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1. 完(上) 林恩没有别的反应,只是……

    宫理随便拽住了一个干员, 借了双拖鞋,才避免光着脚走去医务室。

    宫理拉开医务室隔间的纱帘时,平树正背对着她坐在凳子上, 将绒衫套在赤裸的上身, 他脑袋卡在了高领里,正挣扎着。宫理走过去帮忙拽了拽衣服下摆,平树头发因为静电翘起来, 惊讶地转过脸来“我还想问你去哪里了。”

    宫理捋了一下他头发“没查出来有什么问题吧”

    平树站起身来“稍微有点辐射影响,但吃一段时间药就会好。他们说你去开会了,什么会”

    宫理打了个哈欠“委员长的议事会。”

    她往外走, 拽住了平树的手指,平树忍不住看向医务室里其他的医疗干员。毕竟他俩确认关系是在原爆点内,平树还是没想过会在方体里跟她手牵手

    平树跟她肩并肩走着, 紧紧拽着她手指“那些委员长说什么了你这么大的功劳, 总不至于还要对你指手画脚吧。”

    宫理“我饿了哎。你饿吗”

    平树果然容易被岔开话题, 或者说她一喊饿, 平树肯定最关心的是她吃饭的问题“乘积内部有食堂, 也可以订餐让机器人送到房间, 冈岘跟我说已经安排好了住所。”

    宫理想了想“送回去吃吧。”

    路上,有不少人惊愕地看着宫理, 也有人向她低头致意。其中不少人朝宫理和他相牵的手投来目光,平树感觉到凭恕想控制身体,他甚至想把俩人牵着的手晃荡起来,甚至向每个路过的人举起

    平树理智死死压住要飘了的凭恕。

    路过回廊的时候, 能看到窗外的沙漠与原爆点结界,平树忍不住驻足多看了一眼“我忽然有点不适应身边这么多人。”

    宫理也看过去,其实她也有点怀念, 在绝对无人的废墟里行车的感觉,道“等再冷一点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往西边开车去旅行一下。我听说那边有很多特别壮观的天灾。”

    平树转过脸来看她,眼里闪过惊喜“真的那还要再改装一下房车,规划好路线”

    他俩的住所是分开的,两间紧邻的套房,平树在光脑上点过餐之后,机器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了。

    宫理打开房门,看了屋里一眼“有餐桌的,来我这边一起吃吧。”

    小机器人似乎还在内部加热着饭菜,宫理甚至听到滋啦啦的油爆声响,她正要关门的时候,看到几个后勤部的干员走过来,连忙对她道“大人,房间是不是有些太小了,是否需要给您换一间。”

    平树有些惊讶这些人的态度。

    宫理“不用。”

    她合上门之后,平树有点疑惑地正将饭菜从机器人的大嘴中端出来放在桌子上,宫理深深嗅了一口“饿死了,我就早上吃了两个三明治,一直什么都没吃。”

    她落座之后,把烤鱼和豇豆夹在饭碗里,吃了一口,忽然道“啊,对,刚刚开会的结果是,我是委员长了。”

    平树差点被呛到“什么”

    他本来以为宫理会跟方体决裂跑走,他也做好随时跟她走准备,哪怕是自己体内留着roo的能力,也到时候要想办法跟她跑路

    平树忽然想起花岗岩之前跟她的拥抱,反应过来“你接任了花岗岩的位置”

    宫理点了点头。

    平树捏着筷子的手放在脸边,替她斟酌起来“啊确实是,她是特殊的委员长,之前就听说过,不单单是委员会没有资格撤销她的职务,甚至在特殊时候,她还有一票否决权。不过听说花岗岩就只有早年用过一两次。我觉得挺适合你的。”

    宫理抬眼“为什么这么说”

    “你可以当这份工作不存在啊。想跑出去就跑出去了,随便玩。你既然是委员长,谁也不能向你指派任务,对你指手画脚了。”平树托腮“不过,我是不是还是要好好上班才行啊”

    “我觉得都行。”宫理跟他吃着吃着饭,感觉很多大事都消化成了两个人安排生活节奏的小事“不过,我可能也要兼管收容部了。”

