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本来应该是所有人安睡的时间,山神庙的地面却忽然剧烈的颤抖了几下,像是发生了地震, 连桌面上的东西都摔落向了地面。
“轰”
数声巨响接连响起,闷闷的像是砸在人的心口上。
山神庙正殿旁边的小屋里, 一直站在窗边向外看去的两名村民,因为这响声, 兴奋得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是山神, 山神降临了。”一名村民扶着窗框, 兴奋得连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杀了他山神大人,杀了那个不敬神的家伙让那个胆敢夜闯正殿的家伙看看,擅自冒犯山神是什么下场。”
另一名村民哈哈笑着,虽然有雨幕和墙壁阻隔着, 但他却像是就在现场一样看得一切都分明“是祭神的时候了山神大人啊, 请看看我们为您献上的祭品, 看看今年的收成您还满意吗”
在两名村民身后,那中年男人佝偻着身体缓缓走到窗边, 在行走间, 他那张原本丑陋猥琐的脸,竟然一点点长出了黄色的毛发,变成了一张毛脸, 头上也立起了两只毛发硬喇喇的耳朵。
他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也都渐渐长出毛来, 佝偻的身躯也失去了人类的模样, 原本早就在进化中适应了直立行走的人类双腿, 变成了动物习惯于匍匐的腿型。
竟是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黄鼠狼。
那黄鼠狼动了动嘴巴, 露出了一口黄渍锋利的牙, 脸上的肉都被挤到一处, 笑得狰狞丑陋。
“正好,明天就是山神诞辰,这些人来得正是时候。山神一定会满意你们为他准备的祭品的,你们的愿望,山神都会实现。”
那两名村民呼吸粗重急促,脸上带着狂热和期待。
“山神,山神”
“您最虔诚的信众,一直都在这里等待您为我们实现愿望”
村民的声音被暴雨的声音遮盖,无法传到正殿。
而正殿之内,此时一片灰尘弥漫,看不清具体的情形。
原本铺在地面上光滑的瓷砖,现在已经被巨斧劈开,粗大纵深的裂缝一路蔓延到正殿门口,几乎要将土层劈裂。
而碎石和灰尘被激起飞溅,弥漫了整个正殿,灰蒙蒙的,看不到原本站在这里的燕时洵在哪里。
壁画上间或有几名人物在看到这一幕时,怔了怔,又像是在意料之中一样,露出了悲哀的神情,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高大的镀金神像缓缓直起腰,巨大的手掌提着斧头柄,用力将深深砍进了地面的斧头从土层中拔了出来,带出的碎石飞溅落在四周的壁画上,顿时一阵细碎的撞击声。
神像那双像是巨大无比的玻璃球一样的眼睛转了转,没有在灰尘中发现任何人的踪迹,于是满意的收回了武器,准备重新走回到神台上。
但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修长身影却忽然从灰尘中冲了出来,直扑向神像,落脚在神像缓缓收回的武器上,脚踩着斧头的锋利刀刃跃身而起,轻盈的落在神像粗壮的手臂上。
不等神像反应过来,那人就立刻借助着神像的手臂和肩膀作为起跳点,几个纵身就敏捷的直接跃上了神像头顶,身形稳稳的傲然站立。
那人线条锋利的俊美面容上写满了不羁的狂气,狭长上挑的眼眸中光芒灿灿明亮。一道鲜红的伤痕斜在他锋利的眉尾一直到眼尾,正是刚刚被碎瓷片迸溅到时所刮伤的伤口。
血液缓缓从伤口流淌而下,将他的眼尾染得血红一片,却更显得张狂肆意。
正是被神像和壁画中的人物都认为会死在这一击之下的,燕时洵。
他毫不在意的抬手擦掉了眼尾的血迹,让自己被鲜血糊得血红的视野重新清晰起来,手背却被染成血色。
燕时洵勾起浅红的唇,不加掩饰的嘲讽“果然是邪神,山神庙里竟然会有这种东西,真是侮辱了山神正位的威严神位,呵。”
