊花也依旧无法逃脱被烧灼殆尽的结局。
河水波动荡开层层涟漪,倒映出跳动的火焰。水中之火,美艳而诡异。
无论上游还是下游的长寿村,或是南溟山山阴背面早已经荒芜的南村,还有深藏溶洞的地下暗河,抑或是南溟山外围的地界。
只要有菊花盛开的地方,便有明亮的火焰熊熊燃烧,刺破一切黑暗,将黑夜映得火红明亮如霞光坠地。
下游长寿村里,路星星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一点亮光。
他重重喘了口气抬起头来,却发现不远处村子里盛开的菊花丛,竟然无火自燃了起来。
路星星呆滞了片刻,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赶紧抬手揉了揉被腐尸腥臭血肉糊了一层的睫毛,想要看清眼前的场景,却忘了自己的手上同样堆积着大量的血肉脏兮兮的,反倒把污血揉在了眼睛里。
路星星一边因为眼睛疼得哇哇乱叫流出生理性眼泪来,一边疯狂眨眼努力让视野清晰起来。
然后他就看到,那并非是自己的错觉。
不仅是村子中央大片大片的菊花,就连每一栋小木楼旁边,甚至肉眼容易忽略的阴暗处,都燃烧起了熊熊火光。
路星星惊呆了。
“我的亲老天爷啊”
他失神的低声喃喃“我这个师婶,到底什么来头啊,师叔是不是过于牛了,这都行”
与此同时,路星星也打了个寒颤,心中畏惧的人又多了一个。
他下定决心,以后师婶说东他不往西,师婶说闭嘴他不说一个字,绝对做个乖巧听话软萌的大师侄砸。
路星星弱小,可怜,软萌qaq。
不过直播主屏前的观众们,倒是没有看到这一幕。
早在路星星愉快的哼着歌在被暂停的战场上撒欢时,视频平台就已经被他吓得一口水喷出来,赶快让技术人员对主屏画面做了降低清晰度处理,高清的屏幕硬生生倒退了四十年画质,还滋滋啦啦闪着雪花点。
让主屏前的观众们看着满屏的色块一头雾水,愣是没看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燕时洵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菊花上。
他的视线死死的落在师公破开了的大洞的人皮上,探手进去,准确而有力的拽住了棺材一角。
就在燕时洵的手掌与棺材相接触的时候,从棺材里忽然间响起了“砰砰”的击打声。
将原本全神贯注的分屏观众们吓了一大跳。
有的人甚至啊啊惨叫着把手机扔了出去。
燕时洵却早有预料,丝毫没有被吓到。
并且,有声音传来,就说明南天还活蹦乱跳的没死,反倒让他稍稍放心了些下来。
燕时洵之所以这么急切的要靠近师公,就是因为棺材里的南天。
不仅是因为南天的死亡会为师公增加力量,让有了喘息机会的师公,有可能再一次从邺澧手底下逃脱。
也是因为南天本身。
燕时洵在梦境中看到了南阿婆,可以说,南阿婆不仅将南天从噩梦中救了出去,也将至关重要的提醒给了燕时洵。
南阿婆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虎作伥,主持了祭祀为师公增加了力量。这是她的恶因。
但是,从南阿婆因为酆都的审判而歪打正着恢复了记忆之后,痛恨师公所作所为的她,就已经在偿还恶果。
当南阿婆为了阻止师公而死亡的时候,她的罪已经被偿还干净,剩下的只有功德。
而燕时洵也感谢南阿婆对自己的提示。
燕时洵不想让南阿婆以付出生命为代价做出的努力,付之东流,也不想让南天受到伤害。
因此,他才舍弃了更加妥帖却耗时更长的方式,选择了虽然快但风险更大的方法。
好在,虽然燕时洵为了不惊动师公,而没有将自己的计划诉之于口,但邺澧却依旧从燕时洵的眼神和神情里,读懂了他想要做的事情。
两人配合无间,以几乎融为一体的默契,完成了对师公的前后夹击。
也让燕时洵赶在了师公对南天的魂魄造成切实伤害之前,触碰到了棺材,能够将南天救出来。
南天是被胸口前的滚烫惊醒的。
他本来恍惚看到了神仙,就和以前想象中的那样和蔼慈悲,所以,当神仙说要让他幸福的时候,他一口答应了下来。
再一晃眼,南天就发现自己身处于被菊花开遍的花园之中。
小木楼的窗前,藤椅轻轻晃动,像是主人才刚刚起身离开。
南天觉得奇怪,小心翼翼的从花丛中走过,想要看清小木楼里是不是节目组的人。
他总觉得花园的模样让他眼熟,似乎是在节目组所在的小木楼附近看到过。
但是,不等南天走进小木楼,就发现一道弓着腰的衰老身影出现在窗户后面,严厉的看着他。
南天惊呆了。
要是他的阿婆还活着,还在衰老下去,也许,就会是此时他看到的模样。
