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喜嫁丧哭(22)

    燕时洵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农家乐的小院中, 不时传来综艺咖的嚎叫声,显然是用来伤口杀菌的酒精太过刺激,把这个几分钟前还嘴硬的汉子疼得嗷嗷叫, 听得其他嘉宾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就连屏幕前的观众们也都跟着哈哈大笑, 说这哥不愧是综艺起家的神人,效果直接顶满。

    而燕时洵所在的地方和整个院子里欢笑的氛围格格不入,他皱着眉不发一言, 表情严肃, 像是自成一个世界。

    蹲在他分屏前的观众们, 也不像其他分屏和主屏前的观众们那样氛围轻松。就连发弹幕都小心翼翼, 像是被吓得狠了。

    在村子里遇到了那些唱着歌谣,却活泼到显得诡异的女孩之后, 燕时洵反应过来了她们身上的怪异之处, 立刻转身追了上去。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 明明那些女孩就是从村路上跑过的, 但当他追上去看时,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女孩们银铃般的笑声仍旧在耳边回荡, 散落在渐渐被夜色吞没的村庄中。

    随之渐渐飘远的,还有她们用甜美纯真的声音唱出的歌谣, 带着被浓雾笼罩的模糊和空灵感,在群山之中飘荡回响,融入阴阳交替的黄昏。

    燕时洵迅速转头查看了周围的环境, 心中很快有了几种猜测。也许是地形,也许是光影

    但是他本来已经迈出去想要追过去的脚步,却又停顿了。

    时间已经将晚, 从江嫣然透露出来的意思来看, 已经到了濒临危险的时刻。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 那必然会无所畏惧的向前,找出所有的真相并搞清楚杨花杨朵的事情,解决与早餐店老板杨光之间的委托,就可以离开了。

    但是现在除了他自己,还有节目组的人在农家乐等着他回去。

    燕时洵没有摸清楚家子坟村的情况,自然也不会随意让节目组的人独自待在一边,面对可能会来临的危险。

    所以,他只能最后匆匆看了一眼女孩们消失的方向,然后疾步回到农家乐。

    好在所有嘉宾和工作人员都已经回到了农家乐里,没有人在外面。

    最后一个回来的燕时洵向老板杨云要了大铁链,将农家乐的大门牢牢的上了锁,足足缠了好几圈,又在上面放了个玻璃杯。一旦有任何人想要推门,都会导致玻璃杯摔碎,这样一来,他就会醒来并且知道有人想要进来。

    希望今晚会是平安无事的一晚等到明天太阳升起,必然要先带节目组所有人离开。

    燕时洵的眼眸里满是严肃和厉色,垂眸看向被自己亲手缠得结结实实的大门。

    他打算稍后联系海云观的马道长和宋道长,请他们前来嘉村接应,将节目组的人交给他们。

    比起总是跳脱不靠谱的路星星,他还是更加信任海云观几位成名已久的道长。

    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提醒着他,有巨大的危险将要来临而发出了预警。他的心脏一直沉甸甸的,也难得有些心烦意乱。这种情况下,只有将节目组的人交给海云观的道长,他才放心。

    而等将节目组的人送走之后,他会重新回到家子坟村,不仅是为了早餐店老板杨光的委托,也为了他在村落里一再感受到的诡异感。

    如果他没有看到也就作罢,但是他看到了,那就不能置之不理。

    燕时洵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如果家子坟村的事情放任不管,或是等他将节目组的人送回附近的城市再折返回来,那就已经太晚了。

    事情会发酵到无法遏制的地步。

    一如几十年前,当杨光安顿好杨花之后再回到村子里时,惨剧已经酿成,无法挽回。

    燕时洵离群没有与嘉宾们在一处相处,而是在农家乐的大门前站得笔直,垂着眼眸一副沉思的模样,引起了杨云的注意。

    “燕先生,这是要干吗”

