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下了盘山公路后, 很快就开上了通往目的地的乡道。
天色已黑了下来,车队渐次打开了车内的灯光,柔和明亮的光线下, 嘉宾们闲聊游戏的氛围轻松而愉快。
但高档旅游车隔音良好的车窗, 也隔绝了外面细细碎碎的声音。
“哗啦”
“哗啦”
像风吹拂过旷野,道路两边已经荒芜的田地里, 枯枝翻滚着从田埂上吹过。
然后,被一只惨白的脚骨踩中, 发出轻微碎裂的声音。
没有了血肉的尸骨摇晃着,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田野中, 空洞黝黑的眼眶里探出无数细长扭动着的白色蛆虫, 像是白色的海草飘摇在海水中一样。
一具具骷髅像是嗅到了诱惑的东西, 迟缓僵硬的跟随在车队走过的路线后面, 从旷野中爬行走过,追随而去。
而夜幕四合,无边无际的旷野与黑暗低垂的天幕之下, 只有车队这唯一一点光亮,沿着笔直的道路行驶向前, 向最深的黑暗里。
就像是野兽伪装成了黑色, 张开了黑洞洞的嘴巴,等待着猎物撞入
在快要到达目的地的家子坟村的时候, 司机突然“咦”了一声,奇怪的向张无病说道“导演,前面好像封路了, 我看着前面放了路障”
远光灯下, 道路远方的金属路障在光线下, 反射着冰冷生硬的光。
而等张无病听到司机的话, 伸长脖子眯着眼仔细往远处看的时候,才发现那哪里是简单的工程路障,简直像是废弃工厂外面缠绕着重重锈迹斑斑铁丝网的围栏,将整条还算是宽敞的道路都封得密不透风,足足有一米多高,防止人进入或闯入。
但不同于官方会设置的常见路障,前方封锁了整条道路的障碍看起来更像是村民们自己封的路,堆在上面的不仅有破旧的铁丝网和铁索,还有杂七杂八的农具钉耙和破烂家具等,被横在路中央。
张无病赶紧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机上的地图软件,发现上面并没有提示这段路有被封路的信息,不由一脸茫然“不应该啊,如果封路了的话,地图上应该有官方告示,直接显示这里不能走,导航会自己换一条路线啊。这是什么情况”
工作人员里有经验比较丰富的,倒是有了个猜测“会不会是拦路要钱的这个地域很多村子都会把官方修的通过自己村子的路封起来,外来的人如果不给钱,是不给放行的。”
“这种不是官方因为修路或是附近有危险才封路的,是不会上传到地图软件上显示出来的,搜不到也很正常。像这种进大山里面的村子的路,如果不实地走过,很难知道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在办这档节目之前从来没出过远门,被长辈保护得很好的张无病,顿时一脸惊讶“啊怎么会这样还有这种事”
“不过”工作人员也凑到车辆最前面的车前窗上,看了半天没看到有守着路障的人,不由有些纳闷“怎么也没个蹲在这里收费的”
司机也赶紧道“导演,要真是村子封路收钱的话,咱们可赶紧停车吧。我年轻的时候遇到过,这种路都会在路上撒钉子,要是过路车不给钱,就把车轮胎扎破,让你走不了。天黑也看不清这下面撒没撒钉子,这附近也没有能修车的地方,万一轮胎全扎破了就麻烦了。”
但不管情况到底怎样,前路都无法再通行。
张无病赶紧给后面几辆车打了电话,车队渐次停了下来,堪堪在路障前面一段距离堪堪停稳。
“燕哥,前面封路了,没办法走。”
张无病小跑着溜到后面的嘉宾车,挂着乖巧讨好的笑容,对着从车上下来查看情况的燕时洵,指着前面的路障把刚刚工作人员猜测的理由又说了一遍。疯狂推锅表示这不是他的错,生怕又被燕时洵骂一顿。
“路障”
燕时洵看了眼天色,现在已经全部黑了下来,想再掉头折返,上公路找服务区住宿也是不可能的。
刚刚经过盘山公路时看到的起尸地,让燕时洵心中有了戒备。