“阿婆”南天低声喃喃着,不敢置信的走过去。
他忘记了之前阿婆在噩梦中对他的叮嘱,记忆中只能留下幸福和快乐,所有的烦恼都会被从源头抹去。
南天只记得,神仙说会让他的生命幸福。
他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现在真的就在桃花源里,就连已经被父母说是死去的阿婆,都重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花园,阳光,小木楼,还有他爱的阿婆。
他们会幸福安稳的活下去。
燕时洵没能来救自己,没能给自己的幸福,神仙做到了。
南天恍惚想着,啊原来自己之前,都信错了神吗
“醒醒”
衰老的妇人却暴喝一声,恨恨的一掌拍在旁边的墙壁上,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南天“这个傻孩子,被骗了都不知道”
竟然真是阿婆
南天迷茫的看着阿婆,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对重逢毫无喜悦。
南阿婆却推搡着让南天往花园外走“走,立刻就走离开南溟山”
不等南阿婆把话说完,也没有留给南天向南阿婆询问原因,问问她这些年过的好不好,花园中的菊花丛,就忽然燃起猛烈的火焰。
南阿婆停下了推搡南天的动作,两人同时愣愣的看去。
南天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从小被南阿婆保护得很好,又早早被送离了南村,因此虽然有神婆的血脉,却没有传承到真正有用的知识。
他只是看着火焰满头问号,甚至惊慌的想要去找水救火。
但南阿婆却看着那些在火焰中迅速被烧成灰烬的菊花,迟缓的意识到了什么。
跳跃着的火焰倒映在她苍老浑浊的眼睛中,而她眼珠下隐隐渗出来的血红色,也迅速褪去,变成了常人会有的模样。
南阿婆不可置信的轻声呢喃“他做到了,那个进了梦的驱鬼者,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南天奇怪的看着南阿婆“阿婆,你认识燕哥吗”
南阿婆皱眉重复他的称呼,南天点点头,毫无防备的道“嗯,燕时洵,燕哥是很厉害的驱鬼者。”
就在南天说出燕时洵名字的瞬间,整个花园忽然掀起狂风,火焰跳跃狂舞,灰烬被吹散在风中。
南天被风吹得下意识偏头闭眼。
然而,当他察觉到风终于停了下来,然后睁眼再看去时,却发现周围原本阳光明媚而悠闲的场景,全都荡然无存。
就连阿婆也消失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独身站在一片黑暗之中。
就像是投影仪被关闭,原本投射出来的美好却虚假的场景全都消失,只剩下了冰冷冷的真实。
南天心中一急,喊着阿婆就想要往前跑,寻找阿婆的身影。
却没料到,他刚一往前跑,脚下就像是踩空了一样猛然向下坠去。
强烈的失重感吓得南天大叫。
“啊啊啊啊”
南天大叫着,猛然睁开眼。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却有很多金色的丝线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像是蘑菇的根须一样全都扎在他的身上。
这样诡异的场景惊得南天头皮发麻,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同样也因为过载的刺激,让他忽然回想起来了一切。
他这是在棺材里。
胸口灼热发烫的织物唤回了南天刚醒来还迷茫的思维,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到,那些扎在自己身上的金色根须,竟然无火自燃,在棺材狭小的空间中燃烧起一团团火焰。
南天被吓得不轻,一边喊着“燕哥救我”一边下意识捶打棺材,急切的想要从棺材中逃离出去,生怕自己被这些火焰烧死。
而在棺材外,在听到隐约传出来的呼唤声后,燕时洵原本肃杀冷酷的眉眼微微和缓,心脏落回胸膛。
隔着惨叫挣扎的师公,燕时洵抬眸与邺澧对视,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需要燕时洵说任何话语,邺澧懂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鬼神冷肃的眉眼染上笑意,朝着心爱的驱鬼者微微点头,回应了他。