    杨云拍了拍手掌上血褐色的铁锈,有些奇怪的看着被燕时洵五花大绑的门锁,笑着问道“缠得这么结实是怕晚上有人进来吗不过上面放个玻璃杯这方式我还是第一次见,燕先生是不是过分担心了。”

    “放心吧燕先生,我这农家乐靠近月亮溪,村民们平时都不爱往这边来,周围也没什么房子,人少得很。况且。”

    杨云笑得笃定“你们在农家乐里,就是安全的。没有任何东西能进来伤害你们。”

    听到杨云如此肯定的话,燕时洵不由得挑了挑眉,抬眸向他看去,眼神里带着探究。

    “老板这么肯定有什么依据吗,说来也让我心安一些。”

    燕时洵迅速调整了表情,将自己刚刚的戒备和沉思都掩盖了起来,让自己看起来诚恳而担忧“实不相瞒,我有焦虑症和强迫症,要是不能知道原因,我今晚都没办法睡着。我在陌生的地方睡觉,就总觉得不把门锁好不安心。”

    杨云的脸上闪现出了错愕“燕先生有这么多种病症吗”

    燕时洵面不改色的点头“是啊。”

    杨云怜悯的看了他一眼“也是,之前我离开村子去外面的时候,就听说外面的压力很大,很多人都有各种各样的病。没想到燕先生看起来这么厉害,也逃不开这些。不容易啊。”

    杨云感慨般点了点头,因为燕时洵的几句话,竟然拉进了他与燕时洵的关系,顿时对燕时洵熟悉又亲切了不少。

    “不过燕先生你放心吧,我从不骗人。”杨云笑着,脸上闪过狠意“我怎么说也是农家乐的老板,我的产业,我身边的人,村里的人别想再伤害一次。”

    “有些事情,一次就够了,我绝不会让它发生第二次。”

    燕时洵的身形顿住,本来还带着笑意的唇角慢慢回落了下来,变成一条直线。

    他看向杨云的眼神,变得微妙又古怪。

    一次就够了杨云在之前,是经历了什么来自村民们的伤害并且这伤害听起来绝非小打小闹,否则杨云在说起这件事时,情绪不会如此激烈。

    燕时洵想到了杨云之前告诉他的,自己小时候和母亲相依为命被村民欺负的事情。

    指的是这件事吗

    不,不对。

    杨云说的是“一次”,但当年的欺凌长达十几年。

    所以是还发生了别的事情,但杨云没有说吗

    燕时洵几乎要皱起了眉,但他很快就调整了自己面部的微小肌肉,没有当着杨云的面显露出自己的疑惑和戒备。

    在向杨云道谢之后,两人也就分开。杨云笑着说,要去后院的菜地里看看有什么蔬菜已经成熟了,今晚刚好可以摘下来当晚饭吃。

    而燕时洵则在大门口处站了许久,才转身,招手将张无病叫了过来。

    “小病,你告诉其他人收拾行李的事情了吗”

    在得到张无病肯定的答案之后,燕时洵点点头,严肃道“好,今天晚上节目不要录制到太晚,养精蓄锐明早一大早就出发。”

    张无病的心脏砰砰跳,也因为燕时洵的严肃而有些忐忑紧张“燕哥,不会出事吧怎么会这样,明明之前已经和那位负责人先生报备过了,也找海云观的宋一道长算过了。宋一道长明明说家子坟村不会出问题,说物极必反,名字虽然不吉利,但却阴极反阳。他都这样说了,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即便张无病从小到大总是能撞上邪祟,但是他还是没有习惯这种日常,每次遇到都还会被吓得怂成一团。

    反倒是燕时洵早就已经习惯了没有定式的生活,已经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色不变的平静。

    难道转身逃跑就能解决问题吗

    不会的,只会因为自身的气势削弱,而让鬼怪更加兴奋的追上来,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

    甚至有一些刚刚出师的道士和驱鬼者,因为遵从自己内心的恐惧逃跑,而被恶鬼纠缠上,不得挣脱,最后只好放弃了这一行当。

    “人有千算又如何,总是算不嬴天地鬼神。云雾一直在流动,事情的变数永远在路上。”