“来,让老子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毫无廉耻的端坐在山神庙里接受信众叩拜。”
他嗤笑,眼带轻蔑“出云见风雨,以身守山川山神,你,也配”
燕时洵站在神像之上,从高空俯视着山神庙的一切,高大而开阔,仿佛能一眼望到山川大泽的尽头。
而他俊美的面容肃杀,血红的眼角眉梢泛着狂傲的锋利。
他修长的身躯就像一柄刀,直直的插在神像之上,守卫着正邪之间的分明。
仿佛在他脚下,何止魑魅魍魉,就算是邪神
也杀得。
过于巨大的神像相较于燕时洵而言,行动迟缓而笨拙。它只觉得一个人从自己眼前跑过,再愤怒的举起武器想要攻击时,眼前却已经失去了那人的踪迹,只能不断在正殿中乱转着圈四处找寻,却无论如何都看不到它的视野盲区、踩在它头顶的燕时洵。
明明充满了力量和震慑力的高大身躯,却像是没头苍蝇一样慌乱得可笑而滑稽。
任由神像不断上下颠簸,燕时洵的脚却始终稳稳的踩在神像头上。不像是他被追杀攻击,倒像是他在驯服神像。
周围有注意到这一幕的壁画人物,惊呆了。
他们本以为山神是不可战胜的,他们的魂魄也只能永远被禁锢在这里,一日复一日的承受着痛苦,在煎熬中悔恨当年利欲熏心做下的傻事。却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够将神像戏弄得像是牲畜般狼狈,并且丝毫不畏惧山神。
这个人,这个人会帮他们离开这里吗
零星几个壁画人物原本全然黑色的眼睛里,重新出现了光亮。
其中一名年轻妇人急切的跑到燕时洵视野范围内的壁画上,手指焦急的指着燕时洵的身后,比比划划的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想要告诉他。
燕时洵注意到了这个异常的壁画人物。
但还没有等他仔细看清楚这个人物想要传达的意思,天棚上色彩艳丽画出来的巨大动物,就被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气得毛发直立,原本就丑陋的毛脸全部皱在了一处,狰狞可怖,张开了嘴巴像是在尖叫着。
明明画在天棚上那个像黄鼠狼一样的动物没有叫出声音来,但神像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一样,原本乱转的身躯停了下来。
脚下神像的异常引起了燕时洵的注意,他没有怠慢,在失去了法决咒语的力量之后,他就将警惕提到了最高层级,一点风声都会被他注意。
邪神当前,他想要找到突破的方式取胜,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大脑和身体力量利用到极致。
燕时洵低垂的眸光凝固在神像身上,他浑身的肌肉紧绷,随时准备着做出反应战斗。
但神像却像是放弃了一样。
它一手拿着巨斧,一手持长枪,转过沉重的身躯,向后面的神台走去。每一步留下的沉重脚印,就是一声让大地震颤的闷响。
在燕时洵视觉死角的斜上方,壁画上的动物一直死死盯着燕时洵,观察着他的状态。
终于,就在神像缓缓高抬起腿,想要迈上神台时,倾斜的角度令燕时洵的注意力收回了一部分放在自己身上,重新调整肌肉保持平衡。
就在这一刹那,那动物大大张开嘴巴,嘶吼尖叫。
神像巨大的手掌猛然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举起手中的长枪,带着足有万钧的力量直接向自己的头顶刺去。
长破了空气发出破空的尖锐爆鸣声,裹挟着阴冷的风,直冲向燕时洵而去。
燕时洵意识到了什么。
他柔韧度极佳的身躯猛然向后仰起,高度骤然下降,堪堪避开了从自己眼前划过的长枪。
他迅速抬眸向自己的正上方看去,与那还在狰狞狂笑一副得手了的得意表情的动物,对视了个正着。
那动物的笑容一僵,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发现。