然后,邺澧伸出手臂,在师公惊恐畏惧的目光中,一把扣住了师公的天灵盖。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将整个天灵盖都牢牢扣在其中,然后逐渐收紧,用力,威压铺天盖地而下,是能够将寻常人瞬间碾压成肉泥的力量。
“啊啊啊啊啊啊啊”
师公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惨烈而饱含惊惧。
他看起来似乎是想要向邺澧求饶。
妄图窃取大道之人,只有在真切的死亡恐惧来临的时候,才会真切的感到后悔。
但是,没有任何魂魄中的善恶能够逃过邺澧的眼眸。
邺澧早在二十年前,就看透了名为南和也的魂魄,知道他是怎样一个披着慈悲外皮的恶鬼。
那时,师公舍弃了一切才侥幸挣得一丝机会,从邺澧手中逃脱。
而现在,有燕时洵在。
那最后一线不应该留给罪孽魂魄的生机,重新回到了大道中。
师公只差最后一步,就能真正成为神。
但他也永远都会差这一步。
只要大道生机不绝,恶鬼入骨相行走人间,天地大道的奇迹,就会出现。
当燕时洵与邺澧合二为一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的脚步。
人有千卦,而天地,只需一算。
邺澧不准备再让师公逃脱,于是连让对方求饶的机会都没有给。
在他收紧的手掌之中,师公的头颅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像是硬生生捏碎了整个颅骨的骨骼。
师公的面容狰狞扭曲,几乎看不出人形来。
只像是一团皱巴巴的破布,被邺澧攥在手中。
而在鬼神丝毫不加压制的强大力量之下,强烈的疼痛几乎让师公晕厥过去,这份疼痛甚至已经压过了师公浑身人皮的灼烧之痛,让他到现在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师公视线看不到的背后,燕时洵手中的符咒化作利刃,将整张人皮从后面从上至下划开一条巨大的口子。
像是一张被强制摊开的破布。
原本被人皮包裹在其中的棺材,“砰”的一声,从里面摔了出来。
燕时洵眼疾手快,在棺材与人皮脱离的瞬间,立刻一脚将棺材踢飞出去,让棺材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人皮。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即重新严肃起眉眼,朝邺澧微微点了下头,示意对方南天已经脱险。
在没有了从南天处供给来的力量之后,原本就被阻断了生机的师公,立刻显得更加萎靡。如果不是被邺澧攥在手中,他都会瞬间委顿于地。
邺澧垂下鸦羽般浓密的眼睫,看向师公的目光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南和也。”
邺澧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
“所有你给予他人的苦痛,都将回到你自身,此为,因果循环之理。”
“所有魂魄与生命承受苦痛的岁月,都会成为你苦痛的时长。”
“你要在酆都经受烈火焚身之苦,直到偿还尽所有时间,火焰才会熄灭。直到那时,你的魂魄才会灰飞烟灭,消散于天地。”
“直至彻底消亡,你都不会有一刻安宁。”
“此为,酆都判。”
邺澧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天地垂眼,大道应和。
对师公的判决,于此刻生效。
师公原本就被烧灼焦黑的人皮,瞬间“呼”的燃起熊熊烈火。
火焰将他彻底包围,变成了一个火团。
他的魂魄将被囿困于火焰之中,直到烧灼尽他所有的罪孽,偿还完上千生命失去的人生。
待千年过后,他才能够得到解脱。
所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师公原来让那些死去的生命得到的痛苦,从这一刻开始苦果自食。
即便他在漫长的时光中后悔,也只能一边痛苦哀嚎,一边悔恨流着眼泪,憎恨自己曾经的妄想和罪孽。
此后千百年,若有人得以进入酆都,就会看到被置于酆都鬼城中的用于照明的火焰中,无时无刻不再哀嚎着挣扎着的魂魄。
那是名为南和也的魂魄,在重新经历那上千人曾经感受的痛苦。