    燕时洵语气平淡的道“宋道长算的结果也并非出了错,在那个时间,你将家子坟村的资料交给他的时候,也许结果确实如他所说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在那之后,也许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导向事情结果的线索和因素发生了改变,最后导向了不同的结局。”

    “就像是结构精密的仪器,哪怕最微小的零部件改变,也会导致巨大的动荡,让仪器走向不同的方向。亿万种可能的结果中,卜算只是在抓住可能性最大的那一种,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那一点点可能的结果不会发生。天地大道,总留有一线生机,却也藏着死门。”

    张无病可怜巴巴的吸了吸鼻子,茫然的脸色明显在告诉燕时洵

    他没听懂。

    呜呜他只是一个学金融的,燕哥说的话太绕了,他的脑子开始烧了qaq。

    燕时洵叹了口气,开始说人话“知道墨菲定律吗,即便事情发生的概率再小,也有发生的可能性。”

    “我们现在就处在这样的节点上,被所有的成因推着往前走,导向一个不知为何的结果。至于那结果是好是坏,只有当它发生了之后,甚至过去很多年,我们才能评判它的好坏福祸。祸兮福所倚,当你遇到危险和困难而在恐惧慌张的时候,安知这不是你换运气的时刻到了。”

    “再说。”

    燕时洵似笑非笑的瞥了张无病一眼,嫌弃的掏出自己随身的手帕扔过去,让他赶快擦擦鼻涕眼泪。

    “这不是还没有发生呢吗不到事情最终发生的一刻,除了天地,没有人能算出它的真正走向。我都没有慌,你怕什么”

    张无病响亮的擤了个鼻涕,惹来燕时洵更加嫌弃的目光。

    张无病看起来更委屈了“我难道不应该怕吗qaq。”

    燕时洵“”

    没救了,他难得愿意给张无病解释,这小傻子一点没听懂。

    燕时洵面无表情,决定还是换一种张无病可以接受的说法来。

    直来直往,明确做法。

    “今晚绝对不要出门,明早启程离开。听到了吗”

    燕时洵看向张无病的眼神里带着森森危险,像是在向张无病说再听不懂,就揍你。

    张无病“”

    “好的燕哥你放心,你交代我办的事情,我一定办得呱呱叫让你夸我。我一会就告诉工作人员和嘉宾,保证让他们晚上不会出门。”

    张无病一溜烟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只留下燕时洵一个人,从刚刚低下头与张无病说话的姿势里慢慢直起腰,站直了修长的身形。

    在残阳将落,漫天霞光如血,与环绕的群山上深红浅红的树叶相呼应,如同血水泼天而下,淋湿了每一座山林。

    夕阳失去了温度的残余亮光中,他背光而站,阴影慢慢从墙角漫向他的脚下,想要将他吞没。

    半明半暗的血色霞光中,燕时洵那双锋利狭长的眼眸里,像是被点燃了一团火。

    明亮如刀。

    蹲守在燕时洵分屏前的观众们也都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下意识的屏息,愣愣的看着镜头下的燕时洵,好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天呐妈妈我看到了神。这个男人该死的好看啊我自诩墙头千千万,娱乐圈老公排排队,今天爱一个明天爱一个乐不思蜀。但是没想到,我这“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子”,有一天竟然心甘情愿的认栽。燕时洵,我记住这个名字了。他简直是砸在我心上的火箭炮,在我的心上放烟花。