它也没有想到,这个人类死到临头了还有勇气和它对视,没有发抖求饶,没有像从前的那些人一样被吓得魂魄不稳,好让它找到机会趁虚而入。
反而,这个人的眼里都充斥着兴奋疯狂的战意,好像越是危险的境地,他就越是能酣畅淋漓的战斗,越是强大的对手,就越能激发他的兴奋。
无论对手是谁,无论他和对手的差距如何,他都没有一丝一毫畏战的意思。就算对手是神,那么只要是邪神,他也会杀死在当场。
燕时洵的眼眸,明明白白向动物透露着这样的讯息。
从未见过这样疯狂的家伙的动物,在这样的眼神下也不由得颤抖了下肥硕巨大的身躯。
一个眼神就以十足的压迫感而让对手产生了畏惧心理的燕时洵,却并没有停留太久。
他在确认了自己头顶上果然是有东西,在为自己脚下的神像传递着消息、充当着神像的眼睛后,就立刻重新一个前仰,借助着力量恐怖的核心腰腹部,将自己后仰到几乎与神像头顶贴平的修长身躯,重新荡了回来。
而此时,神像手中的长枪也恰好在自己的头顶抡了一圈,却一无所获的重新回到了神像手里,没有碰到任何东西的感觉。
那长枪由金属铸造,从力道十足的惯力来看并非空心铸造,而是实打实的长达三米的金属长棍,两头皆是锋利的六棱刃,一旦被伤到,必定血流不止。就算运气好没有利刃伤到,被这上百斤重的长棍打一下,也绝非肉身的人类所能承担得住的力量。
但燕时洵却再一次完美的避开了神像的攻击,那长枪这次甚至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扫到。
两次攻击皆失败,那个生人还站在它的头顶上。感觉到了对方的轻蔑,神像被激怒了,大声吼叫了一声。
整个山神庙都颤了颤,像是在地震。
燕时洵却趁着这个空档,修长的双腿肌肉瞬间紧绷发力,下盘稳稳的站立了起来。
然后他敏锐的从神像手掌的动作轨迹中,判断出神像马上就要进行下一波攻击,长枪很快就会再次向他扫来,不将他从神像头顶扫下去不罢休。
原本燕时洵选择在之前神像手持巨斧弯腰攻击的时候,借助着神像的手臂肩膀直接落身在神像头顶,是因为在神像攻击他时,他并没有慌张,反而反应迅速的借助着神像与他近距离接触的瞬间,快速看清神像的构造,并计算出了神像大概的攻击力和会使用的攻击方式。
那个时候他就判断出,神像在力量十足的同时,也失去了敏捷的特性,无法进行太细致的动作,并且因为铸造神像的金属过于笨重,使得神像的动作迟缓,存在很大的视野死角。
在他失去了法决力量的现在,不适合以毫无防备法器和攻击武器的状态,正面迎击一个邪神足有数吨的攻击。
所以燕时洵才会直接跃上神像头顶,借助着视野死角来隐匿自己的身形,想要在这个视野开阔的地方看清神像的动作和攻击模式,借此找出神像的弱点,在适当的时机出其不意发起攻击。
然而,那个时候燕时洵忽略了天棚上一直没有动作的动物画像。
有了动物能从山神庙最上方俯视一切,充当神像的眼睛,神像转身不便、视野死角过大的缺点就被弥补了上去,相当于敌人有两个,不再利于燕时洵使用这样的战术。
如果他再继续站在神像头顶,只会成为对方的标靶,反而方便对方进行攻击,彻底落入了被动之中
于是燕时洵当机立断,抛弃已经无效的方法,准备化被动为主动,借助神像的力量成为自己的力量,主动出击。
他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处于低消耗的平稳中,呼吸声微弱得几乎被掩藏在神像发出的声音之下,融入雨声中,让任何东西都无法通过他的呼吸频率来判断出他的状态。
然后燕时洵的眼眸死死的盯住神像手中的长枪。
在他注意力高度集中的视线中,神像手中再次高举起的长枪,变成了一帧一帧的慢动作,空气中也残留着运动轨迹,让长枪还没等抵达他的身前,他就已经提前判断出了长枪将要落下的位置。
燕时洵的身躯微微前倾,全身流畅有力的肌肉张弛有度,将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腰腹部和双腿上。
他就像是黑暗中顶级的掠食者,耐心而无声的专注注视着自己的猎物,等待着时机到来的那一刻。