    平树瞪大眼睛“那个甘灯,他肯让出手里的权力吗”

    宫理笑了一下“以后再看吧。无所谓。要知道我也很擅长爆破上司、拆了家就跑。你要是在收容部也挺好,关于我们带出来的这些收容物的研究,你也可以参与,我更放心了。”

    平树思索着,筷子拨了拨盘子里的鱼块,宫理以为他在想她和甘灯之间的事儿。

    毕竟宫理之后还会跟甘灯打很多次照面,相较于别人,甘灯确实有种不要脸到能正大光明当小三的气质。而且还是他上司。

    虽然宫理知道,甘灯的事情已经过去。

    平树会感觉到威胁或者是不喜欢他也正常。

    却没想到平树考虑半天,有点窘迫地开口“会不会有点像、呃、像是靠着跟你关系好才”

    “才在收容部升职加薪”宫理闷笑起来“那我可不想解释,你要不就认下,老老实实当个小白脸毕竟解释也没用。”

    平树想了想“可是能跟你一起上班,也挺好的。”

    宫理越想越觉得挺有意思的“我可不一定天天去上班。你也小心点,万一以后我总是不去方体,所有人都找不到我,他们说不定会让你来联络我,你要变成传话筒了。”

    平树却摇摇头“放心,就你什么事儿都不管的样子,估计也没几个人需要找到你。”

    宫理笑起来“也有好处的,我回头可以给你批假,咱们出去玩。毕竟我太缺司机了。”

    乘积飞行器在沙漠边沿只停了24小时,宫理注意到之前驻扎的许多帐篷都已经不在了,看来是在原爆点修复成功后,大部队就离开了沙漠,准备投入下一场工作了,只有乘积飞行器和一部分干员,在等待着她。

    宫理问过班主任,如果她一直不出来,乘积飞行器会等多久。

    班主任说甘灯当时在委员会上决定要乘积飞行器等三个月,三个月之后,这里只留下一支机动及医疗小队继续等待。

    “小队等多久呢”

    “三年。”班主任道“听说是这么定的。然后就是最基础保障小队会在结界出入口继续等待,或者也派遣机器人进去搜寻。这时候就没再说等待的年限了。说不定是三十年呢。”

    乘积飞行器接到宫理并停靠在沙漠边沿的这段时间,驻扎地也都收拾好回到了飞行器内部。外头巡逻的许多无人机也都归队。

    听说方体使用了一件收容物,让原爆点结界上的出入口附近有大量迷惑人的海市蜃楼,其他国家难以接近。

    原爆点结界毕竟还是在星球的另一端,方体派驻了一支驻扎保障小队和无人化设备,但终究不可能长期守在这里。不过卫星也会一直凝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如果其他国家或势力还想对结界做什么,方体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临走之前的无聊时间,宫理经常在沙漠边沿逛一逛,今天平树去再度接受身体检查,老萍恰好无事,跟她一起去沙漠里逛了逛。

    在沙漠边缘,视野里最无法忽视的就是格罗尼雅。

    只是这艘庞大的移动城市,已经像是搁浅后被人拆解的巨轮,侧面许多轨道、框架都已经被破坏,顶部收集灰烬的“玻璃瓶”都已经蒙尘。部分地方发生过剧烈的爆炸和断裂,露出内部一层层的结构,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教堂、厕所和晾晒着衣物的小广场。

    听说大部分的格罗尼雅人都选择被其他国家接收,成为了新居民,但也有一小部分格罗尼雅人不愿意离开,正在用武器枪炮,在格罗尼雅已经无水无电的废墟中,进行着最后的抵抗。

    但西盟和北国都希望彻底研究这座移动城市的遗产,两方军队都已经进入搁浅的格罗尼雅,在相互交手时还会被格罗尼雅抵抗军偷袭。

    她看到一串灰白色的烟雾飘起来,数艘西盟的无人机飞掠过去。

    也不知道那个做面包很好吃的尤金,是加入了抵抗军,还是乘坐拥挤的飞船,站了十几个小时后已经抵达某个国家,正在四处找寻面包房的工作。

    老萍戴着花纹头巾和墨镜,正在用吸管喝着碳酸饮料,她道“对自己改变这么多人命运的事情很感慨”

