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晋江

    张无病这次, 细心挑选了很多个备选地点。

    经过阴兵借道和长寿村的事情之后,欲哭无泪的张无病觉得自己被深深伤害了。

    他表示,没想到连官方给的地点都这么不靠谱, 接连出了两次事情,妄他这么信任对方。

    张无病给马道长打电话的时候,越说越委屈, 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马道长“啊”

    他摸着下巴沉思了好久, 想说出实情, 又怕伤了张无病的心让他真的哭出来, 所以犹豫了好半天,才开口道“张导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

    “就是说。”

    马道长委婉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偏南地区官方的问题,而是张导你这个体质, 确实是亿万里挑一。”

    张无病呆住了。

    他倒是对自己是个什么体质心里有数, 毕竟撞鬼撞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

    但是张无病也没有想到,就连官方的正经事, 都能被他的体质而带累成这样。

    听着从电话里传出来的哽咽声, 马道长甚是同情,但是依旧补了一刀。

    “其实如果张导第一次找我来算长寿村的时候,没有在公路上遇到阴兵借道,而是直接到了长寿村, 节目组不会遇到这么凶残之事, 顶多会觉得有些奇怪, 也记不住在长寿村都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也就会这么顺顺利利的回来。”

    马道长诚实的道“我虽然算卦不是特别准, 但其实也还可以,只是和海云观其他道长比有些差劲。所以张导也可以信信我来着,毕竟那个时候,离冬至还有些时间。”

    “海云观后来清理南溟山,也发现了那里是在四个阴阳交替,天地存在最为鲜明的四个气节,举行的祭祀。这一次,刚好是冬至祭。”

    马道长说着说着,都有些同情张无病了。

    “恰好是公路上遭遇了阴兵借道,耽误了一段时间,所以张导你们到长寿村的时候,才赶上了冬至祭,南溟山那个伪神急需力量,所以不肯放过任何人。”

    马道长本来是有些不服气,觉得自己的卜算其实也没有那么烂。

    尤其是他和其他几名道长一起清扫过南溟山残余秽气之后,又根据南溟山里被救出来的那对姐妹的话,也发现了长寿村最凶险的时刻,其实一年只有四天而已。

    如果是其他时候前来长寿村,也会被留到节气再说,最起码也有一段安全的时间,并不会如此之快的遭遇腐尸。

    可偏偏张无病就这么倒霉。

    如果张无病按照偏南地区官方给的时间出发,不会如此凶险。而马道长当时算的卦也确实没有错。

    唯一错的,大概是张无病的运气了。

    马道长常年与邪祟打交道,也见过很多被鬼气影响了气运而倒霉的人。因为八字轻,或者因为祖上有先祖吃阴间饭,所以能看见鬼或是被鬼纠缠的,也见过不少。

    但像张无病这种走一步撞三鬼的,马道长还真是第一次见。

    一时间,本来是想要证明自己的马道长,都越说越觉得张无病倒霉了。

    至于张无病,他已经听得傻了眼,呆呆的举着手机不说话。

    马道长担忧的又喊了张无病几声,张无病才抽泣着回过神来,抖着声音问“马道长,那,那之前宋道长说,我命里有一座鬼城。”

    张无病的声音压不住哭腔“难不成这话的意思,是我这辈子要见完所有这些鬼吗”

    马道长谨慎的组织了一下措辞,委婉的道“张导,要不平时多和燕师弟联络一下”