终于,长枪接近了神像头顶,眼看着就要狠狠撞击上燕时洵的双腿
就是现在
燕时洵眼神一厉,脚下的马丁靴直接一蹬神像的头颅,借力冲飞跃身而起。
散落在额前的碎发被空中高速吹刮过的风拢到脑后,露出他漂亮的额头和过分明亮锐利的眼眸。
而他的衣角被风吹起,猎猎作响。
像是从天而降的神兵天将,爆发出的惊人气势和狂暴力量,足以镇压任何魑魅魍魉。
燕时洵有力的腰腹部让他能够在空中细微的调整着身姿,他的双眸一直锁定着长枪,大脑飞速运转,从弧度与运动轨迹中计算着自己的落点。
腾空感并没有让他有所慌乱,他仿佛天生就应该翱翔于苍空之中。快速从身边吹刮过的风和失重的降落感,反而让他将激增的肾上腺素全部转化为了酣畅兴奋的战意。成为令对手颤抖恐惧的,比恶鬼还要凶残之人。
在头顶扫了空的长枪抡了个圈,在惯性之下重新向下走,呈现出将要回到神像手部位置高度的趋势。
就在这时,一直从空中快速坠落的燕时洵,借助着长枪下落后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位置,直接伸出手毫不犹豫的握向长枪。
终于
燕时洵那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稳稳的握住了长枪。
神像只觉得手中的触感忽然发生了改变,困惑的向下看去时,就正对上了燕时洵那张俊容。
燕时洵咧开了浅红的唇,似乎在向神像和神像头上的动物挑衅。
然后,他一脚蹬向神像的腹部,马丁靴坚硬的鞋底和神像金属的身体相撞,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燕时洵借力发力,他深吸一口气,双臂骤然发力,竟是直接从神像手中抢夺走了长枪。
重重落在地面上。
燕时洵从双膝弯曲卸掉缓冲力度的姿势中,缓缓站起身。
他手持长达三米的金色长枪背于身后,修长的身躯站得笔直,充斥着酣畅战意与狂气的面容毫无惧色,微微仰首看向神像和天棚上的动物,笑得肆意。
“现在,我们可以面对面的打一架了。”
他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傲然和嘲讽笑意,在瞬间安静下来的大殿里,掷地有声,气势锐利如乍破银瓶。
“怎么能攻击手无寸铁的柔弱之人呢,你有两柄武器,我赤手空拳,打起来多无聊。”
燕时洵笑得张狂“现在你有,我也有,这才叫公平。”
“装神弄鬼的东西,来吧,让我看看胆敢冒充山神甚至对附近村子下手的,究竟是什么阴沟里的东西”
燕时洵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里一圈圈回荡。
张狂,却有足够支撑燕时洵张狂的底气和力量。
无论是怎样劣势的困境,燕时洵都从来不曾怀疑过他自己。
就算从他身上拿走法决符咒,拿走请神问神的能力,就算一层层将他所有曾经所学过的知识全部剥夺,他也从不畏惧。
身为人,能够震慑邪崇的,从来就不是那些外力
而是他大脑里的思考,锤炼磨砺的身躯,和从来没有动摇过的意志。
从十几年前,他脚下的路就已经足够清晰和坚定。
燕时洵的眼眸明亮如刀锋雪光,好像哪怕有邪崇与他对视,都会被他割伤。
而正殿四周墙壁上的壁画人物,都被这接二连三打破常规认知的情形惊吓得目瞪口呆,愣愣的站在壁画中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有一些村民原本还兴奋的举手叫好,为神像助威,却没想到,神像不仅没有将燕时洵这个在他们眼里不敬神的外乡人锤死在当场,却反而被燕时洵夺了武器。
他们举向空中的手都僵住了,茫然四望,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人,也可以反抗神吗
这一刻,许多村民心中“山神是无所不能的,只要反抗就会死”的观念,轰然倒塌。
长达十几年,一直笼罩束缚住了很多村民们的阴影,露出了裂缝。
从里面透出了光来。