    宫理“还好。我一般不想这么多。”

    老萍长裙下面穿着凉鞋,俩人沿着飞行器投下的蓝色影子的边沿走,宫理问“你还挺喜欢格罗尼雅的日子吧。说实在的,我也待得挺爽的,但就是失忆了老怕被人害了。”

    老萍“aha在那儿搞oga男人都不用花钱,当然爽了。而且我还能开个酒吧,收入还真不错,平树不是有一个人格也干这行吗我都想回去当同行了”

    宫理笑起来。“你到底都干过什么,感觉好像什么当过修女,杀过老公孩子,还反过教派。”

    老萍笑“你真信啊”

    宫理也从她手里接过另一瓶饮料,热风吹拂过她的亚麻裤腿,她踩在一块戈壁滩的石头上,晃着脚“好奇嘛。”

    老萍“其实我还当过中学女老师,干过网管,站过街也给人搓过澡啧,我一说你就不信的样子。”

    老萍扶了一下墨镜,跟她像两个时代相差几十年的名模似的,站在金色沙漠背景前拍封面照“就那两个我不愿意提的字,就一切都不用说了。说出来不过是再多一个让人掉眼泪又露出怜悯的故事。”

    她把饮料瓶吸的簌簌直响,笑起来“但这种故事太多了,不值得说。重要的是,我四十五岁的时候知道什么叫x高潮,之后就天天很爽啊。”

    宫理骂了一声,忍不住笑起来“祝你。”

    老萍脸上表现出几分促狭的笑意“希望你的别建立在我们的某位朋友被榨干的基础上。啊我听说你要跟他一起买个大房子”

    “也不一定要多大。”宫理吸了吸汽水“但不想租房子了,我有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存起来。”

    老萍“挺好的。房子这种,一定要买好烧的。”

    俩人交汇了一个眼神,大笑起来。

    正闲聊着,听到身后的呼喊声,看着下方多个门打开的乘积飞行器,拍了拍老萍“走了。”

    老萍“靠,鞋里进沙子了。走走走回去再抖沙子,哎,扶我一下,我好歹这么大年纪了”

    用乘积飞行器回到万城,确实比宫理想象中快多了,她感觉自己只是窝在屋里吃了睡睡了吃,或者早上起来在被窝里骚扰平树,就已经能看到万城的轮廓了。

    早晨的时候,宫理撑着胳膊爬起来一些,看着紧靠床铺的舷窗。

    平树喘息着伸手拿起床头的光脑,道“说是还有三十二分钟就降落了。”

    宫理把光脑扔到地毯上,挤到枕头上去,脑袋埋在他颈侧,平树在柔软如云的被子中皮肤微微泛红,抱住她,宫理觉得他像一块牛奶味肥皂,忍不住道“够了。还能留几分钟洗澡呢。”

    回到方体,平树的光脑上就炸出了一堆工作消息。显然是他当时离开方体很匆忙或者说很赌气,留下了一摊事儿。

    宫理像个包了小三之后昏头涨脑的老领导一样,挥手道“别去了,你回家好好休息我给你批假期”

    平树横了她一眼“你这收容部的任命还没签字,尾巴就先翘起来了。”

    他性格还是老实,就立刻赶回收容部了。

    宫理光脑上也收到了内部的讯息。她以为是自由人部门要她赶紧走马上任处理工作,但自由人部门的工作群里死水一样,所有人好像都在摸鱼。

    联系她的反倒是冈岘。

    “你还记得之前送过来的那个公圣会的杀人犯骑士吗这边需要跟你谈谈。”

    宫理以为自己会去到某些冰冷的地下监牢,但实际上方体的“监狱”更像是医院,白色的回廊里有一间间满是软包的小房间,里头看到的人大部分都在昏睡,几乎听不到怒吼声争执声。