    张无病听懂了马道长话里的意思,就是让他这辈子都抱紧燕时洵的大腿,千万别松手,这样就能保住性命。

    至于更深处的意思

    马道长是在委婉的承认了宋道长这句话的真实性。

    张无病“汪叽”一声就哭了出来,谁都哄不住的那种。

    马道长手忙脚乱的好一阵安慰,还承诺这次只要有时间,就一定把海云观内卜算特别好的道长推荐给张无病,让卜算好的道长帮张无病算这次的行程。

    张无病这才被勉强安抚下来。

    挂断电话的时候,马道长往后一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觉得这可真累。

    房间外面传来吱哇的求饶声,一路带着风疾驰而过。

    “师父哇啊啊啊啊啊别打了别打了,再打你最喜欢的小星星就闪不动了呜呜,我背书,我真的背师父你不能拿井小宝当参照物啊,燕哥啊不是,燕师叔就更不行了那可都是恶鬼入骨相,我怎么比嘛”

    那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马道长听到声音抬头往外看的时候,刚好看到了最后一抹浓郁的色彩“嗖”的过去,带起的风将他鬓发边的碎发都吹了起来,“啪”的一下抽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马道长“”

    他无奈的抬手将碎发拢好,从刚刚被风吹得堪比逃难的形象,重新恢复成道士的整齐模样。

    就那个颜色,一定是路星星没得跑了。

    毕竟整个海云观的所有道士里,也只有路星星会穿得那么鲜艳,完美符合他独立音乐人的身份。

    而在路星星后面,宋一道长则怒吼着追过来。

    “你给我站那还跑”

    马道长一听到宋一道长的声音,赶紧一推窗户跃身出来,将宋一道长拦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路星星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师侄,虽然蠢了点,但可爱啊,总是笑嘻嘻的,看了就让人心情好。

    所以马道长想了想,还是觉得,得救路星星一命。

    要不然以后就看不到路星星耍宝的可爱模样了。

    “宋道长,宋师兄,可以了。”

    马道长站在宋一道长的必经之路上,将师徒两个隔开在两边,无奈的笑着道“消消气,难道你还能打死星星不成”

    宋一道长本就不苟言笑的脸阴沉着,看起来更加可怕。

    听到马道长的话,他冷哼了一声,但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追路星星。

    宋一道长将手里雪亮的薄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收剑背在身后,就此作罢。

    剑锋微颤,在空气中带起一阵嗡鸣。

    悄悄在不远处躲起来的路星星,光是听着声音,都觉得心惊肉跳。

    他拍了拍胸膛,觉得这次自己是好悬免过去一顿揍,一时间看着马道长的目光都带上了崇拜。

    路星星马师叔,好人呐,好人一生平安

    但宋一道长虽然听了马道长的话,没有继续追,却还是恨铁不成钢,咬着牙恨恨道“朽木不可雕也”

    “马道长你有所不知,星星这孩子在南溟山的时候,请神符竟然生效了。”

    宋一道长又是骄傲又是惋惜的道“他竟然成功请借到了神力入体,这在他们这辈道士里,可是难得一见的事情。”

    “你说,这样的天赋,我怎能不着急”

    宋一道长叹息道“就不该信他那劳什子的鬼话,说什么去做音乐追求自由也是修道。”

    马道长先是讶然,随即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在长寿村的时候,能够在燕师弟不在的情况下,成功保护住了节目组所有人呢。我们所有人失去意识的时候,也只有星星一个人还保持清醒,原来是请借神力的原因啊。”

    这样一想,刚刚还觉得“星星只是个孩子,别揍他”的马道长,顿时就改变了想法,觉得“路星星竟然还是个孩子,别放过他”。

    马道长若有所思的回过头去,往路星星跑走的方向看去。

    路星星虽然知道马道长看不到藏在房屋后面的他,但也在看到马道长眼神的时候,被吓得汗毛直立,赶紧狗狗祟祟的踮着脚一溜烟跑了。

    路星星溜了溜了,这个观我是待不下去了,所有人都想要揍我qaq。

    “这事其实也怪我,要是我的伤能好的早一些,我就也能去南溟山,或许你们也不用经历那样的危机。”