再有几个小时就是午夜了,所有人不能在有危险可能的情况下露宿在外,并且秋天夜里很凉,车上的装备也不足以支撑所有人露营。
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可以住宿的地方,顺利度过今晚。
等明天太阳升起后时间充裕了,再来搞清楚路障的事情,并找出通往目的地的路。
燕时洵思维转了一圈,交待张无病找一找附近哪里有能够暂时借宿的地方,随即大步流星的快速走到路障的地方,仔细查看。
封锁了道路阻碍车辆行驶的障碍物,与其说是路障,倒不如说是杂物堆。
上面到处缠绕着带着倒刺的铁丝线,中间则用粗大的树墩和沉重巨大的石块垒砌着高度,间杂着农具和其他一些废弃不要的生锈铁具,上下左右全方位的封锁,防止有人想要攀爬上去。
比起防止车辆通行,更像是在防范有人翻过去。
因为他师父李乘云喜欢云游四方的缘故,所以燕时洵从小就跟着他走过了很多地方,山林村落也去过不少,甚至钻进人迹罕至的深密老林,去探访某些避世而居的某些得到人物。
所以,燕时洵的眼界开阔,见识到了很多平常人一辈子也见不到的事,也对偏远村落有些了解。
至于工作人员说的封路要钱,燕时洵见过。
但是那种路障,一般都会设置成可以挪动的,在路过的车辆交了钱之后,村民就会把路障撤下,将车辆放行后再挪回来,等待下一辆车。
然而现在在他面前的路障,却没有可以轻松搬动的可能,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
不是为了要钱,而像是附近的村子闹矛盾,于是一气之下就封锁了互相通行的道路。
“燕哥,这旁边有个村子,离这不远,应该可以借宿。”张无病拿着手机走了过来,将地图展示给燕时洵看。
燕时洵看着手机界面上显示出来的村落地形,眉头不自觉皱了一下。
这个地形很是微妙,山脉将目的地所在的家子坟村整个包围了起来,就像是半个太极阴阳图。
而张无病说要借宿的村子,则在半圆形的山脉之外,距离道路很近。
就像是高大的山脉将所有的风和光,都挡在了半圆之外,而将阴影投射在了家子坟村。
于风水堪舆学中,山北水南是为阴,不宜居住,居则大凶。更何况这里的山势契合了太极阴阳图中的“阴”,阴上加阴,抱阴还阳,是为阴神。
就算是日常中,人们也大多不会选择这种地方居住。因为阳光照射的时间太短,常年不见光亮不仅对农作物不利,人也会感到憋闷。
而最令燕时洵感到违和的,是从地图上看,封锁了道路的障碍物所在的地方,恰巧就在半圆最下方的节点上,劈开了整个圆满的阴阳图,像是一刀分开了阴阳。
“燕哥”张无病见燕时洵好半会没有出声,不由疑惑的开口唤道“这个村子有问题吗那我们也可以稍微跑远一点,旁边还有别的村子”
“不用。”燕时洵从地图上收回视,淡淡的道“就这个村子就行,没有问题。离得近也可以顺便问问他们,知不知道道路被封的原因。”
既然路障可能是因为两个村之间的矛盾而设立的,位置又如此微妙。那么离家子坟村最近的这个村子,很可能就是与家子坟村产生了矛盾的村子,是设立路障的当事人。
如果真是这样,也可以向这个村子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样不可化解的矛盾,才会不顾宗族关系直接撕破了脸。
只是嘉村
燕时洵看着地图上标注的村名,想起了之前早餐店老板和他说的,老板当年所在的村子叫嘉村,翻过山就是他妻子的村子,叫旺子村。
既然马上要去的村是嘉村,那按照老板所言,翻过山后就应该是旺子村。但是现在按照地图上,很明显翻过山后,是家子坟村,旁边也没有一个叫旺子村的村落。
旺子村去哪了整村搬迁
燕时洵皱着眉,表情严肃。
车队很快就到了旁边的村子。
与燕时洵的戒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村支书在听到众人来意后的热情。