    差点忘了喘气,燕哥真的太绝了刚刚那一瞬间真的给我看愣了,明明激动得心里啊啊叫,但是手放在键盘上就愣是不知道该发什么,才能准确表达内心的激动。憋得我脸都红了啊啊啊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刚才那一幕,我竟然有种莫名的感动,眼泪止不住的往上涌,鼻子酸酸的。就好像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有燕哥,和类似于燕哥这样的人存在,他们做了很多在保护我们但我们却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才有了我们安稳的生活。对不起,我可能有点感性了,但真的,心里也堵着涩涩的,又难受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狂搓鸡皮疙瘩,刚刚燕哥从村子里走过的时候差点没吓死我,那小女孩一唱歌,我浑身都起了好几层鸡皮疙瘩,整个人毛毛的。刚缓下来一点,就看到了燕哥这一幕,结果鸡皮疙瘩又起来了,整个人触电一样。这节目真是我纵横恐怖片和恐怖直播这么多年,看过最顶的了。

    有没有我一样的,请举手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刚才那小女孩唱的内容你们听了吗我大概听清了一些,当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为什么新娘要哭完了眼泪哭血啊为什么要血液平息愤怒之类的啊听起来也太古怪了我一个时差党,现在我这是凌晨一点啊这歌一出来,好悬让我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把我送走。

    艹找到组织了我也是啊而且你们知道最绝望的是什么吗因为害怕,所以我早早就上了床把自己塞进了被窝里,然后因为我不敢把手脚放在被子外面,所以我是让智能管家投屏到墙上看的。结果刚刚那个歌听得我汗毛直立,想要喊智能管家把声音关了的时候,智能管家,它智障了艹它直接把声音拉到了最大,然后我家就到处回荡着这首歌,魔音穿耳,我心脏差点就蹦出来了。我折腾了十几分钟才折腾好,让智障管家关了声音。我现在哭得满脸是泪,打字的手都是抖的。

    前面的好惨但,你有我惨吗哭唧唧,我这是沉浸式看节目啊。我家邻居的奶奶昨天过身了,从昨天到现在,她家一直在放哀乐,还有那种用音箱放的很多人的哭声。那个声音很大,我家老房子,隔音又不好,我关着门窗那个声音都能无孔不入的传进来。我就是在这种配音下,听到的刚刚那些小女孩唱歌。带着唢呐,二胡,还有很多人哭丧的声音,硬生生把新娘子嫁人的小曲,衬得和新娘子出殡一样,气氛别提多诡异了。我还是一个人在家,连个一起壮胆的人都没有。微笑着活下去jg

    嘶,这个场景光是想想,我就已经要被吓死了。怪不得刚刚燕哥这不管是弹幕和评论,都像是突然网络卡顿了一样,一条都没有。大家都是被吓到了吗

    孩子已经被吓疯了求求你们多发发弹幕吧,我独居生活,一个人看这种场景很恐怖的啊呜呜呜,你们发个弹幕我还能安慰自己,有人陪我一起看。

    害怕就退出去啊,被吓成这样了还看,图啥

    前面的,你知道一种心理是这样的吗好吓人哦,退出退出咦,刚刚好像很刺激的样子,我再点进来看看,啊啊啊好吓人快走缓一缓心情,好像还挺带劲儿的,再打开,啊啊啊啊再看一眼,好有意思,啊啊啊啊就是这样,反复循环。你别看我菜,但是我瘾大啊。骄傲叉腰jg

    好真实,我也是这样。本来之前在野狼峰那期我就要被吓死了,发誓再看这节目是就是狗。结果等这期节目一开播,我就情不自禁的点了进来,并且在晚上加班的时候开着这个直播,提神效果比咖啡都有效。

    不过燕哥是不是过分谨慎了就算那些村民们对白霜的态度不好,但那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东西,怎么可能有胆量跑过来要知道光是嘉宾就七八个成年男性,再加上节目组那些幕后工作人员,怎么都有几十号壮年了,你要说这群人能揍得黑熊嗷嗷跑我都信,村民们又怎么敢来再说农家乐这院子的围墙还这么高,院子里还养了狗,就算真有傻子跑过来,那也不可能顺利摸进来。所以说燕哥把门锁到这个程度,真是太夸张了。