    宋一道长叹了口气,关切的向马道长询问着南溟山的现状。

    虽然几十年前南溟山祸事的时候,宋一道长并没有实地进入南溟山,但它毕竟是堆积在海云观所有人心头上的一件大事。

    这一次谁都没有想到,明明节目组去的是长寿村,却将南溟山的事情及时赶在冬至之前解决了,没有让灾祸进一步扩大。

    马道长也说起了南村遗孤的两姐妹。

    在后续道长们排查南溟山的时候,那对姐妹毫不藏私的给了他们很多帮助,甚至亲自带着他们去尸骸的埋骨地。

    还有很多隐藏在小木楼废墟下的地下室,也是妹妹用钥匙开了门,让堆积在地下室里的尸骸和器物重见天日。

    这让道长们搜出了很多属于师公的东西,还有密密麻麻记载了南溟山邪术的手札。

    无论是祭祀器皿还是手札书籍,所记录和使用的手段之阴毒,令道长们都倒吸凉气,没想到师公竟然能狠毒至此,这根本已经超出人的极限了,甚至连鬼都比师公有人味。

    但在愤怒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后怕。

    在师公亲手所写的手札上,清晰的记录着他本来的计划和每一步的目的,包括他在最后一次冬至祭之后能够达成什么样的高度,都有着详细的分析和记录。

    这些漂亮的字迹,却看得道长们浑身发冷。

    要是师公真的成功了,那就是夺取大道,执掌天地。

    然而这样一个阴毒扭曲,丝毫不尊重生命的人,如果真的被他掌握了天地

    道长们不敢想象那会是如何惨烈的局面。

    甚至为了所谓的没有一切苦痛和悲伤的桃花源,师公会将所有生命都做成非生非死的怪物也说不定。

    即便宋一道长没有亲眼看到那样的局面,但光是听马道长描述,都觉得怒火在心中燃烧。

    “那两姐妹呢她们的情况可还好”

    宋一道长听到马道长说那两姐妹没有任何亲人,从出生起就师公养在身边,也没有出过南溟山之后,不由得担忧的关切询问。

    “要是她们有什么困难的话,或是害怕被他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也可以让她们来海云观。她们帮了海云观,我们就要偿还这份因果。”

    宋一道长说“我们海云观没有乱七八糟的忌讳,是男是女也都不影响,她们可以在海云观住,不喜欢的话也可以在山下的村子里住。要是想读书,海云观送她们去上学,不想接触外人的话,也可以在海云观跟着小道士们一起学习。”

    虽然宋一道长不怒自威,总是一副严肃的模样,常常吓得人连声音都下意识放低,在他面前乖得和个团子一样。

    但实际上,宋一道长考虑事情很是周全,已经为那对姐妹想好了一切的路,尽可能帮助她们又不让她们觉得不舒服。

    马道长听到这话,先是愕然,随即哭笑不得的道“放心吧,燕师弟早就安排好了。”

    姐妹两个对南溟山没有留恋,但是,却对山外民宿的老板娘有着深厚的感情。

    她们在成长的过程中,没有任何女性长辈,甚至连孩童本该有的正常童年都没有。

    从她们有记忆起,就一直在和死尸打交道。

    甚至很多长寿村没能成功“复活”的尸骸,都是经由她们的手被处理掉的。

    即便她们才成年不久,但面对死尸和腐烂臭气的时候,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就连胆子相对较小的妹妹,都能面不改色的空手直接把死尸的皮肉一点点刮下来,然后把骸骨扔进河水里。

    没有人能够帮她们,或者告诉她们什么是正确的。

    除了她们彼此拥抱着取暖,扶持着对方一起走下来以外,唯一给过她们温暖的,就只剩下了民宿老板娘。

    那年她们很小,才六岁。

    在祭典过后,姐姐拉着妹妹悄悄的趁机离开南溟山,本来是想要逃离师公的掌控。

    但是当走到山口的时候,姐姐却看到了山外同样生长着黄白相间的菊花。

    这意味着,她们根本跑不出师公的掌控,只看师公想不想把她们叫回来而已。

    就像家里养的小动物,就算在栅栏里到处乱跑,主人也只会觉得小动物活泼,乐呵呵的笑着看。

    那一瞬间,姐姐心如死灰,想要带着妹妹直接跳河结束生命的念头都有了。

    但是却被老板娘看到了。

    老板娘看到,这两个小姑娘穿得破破烂烂的,身上的衣服一层叠一层,像是从死人堆里扒衣服套身上一样,甚至满是泥土污脏的小脚冻得僵硬发青,都没有穿鞋,被山里的石块割破在流血。