“嗐,都这么晚了,你们要是不在我们这住,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村支书披着外套从村子里迎了出来,自我介绍之后,乐呵呵的道“前一阵汛期,月亮溪暴涨,不少路都受影响了。你们不熟悉这边的路,开错了地方迷路了就麻烦了。”
因为车队有好几辆车,停在村口后,张无病本想先一个人去敲门问问能不能借宿,没想到车子开动的声音惊到了村支书,他直接迎了出来。
在看到这么多人时,村支书也没有太惊讶,而是乐呵呵的回头一声吼,叫出了家里几个青壮年,想要帮节目组的人拎行李。
村支书道“看你们人挺多的,就先住在我家里吧,村里就我们家房间最多。原本是准备给家里几个孩子结婚用,结果这几个完全不争气被子什么的我让这几个小子去村里凑一凑,你放心,肯定够住。”
看起来村支书很是熟练有外来的人员路过借宿,是个热心肠的人。
这让张无病有些不好意思,赶快委婉拒绝了几个青壮年的帮忙,说能借宿已经很感谢了,行李我们自己来就好。
几个青壮年看起来也很熟悉有外来的人,见怪不怪的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说说笑笑,看起来很是开朗。
等嘉宾们拎着各自的简单行李包下车后,扑面而来就是村里清爽干净的空气,和热心肠的年轻人。顿时嘉宾们也都笑了起来,觉得虽然因为莫名其妙的封路而不能按时抵达目的地,但本来就是来体验农家乐的嘛,这样也没差。
领头的一个年轻人边走在张无病旁边,一边领着他们往村支书家走,一边热情的询问着他们是从哪来,是经商从这里运货路过的吗。
几个嘉宾相互看了一眼,善意的低低笑了出来“我们是想要去后面村子的农家乐玩的,但是道路被封了过不去,天又太黑,就只能先在这里借住一晚。”
一听节目组的人要去山后面的村子,几个之前还热情的和节目组众人聊天的年轻人,顿时脸色一变,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就连旁边的村支书都惊讶的看了过来“你们要去后面的村子”
张无病赶紧道“是家子坟村。”
村支书想了好半天,还是在旁边家里小辈的提醒下,才恍然想起来“哦哦,家子坟村啊。嗐,老了,我总是记不住。”
村支书皱起了眉,很快就主动换了个话题,不再提起山后面家子坟村的事情。
燕时洵一直沉默不语的走在节目组众人的中后方,听着他们和村民们之间的聊天,自然也将村支书的反应看在了眼里。
这个村支书看起来像是很不愿意谈起家子坟村的事
因为村里路窄,村支书家旁边也没有地方能停下这么多辆加宽加长的中巴车,所以车队就停在了村口,除了留下了几个看着车的工作人员,其余人都提着简单的行李包随着村支书进了村。
从村口到村支书家的这一段路,就算是对农村生活不熟悉的嘉宾,也能看出嘉村的发展很不错,家家都修了漂亮的多层小楼,有的还装了气派的铁艺雕花大门,门口也挂一盏昏黄的小灯,照亮了院子和外面的村路,不至于在晚上的时候完全看不清路。
而家养的大狗被拴在院子里,冲着陌生人龇牙咧嘴地低声狂吠。
年轻人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就直接朝大狗扔了去。
似乎大狗也熟悉年轻人,被打得有记忆了,顿时呜咽了一声,夹着尾巴重新趴了下来,不再叫了。
“村里的狗就这样,看见陌生人就叫。没吓到吧”走在燕时洵旁边的年轻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安慰着节目组众人。
燕时洵笑了一声“看家护院,是条好狗。”
本来已经蔫蔫趴下的狗,顿时像是听懂了燕时洵的赞赏一样抬起了狗头,眼睛亮晶晶的看向燕时洵的方向,尾巴也摇了起来。