    其实方体关押的危险人物并不多,也不会用金属牢门或者锁链控制他们,因为没必要。

    这里有大量的精神控制类的医疗干员,将在意识世界对他们进行惩戒与引导。基本上关押的危险分子,都是有希望能转化为特殊干员,最后为方体所用的人。

    也有一小部分因为罪恶累累又无法驯化,被研判认为只会对社会有害,最终也会被执行注射死刑。

    她坐在桌边,看向坐在桌对面的七八个干员,其中也包括冈岘。

    宫理耸肩“我又不是他的监护人,怎么还有这种架势了。”

    为首的主任医师模样的医疗干员跟冈岘交换了一个眼神。

    冈岘道“只是请你来听听他的情况,因为他现在很有被处死的可能。”

    宫理一愣,两腿交叠在一起,抬抬下巴示意对方可以开口。

    “首先是,这位自称林恩的罪犯,对于疼痛的耐受程度极高。一般我们会让犯下多起杀人罪行的人,体验濒死的痛苦,来唤醒他们的同理心或恐惧心。但他的反应几乎为零。仿佛濒死体验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根本无法让他感到恐惧与威慑。”

    “我们还在不保留记忆的情况下,让他体验了即将渴死的痛苦,长久的黑暗甚至是公圣会宗教早年的火刑。他除了对火刑有一点痛苦的反应,其他几乎都不能算是折磨他。他脑子里别说祈求宽恕,甚至都不声不响地当做下雨刮风一样承受着。”

    “然后我们进行了常规的感化,比如说给他虚构了幸福的一生,让他在其中体验正常的生活。但他可能是大脑构造比较特殊,他无法理解所谓的幸福生活,几乎很快会作出应激反应。他也不太理解亲情、家庭。”

    “不论我们如何实验,他还是会在受到威胁时,杀死那虚拟人生里的亲人,他好像一直都知道那些东西是假的。这是他脑部ct图,可以看出来,他脑内确实有一些空腔,恐怕是当年玛姆留下的痕迹。”

    宫理抱着胳膊,低头看着那些实验录像与脑部ct图。

    她忍不住开口道“也就是说,你们觉得他完全没有变好的可能性是吧。”

    “很难说。”那位医生道“我们发现,他对于命令反应不敏锐,整个人都是一种除了活下去以外毫无目标的状态。有人模仿玛姆对他施加号令,他只显露出了反抗的狂躁情绪,甚至有95的概率杀死了虚拟的玛姆,完全没有执行命令。其他各种方式的命令都差不多消极。除非说是等价交换活下来的资源,比如说在饥渴的虚拟环境里,要他杀人换取食物和水,他才会做。”

    宫理抬眼扫向对面的人“会这么做的人很多。”

    “但至少,他这么做没有达到我们认为的驯化标准,是不具备社会化可能的。或者说,从头到尾,都是我们在观察他,并没有改变他一丝一毫”

    “后来我们的团队,也听说了他是乖乖跟着您来到方体的,就考虑模拟您的声音来对他进行命令。立刻出现了不一样的状况,他对您的指令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执行,我们也尝试过下令后立刻反悔,他也都能照做,甚至是要求他在受生命威胁的情况下不反抗,他都能做到。”

    宫理看不到虚拟中他遭遇的场景,只能看到录像里的林恩,赤裸着上身,穿着条纹的病号服裤子,在房间里像是被砍断脖子似的捂着脖颈蹬着腿挣扎起来,但并没有反击。

    “而且,我们尝试将您的形象,加入为他虚拟的人生中,角色设定成是他的姐姐,然后为他讲了一些关于亲情或者是家人的话语,他的应激情况明显减少。他在虚拟人生中受到威胁时,虽然出手伤人,但是没有杀死自己的亲人。当然这些也都是在潜意识发生的,他醒来之后不会记得。”

    “之后他的脑部ct,各项指标都出现了进一步地改善。但也仅限与此,在某次我们利用虚拟人生的您的形象,对他说的太多了,他在深度催眠并意识幼年化的情况下,竟然意识到了您的形象是假的,直接屠杀了整个虚拟家庭,并对后续的一系列研究都表现出了极大的不稳定和反抗性。”

    宫理笑起来“拿我的形象当教育大使,然后玩脱了是吗你要是把我这张脸按在一个苦口婆心的角色上,他肯定会看出不对劲啊。”