    两姐妹在山口边抱成一团,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老板娘心都快碎了。

    她赶紧把两个孩子抱回家,给她们喂了热水和食物,帮她们洗了脚穿了新鞋,又把自己以前的衣服掏出来改一改,给了两个女孩子穿。

    那是两姐妹从出生之后,第一次被如此温暖的怀抱拥抱。

    妹妹甚至哭了出来,想要留在民宿不想走。

    但姐姐很清楚,如果她们两个不回去,一旦被师公发现,甚至会牵连老板娘,让她受到威胁。

    所以,姐姐向老板娘道了谢,拉着妹妹离开。

    却在下一次祭典之后,重新出现在民宿外面。

    手里还攥着一把织物。

    姐姐郑重的告诉老板娘,这是她们姐妹两个的手工,可以给老板娘当做报酬,来换衣服等物。

    除此之外,姐姐其实还想要让这些根据传承编织而具有了特殊效果的织物,来保护老板娘安全。

    不过,老板娘并不知道这件事。

    她只是心软的觉得两姐妹太可怜了,所以即便不觉得这些织物真的能卖钱,但也收了下来,并且塞给两姐妹更多的东西。

    十几年来,老板娘一直都承担着两姐妹“妈妈”的作用,给了她们关爱,也让她们没有像师公那样变得麻木而漠视生命。

    两姐妹的善良,是老板娘给的。

    因此,在听救援队说山外民宿区遭遇意外,老板娘险些丧命之后,姐姐就愤怒得简直想要冲回南溟山鞭尸师公。

    燕时洵将两姐妹和老板娘的情感看在眼里,因此就告诉姐妹两人,既然喜欢老板娘,那就和她一起住吧,在她的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也让老板娘来温暖姐妹两个的生命。

    民宿老板因为常年进入山中打水,所获得的生机已经超过了他本来的限度,因此在清算因果之时,直接赔上了性命。

    在救援队和节目组众人还在山中时,被山外救援队员压制的民宿老板,就皮肤迅速龟裂出血,整个人炸开成一团模糊血肉死亡。

    而老板娘,也失去了唯一的一个亲人。

    她本来的家庭一团糟,从她成年之后毅然决然的离开之后,就再无回去的可能。

    她又在南溟山外经营民宿多年,早已经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

    丈夫如此惨烈的死亡,并且在知道了丈夫只是被邪祟入体,并不是真的出自于本身的意愿想要杀她后,老板娘嚎啕大哭,孤独而仓皇。

    而两姐妹的到来,却刚好弥补了老板娘的孤独。

    老板娘没想到,自己的善心救了自己一命。

    两姐妹也没有预料到,她们感恩的回报,给自己带来了一个家。

    三人抱头痛哭,然后决定继续留在南溟山外,一起经营民宿,在这里平静幸福的生活。

    “因为感念燕师弟的帮助,所以那两姐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师公的老底抖了个干净。她们还说,只要是南溟山的事情,我们尽可以找她们不用客气,这是她们为了感谢燕师弟而唯一能做的事情。”

    马道长失笑的摇了摇头,感慨道“师公这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别想有任何卷土重来的机会。”

    宋一道长听到这样一个圆满的结局,原本严肃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眼睛中也带上了笑意。

    他温声说道“我的伤好得也差不多了,这次燕师弟他们那边再出事,我一定第一个赶到”