邺澧厌恶的看着手掌中的燃烧成一团的师公,然后随手一抛,将火球扔下山崖,坠向万丈深渊的黑暗中。
立刻就有阴兵接住了火球,将其带往酆都,经受刑罚。
燕时洵漠然注视着这一切,对师公的惨叫声听而不闻,没有半分动摇。
那些死于长寿村的人,还有南村被祭祀的魂魄他们的怨恨和执念,终于可以因为师公的彻底溃败而放下了。
即便那些人其中,很多魂魄都因为过分残缺而失去了再一次投胎的可能,但,这样的结局,也足以告慰他们的魂魄,让他们终于能合眼,得到安息。
只差一步成神,只差最后一次的冬日祭。
但这是,永远都不会被举行的祭祀。
与此同时,整座南溟山,也在发生新的变化。
阴冷的死气散去,不该存在的充沛生机也渐渐落回到土壤中,重新滋养大地,孕育山水,菊花烧尽后的灰烬被山间冷冽的清风吹散。
上游长寿村里,那些成百上千、承载了每一个生命最后也是最痛苦记忆的小木楼,轰然倒塌,溅起一地尘埃。
不少枯骨和曾经留下的物件从其中滚落出来,然后迅速风化成灰。
魂魄最后的执念散去,留在人间的遗留之物,也再也没必要了。
腐烂腥臭的气味被风吹散,山林间凛冽清新的植物气息覆盖过来,将上游长寿村持续了几十年的苦痛,都轻柔的安抚其中。
像是母亲温柔的拍着婴孩,哼着摇篮曲轻轻摇晃,哄着婴孩入睡。
成百上千的残魂最后看了人间一眼,然后,微笑着阖眸,于天色将亮之前消散于天地。
轰然巨响之中,柳名惊恐惨叫着想要逃离,却在奔跑中骇然发现,自己的双腿开始从下至上的腐烂成枯骨,并且迅速蔓延向上。
他化作了一把枯骨,跌进了尘土中,然后和那些尸骸一样风化。
和柳名相似的,还有长寿村中的所有村民。
所有那些在悬棺之中死而复生,成为师公口中得到了幸福和新生的长寿村村民的非生非死的怪物,都在天地重新掌控南溟山的瞬间,将原本偷来的生机,还了回去。
生与死重新分开,阴阳之间的秩序归位。
邺澧也解除了对南溟山改变的力量,让所有人都回到了本应有的生死状态中。
锁链声拖行于地的声音,从飘荡着薄雾的幽暗山林中隐约传来,死寂空灵。
那是阴差前来接引亡魂前往地府的脚步声。
无罪者往生,有罪者,打落地狱。
柳名等村人,将在那里,偿还他们的罪孽。
潺潺流淌的河水冲刷而下,将上游的灰尘混入其中,原本清澈见底的河水变得浑浊。
却是真实的瑕疵。
假花不需要经历痛苦和生老病死,却也同时没有生机,只是虚假的鲜活。
唯有真正的植物,有虫害,有枯枝残叶,但也同样可以在阳光下舒展,在雨露下轻晃。
那是生命。
下游长寿村中,节目组众人只觉得头昏脑涨,连带着四肢都发冷。
他们昏头昏脑的从地面上爬起来,茫然的向四周望去。
张无病看着在火烧过后还残余着焦糊味道的村子,被四周飞溅血肉的可怖场景吓到了。
尤其是,就在他不远处,路星星一手提着沾满血肉的刀,一手满是血液的在摸着同样全是血的脸。
看起来简直像是恶鬼地狱图一样可怕。
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的张无病懵逼的看着这一切,随即,一个虽然荒谬,但因为他的体质而变得极为合理的猜想,从他心中冒了出来。
我该不会是死了吧
那这里就是地狱
张无病嗷呜呜的哭了出来,伤心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燕哥啊呜呜呜,你最可爱的小病病死了呜呜呜怎么办啊。”
听到声音回头的路星星“”
怎么回事,张导被吓傻了吗
路星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形象有多么可怕,就像是杀人狂魔一样。
而放在这样的场景中那就是吃人的厉鬼。
在路星星满头问号的茫然中,节目组其他人和救援队众人,也都迟缓的醒了过来。
不过,所有人还没彻底清醒过来,第一眼都看到了路星星此刻的形象,差点吓得连心脏都从嗓子里蹦出来。
“卧槽”
路星星歪了歪头,头顶缓缓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嗯”
而直到那团火球消失在黑雾之中,连同师公的惨叫也消失于群山之间之后,燕时洵才冷漠收回目光,迈开长腿,走向被他踹到一旁的棺材那里。
因为之前只想着要让南天立刻远离师公,省得师公再找到机会伤害南天,所以,燕时洵也就没顾得上南天的舒适性考虑。
棺材先是撞到了山壁上,然后又重重摔在地上,整具棺材都在翻滚了几次之后彻底倒扣向下。
被关在里面的南天,自然也跟着棺材体验了一次野性纯自然过山车的感受。