    医生也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总之,就是他现在处于暴怒状态,这个状态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我们的治疗也没法进行。而且说来,我们也没有信心能规训他。我们也在征求您的意见,他这样是不可能成为合法干员的,甚至连特殊管束型干员都不行,他都不能听从命令。我们再考虑要不要为他注射死刑。”

    宫理挑起眉毛。

    果然,在座的人里也有别的看法,另外一位女医生忍不住开口道“或者说,我们认为他已经被驯化了他自身对杀人没有渴望,只是个执行任务的机器,除了生存以外他并没有太多的渴求与想法。”

    “他稍微像人的那一面,只会在跟您的形象接触时体现,甚至会在那时候通过拥抱表达情绪。所以说他是可以成为特殊管束型干员的,毕竟特殊管束型干员也分社会化程度高和工具化程度高两种,他就属于工具化的类型”

    那位女医生道“我认为他能力很强大,不死的能力对于执行很多特殊任务都有用,甚至派他上场可以减少对其他干员的伤亡。他对于过去的杀戮也完全不可能有同理心,对未来的任务也不可能有愧疚。或许有些部门、有些任务正需要他这种人。只是他成为特殊管束型干员的前提是您愿意来管他的。”

    在宫理接任成为委员长之前,这个可能性很容易被否决,谁也不会把这么个武器交给离开方体的宫理。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宫理眯眼,理解了这位医生的意思“你是说,让他成为自由人干员”

    其他几个人脸上顿时显出不同意的表情来。

    女医生道“当然,他还需要佩戴特殊的控制项圈,不能轻易离开方体内部,不允许单独执行任务,甚至在不听从指挥时有电机或处死的可能性。但我只是觉得,如果是您跟他在一起的情况下,让他做一下脑部测试,或许结果会不一样。”

    宫理站在液压门面前,转头道“他乖吗”

    女医生点头“其实表现不错。他在虚拟环境中虽然会受威胁而攻击,但基本很少冲撞或抵抗,我甚至没听过他实际用嗓音说过话。”

    关押林恩的小屋有好几道门,宫理看着一扇扇门打开,告别医生准备进入最后一扇门。有几位干员还很担心,害怕宫理受到攻击,冈岘却把他们都劝离了“别看着了,要是他会对宫理大人动手,她也能把他脖子拧断的。走了走了。”

    宫理看到最后一扇观察用的玻璃门打开。

    林恩蜷缩着睡在软包房间内一角。隔间也有洗手间,马桶与洗手台都是金属的,牢牢固定在地上,一切设备都防止他自我伤害。

    他脏金色的头发已经长到过肩膀,前额的乱发甚至能遮过眼睛。林恩没有穿任何拘束衣,只是普通的病号服,赤裸着上身。听说是他之前狂躁的时候总是扯烂上衣,也不喜欢穿有领的衣服,后来就干脆不给他了,他也不会觉得冷。

    宫理穿着访客的软底鞋,踩在软包地面上,他抱着腿偏头睡着。她足够了解他,这样的脚步声足以让林恩惊醒,但他还会装睡,直到接近他才突然出手,这样就能确保致命

    她蹲在离他一臂远的地方,忽然伸手向他右眼上的那道疤。

    果然,宫理还没碰到他,林恩猛地转过头来,碧绿色双瞳直视向她。

    他呆住了。

    但警戒的皱起眉头,整个身体朝后方缩去,两只手撑着软包,四处看角落的摄像头和玻璃门外的医疗干员。

    他似乎以为这是虚拟的场景。

    林恩咬紧牙关,对着她露出杀气腾腾的表情。

    宫理还挺惊讶的,林恩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反击,她都做好了要跟他打起来的打算了。她顿了一下才回想起来,似乎是她在他被送去的时候,要求过他不许伤人。

    原来真的会听话啊。

    她蹲在林恩身前,抬起她没有危险性的手腕。宫理手腕内甚至看得见类似血管的构造,然后宫理朝林恩的方向缓缓伸出了手腕,靠近他鼻子。

    林恩警戒到手指抓紧软包,蹲着的大腿像是随时能暴起将她打倒,外头的多位医疗干员也害怕起来,觉得宫理跟他比起来像是一拳就能被打死

    但随着宫理的手腕一点点靠近,林恩脸上显露出一丝诧异的表情。

    他鼻翼动了动,宫理笑起来,将手腕贴到他鼻子附近,林恩忽然两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臂,朝她挤了过去。