    “快住口”

    马道长惊恐的制止了宋一道长“你在说什么,别说说出来万一被天地神明听到了,以为是你的愿望所以实现了怎么办”

    两位道长也意识到了什么,整齐划一的扭过头往旁边看去。

    还好,因为这是海云观后院,所以并没有供奉神像或祖师挂画。

    厢房中,只有一尊古旧得看不出年头,被废弃已久的乌木雕塑。

    漆黑又被划烂的面目,看不出是哪位神明或精怪的塑像。

    不过一手长的乌木雕像被摆放在桌子上,早已经落满了灰尘,被人遗忘在这间久久没人会来的房间里。

    马道长扫了一眼,大致有点印象,好像是哪位香客说是不敢擅自处理神像,所以拿来海云观,请道长帮着处理的。

    不过,倒是不知道当时是哪位道长接的手,竟然就这么扔在了这里。忘了吗,还是有事耽误了

    这个念头也只是从马道长心头划过,随即就被他抛到了脑后,没有放在心上。

    “幸好你没有在正殿说这话。”

    马道长呼出一口气,原本砰砰直跳的心脏慢慢恢复平稳“幸好不是在神像面前说的,要不然乱说话可要不得。”

    宋一道长也懊恼的手持结印,朝天地深深躬身行礼,然后迅速的低声念起了净口神咒,将刚刚说错的话抹去。

    “张无病导演那边,决定好下一次要去的地方了吗”

    宋一道长说“眼看着要往年关去了,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观里上香请福的香客信众一定很多,要是赶上那时候,观内本就人手紧张,可就不好抽人去张无病导演那里。”

    海云观作为国内最知名的道观之一,灵验和真才实学是有目共睹的。只要开放,前来寻求帮助或上香的信众,便络绎不绝。

    并且,因为海云观百年来一直都扎根于滨海市,这个素来以新旧冲击融合而为人惊叹的大都市,也有着逢年过节拜海云观的传统。

    很多人对于过年的童年记忆,都是被家长牵着,上山去看海云观上新年第一炷香,做第一场祝由科仪,为市民散福气。

    无论是大人还是孩童,都兴高采烈的伸手去接道长们洒在空中的红纸,寓意清扫旧年,迎来新年的新福气。

    还有算卦的,摇签的,在红色小木板上写好愿望挂在树上的,道长们送用红豆薏仁红枣等物熬煮的福粥,送给孩子的红色苹果和观里自己做的糖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人来人往间,热闹得令每一个人都不自觉的被感染笑意。

    甚至有滨海市的人说,没有任何一个滨海人的童年里,没有海云观的记忆。

    那种人山人海,热热闹闹年味十足的场面,也年年都会被滨海市电视台直播,喜气洋洋的祝福所有市民。

    不过,对于海云观的道长们来说,那就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

    马道长听到宋一道长的顾虑后,也深以为然。

    “虽然我很想说不用担心,要祝福张导。但是张导的运气实在是不争气,让我放心不下。”

    马道长叹了口气,掏出手机说道“我给张导说一下这个事情,问问他那边选的是哪个地点,我们也心里有个数。”

    “也不知道张导祖上到底出过什么人物,天师吗怎么会招鬼到这种程度。”

    马道长提起张无病,就长吁短叹“本来以为这是个人体质问题,现在看,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张导的血脉问题。这种撞鬼程度,是真的能够存在的吗”

    宋一道长对张无病的事略有了解,便道“张无病导演本来应该死在十九岁那一年,不管他父亲从前给他的找到的是谁,算出来的命盘都应该是如此。他不应该活过二十岁,他的命盘不属于人间。”

    “但是他遇到了燕师弟。”

    “从他们在滨海大学相遇的那一刻开始,两个人的命盘就开始互相影响,并导向了所有人都未知的方向。恐怕,只有天地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毕竟人有千卦,天却只需一算。”