而那个原本跑过去想要为燕时洵指明着什么的年轻妇人,在看到这一幕时,眼里的光愈发明亮。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所渴求的安稳结局,嘴边扬起的笑压都压不下去,泪水却违抗她心情的从眼里流了出来。
哭哭笑笑,全是苦涩。
魂魄早就没有了肉身,又哪里有泪水呢
都是没有消散的执念和怨恨,化成了泪水而已。
神像似乎被这完全在意料之外的情景惊呆在了当场,它愣愣的看着自己一只空荡荡没有武器的手掌,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天棚之上色彩艳丽的动物,也惊呆了。
那张狰狞猥琐的脸上怒气卡到了一半,呆愣着,反倒像是个滑稽的小丑。
从来,从来没有生人,不就算是恶鬼阴差诸多邪崇,也从没有任何一个,能够从“神”手里,抢走“神”的法器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敢
他是怎么做到的
半响才回过神来的动物被气得不轻,扯着嗓子疯狂尖啸,就连它巨大肥硕的身躯上,一层层肥肉都在颤动,状若疯癫。
燕时洵却完全没有被动物这副模样吓住。
从神像手里抢来的长枪在他背在身后的手里转了一圈,流畅而轻松的挽了一个枪花,丝毫没有因为长枪过长过粗的尺寸而受到影响。
足有三米长、几百斤的长枪在他手里,就像本来就是他的武器那样趁手。
“羊癫疯了吗”
燕时洵低低的笑着,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漫不经心的蔑视“哦不对,我忘了,你不是羊。羊羊那么可爱还好吃,怎么是你这样东西比得上的。”
他扫视了一眼那动物,嫌弃道“肥肉这么多,你是偷喝灯油的老鼠吗又不可爱又不能吃。”
燕时洵扯开唇角,当着那动物的面,一字一顿的缓缓吐出加重过的音节“废,物。”
那动物只觉得一股火当即从它的胸腔中直接烧上了脑子,烧得它理智全无,十几年来养尊处优高高在上养出的一身仿造出的威严,全部毁掉了。
它就像是偷穿神仙衣服的鬼物,披着衣服傲慢的走出来,因为那些不知道仙人长相的人们诚惶诚恐的跪拜而洋洋自得,以为自己就是神仙。
却不知道,假的就是假的。
总会有人来扒了它的神仙衣服,露出它肮脏的内里,将它打回原形。
在愤怒之下,那动物用尖锐的爪子指着燕时洵,冲神像尖叫着,让神像立刻将这个该死的普通人杀死在这里。
它好不容易挣来的一切,不能因为一个该死的普通人就被撕坏
燕时洵却不耐烦的点了点自己的耳朵,向那动物问道“你是哑巴吗干嚎怎么也没有声音不过这样也挺好,呵,要不然真是心疼我的耳朵受苦了。”
那动物被气得身上的毛发根根直立啊啊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神像也重新动了起来。
接收到那动物的愤怒的神像不再有任何保留,手中的巨斧大开大合的劈向燕时洵,借助着从高处下落的力量,让巨斧的力量带有毁灭一切的压迫力。
没有任何物品,能够在这样沉重的力量之下还保存完整。
“轰”
地面再一次被劈开,碎石块崩落满殿。
燕时洵身姿敏捷的一跃身,并没有正面抗击神像这重重一击。而是趁着巨斧卡在土层之中,神像的手中没有武器可用时,挥舞起手中的长枪冲向神像。
“砰”
长枪的棍身力道十足的打中了神像的脖子,让本就因为巨斧被卡住而弯腰无法移动的神像,顿时向旁边偏去了沉重的头颅,金属铸造的脸上流露出了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击即中,燕时洵立刻借着长枪的惯力迅速收回长枪,重新又开始攻击。
“砰砰砰”
接连数声敲击声之下,是接连不断敲击在神像脖子上同一个位置的长枪。
长枪在空气中粘连带起一片残影,分不清哪一下是哪一下的攻击。
而被没有停歇过的攻击打懵了的神像,一时竟然也无法找到时机重新拿出自己的武器攻击。
燕时洵不会给他反应的时间。
他是狂傲,但不是自大。