    宫理被他挤得坐在了地上,笑起来“所以说你果然还是认气味啊。”

    林恩握着她手臂,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外头的医疗干员第一次听到他用自己的嗓子说话“宫理”

    宫理“嗯啊。”

    她准备身子往后让一让,准备站起来,林恩生怕她消失似的,两只手撑在地上紧紧逼近她,宫理使劲儿推了他脑袋一下“你这样我要站不起来了。”

    林恩又沙哑着,用更大的声音,惊奇的叫喊道“宫理”

    宫理捂着耳朵“啊,这么大声音干嘛,震死我了。别吼别叫。”

    林恩两只手握住她肩膀,又抓住她脑袋,看起来像是那种大型食肉动物要把玩具给扯坏似的模样,宫理却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他脑袋上。

    林恩只是动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个很难看的咧嘴的表情。

    冈岘头皮都麻了一下,旁边的主任医师吓得倒吸一口冷气,他连忙解释道“我猜这是笑,这应该是笑,而不是龇牙”

    宫理站不起来,干脆也坐在地上,跟野餐似的双腿交叠,大概说了一下原爆点结界已经修复之类的事,也说到自己现在当委员长了。

    许多医疗干员一直把他当某方面低能的人对待,从来没想过他可以单方面听这么多事情,也能理解的点头,甚至会回答两句。

    林恩蹲在她旁边,虽然听她讲,但总有点走神,忍不住会突然伸手捏一下宫理的膝盖,嗅一下她袖口,仿佛不停地确认眼前是不是真人。

    宫理“总之,他们说要做个检查,如果你能通过就可以为我做事,但如果不通过,可能会死。”

    林恩没有别的反应,只是问道“会死宫理,杀我”

    宫理没有否认“差不多。”

    林恩点点头,似乎对这个决定没有异议。

    她道“那出来吧,我让他们给你拿一双拖鞋,拿件上衣。”

    医疗干员连忙道“宫理大人,这是不是不太妥当,我们觉得最起码要戴一些拘束设备。而且他之前做脑部ct检查的时候,都是无意识状态进去的。”

    宫理道“都说要把他放出来了,还害怕这些吗没事,我送他去ct室,不就在附近吗”

    冈岘又连忙耳语请求了几句,那些内心挣扎的干员也被说服了。

    他们送来的拖鞋有点小,林恩大脚挤在里头有点可笑,上衣他不太喜欢,但还是穿上了。到ct室的路很近,周围的干员都撤走了,宫理感觉他们隔着玻璃看,还是很害怕,就拽住了林恩的手臂,向周围人表示自己控制住了他。

    林恩很久没有走过路了,脚步有点踉跄,他倒是对周围的风景不好奇,只是看着宫理的手,半弯着腰脚步不稳的跟着她走进了ct室。

    ct机器不大,绕着脑袋扫描的部分可能也就旧电脑的尺寸。防弹玻璃那边挤满了围观的人,宫理看他们实在是怂,干脆就坐在旁边陪着林恩。

    林恩虽然听话,但还是非常戒备的看着那个绕着他脑袋扫描的机器。

    在其中一面开始闪光的时候,他猛地挣扎了一下,却没袭击机器,而是抓住了宫理的手指。

    根本算不上牵着手,林恩只抓了她两三根手指,甚至抓的有点痛,宫理低头看了一眼手,又看向他,没有挣脱开手指,道“只是机器。不会打你。”

    林恩也是很难放松下来,但很快,操控意识的干员利用他之前服用的药剂,隔着墙壁将他催眠,在他的潜意识中开始模拟各种场景。

    林恩闭着眼睛,握着宫理手指的大手时而攥紧时而松开。宫理知道,林恩只是一把刀,她不想让方体真的处死他她在他们看不见的角度,缓缓将手覆盖在他手背上,轻轻压下一点力量。

    像是希望他能在潜意识中做出正确的选择。,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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