    宋一道长沉吟“不过,当时乘云居士,应该是早就算到了这一幕。”

    马道长叹气“乘云居士早已经仙去,就算我们现在猜,也不知道真相到底为何。”

    “从鬼山开始,事情就早已经脱离了海云观和我们的掌控范围了。”

    马道长仰起头,目光投向高远天空。

    “大道在上,大道无情。”

    “却生育天地。”

    被马道长挂念着这一次拍摄地点的张无病,却累得想要直接躺平在街上,像累惨了的萨摩耶一样任由别人怎么拽都坚决不想起来。

    但是有导演组在后面催着,还有官方负责人、偏南地区官方、视频平台官方、滨海市等等所有人的消息,都在张无病的私人账号里,等着他一一回复和确认,让他半点都抽不出时间。

    张无病甚至恍惚觉得,自己快要连喘气的时间都要没有了。

    “妈,你一定要帮我向你的助理表示崇高的敬意。”

    在接到张母关心打来的电话时,张无病认真的说“我以前错得离谱,竟然觉得家门外的世界是美好的。没想到要独当一面需要操心的事情有这么多,以前都是你和爸的助理秘书帮我做,我都不知道。”

    他的语气诚恳,带着熬夜后的恍惚“太强了,真的。现在换成我,每天都要打几百个电话,和上百号人打交道要是我是社交恐惧症,恐怕已经吓死了。”

    张母“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朝旁边做了自己十几年助理的职业女性悄悄比了个大拇指。

    助理也在短暂的惊讶后,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

    所以说,张家的崽虽然经常顶撞张父,但还能被张家所有人喜欢,甚至还能抱住燕大师的大腿成功活下来,都是有原因的啊。

    说话真甜。

    助理笑着摇了摇头,忽然就理解了张家所有人,甚至节目组接触到的人都喜欢张无病的原因。

    张无病向张母抱怨,说自己除了敲定地点之外,还要选出来一位补进来的嘉宾。因为需要考虑各个递来合作意向的明星艺人后面的公司,还有其他很多影响因素,他依旧抓狂得快要头秃了。

    “宋家的小儿子受伤,我前几天去看他,他还和他哥哥吵架,说是想要让之前那位退圈的歌神参加你的节目。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宋家小儿子竟然想管我叫妈,吓得我哟,难道他为了让公司艺人拿资源,已经这么拼了吗”

    “但不应该啊,宋家小儿子的脾气出了名的差,而且从来不管公司事务,不应该这么上心才对。”

    张母想了想,说道“我当时装作没听到,不想要影响你的判断。你放心,不管你选谁,有我和你爸在,谁都不敢怎么样你。”

    “退圈的那位歌神啊”

    张无病摸了摸自己下巴,想起来一件事“妈,那不是你年轻时候的男神吗我爸还吃醋来着。”

    张母一仰头,骄傲道“那是,也不看看老娘选男人是什么眼光,不好的能被我看在眼里吗”

    张无病被逗笑了,也笑着应和,狂夸张母,听得张母心花怒放,感慨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儿子虽然从小撞鬼让她操碎了心流干了眼泪,但却是个实打实的好孩子。

    “对了妈。”

    临挂断电话之前,张无病忽然飞速的说“我爱你,啾啾。”

    张母拿着已经被挂断电话的手机,直到黑屏仍旧没有回过神来,愣在了原地。

    助理好奇上前,张母才笑着快速眨了眨眼睛,将眼眶里的热泪逼退回去,笑骂了一句“这孩子,说什么呢。”

    不过,挂断了电话的张无病自己却知道,他是因为看到了南溟山的惨状,才会鼓起勇气,对母亲如此直白的表达亲情爱意。

    那些尸骸的亲人,再也听不到来自他们的一声问候了。

    南天也再也见不到心爱的阿婆。

    看到他们,张无病才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有多幸运,家人朋友都好好的活在世上,没有生死别离,没有病痛衰老。