他很清楚如果单纯比拼力量的话,自己和对方绝不是一个量级。但对方却也因为获得了力量而舍弃了其他很多东西。
比如敏捷,比如速度。
这刚刚好是他的优势。
在之前燕时洵没有从神像手里夺走武器的时候,在力量上他是完全欠缺的。那个时候他没有贸然进行攻击,也正是因为此。
就算再敏捷速度再快,面对这个量级的敌人贸然上前,只会是找死。没有力量,没有办法站在同一个擂台上。
所以燕时洵才会从神像手里夺走武器,将神像的力量,变成自己的力量。
即便长枪几百斤的重量和三米的长度,都稍有拖住了他的速度,但这笔买卖非常划算。
只要有力量,加上足够的速度,再找出对方身上最薄弱的地方持续不断的攻击,依旧可以取胜
连续几十下的打击在让神像的状态越发不好,甚至不自觉放开了拿着巨斧的手,想要伸向自己快要断裂开的脖颈想要拯救自己的同时,燕时洵的体力也在迅速消耗着。
大量的汗水打湿了燕时洵的衬衫,他能感觉到力量在自己身体里迅速流失着,每一束肌肉都在哀嚎颤抖着,心脏也开始不规则的突然跳动,在向他发出警告。
恐怕他的体力,很快就会达到极限。
但是
没关系
汗水顺着额角流淌进燕时洵的眼眸里,他却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注视着神像,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大。
这是一场耐力战。
比的,就是先是他嬴。
还是,神像先死。
“咔,嚓”
一声轻微的金属断裂声,忽然在连续不断的“砰砰”敲击声中,被燕时洵的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了。
一直遭受长枪击打的神像的脖子,竟然在这样迅猛的攻势下,裂开了一条细缝。
虽然和神像巨大的身躯相比,那道细缝小得可怜,但它却缓慢的扩大着,沿着神像的脖颈一路向下。
燕时洵浅红的唇咧开笑意,然后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长枪收回,第一次停下了攻击。
原本焦急的看着胶着战局的动物,纳闷的看向燕时洵,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
是没有力气了吗
它看着燕时洵脸上的汗水,在心里得意的想道就算再怎么出乎意料,那毕竟也只是个生人,只要是肉体凡胎,就会累,就会有极限。现在不就是果然最后赢的还是它们这一方。
原本心惊胆战的那动物重新放下了心,不再担心神像会被燕时洵直接斩首打断。
然而就在那动物刚刚放松的下一刻,神像慢慢转回头来的时候。蓄力已久的燕时洵却再次发起了攻击。
这一次的攻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重。
燕时洵不再保留自己的体力,他高高举起长枪向后,然后一把抡圆了直接攻击向神像的脖颈
“咔嚓”
“轰”
神像的头颅竟然沿着脖颈齐根断裂,金属到达了承受力量的极限,在长枪之下,直接被打飞了出去,直直的冲向斜上方的天棚。
从早就被燕时洵计算好的角度飞向那动物所在的位置,在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后,直接嵌进了天棚之中。
那动物瞠目欲裂的表情被神像巨大的头颅击中,变得惊恐而痛苦,不断挣扎了起来。
而正殿之内,鸦雀无声。
只有零星的碎石砖块,从天棚脱落下来,砸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而燕时洵手中金色的长枪“锵”的一声,拄在了在巨斧劈砍出来的深坑中。
他一手搭在长枪之上,另一只手放在自己劲瘦的腰间。
正殿里刚刚被神像头颅飞出去而带起来的风,缓缓从他身边吹过,将他的衣衫吹卷起,露出结实流畅的肌肉一角。
有微弱的光从开了条小缝的正殿大门里透出来,照在他的身上,让他在一地狼藉的黑暗中,如此显眼,不可被忽略。