    谨慎点也没什么不好的,你没听过一句老话叫“穷山恶水出刁民”吗有些话能传下来,也有它的道理。你看节目组的那些设备,动不动就大几十上百万的,很贵重。就算村民们不识货,也能看出这些嘉宾们和常人的气质不一样吧。万一动了什么不好的心思,想半夜翻墙过来抢劫呢而且燕哥这样做也很负责啊,对所有人的安全都多加了一重保障。

    确实,几期看下来,燕哥在很多方面真的很谨慎细致,有时候导演他们都想不到的地方,燕哥提前了很多就已经准备好了。他也不说,不会炫耀说自己做了什么什么。但一旦你真的遇到了困难,需要这些,就会发现燕哥早就帮你想好了所有问题。

    燕哥应该经历了很多吧,他给我感觉就是那种四海为家,走遍祖国大好河山,见识过很多事情,心里藏了很多故事的人。太让人着迷了。不过因为经历的多,所以燕哥肯定不可能直接莽上去啊,又不是愣头青,都没搞清楚事情原由就冲,请问是想给别人当成一个反面例子吗

    我的关注点可能有点歪。燕哥真有焦虑症和强迫症吗好可怜啊,没想到像燕哥这么强的人,心理也这么脆弱吗

    前面的,你怕是太天真了。你不知道燕哥日常顺口胡侃吗他不想告诉你的事情,连编借口都好不走心的。之前我们不也是被燕哥骗得晕晕乎乎,还觉得燕哥说的有道理吗看老板那个信以为真的表情,又是一个相信了燕哥话的可怜人。

    也不算骗吧,燕哥这算是一种话术。你没看到燕哥这么说完之后,老板看着燕哥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起吃苦的好哥们儿吗人都会对和自己有相似经历,或是某方面比自己弱的人更宽容吧,不自觉就想同意对方的要求。

    燕哥这边的直播真的和其他所有人都好不一样,那边安南原白霜他们玩得气氛好嗨,结果燕哥这边又是吓人又是把导演说到哭的,我真是又害怕又想笑。

    缩在被子里的人默默爬过我已经连空调都不敢开了,看这节目的时候,家里发出一点声音都能把我吓得不轻。身后和耳边有气流吹过的时候,我就总觉得是有人站在我后面啊,总是吓得心脏砰砰跳的回头看。而且空调滴水的声音、木板膨胀的声音,我都会吓得一哆嗦。

    我有点被吓到了,看到燕哥这么厉害的人都把门锁成这样,我也开始怀疑,会不会真有什么东西冲进我家了。刚才火速去把我家的大门、铁门、防盗门,全都锁了又反锁,才有点安全感。

    燕时洵站在农家乐的大门后,皱着眉抬头远眺着周围的群山,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不断在长腿上划着什么,看起来是在算卦。

    但是越算,燕时洵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像是应了他刚刚说的那一句话,人纵然千算,算不过天地。当天地闭口不言的时候,没有人能够从其中得到半点答案。

    不管他如何起卦,所有的卦象都是一片混乱,并且每一次起卦都会得到一个不同的结果。

    就像是几股不同的力量在互相牵扯争斗,一些力量时而占上风又会退避,于是剧烈的影响到了卦象,导致卦象时时刻刻变动,有的大凶有的大吉,他无法得到一个准确的结果。

    嘉宾们吵吵闹闹的笑声从卧房里一路吵到厨房,综艺咖大着嗓门在那里喊,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硬气一些,却只得到了嘉宾们一阵哈哈哈的笑声,听得综艺咖嚷嚷得更猛了。

    但讨论着晚饭,安南原忽然发现周围不见了燕时洵的身影。

    “咦燕哥没有一起过来吗,我记得燕哥不是已经回来了”安南原奇怪的从厨房里伸出头,探头探脑向院子里看去,试图找到燕时洵的身影。

    在太阳渐渐落山的黄昏时刻,灯光明亮的半开放式厨房外,周围的环境已经暗了下来。

    安南原眯着眼睛找了好半天,最后才在好远外的大门口看到了燕时洵的身影。但是他刚看清,就不自觉吸了一口凉气。

    燕时洵整个人都站在黑红色的阴影之中,像是血光泼天而下,将燕时洵淹没其中,处处皆是肆意流淌的鲜血。

    院子里的光亮距离他很远,无妨将他照亮。残余的血色天光却将燕时洵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地面上,像是张牙舞爪不断摇晃的狰狞鬼影。