    人生诸般苦楚,却只有见到过,才更加珍惜生命,不肯浪费时间,也不能错过每一个向亲人表达关心的机会。

    张无病挂了电话之后,偷偷笑了好半天,脸都红了。

    然后他才咳了一声清清嗓子,给宋辞打了个电话。

    小少爷一回来就被送进了专属病房,他哥被他虚弱得随时都会枯萎的模样吓得半死,直接在他病房里办公,不敢错过一眼。

    结果小少爷却还是被他哥敲键盘打电话的声音吵得不行,怒气冲冲的朝他哥骂了很久。

    宋辞哥哥q皿q。

    接到张无病电话的时候,宋辞还在和他哥争论,明明他身体已经一点事情都没有了,活蹦乱跳得能打死一头牛宋辞自己认为的,真伪性存疑。

    但是他哥却死活不让他出院,生怕他一出院就虚弱回去。

    本来语气极差的宋辞,在听到张无病提起退圈歌神的时候,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语气瞬间好转。

    “你决定让他来参加节目补位嘉宾吗”

    宋辞疯狂点赞“张大病,这是你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了,相信我,你要是不选他,你就是臭傻子。”

    张无病“”

    离谱

    话都被你说完了,路都给我堵死了,我还说什么

    难道真要当臭傻子吗

    不过,当张无病气呼呼的管导演组要来退圈歌神的参与意向书,又找人问过退圈歌神的情况,也自己在几个网络平台上搜了一圈他的风评后,忽然就觉得,这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年歌神盛极一时,却急流勇退,在数万人的演唱会上鞠躬谢幕,宣布退圈。

    从那之后,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情况,却永远有人怀念他的黄金时代。

    甚至在他之后,很多人模仿他的风格和形象,想要取代他成为歌神。

    就连节目组之前请来的,和路星星同期进入节目的那位嘉宾,虽然被称为歌神,但谁都知道,那个“歌神”不过是凭着和退圈歌神相似的面容和声音,所以才被人奉上神坛的模仿品。

    张无病在翻阅许久,又和导演组开了很久的会讨论,终于一锤定音,敲定了这一期的补位嘉宾就是那位退圈歌神。

    “李鬼我们都请了,难道还差一个李逵吗”

    张无病道“既然宋家帮他递了意向书过来,宋辞也极力推荐他,他本身有实力有人气风评也好,还是我妈年轻时的男神。那,我完全没有理由拒绝他嘛。”

    燕时洵倒是不关心谁来补位、又是什么身份。

    娱乐圈里的大咖小咖,粉丝多少,都与他没有关系。

    他有自己的世界和生活。

    小院外是天地大道,而小院里,鬼神阎王齐聚,相处“融洽”,平静而细水长流的幸福。

    张无病打电话来的时候,燕时洵颤了颤眼睫,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拿电话。

    这个时间其实不算晚,还没到燕时洵平常的休息时间。

    但是今天却是个例外。

    燕时洵本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生病的事情,这已经离他太过遥远,上次生病的记忆已经久远到模糊不清了。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这次不仅生病,而且还发烧了。

    间接原因是邺澧。

    因为小院是老式布局,所以并不像现在每个房间有单独的淋浴间,而是所有人共用一个。

    燕时洵洗完澡之后才发现,自己忘记把毛巾拿进浴室了。

    要是换成以前,他自己走出去拿就行。

    但问题是

    邺澧就坐在浴室外面的客厅。

    这让燕时洵犹豫了很久,都没能下定决心出去。

    于是,他就带着浑身逐渐变冷的水珠,在寒冷的冬天站了很久,还有风从窗户的缝隙里挤进来。

    燕时洵成功病倒了。

    他躺在被子里,等睁开眼睛时,窗外已经是黄昏,金红色的夕阳洒落院子。

    美丽却让人心生无限孤独。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从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还有冰冷的空气。