只是谁都没有在意。
“到了,这就是我家了。”
村支书乐呵呵的推开大门,将众人迎进了院子里“家里的年轻人已经去村里借被子了,应该一会就能送来了。你们先进去坐坐,我这叫把我媳妇叫起来,收拾一顿饭。村里没什么好吃的,你们不要嫌弃。”
张无病忙说不会,向村支书道着谢。
村支书家里是足有五层高的小楼,像村支书所说,里面确实有不少空房间,即便节目组有大几十人,也完全住得下。
村里吃饭早,这会儿早就已经吃完了饭,再想吃饭也要重新开灶,还要等一会儿。
趁着村支书去厨房张罗饭菜,节目组众人也都各自去看房间,商量怎么个住法。
“我就说怎么外面这么热闹,又来客人了”从楼梯上下来个极为面善的中年男人,肩上半披着外套,一副已经睡下又被吵起来的模样。
“二叔。”走在燕时洵身边的年轻人朝中年男人喊着,似乎和中年男人关系很好,小声抱怨着“二叔你都没听见,爷爷刚才招待客人来家里的时候,又逮着机会把我们好一顿损,说我们不争气,这么大了连婚都不结。”
年轻人嗤笑一声,很是不高兴的道“结婚干嘛像杨光叔一样害人害己吗家里几个兄弟谁不知道杨光叔当年”
“杨土”原本很面善的中年男人当即脸色一变,匆匆瞥了眼旁边的节目组众人,朝年轻人低声喝道“什么都说,嘴上也没个把门的给我闭嘴。”
被叫做杨土的年轻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时悻悻的闭了嘴,不再继续说。
节目组众人虽然好奇,但也只当是村支书一家的家事,礼貌性的没有多问,只是在和中年男人打过招呼后,就被其他几个年轻人带着去了各个楼层的房间。
只有燕时洵和路星星,几乎同时将目光看向了杨土和那个中年男人。
杨光叔,杨光
早餐店老板,就叫杨光。
看来没错了,几十年前杨光就是从这个村子里跑走的。
此嘉村,是彼嘉村。
路星星的反应要大些,脸上藏不住自己的表情的看向中年男人,目光中也带着探究。
中年男人注意到了路星星的目光,脸色不太好看的匆匆和众人说了几句场面客套话,就转身上楼回了房间。
路星星立刻也拔腿就小跑着想要跟上去,想要拽住中年男人问个究竟“等”
但在路星星路过燕时洵时,却被燕时洵反应迅速的直接拽着衣领拉了回来。
路星星被骤然变紧的衣领拽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自然也就没能将自己的疑问顺利问出口,只蹦出个单音,就被燕时洵的手掌捂了嘴巴。
“噤声。”燕时洵语调平静的在路星星耳边低声的吐出音节。
他淡漠冷静的目光瞥过路星星,带着不由分说的警告和命令意味。
路星星本来以为自己会生气,但莫名的,被燕时洵的眼神这么一剐,他却抖了抖,真的一个字也没敢说出来。
燕时洵一手拽着路星星,然后平静而不发一言的看着中年男人离开,只是一直垂着眼眸侧耳倾听,凭借着良好的耳力一直注意着中年男人的脚步声。
上了楼,踩踏的声音和楼梯的阶数相比,是走过了三层楼。然后脚步平稳了下来,是在平地上走路,一,二走过了将近一百步,停下。
从两只脚的走路习惯不同而形成的脚步声细微的差距来看,中年男人向左转了脚步。
开关门时有微小的撞击声,清脆的声音不像是门轴发出的,而像是门上挂着的挂件在摆动时的声音,可能是玻璃制品。
以他刚刚观察到的中年男人的步伐距离来算,那就是大概三十米。
所以,这个被年轻一辈称为二叔、年纪与早餐店老板相仿的中年男人,住在四楼转弯三十米后的左侧房间,房门上挂着玻璃制品的挂件。
一直到所有的声音消失不见,燕时洵本来严肃平静的面色才慢慢放缓了下来,重新看向旁边的路星星。
“宋一道长一向是教你,看到不对劲的事情就直接不顾及环境和影响,直接冲上去正面询问吗”
燕时洵询问的声音很平静,语调几乎没有起伏。
但路星星就是觉得自己被燕时洵嘲讽了。
路星星顿时脸憋得通红,不甘心的梗着脖子嘴硬“你当是我是年轻不懂事吗我这叫不放过任何可疑的事情”