燕时洵笑得畅快淋漓,神情傲然的宣布道“看来,是我赢了。”
“所谓邪神啊,就算批了一层神衣,也不是神,只能是害人的恶鬼。”燕时洵微微仰了仰下颔,毫不加掩饰的表现出自己对那动物的厌恶“人人得而诛之。”
满墙的壁画人物,就这样目瞪口呆的,看着在逆光中傲然挺立的青年。
他们愣愣的看着燕时洵,脸上的神色复杂。除了他们自己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也许是后悔自己早早听信了谣言,选择了这条路。
也许是悔恨自己没有早些反抗,竟然将山神当做是不可战胜之物而畏惧。
也有可能是怨恨,怨恨这个从外乡来的人什么都不懂,断了他的财路
但燕时洵并不在乎他们在想什么。
在之前站在神像头顶的时候,他就敏锐的发觉了,神像满身都披着战甲武装得完备,全身坚硬而看似没有弱点。
但是神像的脖子,却没有被任何东西保护而裸露在外,并且是神像全身最细的地方。
就算能动起来的神像已经超出了正常世界的范畴,但是,神像是有形之物,还是由工业下的金属所铸造。这在赋予了神像重达数吨的沉重力量的同时,也为神像添上了一个致命弱点。
金属的弱点,就是它的弱点。
只要他能够从神像身上最薄弱的地方下手,就能破坏掉神像。虽然不知道神像的完整性被破坏之后还能不能再动起来,但目前并没有其他更好的进攻方式。
所以燕时洵选择了在现有信息的支撑下,豪赌了一场。
没开盘就怕死的人,注定会输。
但他相信,自己能赢。
于是
他赢了。
彻彻底底。
不过这也带来了另一个问题。
燕时洵放在腰上的手掌,不动声色的揉了揉肌肉,唇边泛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他为了能够在空中成功跳向被计算好的落点,肌肉拉伤了。并且,几十次的攻击加上最后一次毫无保留的攻击,他现在已经处于脱力状态,手脚软绵绵的提不起来力气。
甚至他已经到了需要长枪来支撑着他的地步,如果不是有这个支撑点,他恐怕已经坐下了。
如果这个时候,还有任何东西有多余的战力来攻击他,他很可能就会因为避闪不及而受伤。
就在燕时洵警惕的看向周围,大脑迅速运转思考如何从正殿安全撤离的时候,一声沉重的闷响,忽然在正殿中响起。
“吱,嘎”
竟是神像失去了头颅的身躯,在缓缓倾斜,倒向地面。
看方向,正是燕时洵所站的位置。
在估算了下这么巨大的神像倒下来之后所影响的范围之后,燕时洵的眉眼间染上了一丝无奈。
以他现在的体力,好像,慢得没办法及时撤离出这个范围了啊。
但燕时洵的无奈不会制止神像的倾倒。
无头神像依旧在缓缓的向下倒去,失去了头颅后,它就是一块不会动的巨大铁块,重达数吨。
燕时洵手扶着长枪支撑着自己已经脱力的修长身躯,仰着头,眼睁睁那片金色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双有力的手臂,忽然从燕时洵的身后伸来,揽住他的腰将他直接向后带去。
燕时洵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景色竟然在视野两旁迅速倒退。而自己的腰间则被一双冰冷却有力的臂膀揽着,保护在一方结实的胸膛间。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脖颈旁边,有一道阴冷的气息落在自己的肌肤上,凉得他生理性的抖了一下。
耳边传来一声巨大的轰响,灰尘碎石四溅。
待燕时洵再重新定神看去时,自己竟然已经站在了正殿之外。
大开着的正殿门内,那无头神像,已经轰然落地。
从他的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笑声。
“为什么不跑,喜欢殉葬”
燕时洵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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