    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有些脆弱,更容易孤独。

    燕时洵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早已经在李乘云走了之后,习惯了一个人的孤独,但此时,却忽然间让他无法再忍受。

    似乎院子里应该有背书的井小宝,旁边应该坐着邺澧,或许还要再加一个路星星和张无病。

    是因为之前习惯了邺澧在身边吗

    习惯了只要抬眼看去,就能看到邺澧吗

    好像是个坏习惯。

    燕时洵昏昏沉沉的想着,眼睫不受控制的往下垂。他拉了拉被子,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了些。

    而这时,房门却被轻轻敲响。

    不等燕时洵回应,房门就已经被推开。

    邺澧手里拿着托盘走了进来。

    他将手里的粥碗和热毛巾都先放在了一旁,然后默念起符咒让自己的手掌更热一些,接近于生人体温,才伸手去试探燕时洵的额头。

    燕时洵半睁着眼眸看去,换来邺澧的微笑。

    “好些了吗”

    邺澧又是无奈又是生气,但又不舍得说重话,只能道“生人脆弱,下次洗澡忘了拿毛巾,也可以先让我离开,你再自己出来拿也行啊。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燕时洵抿了抿唇,也觉得奇怪。

    自己明明不该是害羞内向的性格才对,但莫名的,他在邺澧面前,总会有些许不同。

    额头上落下的手掌带来微凉的舒适触感,让燕时洵没忍住蹭了蹭。

    邺澧眼瞳一缩,随即唇边克制不住的扬起笑容。

    在他眼里,这简直是大型猫科动物主动伸头过来蹭蹭掌心,可爱得他心都软成一团。

    有什么比平常里充满力量和攻击力的强大存在,忽然间露出的脆弱一面,更吸引人的吗

    对邺澧来说,这就是最极致的诱惑力。

    他甚至有种冲动,想要揉乱大猫猫的头毛,手感一定很好。

    但当邺澧回神过来,再次看去时,才发现燕时洵已经在半梦半醒中重新阖上了眼眸,往日里俊美却锋利的容颜显露出一分柔软来,浓密的睫毛在眼眸下投下一片阴影。

    似乎是因为邺澧微凉的体温反而让燕时洵觉得很舒服,于是,他抱着邺澧的手掌,沉沉睡了过去。

    邺澧连呼吸都放轻了,他轻轻的将燕时洵手中的手机抽走,直接按断了通话。

    对面本来还在不停说着的张无病“”

    完了,燕哥讨厌我了吗qaq。

    对于邺澧而言,张无病现在就是个聒噪的蝉,“吱了哇吱了哇”的吵闹,影响燕时洵的休息。

    就算张无病要说的是天塌了的大事,邺澧现在都不在乎。

    没有比燕时洵的休息和康复更重要的事情。

    邺澧坐在床边保持着这个姿势,唯恐惊醒燕时洵,但却没有丝毫不耐烦和疲惫,只是一动不动的用温软目光注视着燕时洵,整个人都被染上了燕时洵高热的温度。

    金红色的夕阳洒进房间,美轮美奂,却因为两个人的存在而不再有孤寂之感,反而温馨柔软,暖进了心底。

    不过,在房门外面,井小宝面无表情的扒着门缝往里看,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邺澧,像是要吃了他的血肉。

    邺澧漠然投过去一眼,丝毫没有面对燕时洵时的温暖笑意。

    井小宝顿时缩了缩,踮起脚去够门把手关了门。

    他的大眼睛里蓄了一层眼泪,连软嘟嘟的脸颊都憋得通红,看起来委屈极了。

    可惜,他唯一一个能够告状的人,现在正睡着呢。

    井小宝瘪了瘪嘴想要哭,却先打了个饱嗝“嗝”

    厨房里,堆满了邺澧尝试做粥的失败品。

    不过,它们现在只剩下了空碗。

    井小宝qaq好撑呜呜好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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