“哦,所以你喜欢正面冲。”燕时洵面色冷漠,就着拎起路星星衣领的姿势,抬手捏了捏他的手臂。
触手就是一片柔软的小肉肉,完全不是肌肉坚硬有力的手感。
路星星看着近在咫尺的燕时洵,本来想要冲出口问燕时洵在干什么的话莫名堵在了喉咙里,而他自己在燕时洵那张凑近了看越发俊美得锋利,压迫感十足的面容之下,竟然慢慢烧红了脸,张了嘴却像是个哑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都烧成了一团浆糊。
“你这个小身板,打得过”燕时洵没有管路星星的反应,只是扫了他两眼,就对他的战斗力有了个大概的评估。
他冲路星星的嗤笑一声“宋一道长到底是怎么放心把你放出来的你好歹也算是有天赋的,真不怕自己折损个弟子”
路星星虽然不是宋一道长的关门弟子,却是年龄最小的。
以燕时洵最近对宋一道长的了解,这个严肃而一丝不苟的道长,对这个年龄最小的弟子还是很疼惜的,颇有平常人家疼小儿子的架势。
路星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硬气的反驳燕时洵,但不知道怎么的,他却只是磕巴着喊了一句“要,要你管”,就扭头冲向了那边的节目组众人。
燕时洵“他脸红什么”
虽然燕时洵满脸的莫名其妙,不知道路星星是怎么回事,但他身后站着的邺澧,却直接黑了脸。
“你摸他。”邺澧冷声向燕时洵询问。
说是询问,却更像是陈述事实。
并且燕时洵竟然有种错觉,觉得这人好像有点委屈
燕时洵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有些恶寒的抖了一下,然后朝邺澧翻了个白眼“那叫摸你什么眼神”
“而且,和你有什么关系。”燕时洵莫名其妙的看了邺澧两眼,也迈开长腿走向不远处拼命冲他兴奋挥着手的安南原。
徒留邺澧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客厅中央,上方白炽灯毫无暖意的光亮,将他本就苍白没有血色的肌肤,照得更加像是雕像的质感。
邺澧的薄唇抿成一条线,看着燕时洵远去的背影,冷峻的俊容上没有任何温度,冰冷得可怕骇人。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高兴,很想让燕时洵以后不要再摸别人。
但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因为什么
他不知道。
燕时洵和节目组众人的谈话声从不远处传来,在空荡荡的空间中形成了回响,一层层叠加,显得如此空旷寂寥。
而邺澧独自站立在无人的客厅中,神色难得有些忪怔茫然。
第一次在农村人家里过夜的安南原,显得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时不时就要向身旁的年轻人问几句,透过窗户看到后院的水井时,还兴奋的招呼着燕时洵,示意让他也来看。
“燕哥你看,竟然是井。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可以打水喝的井,好神奇之前都是在电视上看到的,这个要怎么操作,需要拿绳子甩下去才能取水吗”
安南原兴奋的伸手点着玻璃,看起来很想要推开窗户亲自去后院到井边看看。
燕时洵的目光瞥过窗户外的水井,哼了一声“入夜不看井,你明天再去吧。”
“啊”本来还想让燕时洵陪他一起去看看的安南原,显得有些失望,拖长了尾音,眼巴巴的看着燕时洵。
旁边一直笑着为安南原介绍的年轻人,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道“那井打不了水,不是水井。”