    群鬼聚集,在燕时洵身后伸出满是鲜血的手臂想要抓向他。它们躲藏在黑暗之中,借助黄昏掩盖住自己浑身的血气,不发一言的直直注视着燕时洵,伺机而动

    安南原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他赶紧捂住了眼睛揉了揉,才敢重新向燕时洵那边看去。

    这一次,所有都恢复了正常。

    什么鬼影啊,血液啊,统统消失不见。

    只有燕时洵比例完美得像是力量型顶级男模的修长身躯,独立在围墙与大门之下。

    眼花了吗果然还是一直在光线充足的地方看东西,乍一换到阴暗的环境,眼睛没来得及适应吗估计是他刚刚看到了什么东西又往阴暗的地方看,眼睛产生了重影吧。

    安南原心里泛着嘀咕,却没太当回事。他只是揉了揉眼睛,心里暗自想着等回去之后各种营养品该补起来了,年纪轻轻眼睛就不好使了。

    “燕哥,我们在讨论晚上吃什么,你不过来吗”

    安南原热情的摇晃着手臂,冲那边的燕时洵喊道“你要是不参与讨论,我们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喽所以有想吃的菜要赶紧说啊,燕哥。”

    燕时洵抬起眼眸循声看去时,眼眸里还残留着尚未褪尽的阴沉和锋利。

    直到看清厨房投向外面地面的温馨光亮,还有安南原脸上灿烂的笑容,他的身形顿了下,才缓缓放松下了肌肉,身周的寒气散开。

    他就像是从向前一步的阴间后退了一步,重新回到温暖的人间世,也被周围人的笑容所感染和温暖。

    “你们自己定就好。”

    燕时洵磁性的声线里带着笑意,从容踱步走向厨房“我不挑食,只要你们能吃得下去的食物,我都可以。”

    安南原竖了个大拇指,自信满满的笑道“那燕哥你放心,味道肯定差不了。怎么说我也做过那么多年的练习生,一个人独居的时候厨艺练得还不错。而且其他几个好像也都很会做饭,赵真他说他经常在剧组里自己做饭加餐。”

    恰是此时,张无病乐得合不拢嘴的从后院小跑着过来,向嘉宾们说明了老板杨云允许他们抓鸡吃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挑选看上的鸡,不限制数量。只是从抓鸡到做饭的全环节都必须由他们自己来,老板和工作人员都不会插手帮忙的。

    嘉宾们呆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好诶我们正好捡了很多栗子,可以做板栗烧鸡了,我会做,这道菜我来”

    “鸡汤鸡汤说到秋天,肯定是鸡汤更搭配吧,暖身又滋补,还可以放点小葱、栗子进去,爽口不油腻。”

    “导演,老板是不是说鸡鸭鹅都能抓啊那我们可以抓大鹅吗我小时候被村里的大鹅追着叨了一路,都留下心理阴影了,能看到大鹅被炖就太令人开心了。”

    “烤鸭我要吃烤鸭,一定很好吃啊。”

    张无病“你们要是能抓到就算。”

    嘉宾们果断放下了各自手头是准备食材的动作,带着小孩子一样的好奇,一股脑的兴奋跑出了厨房就往鸡圈那边跑,就连小少爷宋辞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至于工作人员们,更是嗖嗖嗖的一个个跑进了镜头,也边兴奋的讨论着晚上要加餐的鸡汤,一边盯着鸡圈里的鸡鸭眼睛都快要冒着绿光,口水都要淌出来了。

    鸡鸭好恐怖的直立猿

    一片热闹的喧嚣和欢呼声中,只有燕时洵逆向而行,走向那个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去抓鸡的工作人员。