南天被摔得七荤八素,差点直接在棺材里吐了出来。
而在那些菊花都化为灰烬之后,棺材上的花纹褪尽,只是一具再普通不过的棺材,这一点重量对燕时洵而言,翻个面自然是轻而易举。
燕时洵一掀开棺材,南天就立刻一手捂着嘴,一手扒着棺材边缘,努力把自己从棺材里撑出来,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赶紧颤巍巍的迈出棺材踉跄跑到一旁,扶着山壁大吐特吐了起来。
燕时洵挑了挑眉,唇边漾起笑意。
不错,看起来生龙活虎的很有活力,估计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要是南天知道燕时洵心中所想,一定当场哭给他看。
你管这叫生龙活虎吗qaq。
不过,对比被师公拿走所有生机乃至生命的结果,现在这个结果简直好得不可想象。
南天又是难受又是感动,整个人的情绪扭曲得快要成了扭扭面。
倒是燕时洵分屏前的观众们,在提心吊胆了这么久之后,终于在紧张的注视着屏幕片刻后,发现事情好像逐渐平缓了下来,不再像刚刚那样危险。
他们意识到,好像已经安全了
不少人激动得热泪盈眶,也有人依旧担忧着生怕再起波澜。
我这一夜都没敢合眼啊,生怕真出什么事。
紧张死我了,麻蛋我终于能从被窝里钻出来去上厕所了,呼,快要憋死我了。
南天还好吗他怎么脸色看起来那么差,还在吐
我的妈呀,我以前还敢和人争论这到底是道具还是真的鬼,现在我根本就不敢问了,生怕人家说这是真的呜呜呜,我宁可相信这是道具
我觉得,我从此都对有阴影了
谢邀,人在厕所,刚吐完回来。太恶心了,从皮肤里长花什么的,呕
一整夜都被吓得一动不敢动,我手都麻了。
抱着猫才敢看的,结果现在猫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变态qvq。
太好了燕哥没事,大家都没事呜呜呜呜,我哭得枕头都湿透了。
不会再出事了吧啊啊啊好害怕。
“燕哥。”南天在看了燕时洵几眼之后,犹豫而虚弱的问他“你肩上的那个,是分屏吗”
南天迷糊的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奇怪道“我的怎么不见了”
燕时洵因为他的提醒而抬手摸向肩膀,指腹下感受到一个小小的凸起。
他没想到,自己顺着河水从下游抵达上游,分屏镜头竟然还在。
燕时洵也没有在意,随手将镜头摘了下来,抛向南天“给你了。”
南天手忙脚乱的赶紧接住“啊燕哥我没想要啊”
而因为被摘了下来,分屏也被关闭。
观众们刚想要说看看燕时洵受没受伤,结果就看到屏幕瞬间黑了下来。
燕哥啊啊qaq
燕时洵见南天没什么事情,也就将注意力从他身上收了回来,转而看向旁边的邺澧。
邺澧静静站在原地,目光没有从燕时洵身上离开过。
此时见燕时洵看向他,邺澧也回以微笑“时洵。”
燕时洵挑了挑眉,还没等想好要说什么,俊容上残留的锋利就已经先一步柔和了下来,笑意沁染眼眸。
他迈开长腿,走向邺澧。
在对方暗含期待的目光中,燕时洵轻笑着,声音柔和得刻意“你之前说你是酆都之主之前情况紧急,这件事我好像还没来得及问你。”
邺澧忽然觉得,燕时洵的笑容好像有点冷。
他高大的身躯僵硬了一瞬,下意识将目光向后瞥去。
深渊之中,黑色的雾气散去,露出原本在下面清理战场残骸的将士们的身影。
在邺澧的目光看向将士们时,将士们原本孔武有力的身影也僵硬住了。
所以,驱鬼者是在生气吗生气主将没有说出一切
好问题,他们也不知道。
将士们的动作顿时像开了加速键一样,迅速清理战场然后迅速消失,原本威严震慑的形象竟然有些许狼狈的撤退之意。
而邺澧在默默思考了几秒后,还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主要是时洵一直都没有问,所以他才没有机会说。不过现在,不就恰好是机会吗。
邺澧转过身来,沉稳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慌乱。
不过,在与燕时洵的眼眸对视上时,邺澧还是没有忍住,先一步轻轻笑了起来。
“是。”
邺澧的面容融化开温柔的笑意“我是,酆都之主,执掌生死。”
“不过,我更愿意,是你的同行者甚至是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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