不是水井,放在院子里
燕时洵皱了下眉,目光移到年轻人身上。
因为燕时洵的目光所带来的压迫感实在太足,从来没遇到过这样人物的年轻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自觉解释道“这井是用来镇宅的,不能有水,大师说有水就阴了”
说到一半,年轻人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多说了东西,赶紧捂住了嘴巴有些懊恼。也不再顾得上和安南原聊天、好奇的询问城里的事情了,匆匆找了个理由说自己要去帮忙打扫房间,就跑掉了。
安南原看着年轻人跑掉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的嘟囔着“跑这么快干什么有鬼追吗”
燕时洵却抬手打开了窗户,不再由玻璃隔绝着,而是直接看向后院里的井。
确实,那不是一口水井。
借助着从房间里照射出去的灯光,燕时洵看到那口井上盖着一块足有半米厚的压井石,并且井呈八边形,高出地面的那一部分,没一边都刻画着不同的图案,上面长长短短的划着很多道口,而且画着很多像是小孩子胡乱涂鸦的图案。
但是燕时洵一眼就认出,这井的八边,是按照八卦来建的。不仅每一边都画了八卦,上面那些涂鸦一样的图案也其实是符咒。
光是从他现在这个角度看到的几面上画着的符咒,就都是不同的驱邪符,驱鬼符,压惊符,重阳符
不像是年轻人说的镇宅。
倒像是,震慑鬼魂。
而且足足有半米厚的压井石,也足以透露着建造之人的意图。
不让被井镇住的东西,从井里跑出来。
不过那年轻人说的倒是对的,如果这口井真的是用来震慑鬼魂的,那确实不能有水。
有水则为阴,破了阳,震不了鬼。
只是一般人会在自家院子里留一口镇鬼井吗
而且从这个图案和八卦阵法来看,村支书一家请来建造镇鬼井的那位大师,是真正有真本事的大师。
如此耗费心力
燕时洵皱着眉看着那井,暗暗沉思着,心里有了个猜测。
村支书家之前遇到了什么鬼,还是别的什么
那些年轻人又为什么不愿意结婚,还知道杨光的事,以杨光的事情为戒
毕竟从刚刚的聊天时得知,那些年轻人最大也就不超过二十五岁,而杨光早在将近三十年前就带着妻子逃离了村子。按理来说,那些年轻人是没有机会得知杨光和他妻子的事情的。
杨光当年的妻子杨花家所在的村子,离这里很近,那些年轻人说不想结婚,“害人害己”,说的就应该是杨花家发生的事情,三名女性成员全被族长下令活埋而死。
除非,是杨光和杨花家后续还有事情发生,并且闹得很大,以致于让几年后才出生的年轻人们也知道了这件事。
或者,是那位被称作“二叔”的中年男人告诉他们的。
燕时洵记得,杨光提到过他在安顿好杨花后就又返回了村子,想要把杨花的妹妹杨朵也带走。而因为谨慎起见,杨光并没有直接去往杨花家的村子,而是在自己的村子里找了朋友先了解情况。当时那位朋友反应很激烈,对杨花家发生的事情很清楚。
既然如此,那,那位“二叔”,会是杨光当年找的那位朋友吗
燕时洵最后看了眼那口井,决定从窗户翻出去,到后院仔细看一看。
就在这时,之前被村支书赶出去在村子里借被的年轻人们,也都抱着被子回来了,院子里一片吵闹笑声和大声交谈声。
而村支书也和妻子一起端着冒着热气的饭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大家先来吃个饭吧,一路上奔波,饿了吧”
村支书热情的招呼着节目组众人,道“家里没什么好吃的,暂时也就只有这些了,但都是自家地里种出来的,没打过农药,就是吃个绿色新鲜,你们不要嫌弃。”
因为节目组人员众多,所以村支书拿出来装食物的容器也很大,盆里面装满了煮好的玉米和红薯、土豆等,村支书的妻子端着一盆满满的蔬菜汤也放在了餐桌上,爽朗着招呼着节目组众人,没有任何距离感,只让人觉得像是回到了家里,和家里的亲戚交流时的放松和自在。