    现在整个院子里,没有去抓鸡的就只剩他们两个了。

    燕时洵啼笑皆非,但也忽然觉得这是他和那位工作人员的缘分。于是他主动上前,和工作人员打了招呼。

    但是

    燕时洵在看清了那位工作人员向他展示的平台界面后,表情严肃了起来。

    这一份来自某位节目观众的文件里,洋洋洒洒的详细写明了家子坟村几十年前发生过的一起案件。

    当年这起案件在当地算得上是轰动,就连外地的警务力量都介入了,但最后却因为某些地方特色的原因,最后不了了之。

    发来消息的人同时也诚恳的说明了,这件事是他一位熟人的亲身经历。

    他这位熟人是当年参与了案件的外地警务力量之一,案件被无限期压下之后,这位年轻的警官立刻愤而辞职,然后独自持续追踪了这件没有了后续的案件,长达数十年之久。

    为了寻得帮助和重视,这位警官每年都会去往向南地区,试图找到当年的参与者或者目击者,也拜访遍了所有的相关人员。

    这位警官几百次奔走在向南地区,受尽了白眼和敷衍,甚至有很多时候还会被当地杨氏宗族的人打伤,几次三番的暗算,想要阻挠他的调查。他本来就因为那起案件而重伤留下了后遗症的身体,也越发的虚弱伤痛,不知道还能再熬几年活头。

    但是他不肯放弃,因为如果连他都放弃了的话,那就真的没人会记得当年那女孩了。

    可以说,这位警官为了当年那起案件,是耗尽了整个人生。

    如果节目组对当年的事情感兴趣,想要详细了解,那么向他这位熟人亲口询问会是上上之选。

    作为交换,他只想要让他这位熟人圆梦,能重新进入寻求解决案件几十年却无果的案件发生地,家子坟村。

    在最后,这位节目观众还附上了自己的详细地址、姓名和电话。

    语言朴素,但字字句句,都是真诚和恳求。

    “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那位工作人员小小的惊呼了一声,但想到他在嘉村和家子坟村听到的只言片语,又觉得好像出现这种事情也不难理解。

    工作人员的表情敬佩又不忍,但还是道“虽然这位警官很值得尊敬,我也很同情当年案件那位女大学生的遭遇,几十年前的大学生啊那说一句国家栋梁真的不为过了。但是,这和我们节目好像没什么关系啊还是应该建议他去找官方人员反映吧。”

    说着,工作人员就伸手,想要在平板上回复那位观众。

    “等等。”

    却被燕时洵伸手拦下了。

    燕时洵修长的手掌将平板抽过来,皱着眉看向那位观众的电话。

    “燕哥”工作人员有些疑惑。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交给我。”

    燕时洵抬手关掉了自己的分屏直播,掏出手机对照着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才响了一声,就立刻被接通。

    看来对面的人一直都守在电话前焦急的等待着,盼望节目组的人看到消息后能给他来电。

    不等对方说话,燕时洵沉稳磁性的声音,就通过电波清晰的传到对面。

    音声相和,带着令人心安的底气。

    “我是燕时洵,你说的事情,我能帮你。”

    燕时洵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平稳而不容抗拒道“那位陈警官想要来家子坟村我会安排,你等待电话,做好启程的准备,海云观的道长和官方的人会与你们同行。”

    “相对应的,请告诉我当年那起案件的前因后果,不要漏过任何一处细节。”

    电话那边愣了好一会,才惊喜的喊道“是燕哥的声音是真的燕哥天,刚刚还在镜头里的人给我打电话了老叔,老叔您快来,节目组同意您过去了,燕哥特别厉害,这次一定能行的”

    电话很快就被换到了另一人手里。

    与接电话那个年轻的声音相比,这个人的声音低沉又苍老,像是埋藏了很多苦难的岁月过往,却从不诉之外人口。

    岁月磨没了那份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却沉淀下来了磐石般的坚定。

    “燕先生,你好。”老人沉稳开口道“我是陈锐,当年经手这起案件的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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