嘉宾们看到这些食物,眼前倒是一亮。
“这个好啊,这个绿色健康,还不发胖。”
白霜笑着夸道“之前我想买这些都买不到,既然是自己家里种的,那肯定很绿色。能有这些真是太好了。”
村支书的妻子被白霜诚恳的夸赞夸得很高兴,笑着说既然喜欢,那等走的时候就多拿一些放在车上,都是自己家种的,不值几个钱,就是个好吃脆甜。
等节目组众人上桌后,食物刚一入口,很多人的眼睛也亮了,向彼此疯狂点头。
“好甜,好吃真的好吃”
“哇,真的是之前这个味道我买的都买不到,真的好吃。”
看到众人捧场,村支书也很高兴。
他招呼着节目组众人上桌后,就回身让那些抱着被子的青壮年把被子送上楼上的房间放好,还特意叮嘱帮节目组众人把被子都铺好才行。
看起来很是热情好客。
在一众热闹之中,只有燕时洵的眼眸,始终冷静,仿佛置身事外的疏离。
节目组众人都在客厅里欢笑聊天的时候,没有人发现,燕时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默默的离开了客厅。
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的上了楼,按照自己之前根据听到的声音所判断出的位置,找到了那个中年男人的房间,扣响了房门。
中年男人的房门上挂着一串用红绳串着的玻璃珠,从红绳的褪色和破旧程度可以看出来,这挂饰应该有些年头了。而且看样式,很像是很多年前农村集市庙会上会卖的那种挂饰。
几个玻璃珠里还有字,燕时洵仔细辨认了一下,应该是“光”、“花”、“函”
没等燕时洵全都辨认出来,房门就被从里面打开。
挂饰上的玻璃珠撞在门上,发出了和燕时洵之前听到的一样的声音。
“杨土吗是刚刚的事你还特意跑一趟过来,嗐,不用,二叔没伤心。你下次别随便再在外人面前说你杨光叔的事情了,在家里还行,要是被别人或者村里的人听见了影响不好,别那么信任村里人”
中年男人一边开着门,视线还在从房间里的电视上慢慢转过来,还没有看清房门外面的人是谁,就自顾自的说着,语气是和刚刚在楼下时不一样的温和,像是面对小辈时的语重心长。
而等中年男人终于将视线转过来,看清了站在门外的是陌生人时,他立刻就顿住了,有些愣的看向燕时洵。
好一会儿,他才从燕时洵的长相和穿着上反应过来,这应该节目组的人。
“不好意思,刚刚我还以为是我侄子来找我。你是找不到房间了吗我带你过去。”中年男人赶紧换了话题,想要掩盖刚刚的失言。
燕时洵语气平淡的道“杨光。”
中年男人脸色一变。
燕时洵修长的手指从房门上的挂饰上撩过,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垂眸低笑“我认识杨光,也听杨光说起过你。他说你是他最信任的朋友,是生死之交。”
早餐店老板和他并算不上是熟悉,只是从老板的叙述中,和这个中年男人之前的反应中,他猜到这两人当年的关系应该很好。不然当年早餐店老板冒着危险跑回村里时,也不会不回家而是先找了朋友。
想要从陌生人那里获取消息,那就先在两人之间架设一个桥梁,使得陌生人可以信任自己。并且,给对方先带上一个标签,使得对方不好拒绝。
中年男人本来戒备的面色有些微愣,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你不想知道杨光现在过的怎么样”
燕时洵抬眸看向中年男人,能清晰的从男人眼中看出动摇。
中年男人神色复杂的看向燕时洵,许久,还是叹了口气,侧身让开了房门“进来说,外面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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